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追捕逃妻一

阿善并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昏過去的,她只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 人已經回到了南安王府。

據妙靈妙月給她講述, 在她昏迷之後,容羨抱着她破了子佛留在華府的迷陣, 煙霧散盡後,他們一行人從華府直接穿入了一間小別院, 院中綠竹挺直花草皆有, 與華府中的荒涼蕭瑟完全是兩個世界。

“姑娘,你猜我們在裏面都看到了什麽?”

阿善像是聽故事般半靠在榻上,她只穿了一身軟白裏衣,脖子上的劍傷已經被塗上了藥膏。本還有些睡意的她在聽到這裏瞌睡蟲全都跑光了,她越聽越覺得妙靈口中的別院像極了子佛關她的地方。

“你們……在別院中看到了什麽?”

妙靈張口正要說, 妙月卻忽然制止了她。

揮退了房間中其餘兩名丫頭, 妙月左右看了看才低聲對阿善道:“是祠堂。”

阿善一愣:“祠堂?”

子佛關她的地方, 明明就是間風景不錯的小院子啊。

“是祠堂。”妙月又肯定的重複了一遍。“只不過并不是咱們想象中的祠堂,那間小院中外面花草皆有,內裏有桌有榻,只有在最中央的木桌上, 才擺放了華府張家的牌位,我們随世子進去時, 那香爐中的香都還未燃盡。”

阿善聽懵了, 她怎麽聽怎麽覺得妙月口中的祠堂和之前子佛關她的是同一個地方, 但當時她住的時候, 是完全沒看到牌位那些東西的。

她重新又确認了一遍:“你們進去時, 有在小院中看到一把綠竹椅嗎?”

妙月遲疑搖了搖頭,“奴婢并未敢多看。”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妙靈及時接了話,她一邊幫阿善扇着扇子一邊回:“那綠竹椅我看到了,就放在院子中靠樹的地方,因為那竹椅通體翠玉漂亮的很,奴婢還偷偷多看了兩眼呢。”

阿善可以确認妙靈和妙月口中的祠堂,的确和她之前被迫小住的漂亮別院是同一個地方了。

因為昏迷後她錯過的事情太多,所以她本想再多詢問些當時的細節,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推開了,容羨走進來打斷了阿善的話,他問:“你是如何得知,那別院中有把綠竹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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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羨當時一直抱着阿善,自然知道她是真昏迷還是假昏迷。

阿善剛清醒反應有些遲鈍,她差點就把實話說出來。很快,她想起來自己被子佛關在別院的事情發生在彩霞口後,這并不在阿善該有的‘記憶’範圍,于是她到口的話轉了轉彎。

“我……我越聽她們描述越覺得那地方熟悉,就從布局什麽的來看,很像是佛岐山上的雲殿。”

容羨在榻前幾步遠的地方站定,他黑眸幽幽靜靜滴水不漏,也不知是信了阿善的話沒有。總之他最後只是扯唇笑了一下,坐到榻前時他命令:“都出去。”

妙靈妙月對看了一眼,就算擔心自己主子的安全也不得不離開。阿善本以為容羨是打算揮退衆人同她算總賬,誰知他只是從袖袍中掏出一個白色小瓷瓶,捏在手中對阿善道:“擡頭。”

他好像不準備再質問她,而是想幫她認認真真的上個藥。

阿善像是看陌生人般完全不相信這是容羨能做出來的事,直到沒有耐心的容羨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擡,用指腹沾了些藥膏塗在了她脖子上的傷口處。

“南宮先生說,這藥膏可以去掉任何傷疤。”

清涼的藥膏泛出天域雪蓮的幽香,一聞就知道是藥中極品。阿善仰着脖子,白嫩嫩的皮膚上那道紅色劍傷極為明顯,她滿不在意道:“你就算什麽藥膏都不塗我也不會留下疤痕。”

被他碰的實在有些癢,阿善扭了扭脖子想要避開容羨的手指,結果被容羨一下子按住了後頸,“別動。”

“嘶——”容羨不碰她的後頸還好,一碰她的後頸直接是壓在了她被花蚊叮過的紅包上。

阿善又癢又疼,不由推開了他的手道:“你別塗了,之前你家修墨拿劍架在我脖子上時比這嚴重多了,可你現在還能在我脖子上找到傷痕嗎?”

阿善這不是告狀,只是陳述了一個事實。畢竟容羨身邊的人曾經在他面前傷她罵她數次,這人連眼皮子都不帶擡一下的。

這次容羨不僅僅是擡眼皮了,他還抓回阿善扒拉着她的脖子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末了,他問:“修墨傷過你?”

阿善點了點頭,“就彩霞口那次啊,他可是直接用劍氣傷的我。”

憤怒之下掠過的劍氣,可遠比子佛刻意之下的挾持來的狠辣,再加上那夜大雨阿善又再逃,總之那夜帶給阿善的沖擊不小。

那夜,是指的阿善在彩霞口準備逃跑,卻被嘉王堵路的那次。

心中一驚,阿善忽然想起自己還在裝失憶,然而話已出口她現在想要收回已經晚了,見容羨好似還沒反應過來,她結結巴巴解釋:“這話是、是柳三娘之前同我說的,我就想啊,你那些小侍衛之前對我真的很不友好呢,夫君你……”

“以後不會了。”容羨一句話打斷她。

平日裏那麽精明敏銳的人,這會兒竟然完全沒聽出阿善話中的漏洞,他把阿善又拉回自己身邊,将她脖間的傷口塗抹均勻後,扳過她的肩膀讓她背對着自己。

“你幹嘛?”阿善的頭發被他撩到了一旁。

白嫩嫩的後頸露出後,容羨看到阿善的皮膚上零散分布着幾顆痘痘,大概是她的皮膚太嫩,所以被蚊子叮過後會起一大片印子,粉粉紅紅再經過阿善的抓撓,有些過紅的地方已經被抓破。

“怎麽越來越多了?”容羨伸指挖出來一大塊藥膏,這是上好的療傷聖品,千金難求,卻被容羨眼也不眨的當止癢膏用。

阿善被容羨碰過的後頸變得有些癢麻,她想要伸手去撓,被容羨一巴掌拍開,“不準再抓。”

清涼水透的藥膏一遇肌膚就融,有了它的緩解,阿善後頸上的癢麻被壓下去了不少。容羨微涼的指腹按在紅印處力道适中,他似乎是有意識的在幫她按揉,阿善察覺到後吃驚不已,在扭回頭後,她盯着他探究的看了很久。

一覺醒來,阿善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似乎變了一些,但具體的又說不出來哪裏變了。她看着容羨将藥瓶蓋好認真擦着指腹,沒忍住,她擡起胳膊摸了摸他的側臉。

容羨動作一停,看向她。“幹什麽?”

阿善讪讪将手臂收回,她并沒有在他臉上摸到類似□□一類的東西,但還是覺得別扭。

“你真的是容羨本人?”

容羨将手指一根根擦拭幹淨,“不然你以為我是誰?”

阿善不說話了,她側靠在榻上裏衣有些淩亂,容羨看到後就傾身幫她拉好了衣領。他靠近時,有一縷頭發掃到了阿善的臉頰上,阿善心中憋了口氣,直到容羨讓開才放輕松。

以往,就算阿善受再嚴重的傷他也不會全程守着,而這次她只是曬暈了一小會兒,結果這個男人待在房間不走了。

兩個人的房間,空氣中彌漫着詭異的沉默,阿善總覺得這樣還挺尴尬的,她主動詢問:“剛才妙月口中的祠堂,裏面擺放的全是華府張氏族人的牌位?”

容羨輕應了一聲,他幫阿善上完藥後就走到了窗口處,長身直立神情淡淡,看起來并不像是心情好的樣子。

阿善還不知道華府張氏和大皇子的關系,“那麽華府的人呢?好好的一座大宅子,怎麽如今成了人們口中的鬼宅?”

容羨回答簡短:“都死了。”

“都死了?”阿善很驚訝,“好端端的一大家子人也不能都死了呀,是得了什麽疾病嗎?既然都死了,那又是誰幫他們立的牌子。”

吃了剛才的教訓,阿善這會兒說話很是謹慎,絕口不提之前自己被子佛囚.禁的事情。

她想不明白華府張氏和子佛有什麽聯系,還有消失多年的子絡為什麽會約柳三娘在那裏見面,最奇怪的是,在子佛挾持她的時候,似乎他原本想抓的人并不是她。

既然子佛不是要抓她,那他要抓的人是誰呢?難不成是柳三娘?可他和子絡又是什麽關系?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困擾着阿善,因為事關柳三娘,所以她很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看了眼站在窗邊的身影,阿善張了張嘴正要去問,容羨卻先一步開口:“你和柳三娘為什麽要去華府?”

阿善思索了一下,将柳三娘收到紙條的事情告訴了容羨,同時她還想到一種可能,于是問:“子絡會不會是華府的幸存者?”

容羨未答,他只是将阿善口中的名字又重複了一遍,很是緩慢:“子……絡?”

“你認識?”

阿善察覺到容羨的語氣不尋常,她很快又想起了玉佩的事情,但因為‘失憶’的緣故她不能如實說出,想了想,她換了種委婉的方式同容羨說了子絡贈玉佩的事情,容羨聽完後薄唇扯了扯,回道:“我不認識你們口中的子絡,但我認識容絡。”

“容絡是誰?”阿善不解的看向窗邊的人,這個時候,她還并不知道容羨的人在進入祠堂後,曾撿到一塊來自宮中的腰牌。

“容絡,字紫絡,生母為華府張氏景貴人,成烨帝第一子。”

也就是大皇子。

阿善一開始還沒分清容羨口中的子絡和紫絡,等到她得知這二字的不同後,她有些說不出話來了,“你的意思是……柳三娘口中的子絡是大皇子容絡?”

“容絡早年前出宮遭遇暗殺,回宮後母族出事而他被成烨帝幽禁紫宸宮,與柳三娘所說的時間全都對的上。”

“那子佛嗎?”

阿善還是不明白這二人之間的關系,而容羨卻轉過身幽幽看着她,“難道你不覺得,你口中的子佛就是大皇子容絡嗎?”

“他被關在紫宸宮成了廢人一個,想要出宮就必須有個身份,再加上他最近行為異常時常将自己關在房中閉門不出,你還不知道吧,昨日容絡的确出過宮,我的人就是在書齋那條路把他跟丢的。”

更有趣的事,白天在子佛推下顧善善逃跑後,容羨安排在外面的周長餘立刻追了上去,他一路追回城裏,結果又在百年絡繹書齋看到了喬裝打扮的大皇子容絡。

如今要是說子佛同容紫絡沒有關系,恐怕誰也不會信。

“……”

阿善只躺在榻上休息了半日,第二天一早就将柳三娘喚到了南安王府。天氣依舊悶熱,她罩了件輕薄的紗裙坐在院中的陰涼處,柳三娘一來,她就将容羨的話如實又說了一遍。

“三娘,你覺得昨日挾持我的人是你的子絡嗎?”阿善原本是不相信子佛就是容絡的,但經過容羨這麽一說,她又不太确定了。

兩方面的相似,一是容絡出宮與出事的時間同柳三娘遇到子絡的時間對的上,二是容羨說容絡自幼被成烨帝不喜,自從被幽禁在紫宸宮後更是身體虛弱閉門不出,他懂醫,有大把的時間不見人影,這點也與子佛的行蹤喜好相似。

柳三娘聽完後久久的沉默,她只說了一句話:“昨日挾持你的人,看我的時候眼中有殺意。”

從頭到尾,子佛只看過柳三娘一次,那一次還是在他發現自己抓錯了人,挾持着阿善後退時掃過的一眼。

“我不相信那個人是我的子絡,他和他的氣質完全不符,善善,我同你講過的,子絡是很溫柔孩子氣的人,他不可能用那種眼神望着我,而且我沒有看錯,昨日他就是想殺了我!”

這麽一講,阿善忽然就明白了子佛抓住她時那微弱的遲疑。要不是她們二人換了衣服迷惑了所有人,恐怕昨日在子佛抓住柳三娘之後,阿善看到的就是一具涼透的屍體。

子佛,真的想殺柳三娘。

……

所謂失而複得,遠不如得而又失來的更痛,柳三娘自華府回來後大受打擊,她沒同阿善說幾句話就離開了,阿善一個人坐在院中望着大門發呆,其實她并不比柳三娘好受。

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自華府回來後給玉清惹了多大的麻煩,她只是會在發呆的時候回想起玉清抱住她的那個場景,不經意的扭頭,她剛好又看到玉清從她院門前經過,阿善無措的別開視線,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心如小鹿亂撞,阿善的臉頰有些發燙,她再扭回頭時,門外的人已經不見了。

恍惚中,阿善想起自己穿書前朋友同她說過的話。

“我覺得清瑜學長好像喜歡你哇,他每次看到你時都笑得好寵溺,難道善善對他就沒什麽感覺嗎?”

“我該又什麽感覺?”

“就是心如小鹿亂撞的感覺呀,每當看見他就覺得安心愉悅,看不見他就會想念失落。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想起你們在一起的一幕幕,有時候一個擁抱,一次牽手,回想起來都能讓你臉紅很久。”

阿善有些口幹舌燥,也不知是她對清瑜學長的感情太遲鈍,還是說穿書後溫暖好脾氣的玉清對她太過于照顧,總之阿善是在無形中陷入了玉清與清瑜二人間的感情漩渦中。

有些好笑,從未在校園中談過戀愛的她竟然在穿書十年後、還是在成婚後有了暗戀的人,最好笑的是她暗戀的還是自己夫君身邊的随身侍衛,這結果荒謬到讓阿善無措,卻不會不能接受。

其實阿善的感情世界很純粹,喜歡時就從不會拖泥帶水,不喜歡時任你付出再多她也不會感動。這要是放在穿書前,阿善現在應該就去追清瑜了,如今因為時空的轉變,她不能再這樣的放肆,不過既然喜歡了,她就肯為了自己的感情付出。

而如今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擺脫自己南安王世子妃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去喜歡心中的人。

書房中容羨正捏着阿善送他的白玉簪,從不會發呆的男人這會定定看着手中的簪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良久後,他收攏簪子,吩咐站在身側的修白:“去把世子妃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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