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佛火鳳凰骨(一)

他拍了一下, 察覺不太對, 将手往殷成瀾後頸上一摸, 摸到了一手滑膩的鱗片, 靈江心中頓時一駭, 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翻身站起來,卻被什麽強行按住了。

靈江聽見殷成瀾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醒了?”渾身便立刻炸了起來。

驚懼的睜開眼, 就看見殷成瀾泛紅的眸子, 有種要吃人的厲色。

他來不得想太多,伸手做掌往殷成瀾身上劈去, 擡到半空卻被攔住了,殷成瀾截下他的手掌, 另一只手按着靈江的後頸, 将他壓到懷中,溫聲說:“是我,十九。”

靈江冷眼瞪着他:“你騙不了我的。”又要動手,就聽見了連按歌在身後啧了一聲, 說:“爺,甭擔心了, 我就說他耐打着呢,特扛揍。”

殷成瀾皺眉, 剮了他一眼, 靠坐在冰壁上, 将靈江小心翼翼往懷裏帶。

靈江回過頭, 看見身後連按歌,殷清漪,托雅,以及五六個雪漠武士都正看着他。

“不是夢?”靈江聲音發啞,因為額頭流血過多,臉色很是蒼白。

殷成瀾拉着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口,強勁的心跳在靈江手下鼓動着,他直直的看着靈江,眼睛裏藏着驚濤駭浪般的心疼,想起那會兒見到滿臉是血昏迷不醒的人時,他幾乎壓制不住骨血裏沸騰的劇毒,喉嚨一腥,呼吸瞬間就停滞了。

原來他也這麽喜歡他,殷成瀾苦澀的想着,勉強勾起唇角,說:“對不起,小鳥。”

靈江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失力的靠到他胸口,說:“不是夢就好,你們……怎麽也來了。”

連按歌手裏拿着幾根凍成冰柱的布條,蹲在他身邊,連忙說道:“不來怎麽行,爺一看見你消失了,吓得險些當場毒發,誰勸都勸不住,非要也跳進池子裏。況且幸好我們來了,不然你非要出事不可,你要是出事了,爺可是要殉情的……”

殷成瀾瞪他一眼,連按歌立刻用手捂住嘴,往後面退了兩步,不死心的繼續嘟囔:“所以我們就都跳池子裏被帶進這裏了,還好你是真的機靈,知道給我們留下記號。”

靈江頂着包紮着紗布、明顯大了一圈的腦袋,嬌嬌弱弱的趴在殷成瀾懷裏,借此機會使勁惹男人心疼,說:“你們來的時候遇見那條蛇了嗎?”

殷成瀾從沒見過這麽嬌滴滴的小黃鳥,也确實很心疼,連聲音都不由自主溫柔起來:“什麽蛇?”

靈江便将自己到這裏之後遇到的事說了一遍,說完去尋那具屍體,但卻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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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腐爛的雪漠武士屍體時,殷清漪臉色難看的晃了一下身子,被托雅及時扶住了。

連按歌咦了一聲,看着靈江,說:“這不大對啊,蛇只有在遇襲的時候才會吐出腹中的東西,以求方便逃命。而按你這麽說,那條看不見的大蛇應該是受到攻擊了才對,還有啊,如果那陣陰風是大蛇的呼吸聲,它襲擊你了之後,應該會吃了你啊,但是我們找到這裏的時候,只有你和滿地的血,沒有陰風,也沒有你說的屍體。”

靈江也不知道為什麽,想搖頭,腦袋卻一疼,被殷成瀾及時托住了。

殷成瀾道:“不管為什麽,我們能确定現在這間屋子是沒有蛇了。”他讓托雅幫忙翻譯,安排跟來的幾位雪漠武士守住門口:“先原地休息,之後再想對策吧。”

便都坐了下來。

殷成瀾讓靈江靠在他懷裏休息,眼睛裏全是受傷的小鳥崽子,半點都分不了別人,房間對面的坐在殷清漪身旁的托雅看見,遺憾的勾了下唇,她想和殷清漪說話,但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只好抿住了唇,轉移注意力似的往一旁看去。

一看,咦了一聲,站起來走到被靈江拂去冰晶的冰壁前,望着上面的壁畫,訝然道:“烏勒木。”

靈江聽見,按着腦袋坐了起來,低聲說:“你認識上面的畫?”

托雅沒和靈江說過話,猝不及防被他問起,小姑娘臉皮一紅,殷成瀾是英挺,可這個年輕人卻俊美到了極致,不管他和殷成瀾什麽關系,但只要是異性,對于這種年紀的小姑娘而言都有着難言的悸動。

她紅着臉移開眼睛,指着冰壁畫上的小人,用漢話輕聲說:“這是烏勒木。”說着去看那幾個雪漠武士,雪漠武士聽不懂漢話,只能聽懂這三個字,聞言也湊了過去,神色驚訝的點點頭。

靈江問:“那個高個子的是誰?”

托雅道:“烏勒胡”

“是兄弟?”靈江問,想了想說:“你能看看這些壁畫都畫了什麽嗎?”

托雅點頭,用袖子将壁畫上的冰晶都擦去,連按歌上去幫忙,朝小姑娘眨眨眼,彬彬有禮的耍流氓。

冰壁上畫的都是烏勒木和烏勒胡兩兄弟,看了一半,托雅就不看了,這是她自幼就聽過的故事,耳熟能詳,幾乎能倒背如流。

“這是疆漠每一個人都聽過的故事,傳說幾萬年前疆漠還是混沌……”

天地孕育出一對兄弟,哥哥名叫烏勒胡,個子極高,弟弟烏勒木卻很矮,他們生活在沒有日夜的地方,像一只沒有口袋的黑洞,哥哥太高了,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蹲着生活。有一天哥哥受不了這種日子了,就和弟弟商量劈開黑洞,鑿出天地。

弟弟看哥哥每日蹲着實在辛苦,就答應了,和哥哥一起拔掉自己的犬齒化成兩只巨斧。

哥哥高,就劈天,弟弟矮,便劈地,混沌被兩只巨斧撕開,輕而清緩緩上升化成蒼穹,重而濁下降變成地。

怕天地再重新長到一起,哥哥就頭頂天空,腳踩大地,撐起了天地,時間長了,哥哥的右眼化成太陽,左眼化成月亮,四肢化成林木,血液流成大河,天地之間出現生靈,而哥哥則徹底消失了。

為了紀念哥哥開天辟地,人間便将哥哥奉為天神,每日供奉,香火不絕。

然而久而久之,星月變換,子子孫孫之後,人間卻将弟弟徹底遺忘了。

弟弟不滿功勞被搶,痛恨起哥哥來,封自己為地神,鑽進了地裏面,他在地下建造了地宮,然後封自己的眸、鼻、耳、手、筋、膚、血、骨為神将,希望有一日能重新回到人間和哥哥的日月山川之神決一死戰。

“這就是烏勒木和烏勒胡的傳說。”托雅說道,然後環顧這座地宮,說:“壁畫上說,這裏就是弟弟烏勒木的地宮。”她睜圓了眼睛,輕輕嘆了口氣,不可思議道:“傳說竟然是真的。”

冰室中的衆人還沉浸在上古神秘的傳說中,一時沒人說話,連按歌捏着下巴,蹲在殷成瀾面前,啧咂了一下嘴巴,說:“爺,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傳說除了弟弟之外很像中原的一個神話故事。”

殷成瀾點頭,看見靈江靜靜的垂着眸,沒什麽表情,就碰了下他的臉:“在想什麽?”

靈江回神:“沒什麽。”側頭問道:“像中原的什麽傳說?”

連按歌道:“盤古開天辟地。”

托雅啊了一聲,說:“烏勒胡在中原就被喚作盤古天神,而烏勒木便是盤啓地神。”

連按歌彎唇道:“我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聽過盤啓這個神祇。”他扭頭去看殷成瀾,想得到共鳴,就見靈江忽然站了起來,撐着牆壁,低聲說:“地神的八位神将......”

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殷成瀾,置若罔聞道:“……會不會是那八種天材地寶?”

殷成瀾盤腿坐在地上,緩緩颔首:“有可能。”

靈江道:“寒香水是血,最後一味是什麽?”

殷成瀾說:“佛火鳳凰骨。”

靈江愣了下:“鳥?我沒聽過這種鳥。”

身後的連按歌站起來舒展了一下筋骨,忍不住嘲笑道:“你還是先弄清自己是什麽吧。”

殷成瀾苦笑:“我也沒,嚴楚說世間根本沒人聽過第八味藥。”他探過身子拉住靈江的手指,眸子閃着異色,一語雙關的說:“玩了一輩子的鳥,最後也栽到了鳥的身上,你說我這是報應嗎。”

真是湊了天下第一大巧,解藥是鳥,情人也是鳥。

連大總管沖靈江擠眉弄眼:“哪能啊,明明就是福報。”

靈江瞥了下唇角,心裏的疑問化作一個白眼,冷冷的甩到大總管的身上,然後又軟綿綿趴回到了殷成瀾懷裏,說:“如果這裏真的是地神盤啓的地宮,興許我們能找到些關于佛火鳳凰的下落。”

說到這裏,他蒼白的臉上有了幾分血色:“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

殷成瀾點頭,側頭詢問他娘,殷清漪雖夫婿沒有下落,但能聽到兒子解毒有望,勉強也浮出笑意:“走,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他,帶他回家。”

他們離開有壁畫的冰室,重新走到了沒有前面和後面的通道裏,殷成瀾輪椅不在身邊,之前一直是連按歌背着他,尋到靈江後就不行了。

靈江小鳥占有欲發作,死活不肯別人再碰殷成瀾,也不顧自己腦袋還包着紗布,非要自己背着人,任誰勸都不聽。

殷成瀾無奈,只好提氣趴到了他身上。

靈江走在隊伍最後,走得很穩很慢,殷成瀾雙手纏在他肩頭,在他後頸上輕輕落下一吻:“傻死了。”

靈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勾在殷成瀾大腿的雙手偷偷別到後面,重重的捏了一把殷十九的屁股,然後暧昧的往大腿根上游去。

殷成瀾渾身一僵,想掙紮,又擔心靈江額頭有傷,只好僵硬的趴在他身上,咬牙切齒繃成了一尊無懈可擊的石像。

……意圖自己百孔不穿。

他們在通道中一邊走一邊留下記號,大概走了半個時辰,前面帶路的連按歌忽然停住了腳步:“聽見什麽聲音了嗎?”

他睜大眼睛警惕的盯着四周散發着淡藍色寒氣的牆壁和冰路,壓低了聲音疑惑的說:“這個聲音怎麽這麽熟悉?”

沒有任何回答他,因為就在連按歌說完話後,從前面的一個路口裏湧出來一群密密麻麻黑的發紅的毒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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