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卿本佳人

第二天清晨,秋疏被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驚醒,恰好添雪端着一盆水走進來。她看見秋疏剛醒,便說:“小姐,今日外面有些吵鬧,需要再多睡一會兒麽?”

“不用了,替我梳妝吧。”

“好,小姐今日想梳什麽髻?”

“不梳了,把櫃子裏的月牙額環拿過來,就用那個吧。”

“好。”添雪為秋疏仔細戴上額環,将她長長的青絲梳了又梳。待秋疏換上那件素白裙裳,她笑着說:“小姐,碧公子一定會記住你的。”

“爹的壽辰什麽時候開始?”秋疏戴上梨花玉镯,在鏡子前将耳邊的發絲理了理。

“一個時辰之後。”

“一個時辰?這麽早?”

“是啊,老爺說今日來的人多,不如早一點開始。”

“我知道了。”秋疏坐在桌子旁,若有所思。

“小姐,我聽說蘇少爺也會來,是真的麽?”添雪望着秋疏,眼神熱切,希望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是的。怎麽?我們添雪很高興?”

“當然了,添雪做夢也希望見蘇少爺一面呢。小姐,今天可是有好多人期待着看看蘇少爺呢。”

尹秋疏被添雪的表情逗笑了。添雪一直是個天真單純的女孩子,從小便服侍她,感情比旁人深厚許多。秋疏許多事也願意告訴她,比如自己偷偷學武功,偶爾也會教添雪幾招,所以添雪對付一般毛賊也是綽綽有餘。她還會和添雪說起碧玉生,告訴添雪他是怎樣怎樣俠義,武功怎樣厲害,書畫方面的造詣又是怎樣深厚。當然這些,秋疏也只是從府裏的丫環那裏聽來的。

畢竟有句古話說得好:哪裏有女人,哪裏就有八卦。尤其是那些關在府裏的小丫環們,她們每日除了端茶送水,也只有用八卦填補無聊的生活了。

一盞茶過後,秋疏坐在窗邊發呆,忽然聽見府裏一陣騷動。房外面的丫環,府裏的家丁,甚至廚房裏做飯的大媽都跑了出來,她正感到疑惑,便聽見其中一個小厮說:“真的是蘇少爺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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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家丁說:“那可不?護院剛剛告訴我的。我得去看一眼,蘇少爺可是我們男人的典範啊。”說罷,腳步更加快了。

“小姐,蘇少爺來了,添雪想去看一看。”添雪眨着她清澈的眼睛說道。

“去吧。”秋疏有些無奈。她望着窗外飛奔的幾十個人,不禁替蘇子傾微微嘆一口氣,果真是走到哪裏都不得安寧啊,這一次怕是在劫難逃了。她搖搖頭,忽然想起蘇子傾窘迫的模樣,禁不住笑出聲來。

這時又聽到外面傳來這樣的對話。

“李大媽,你鍋裏還炖着菜呢?怎麽就跑出來了?”

“嗨,這不是蘇少爺來了麽?我當了寡婦這麽多年,好歹也得搏一搏呀。”

“此話當真?”

“那可不?我可是準備了禮物的。不像那些小姑娘,淨送些刺繡荷包的,忒俗。”

“那您準備了什麽?”

“看。”李大媽從袖中抽出一張紙來,那是一首詩。秋疏聽見她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詩倒是好詩,可您這年紀……”

“你可別說,本來我是死了心的,可看到蘇少爺以後啊,讓我想起了初戀。那時的我啊,可是個出名的美人,你不知道,那時候啊……”

“李大媽,您別說了,快跑吧,她們都追上您了。”

“對啊,不說了,我得趕快跑了。”

尹秋疏越想越覺得有趣,她想像不出來看見這樣多的人,蘇子傾會是個什麽模樣。這一次,她也是愛莫能助了。添雪不在房內,秋疏便自己找了件披風,想去花園散散心。

夏末,荷花都敗了,只留下綠色稍稍褪去的荷葉。她在荷塘邊蹲下來,伸出手撩開一池碧水,泛起的漣漪一直向遠處蔓延。她白色的玉镯浸潤在碧水裏,與發間的額環交相輝映,暈染出夏末清新素淡的背影。秋疏望着水中的自己出神,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幸運到被他眷顧,即便是一剎那眼神交接的波光流轉,她也會覺得不枉此生。她也害怕,自己會像這滿池的荷花一樣,還未等到心上人,就已經有了頹色,時光殘酷地告訴自己再也等不到那樣一個終生的期盼。

過了許久,秋疏聽見身後傳來蘇子傾的聲音:“尹小姐。”

秋疏回過頭,看見蘇子傾一身白色長衫,落拓飄逸,發間的玉冠更顯遺世獨立。她有些驚訝地問:“你是怎麽躲過他們的?”

“尹姑娘是說府上的人麽?他們都很熱情。”蘇子傾溫文爾雅,舉止談吐恰到好處。

“可是他們……”秋疏沒有往下說。

蘇子傾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笑笑說:“用了一些小伎倆。”

“這樣。”尹秋疏想了一會兒答道。忽然她覺得腳有些無力,方才想起來自己還蹲在荷塘邊,覺得十分失禮,意欲站起來,誰知蹲了太久,起身有些困難。

蘇子傾看着她的模樣,雅然一笑說:“尹小姐需要幫忙麽?”

“沒關系,我自己就可以。”秋疏旋而一笑。她雙手撐着自己的膝蓋,打算站起來,卻未料到一個趔趄,往荷塘的方向倒去。蘇子傾的身手很快,秋疏未見到他怎樣移動身形,卻已經将她拉到了距離荷塘兩米的地方。秋疏心想,以蘇子傾這樣的身手,即便自己使出渾身解數,也許只能打成平手。

“尹姑娘沒事吧?”蘇子傾放開秋疏,眼神極為溫柔。

“無妨。蘇公子真是好身手。”秋疏微微笑着說。

“尹小姐過獎了。”蘇子傾笑起來的時候眉間舒展開來,似清風吹散了雲層,清朗俊逸。

“哥,原來你在這裏。你竟然讓我一個人去應付那麽多的丫環和家丁,你知不知道我快被她們圍得透不過氣來了?要不是我身手快……咦,這位姑娘是?”遠處走過來一名女子,約莫十七歲的年紀,穿着一件姜黃色的薄裙,發間銀制的鈴铛發簪走起來發出丁丁當當的清脆聲音。秋疏望過去,那女子面若桃花,眉若遠山,眸如清泉,澄澈清淺,靈動活潑。

“這位便是蘇姑娘吧?”秋疏盈盈一笑。

“這位是尹小姐。”蘇子傾說道。

“你就是尹秋疏?我聽說尹家二小姐是個仙子一般的大美人,今日一見,果不其然。秋疏姐姐,你長得可真漂亮。聽我哥哥說,你還幫她解過圍,茶肆裏的人都說蘇子傾的表妹是個仙女一般的人物呢。”蘇曦和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長得也是極好看的。

“蘇姑娘也明豔可人,活潑可愛。”尹秋疏望着曦和,輕聲笑了,她喜歡曦和,像添雪一般單純美好。

“秋疏姐姐,你叫我曦和吧。”

“好。”秋疏拉過她的手,笑得很是漂亮。蘇子傾站在一旁,望着此時的秋疏,覺得傾城絕麗,她從未見過哪個女子如她這般,看起來冷淡疏離,實則美好溫存。如那一樹一樹的梨花,以自己天資靈秀,意氣殊高潔的姿态,成為了千載詩人筆下字裏行間的姑射真人。

作者有話要說: 每日兩章持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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