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周末那天, 陸歲歲裝病沒去顧家補習。

結果周一的時候，她還真因為昨晚吹了空調挨了凍，在早自修的時候犯起了迷糊。

下課鈴一響, 女生就趴到了桌上閉目睡覺。

直到林呦來收英語作業, 她也沒清醒過來，只渾渾噩噩地在前邊壘起來的課本上，摸索到一本筆記, 交了上去。

這個不經意的細節，卻成了她的麻煩。

沒多久，班主任找上陸歲歲，在她的面前鋪開了那本顧屹安的筆記。

陸歲歲心頭一震, 剛要解釋，老師嚴肅的聲音響起：“陸歲歲，你是不是和誰談戀愛了？”

早戀這事，在華宇一向是雷區, 誰觸誰出事。

陸歲歲連聲否認：“老師, 我沒有。”

老師審視了她一眼，而後打開了寫滿“歲歲平安”那頁, 指着一行小字念出聲：“如果說, 喜歡那個人的樁樁件件，是以青春為筆在我人生裏寫下了一首粉色的情詩，那麽他留下的這張寫滿我名字的紙，就是讓這首詩變得更為絢爛的金粉。”

陸歲歲一怔，恐慌的目光對上老師的。

那句話是她把書拿回教室後, 偷偷寫上的。

可是當初有多滿心歡喜, 現在窺見真相後, 就有多難堪。

她以為那“歲歲平安”是顧屹安因為想到她而寫的, 但現在想來，是他想給另一個小朋友的。

她從來就不是顧屹安嘴裏和心裏唯一的小朋友。

他有自己要守護的人，而那個人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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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班主任出聲，打斷了她陷入傷感的情緒裏：“林呦說，這是你誤交上來的筆記本，她跟老師曾說過，你有個對象，你們一邊在談戀愛，一邊在補習，所以半年來你的成績才突飛猛進，是嗎。”

陸歲歲垂在身側的手滲透了冷汗，她緊緊握住，被指甲硌到的掌心肉，生疼。

她忍着顫抖的身體，咬牙出聲：“老師，我沒有和補習老師搞對象。”

“那這個人又是誰呢？”老師繼續逼問筆記本上的另一個當事人。

可這讓陸歲歲怎麽說？

在游樂園聽了那番話回來，她就下定決心……努力地不去喜歡顧屹安了。

就算現在無法不喜歡顧屹安，那麽有關于自己喜歡他這件事，她不會再讓更多的人知道。

所以她這次，絕對不能把他拖下水。

“歲歲，你現在必須要告訴老師，那個人是誰、做什麽的，老師要保護你們，省得你們這些小姑娘被社會上的人騙走。”老師繼續勸導，聲音也嚴厲許多。

陸歲歲聲音變得苦澀，半是坦誠：“老師，我真的不能說，而且我是偷偷喜歡他的，所以關于我喜歡他這件事，跟他一點也沒有關系，他也不知道我喜歡他。”

見真問不出什麽來，班主任嘆息一口，拿出手機：“算了，你先回去吧。這件事，老師會找你家長，跟他們好好聊聊。”

“知道了……老師。”

陸歲歲垂下腦袋，強忍的眼淚，愣是沒再落下。

—

午休的時候，陸歲歲走到了林呦的面前，把她的一疊情書都丢回去了。

“啪”的一聲，不輕不重。

周圍人都循着陸歲歲身上的火藥味而看來。

“歲歲，怎麽了？”林呦一臉錯愕，在看到信封上是自己寫的字後，表情滿是受傷，“這些你都沒給陸學長？”

陸歲歲沒有了往日的好脾氣，只道：“沒給。我這會找你，是想問問你，你為什麽要向老師打小報告？”

一句話，引起周遭議論紛紛。

雖然大家平時玩得好，但不代表能容忍下向老師打小報告的行為。

林呦當即紅了眼：“歲歲，你說什麽呢，我向老師打什麽報告了，你別冤枉我。”

“哦？所以你是不承認？”

林呦一愣。

陸歲歲勾着唇，帶了點陸今朝的味道：“那正好，老師說是你在傳我談戀愛，她打算請我的家長來。如果你沒說過這話的話，要麽去和老師解釋清楚，要麽去和老師當面對峙，總有一個說謊的。”

周遭的同學，頓時了然，一瞬間看向林呦的目光都有些異樣。

林呦的臉色變得很難堪。

“本覺得給了你錯誤的本子，你上交了，是我的問題。但後來你跟老師說，我在和給我補習的人談戀愛，這種沒有根據的話你也亂說。”說着，陸歲歲指着面前的一疊情書，“我哥不喜歡你，我不想傷害你的自尊心，一直幫你收着。但是，如果今天你不去老師面前向我道歉，這些的歸宿，你猜我會把它放哪。”

“你！”林呦此時一點理都沒占。

陸歲歲還想說什麽，這時候，有人在外面喊：“陸歲歲，班主任叫你過去！”

女生看去，心下知道是自己的父母來了。

她又看向林呦：“別逼我。”

三個字，是她最後給她的機會。

最後林呦還是怕自己被公開處刑，只能和陸歲歲一起去向老師解釋，是她亂說的。

—

那天，陸歲歲還是因病回家了。

之後一連幾天，她都難以下床，人也消瘦了許多。

舒毓給她喂藥的時候，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歲寶，乖乖吃藥，才會好得快。”

“媽媽，對不起。”陸歲歲很是抱歉，“但我真的吃不下。”

舒毓知道她在心事重重些什麽，便疏導她：“其實，老師有跟媽媽說你的事。”

陸歲歲看向自己的媽媽，委屈浮現。

“媽媽并不會因為這件事說你什麽。”舒毓心疼地撫摸女兒消瘦的臉蛋，“很多女生都會有暗戀的經歷。”

“但無論如何，媽媽都希望一件事……歲歲，你要比任何人都要愛你自己。”舒毓捧着陸歲歲的臉，滿眼是慈愛，“以後我家女兒要找就找一個比任何人都要愛你的男人，如果遇不到，也沒有關系，爸爸媽媽永遠會愛你。”

陸歲歲支撐着自己起來，撲入媽媽的懷裏，紅着眼睛撒嬌：“媽媽，我還想你喂我。”

“好~我的小公主。”舒毓繼續給她喂藥。

喂完藥後，不到半刻，藥效起來，陸歲歲犯起了困。

等她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身旁有道身影坐着，他正在跟人對話。

“因為什麽事請了家長？”

“早戀呗…………你說這小屁孩才多點大，就學她哥哥早戀。”

陸歲歲再次閉上眼睛，手卻緊緊拽住了被子。

是哥哥和顧屹安。

顧屹安給她掖了掖被子，又沉聲問：“這小鬼在和誰早戀？”

“鬼知道，好像又說是暗戀。”陸今朝壓低了聲音，“我爸媽不讓我問她這個。怕她聽到哭鼻子。”

“嗯。”

陸今朝端起一旁的碗：“我下樓洗個碗，你看着點，別讓她踢被子，把汗捂出來這燒才會好。”

“知道。”

很快，房間門再次關上。

顧屹安的聲音也在寂靜中低沉響起：“小東西，別裝了，哥哥看見你睫毛動了。”

陸歲歲：“……”

女生默默地睜眼看去。

顧屹安用勾着的食指，在她鼻梁線上滑了一下：“都這麽久了，這病怎麽就不見好。好不容易養得結實些，一朝都給我瘦沒了。”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陸歲歲深情缱绻地看着他。

之前她捉弄他，他看穿的時候就說過，她的眼神會說話。

她想看看這一次，她眼睛裏說的話，他看不看得出來。

顧屹安果然愣了愣，臉上還是之前那樣的溫柔：“怎麽這樣看着哥哥？”

陸歲歲沉聲問他：“哥哥，你想知道我暗戀的人誰嗎？如果你猜得到的話，這也是我和你的秘密。”

顧屹安錯愕，笑說：“誰啊？”

陸歲歲沒說話。

顧屹安拿起一旁的濕紙巾給她擦擦額頭，想要給她降溫。

但陸歲歲避嫌地側過了頭。

顧屹安的手，就像是知道了答案似的，僵在原地。

房間裏再次變得安靜，唯有落在白色牆上的婆娑樹影在輕輕搖曳。

——

陸歲歲期末考後的第一個星空夏夜。

顧父知道了顧屹安提前買飛機票跑北城，是為了偷跑去報名入伍，因此顧家爆發了一頓争吵。

把正在花園裏吃飯的陸家等人吓了一跳。

片刻後，他們看見顧屹安拖着行李箱從自己家裏的花園出來了。

他的身後，伴随着叔叔顧海的痛罵——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這個家門，就別再回來了！”

橘色的暖光将顧屹安的身影拉出了長長的一道。

他在很堅定地往外走去，沒有回頭。

陸今朝往那走了兩步，見身側的陸歲歲沒有反應，好奇：“你屹安哥要去北城，到時候再見就難了，你不送送他？”

陸歲歲也怕被人看出她如今的異樣，便跟着陸今朝亦步亦趨地去了。

他們在通往兩家的那條路的交彙處相遇。

顧屹安的目光落在了陸歲歲的身上，是如常的溫柔。

陸歲歲沒有回他笑容，站的位置也離他不遠不近。

那會的陸今朝，還沒發現兩人之間的異常，過去跟顧屹安說了好一會的話，無非是去北城入伍後照顧好自己，以後有空再聚。

等他們交流了半晌後。

顧屹安繞開陸今朝，緩步走到陸歲歲面前，半彎下腰，想要掐她的臉蛋，但想到什麽，他放棄了。

只溫聲問道：“歲歲，就沒有話想對哥哥說嗎？”

陸歲歲深呼吸一口，努力把湧到淚腺的酸澀壓下去，面上一片雲淡風輕。

她努力組織着語言：“哥哥，我對你來說，重要嗎？”

顧屹安面色輕松，語氣堅定：“當然重要。”

陸歲歲垂眸：“那你之前說的話，也還算數嗎？”

顧屹安一愣，清冷的面上，有些不解。

陸歲歲壓低聲音，攥緊拳頭把話說清楚：“你之前說過，你不會丢下我的。”

顧屹安看出了她在隐忍着哭，眼底的心疼泛起，他保證：“哥哥就離開兩年，之後又會回到北城讀書，到時候應該還是暑假，哥哥一定會回來這裏看望歲歲。”

陸歲歲搖搖頭，又擡眸對上他的眼睛：“我記得我還可以向你許一個生日願望。”

“歲歲……”顧屹安制止。

陸歲歲知道，第三個願望和第二個願望都會是一樣的結果，她的重要并不足以讓他留下來。

她揚起一絲初見般的笑：“哥哥，第三個生日願望，我希望你能歲歲安好。”

她把爸媽給她傾注在名字上的期待，在今天她也送給他了，以此感謝他這段時光裏對她的愛護。

顧屹安點點頭：“哥哥會的，歲歲也要每天都過得開心。”

“嗯。”點完頭後，陸歲歲轉身離開。

而顧屹安站在原地，凝望着她的背影，許久許久。

他昨夜想了千種萬種……

在自己離開時，陸歲歲的反應。

他猜她會哭，猜她會抓着他不撒手，猜了那麽多種，都不是今天的這種乖巧。

少年的心比之前陸歲歲丢還他兔子、還不喊他哥哥時，還要空落許多。

不多時，鐵門外的出租車司機按響喇叭。

顧屹安沒再停留，轉身朝小區外走。

那時，他沒看見的是，陸歲歲朝他離開的方向，哭得仿佛是天塌下來一般的傷心。

作者有話說：

下章直接大學後了，有些留白會在大學篇回憶~

改個文案設定，是五年後，不是七年後，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