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權勢夫君二

……

當阿善被容羨拎回去的時候, 在皇城各大街道搜尋的黑衣精甲隊也随之撤離。

浩浩蕩蕩的隊伍行至大道中央, 兩側護着的是一輛精致的雕欄馬車,街邊的小販們盯着挂在馬車頂檐的琉璃水滴石看了許久,他們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珠子, 但一看就知道十分值錢。

“這是哪家的大人呀, 派頭這麽大。”一嗑瓜子的婦人眼睛也是直勾勾盯着馬車看, 那些珠子在陽光下閃着微光潋滟清透,想來穿成手串一定好看。

無聊的小攤販順嘴接了一句:“聽說是南安王府的世子爺,這次大規模派人出來是為了尋一樣東西。”

“尋什麽?”婦人呸了口瓜子皮,來了興致。

那小攤販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隔壁的店家接話:“我聽說呀, 是世子爺丢了樣寶貝, 這幾天皇城的騷動都是因那南安王世子在尋寶貝呢。”

“可我怎麽聽說是在尋人?”

又一開口的人左右看了看, 壓低聲音小聲道:“前幾日皇城大道遇刺的事你們知不知道?聽說丢的就是南安王府的人,還是個很重要的女人。”

嗑瓜子的婦人樂了, “你這扯樂子都不帶腦子的, 那南安王府的王妃去的早,如今王府裏最重要的女人可不就是那世子妃麽,我可聽說那世子爺不近女色獨寵他那位嬌妻, 你的意思是那日丢的是王府裏的世子妃?”

越是讓人覺得荒唐不可能的事情,往往就越接近真相, 但可惜的是很多人都不懂這個道理。

在馬車緩緩駛過嗑瓜子的婦人時, 婦人口中那位獨受南安王世子寵愛的小世子妃……正躲在馬車裏瑟瑟發抖。

井水實在太涼了, 徹骨的寒冷在經過涼風一吹, 阿善抖得牙齒都有些打顫。眼看着面前這位爺連個披風都不幫她披一下,她咬住唇瓣去拉他的衣擺,小聲吐出兩個字:“我冷。”

容羨自把她丢上車還未說過一句話,阿善手上濕漉漉的,被她這麽一拉他白淨的衣擺上很快就出現一片水漬,容羨靠坐在馬車柔軟的榻上一身輕裘加身,他垂眸看着靠坐在地上的小姑娘,食指敲了敲手上的玉扳指。

“逃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會冷?”

阿善抽了抽鼻子,打死也不承認道:“我沒跑啊,明明是有人劫持了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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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來我擔驚受怕吃不好睡不着,心心念念都牽挂着爺,如今善善好不容易想到法子逃出來,爺不心疼我就算了,竟然還要指責我……嗚嗚嗚嗚。”

阿善哭的半真半假,主要還是想取得容羨的同情。

但她大概是被那冰涼的井水灌懵了,竟然忘記了容羨是個怎麽無情喪病的男人。果然,聽到阿善小貓似抽泣的容羨眼皮都沒動一下,他冷感的不像是個正常的男人,一句話就将她的解釋堵了回去。

“你沒跑?”

對比阿善的狼狽,男人優雅高貴帶着些懶散之意。寧可頭疼的厲害他也沒伸手抱阿善一下,只是斜斜往馬車壁上倚靠道:“爺怎麽聽說你在彩霞口逃跑未遂呢?”

“要不是修墨發現的及時,你現在還指不定在哪兒偷着樂呢吧。”

容羨倒真是一眼看到了她的心裏。

阿善不想聽,只是嗚咽着耍賴,容羨擡着胳膊撩了撩窗簾,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他這一掀又是讓一股冷風飄入。見阿善蜷縮的更厲害了,他瞥了眼放下布簾。

“那日是誰劫持的你?”

阿善想也不想就撒了謊:“我不認識。”

“那你這幾日都在哪兒,有沒有再見到劫持你的白衣人?”

“我這幾日都在那華府的鬼宅,我當日醒來時人就在那裏了,那裏只有我自己,這些天我都、都一個人也沒遇到。”阿善越說聲音越小。

她一心想着法子逃跑,根本就沒想過自己逃出來時會直接與容羨碰面,所以對于容羨突然的發問她根本就沒心理準備,容羨盯着她看了片刻,薄唇輕勾含着抹戾氣。

“滿口胡言,我看你是真不想好好活着了。”

阿善很少見他如此,然而不等有所反應,馬車就停到了南安王府門口。

一直未動的容羨忽然傾身将她抱起,在聞到她經過井水浸泡身上蹿涼的軟香時,他垂眸看了看她,在阿善呆滞的視線下把人裹入了自己的輕裘中,直接抱回了清波園。

“把她收拾幹淨。”在被伺候的下人拉去浴房時,阿善迷茫掃了眼端坐在外室的男人,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沐浴、更換舒适柔軟的衣裙,阿善在被下人簇擁着收拾妥當後,又有人喚她去前廳用膳。阿善總覺得這一切看起來詭異極了,趁着別人不注意偷偷查看了膳食,卻并沒有發現異常。

他容羨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心了?

阿善看着面前熱騰騰的飯菜,也是真的有些餓了。遲疑的拿起筷箸扒了幾口飯菜,她見容羨不在就邊吃邊想着對策,等到她吃飽了,容羨那邊也回來了,他站在門邊并未進入,只是問她:“吃飽了嗎?”

阿善猶豫的點了點頭,總覺得有些不安。

說起來剛剛容羨在抱她下馬車時不像是心情好的樣子,那一股子狠戾之氣明顯不會讓她好過。本以為踏入府門少不了一番折磨,結果他現在又是讓她沐浴又是給她換柔軟舒适的衣服,竟還在意她有沒有吃飽?

“你……要做什麽?”阿善警惕的從椅子上站起。

與剛才從井底爬出來的狼狽相比,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小姑娘一身粉嫩長裙搖曳,經過沐浴後整個人都水嫩嫩的很是軟綿。

容羨看出了她的緊張,只是側眸留下一句話:“随我來。”

這是要去哪兒?

阿善雖然迷茫但是不敢不跟,于是就提着裙子追了出去。此時她身上這套衣裙是丫鬟們幫她選的,雖然飄逸但過于繁瑣,阿善沒走幾步險些被絆倒,她抓住容羨的胳膊,清澈的眼眸帶着幾分害怕。

“你、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眼看着這路越走越偏僻,阿善竟隐隐覺得有些眼熟。

在朦胧看到那座黑色閣樓時,阿善心裏一涼,幾乎是松開容羨轉身就跑。胳膊上的餘熱很快被風吹走,容羨停下腳步未追,只是冷冷開口:“攔住她。”

嗡——

就在容羨話音落下的同時,一柄閃着寒光的劍從阿善眼前劃過。

阿善被迫停下腳步,看着眼前忽然出來的黑衣青年只能往後退了一步,修墨不怎麽滿意,指着她威脅道:“回去!”

她就知道,容羨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過她。

在走到暗閣門前時,阿善死活也不肯繼續往裏走了,她扒住門框仰頭看着容羨道:“你真的要把我關起來嗎?”

以前的害怕大多數都是裝的,但這次阿善的害怕是真的。

她怕極了那種黑暗又充斥尖叫的環境,容羨見她抓着門框的手指發白用力,面無表情看着她道:“我告訴過你,不要逃。”

阿善搖了搖頭,再開口時嗓音裏帶了些哭腔:“我錯了好不好,我以後不逃了。”

這個時候暗閣的門已經被打開了,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裏面都陰森森的沒有一點光亮。阿善不知是不是被吓到幻聽了,隐約聽到一個男人痛苦的哀嚎,她雙腿一軟慢慢滑到地上,抱住容羨的腿顫着聲音道:“你不要關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害怕。”

容羨看着她仍舊沒什麽表情,索性直接将人抱起來往裏走。

砰——

随着大門的閉阖,阿善劇烈掙紮起來,容羨抱緊她一路往下走,其實真正的暗閣指的并不是這座閣樓,而是這座閣樓下面的地下暗閣。

一路上阿善一邊哭一邊掙紮,在容羨按開一間密室把她放下的時候,阿善推開他就要跑,被容羨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若再這麽不聽話,我就把你的腿打斷。”

阿善因為腿軟被他甩坐在地上,她眼淚糊了眼眶視線不清,哭久了帶着些鼻音開口:“那你把我的腿打斷吧,就算是腿斷了我也不願待在這個鬼地方。”

“真的?”容羨挑了挑眉,走近她蹲下身,就這麽說着就把手落在了阿善的腿上。

阿善縮了縮腿但并沒有躲,她抽噎着,有幾滴淚直接落在了容羨衣服上,在感受到腳腕上的手掌在加重力道時,她仰頭看了他一眼,那白淨的小臉上眼角發紅唇瓣微咬,怯生生的很是受傷。

看着她這樣,容羨的力道猛然懈下,他的手從阿善的腳腕上抽離抓住了一旁的鐵鏈,伴随着咔嚓一聲,鐵鏈扣在了阿善的腳腕上,容羨沒再看她站起來轉身就要走,阿善卻抓住他的衣擺卻不肯放人。

“你折啊,如果折斷我的腿能讓你放我出這個鬼地方,那你就快點折。”她會醫,總歸腿折了還能治好,但一旦被關到這個鬼地方就是真的連一點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了。

拽了拽腳腕上的鐵鏈子,阿善狠拉了他一下催促:“你倒是把我的腿打斷啊,我不要戴這個鐵鏈子!”

容羨還真是頭一次見有人這麽逼他,擡了擡腿沒能把人甩開,他神情一冷正要真的下狠手,耳邊的抽噎聲變大,阿善忍了許久沒忍住,最後還是放縱哭了出來。

“我不要待在這裏,不要……”

空蕩的小空間中一遍遍回蕩着阿善的哭聲,伴随着她腳腕上輕微的鐵鏈響動,容羨思緒微晃,手指無意識動了一下。

哭過一會兒後,阿善大抵是意識到自己求他沒用了,她擦了擦眼淚一點點松開他的衣擺,哽咽了一下開口:“你要關我多久。”

“我、我還能出去嗎?”

容羨耳邊全是她細細小小的抽泣聲,說不出是頭疾又加重了還是哪裏不太舒服,他漫不經心回道:“看你表現吧。”

按南安王的意思,他是想讓他把阿善關到死。

“……”

從暗閣出去時,修墨握着劍正等在門口,看到容羨出來,他上前詢問:“需不需要下達世子妃意外亡故的消息?”

說起來這次白衣人的劫持是一次契機,當時阿善遭遇襲擊時嘉王也在場,所以如果這時他們說世子妃是因這次的襲擊身亡,也不怕忠勇侯府那邊不信。

容羨有些心不在焉,出了暗閣後他沒再回頭看一眼,只是在聽到修墨的詢問淡淡開口:“先緩緩。”

他并不是所有事都要聽從南安王的吩咐。

修墨有些不滿,他總覺得阿善配不上南安王世子妃的稱號,見修白過來了,他用眼神示意他開口勸勸,修白往暗閣的方向看了一眼,張了張口竟然一句話沒說。

“爺!”修墨真不知道自己弟弟腦子裏再想什麽,咬牙跟上前又想在說些什麽,容羨腳步一停,轉過身忽然看向他:“你很想讓顧善善永遠留在暗閣?”

修墨一怔,竟不知自家主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

當玉清偷偷潛入暗閣中時,阿善已經不哭了。

她抱膝蹲在地上看着不遠處的巨大鐵籠,這裏要比地上暗閣安靜,冷冰冰又悄悄,就如同佛岐山雲宮的無數日夜,漫天星光在頭頂炸裂,低頭,地上卻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想來這會兒天應該已經黑了,阿善擡了擡頭才想起來這暗閣中連星星都看不到。正在發呆,門外傳來微弱的腳步聲,有人敲了敲石門擔憂的開口:“世子妃還好嗎?”

阿善好半天才想起來這聲音是屬于誰的,站起來正要往前,腳腕上的鐵鏈叮叮響了起來。玉清聽到後皺了皺眉,他出聲安撫:“世子妃不要害怕,主子還并未對外宣稱您意外亡故的消息,所以事情一定會有轉機。”

如果不是玉清提起,阿善險些忘了還有這麽一層關系。

最開始進來的她的确很怕,但冷靜下來後她已經不那麽害怕了。轉念想想,她都能從子佛這麽陰晴不定的人眼皮子底下活下來,又怎麽會怕一個握有把柄的容羨。

“有人過來了。”玉清才說了幾句話,突然感覺有人入了地下暗閣。

不得已只能先行離開,為了不讓人發現,玉清隐在了樓梯入口的暗處。依他的武功,原本想要隐匿氣息不被人發現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偏偏下來的不是普通守衛,白衣少年的腳步一停,忽然朝玉清躲藏的地方看去。

“誰?”

玉清在看清來人後默了一瞬,神情有些複雜的從暗處出來,“你……怎麽過來了?”

眼前出來的白衣少年正是修白本人,他也沒想到會在這兒與玉清撞到,臉上出現一瞬間的無措後,他揚了揚下巴,冷哼了一聲道:“我就是想來看看那顧善善有沒有安分,看樣子你是已經查看過了,既然這樣那我也懶得過去了,回去睡覺。”

明明面上一片從容,但修白的步子很明顯亂了,玉清站在原地靜靜看着他離開,像是明白了什麽般忽然就笑了。

第二天,容羨醒來情緒極差。

殺過這麽多人從未做過噩夢的他這次罕見做了噩夢,揉了揉額頭從榻上坐起,他喚玉清進來,“她如何了?”

玉清愣了一下很快明白,握緊手中的劍,他低下頭道:“屬下……不知。”

“不知?”容羨側過面容看他,忽然就笑了。

從榻上站起走到屏風處,他擡手勾下衣服,玉清看到趕緊上前,在幫容羨整理衣袖時,他聽到容羨波瀾不驚道:“你昨晚不是去看過她了嗎?”

“屬下知錯!”玉清一驚,趕緊跪下。見容羨并沒有懲罰他的意思,他才敢繼續說話:“世子妃……她情緒不太好,屬下去的時候她還在哭,大概是被吓到了。”

玉清這話說的半真半假,本意是想求容羨放阿善出去。只是話還沒說完,他忽然看到自家主子身形僵了一下,容羨捂住心口臉色瞬變,推開門正要往外面走,修白匆匆忙忙從一處趕來。

“爺,顧善善她割.腕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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