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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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居。

“小姐，我覺得裴弄玉看你的眼神越來越銳利了，以前她還會隐藏，現在只要是看到小姐都是一副很可怕的樣子。”添雪将一碟梅花糕放在桌子上說道。

“自從泠溯死後，她一直對我恨之入骨。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是我欠她的。”秋疏在桌子旁邊坐下來。

“我怕她會對小姐不利。”

“她一直想殺我，只是沒有找到機會。不過，我猜她就要行動了。”

“小姐有什麽對策麽？”

“任何人都是有弱點的，裴弄玉也不例外。只要我們抓住她的弱點，就算不能大功告成，也可以讓她收斂一些氣焰。”

“弱點？小姐說的是泠公子麽？可是他已經死了。”

“不，我說的是裴弄蝶。”

“裴弄蝶？”

“添雪，等會兒陪我出去一趟。”

“是，小姐。”

尹秋疏和添雪穿過重重的巷子，在一間青磚瓦房前停下，門口種着許多紫色的小花，秋疏淡淡一笑，裴弄玉對泠溯卻是用情至深的。她握住門環，扣了扣門。不一會兒，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将門打開，穿着一件嫩柳色的裙裳，雙環髻更襯得她活潑可愛，俏麗動人。

“秋疏姐姐。”女孩高興地叫道。

“弄蝶，我和添雪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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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進來吧。今天爹爹上山采藥去了，姐姐嫁人之後也不常回來，家裏就我一個人。”裴弄玉拉着秋疏的手走進了院內。

“弄蝶最近還好麽？”秋疏柔和笑笑。

“自從姐姐嫁了人之後，我們的生活比以前好了很多。不過，她一直都沒有告訴我們嫁給了怎樣的一個人。我和爹爹長年居住在這個偏僻的地方，除了偶爾去鄰村給他們看病，一般不太和人往來。秋疏姐姐你住在長安城裏，知道我姐姐的事情麽？”弄蝶睜着一雙天真單純的眼睛問道。

“我也沒有聽說，不過她一定嫁了個很好的人。”秋疏垂下眼簾，避開弄蝶的目光，騙了這樣一個單純的小姑娘，心中不免愧疚。

“姐姐對我一直很好，我也希望有個人可以好好對待她。秋疏姐姐，你留下來吃飯吧，我會做很多好吃的呢。”裴弄蝶扯着秋疏的袖子，眼睛明亮如星辰。

“好啊，我也很想嘗嘗弄蝶的手藝呢。”

“你們等一會兒，我去做飯。”裴弄玉笑着向廚房走去。

待裴弄蝶走遠，添雪笑着說：“沒想到裴弄玉還有這樣天真善良的妹妹，若不是親眼見到，我還真不敢相信呢。”

“可我們卻是在利用她。添雪，我們這樣做是不是太卑鄙了？”秋疏坐在凳子上，淡淡的遠山眉蹙了蹙。

“小姐此言差矣，和弄蝶姑娘相處的時候，我們是真心的，并不是虛情假意的敷衍。為了牽制裴弄玉，我們才會出此下策，可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傷害弄蝶姑娘。”

“其實裴弄玉并不是冷血無情，她對泠溯深入骨髓的愛，還有對弄蝶和她父親的照拂之情，我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只是她性情太過固執偏激，這樣的性格會讓她南轅北轍，甚至害了自己的一生。”

“若是她放下仇恨，她和大少爺或許會很幸福。只是，小姐，她現在的目的就是取你的性命，大少爺即便對她再好，她也是感受不到的了。這樣一來，大少爺就太可憐了。”

“是啊，尤其是泠溯一死，她對世間的男女情愛就更加不屑一顧了。也不知道哥要怎麽接受這個事實。”

“不管怎樣，我們都要阻止她。”添雪望向遠方，眼神堅定。

一會兒，裴弄蝶端來三碗粳米飯，火腿鮮筍湯，油鹽炒枸杞芽和一碟豆腐皮包子。秋疏看着桌上的菜肴，彎着清淡的眉微微一笑說：“我可從來沒吃過這樣精致的食物。弄蝶，你的手真巧。”

“爹爹經常上山采藥，姐姐也經常不在家，我除了打掃屋子之外就研究些菜式來打發時間。好在這郊外有許多閑置的空地，便用來種些瓜果蔬菜，這樣也能省去些日常開銷。秋疏姐姐，添雪姑娘，你們嘗嘗吧。”

秋疏執起木筷，嘗了一口粳米飯，清香撲鼻，十分美味。她想，若以後與玉生隐居于世，也會為他荊釵布裙，洗手作羹湯，燙一壺梨花陳釀，炒一盤東坡春鸠脍，備一碟砌香櫻桃。生活能若此，何須管它今夕何夕？

“小姐，這米飯真是清香。”添雪贊嘆一聲。

“這是用山泉水蒸出的米飯，添雪姑娘若是喜歡，以後常來便是。”裴弄蝶盛了一碗湯端給秋疏。

秋疏望向弄蝶，她的腰間有一個繡着淡黃色蝴蝶的荷包。她放下飯碗，看着荷包說：“這只蝴蝶繡得可真漂亮。”

“我姐姐也這麽說呢。”弄蝶甜美一笑。

“可惜我沒有這樣巧的一雙手，不能繡得這般活靈活現。”秋疏故意說道。

裴弄蝶看着腰間的荷包，又看了看秋疏，便解下來放到秋疏的手上說：“既然姐姐喜歡便拿去吧，我以後再繡一個就好了。”

“送給我的？”秋疏笑笑。

“是啊，倘若姐姐不嫌棄弄蝶手藝粗糙，以後再繡些更好看的送給你。”

“謝謝。”秋疏端詳着蝴蝶荷包，清淺一笑。

飯畢，弄蝶又留秋疏說了一會兒話，添雪幫着把房屋打掃了一遍。臨走之際，弄蝶又遞給秋疏一個白色小瓷瓶。

“這是什麽？”秋疏不解道。

“這是今年深秋的時候，我用從山中采摘來的桂花和松針上的露水制成的木樨清露，我知道姐姐喜愛清淡之物，這清露沒有糖桂花那般甜膩，比起茶葉又多了幾分清甜，沖水喝是最好的。只不過今年我就做了三瓶，爹爹和姐姐各一瓶，就餘下這一小瓶。弄蝶也不知如何才能夠報答姐姐的救命之恩，只有這些山野之物，希望姐姐不要嫌棄才好。”裴弄蝶眉眼天真爛漫。

“謝謝你，弄蝶。”秋疏接過瓷瓶，輕輕地擁住她。

“姐姐快走吧，天就要黑了。”弄蝶柔聲說道。

離開之後，秋疏握着手中的白色瓷瓶走在黃昏的街道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靜。裴弄蝶誠意相待，善良單純，可她卻不得不與她的姐姐為敵，而弄蝶毫不知情。這種欺騙，會深深傷害一個人，她會不會變成裴弄玉那般，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呢？她忽然覺得厭倦，厭倦了江湖中的爾虞我詐，你争我奪，只想找一片深山，笑看着碧玉生為她種漫山遍野的白色梨花，吹一支《剎那芳華曲》，靠在他懷裏看着千萬丈的雪白紅塵。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