60 分手

提及之前不愉快的記憶, 溫辭初的神色微淡:“我不太明白裴夫人來找我的原因。”

她示意溫辭初坐下:“不用叫我裴夫人,我叫許筠。”

溫辭初重新糾正了稱呼:“許女士。”

“首先我還是要和你說一句抱歉,我當時騙了你。”許筠雙手交疊, 撐着下巴, “另外, 只是聽說你和裴之默複合了, 我有點驚訝罷了。”

“你們之前鬧得這麽不愉快,你那種做法,簡直就是完美踩中他的雷區。”

許筠微微傾身, 直視着溫辭初:“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他最讨厭的人就是我。”

“上次的畢業典禮, 不就很明顯嗎?”

高三六月初, 已經步入炎熱的夏天,也迎來畢業季。

畢業典禮上可以邀請自己的家人前來, 彼時溫辭初已經拿到國外大學的offer,是她喜歡的服設專業,她已經提前和溫言和說過了,溫言和也會特地從國外飛回來, 參加她的畢業典禮。

但裴之默沒有邀請家人過來。

溫辭初問他:“你不是要作為畢業生代表上臺致辭嗎?而且你拿到了哈佛的offer耶, 這麽重要的時刻, 需要有人和你一起見證呀。”

“沒必要。”裴之默淡聲說,“我和他們關系一直不太好。”

裴之默很少談及他的家庭,但在頂尖的江城一中, 沒有人不知道裴家在江城的地位。

而裴之默是裴家的繼承人。

溫辭初反駁:“怎麽可能會不愛你?不管父母多不好, 其實都會愛自己的孩子的吧。”

就算是溫旭對婚姻不忠, 娶了繼母,但對她也算是有求必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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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是身為裴家繼承人的裴之默, 這麽優秀,父母更沒有理由不喜歡。

裴之默顯然不想多聊這件事:“他們不一樣,是不會愛我的。”

溫辭初不死心,但面對裴之默這種态度,也只能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但你孤零零一個人,多不好。”

溫辭初坐到他身邊,伸出手搖着他的手臂:“換一個人過來總可以吧。”

裴之默垂眸改着致辭稿:“我姐姐臨時出差了,她暫時趕不回來。”

“我不信,你一定只是不想讓你家人過來而已。”

她繼續說着自己的歪理:“裴主席,你知不知道人不能太獨立,很容易成孤家寡人的。”

裴之默擡眸看她,似乎有些無奈,直接給了她何栖的電話和裴家的電話:“不信的話你自己确認一下。”

溫辭初還真的不死心,先打了何栖的電話,結果無人接聽。

但她沒有放棄,晚上她還是再次撥打了裴家的電話。

是裴家管家接的電話。

“您好,請問是哪位?”

溫辭初心跳略快,但也快速地将事情緣由說了一遍,最後說:“所以能麻煩您轉告裴同學的姐姐,邀請她過來參加裴同學的畢業典禮嗎?”

管家有些遲疑:“大小姐今天中午剛剛出差了,可能無法前往三公子的畢業典禮。”

還真的是出差了。

溫辭初有些失落,但電話外卻傳來一道女聲。

“畢業典禮?是誰的電話?”

管家似乎和對方解釋了一番,而後那道女聲逐漸清晰,接起電話。

“你好,是在邀請裴之默的家人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嗎?”

溫辭初故作鎮定:“是。”

對方似乎笑了:“我是他母親,之前和他有一些小争吵,所以就和我鬧別扭了,現在就連畢業典禮也不告訴我,我會到場的,但我想給他一個驚喜,你能別和他說嗎?”

原來還真的是吵架了,但看起來問題不是很大。

對方好像有些愉悅:“我會到場的,謝謝你告訴我,溫小姐。”

溫辭初挂斷電話後,給裴之默發消息。

溫辭初:【你姐姐确實出差了,好可惜。】

裴之默;【沒事。】

她在聊天框打了一串字,但想起剛剛的對話,讓她保密時,她又再次逐字删掉。

溫辭初:【也別太失落了,可能當天會有驚喜出現呢!】

溫辭初放下手機,心中莫名湧起一些小小期待,她忍不住笑了。

溫辭初在畢業典禮當天,換上一襲淡藍色的晚禮裙,流光溢彩,仙氣飄飄,像偷跑到凡間的小仙女。

裴之默只是扯過她的綁帶,淡聲提醒:“裙子綁帶松了。”

他伸手給她系好。

但這一份開心,只是維持了一小會。

當天,許筠出現在裴之默面前時,嘴角含笑,只是傾身對裴之默說了一句話。

但想象中的場景并沒有出現,他們之間的氣氛似乎變得更加僵化。

裴之默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沒有半點情緒,随後只是望向溫辭初。

那一瞬的冷意,讓溫辭初心中騰起不安。

許筠也順着裴之默的視線,笑眯眯地看向溫辭初。

但裴之默上臺致辭結束後,所有人掌聲雷動,唯獨坐在觀衆席上的許筠,沒有鼓掌。

強烈的奇怪感逐漸明顯,溫辭初後知後覺,他們之間确實不是簡單的争吵。

畢業典禮結束後,溫言和提前離開,許筠卻徑直朝她走來。

她語氣很好,甚至主動握住溫辭初的手:“你叫辭初?謝謝你邀請我過來,确實是……”

她輕聲笑道:“很精彩。”

溫辭初忍不住攥着她的手,希冀般問:“你們之間的誤會解開了嗎?”

“誤會?”許筠笑了,語氣卻沒有半點溫度,“我們之間沒有誤會,只有仇恨。”

溫辭初神色霎時微變,但許筠卻已抽出手,轉身離去。

溫辭初的手還有她留下的香氣,許筠已經走遠。

花廊下只有風聲陣陣,明明已經是夏天,卻莫名陰郁寒涼。

“是你讓她來的?”

“你為什麽讓她過來?”

裴之默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冷淡至極。

他手上還捏着致辭稿,身形颀長,精致眼眸卻如同覆着寒冰,很冷,涼得讓人心驚。

這兩句話就像一盆涼水,徑直澆滅了溫辭初的剛剛升起那一點愉快,将她死死釘在原地。

她有點不可置信,眼圈霎時有些微紅,顫聲道:“你這是在質問我嗎?”

往常溫辭初也會做些惹他生氣的事,只是面對這種神情,裴之默的語氣也會軟下來。

但這次的裴之默卻無動于衷,語氣冰冷:“因為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生日當天,親生的哥哥掉入水中,現場只有我和他兩個人,全部人都認定是我将他推下水的。”

“他們都認為是我将他們最寄予厚望的孩子推進水裏,害得他落下病根,他們至今都認為是我害死了他們的孩子。”

“我和他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和解的。”

她只是站在原處怔住,腦海裏卻閃過許筠在電話和她說的話。

“他和我确實鬧了別扭,我想給他一個驚喜,能不能別告訴他……”

溫辭初嗓音很輕,酸澀至極:“我……不知道。”

她伸手想要去扯住他的袖角:“我以為你會開心的。”

裴之默只是側身避開,讓她的手倉皇落空。

溫辭初的手停在半空。

涼風随着裴之默的話卷入她的耳中。

“那只是你以為。”

冰冷的語氣讓溫辭初徹底紅了眼眶,她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轉身離開。

漂亮的禮裙上淡藍色的飄帶再次散開,但她也沒有再理會。

他們不歡而散。

往常确實會吵架,但和好的速度也很快,一般都是裴之默主動和好,但這次,裴之默直到晚上也沒有找過她,直接陷入冷戰。

溫辭初确實覺得自己有些自作主張了,但想起裴之默的态度,卻也有點委屈生氣。

她只是想讓他開心而已。

她才不要先道歉。

只是最後的她還是率先妥協了,适當哄哄男朋友也不是什麽丢臉的事。

溫辭初翻來覆去,編輯了好幾條的消息。

【你睡了嗎?】

【今天的事是我的問題。】

【對不起。】

【你還在生氣嗎?】

但最後她還是逐字删除,将手機抛到一邊,從床上坐起身來,下樓開始翻找冰箱。

家中的阿姨被驚動,過來看到溫辭初一身睡裙蹲在冰箱前找東西,有點驚訝:“歲歲,是肚子餓了嗎,我給你煮宵夜吃。”

溫辭初頭也不擡:“沒事的,阿姨你去睡吧。”

找出工具材料後,溫辭初開始動手。

她第一次做烘焙做得這麽小心翼翼,甚至因為太心急了,她的指尖被剛剛出爐的托盤燙了一下。

往常嬌氣的她早就不幹了,但這次她只是很敷衍地用燙傷膏處理一下,就沒有再理會。

她挑出來最漂亮的小熊餅幹,很仔細地包裝起來,就連絲帶也要一絲不茍地系得端端正正。

她忍着燙傷的痛癢,在小卡片上寫上“對不起”三個字,因為最後那點傲嬌的自尊心,她沒有寫名字。

看着包裝精美的餅幹袋子,溫辭初松了口氣。

但她還是有點忐忑,萬一裴之默不接受道歉呢?

但這個想法只是稍微浮現,就被溫辭初摁下去。

不可能的。

畢業典禮後,大家還需要回校處理自己的書本雜物,午後天氣陰沉,似乎有一場大雨在醞釀。

她在中午就已經到了課室,将餅幹放進裴之默整齊的課桌裏。

為此她還特地調整了擺放位置,讓餅幹看上去更加明顯。

過了十幾分鐘,大家紛紛過來,吵吵鬧鬧地收拾自己的東西,但裴之默卻遲遲沒有過來。

楚傾找她一起去了趟老師辦公室,回來的時候,她恰好看到裴之默。

他還是一如往常般清清冷冷的,身姿挺拔,只是他似乎沒有看到溫辭初,只是抱起書,徑直從教室後門離開。

季宛似乎剛剛和他說完話,正從前門離開,就看見溫辭初:“辭初。”

季宛對她柔柔笑了笑:“之默剛剛走了,需要我把他喊回來嗎?”

溫辭初正要說話,卻聽見楚傾的聲音。

“歲歲。”

楚傾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角,指了指垃圾桶:“那是你的餅幹嗎?”

季宛也順着楚傾的手望去,神情有些驚訝:“剛剛我看到之默丢掉,他可能以為是哪位追求者送的,辭初,你沒事吧……”

溫辭初只是緩緩看向雜亂的垃圾桶,那裏夾雜着同學們的考卷和團成團的草稿紙,紮着小蝴蝶結的餅幹袋子格外顯眼,格格不入。

原先幹淨粉嫩的小卡片,端端正正寫着“對不起”三個字,此時卻被人踩了幾腳,落下灰暗肮髒的印子,完全變得模糊不清,顯得格外可笑。

以為是哪個追求者送的,這種話聽起來就很諷刺好笑,他怎麽可能連她的字跡都不認得?

溫辭初站在垃圾桶前,眉眼低垂,受傷的指尖微微顫抖,完全看不清表情。

“啪嗒。”

一滴淚濺落在地上,漸漸洇濕。

良久,她編輯了一條消息,點擊發送。

【我們分手吧,我覺得有些玩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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