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強留逃妻六

在佛岐山上的時候,阿善因為長期使用雪肌膏, 所以她的皮膚要比正常人都要細膩白嫩很多, 同時雪肌膏帶來的副作用就是, 過于細膩白嫩的皮膚也會變得敏感脆弱,經不得半分刺激。

阿善沒找到鏡子,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臉變成什麽樣子了, 所以當她察覺到容羨的細微變化時,她想要擡手去抓,卻被容羨一把攔住了。

“別碰。”看着面前這張布滿紅疹的臉,容羨低冷的嗓音發了啞, 這會兒也顧不得生她的氣了。

伸臂将角落的人拉到自己身旁時,他想要伸手去碰又不太敢碰, 平生第一次也有他容羨無措的時候, 最後他也只是将手搭在她沒有起紅疹的脖頸上問道:“你剛才去了哪裏?”

目前他不知道的是, 阿善這到底是過敏了還是中了什麽毒。

“我就只回了趟南風館呀。”阿善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情況, 她只是覺得自己的臉癢的越來越厲害。

忍不住伸手撓了一下, 她摸到了許多個小小的顆粒, 在吓了一跳繼續往上臉頰上摸時,容羨将她的兩只手都攥住了,他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道:“別碰。”

“可是我很癢。”就好像有無數小螞蟻在她臉上爬般, 阿善癢的一直在扭動。

她太難受了,說出的話都變了調:“我剛才摸到我臉上出現了好多痘痘, 我現在臉上全是痘痘對不對?”

不等容羨回答, 不知情的修白進來想要詢問能不能出發了, 乍一見到滿臉都是紅痘痘的阿善,他吓了一跳,張大嘴巴震驚的把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中,“你你的臉怎麽了?”

阿善從修白的反應中看出問題,她咬了咬唇看着容羨,低聲質問着:“我現在一定很醜對不對?!”

“我毀容了?”哪個姑娘家不愛美,‘毀容’二字在姑娘家的心中更是噩夢般的存在。

阿善只要想到自己以後會變成滿是痘印坑坑窪窪的面容就渾身發冷,她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力氣,垂着腦袋喃喃自語着:“我要毀容了,我要變成醜八怪了——”

啪,一滴眼淚落了下來,接着就是更多的眼淚一滴滴都落了下來。

容羨一看到阿善哭趕緊把人摟到自己身邊,他将阿善的面按在自己懷中時冷飕飕看了修白一眼:“出去。”

修白剛要走,就聽到背後主子又道:“暫緩行程,先從湘口鎮住下找個大夫過來。”

“是!”

修白得到命令趕緊吩咐車夫找住處,而阿善還埋在容羨的懷中抽泣。濕潤的眼淚沾濕到那些紅印處使癢意加劇,阿善的雙手還被容羨攥着,她沒有辦法就只能用臉頰摩擦着容羨的衣服。

“別哭了,我馬上帶你去看大夫。”容羨察覺到後趕緊将人提了出來。

心中說不出的煩躁,他擡起右手輕輕幫她擦了擦眼淚,沒想到那些眼淚像是流不盡般一直往外湧,眼看着阿善的臉開始紅腫起來,容羨出現一種類似心慌的感覺,他并不知道這種心慌是不是和獨情蠱有關,但這種感覺讓他異常難熬。

“乖,別哭了,一點也不醜。”容羨不會哄人,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耐下性子把人抱坐在腿上哄。

他嗓音低低的,一手攥着阿善的雙手一手摟着她的肩膀。他最開始哄人時聲音還有些僵硬冷漠,過了一會兒他好似摸準了怎麽哄了,将阿善的腦袋按在自己懷中,安撫的拍了拍背,“別怕。”

容羨用薄唇蹭了下她的耳垂,熟練後聲音放得越加溫柔:“我已經派人去找大夫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你若是累了或還覺得哪裏不舒服,咱們就在這裏停留一日,明天在走好不好?”

不僅僅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哄人,容羨也難得會用商量的語氣同阿善說話。不過被癢意侵蝕的阿善已經顧不上容羨的聲音了,她的手抓不到臉,只能想盡一切辦法用別的東西蹭。

在容羨将她的腦袋按入他的懷抱後,阿善趕緊拿發癢的臉頰左右蹭着,容羨見狀不由将她按得更緊些,無法自由活動的阿善臉只能被迫貼在他的衣服上,一直喃喃着癢。

還說什麽在找到人後要把她圈在懷中折磨、割手掌,容羨看着此時被他小心護在懷中的人,覺得又好笑又諷刺。

他容羨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心軟好說話了?

低眸看了眼還在他懷中掙紮哼唧的人,若她此時不是臉上出了問題而是在對着他撒嬌,現在的容羨也不敢十足十果斷覺得,自己能硬下心腸懲罰這麽個人。

成婚這麽久以來,容羨與阿善的接觸說起來還不如這兩日了解的多。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強娶來的這位世子妃是真的太小了。

“癢……”

聽到懷中人抽泣着又低聲呢喃了一句,容羨覺得他這世子妃不僅僅是小,還十分的嬌氣脆弱。

笨,還鬧騰,鬧騰來鬧騰去,吃了罰還死不認錯倔強的厲害。

“爺,都已經打點好了,大夫馬上就來。”已經找好客棧和大夫的修白這次學聰明了,他沒有再進馬車而是等候在了馬車外面。

容羨淡聲一應,在抱起阿善下馬車往客棧中走時,他也察覺到他這小世子妃實在是太輕了。明明看着肉乎乎的,怎麽抱起來沒有半分重量呢?

感覺懷中的人又不老實的想要抓臉,容羨上樓梯時将她抱得更緊,恍恍惚惚時他想,他其實是養了個半大孩子吧?

說起來他那表弟和幾歲大的堂弟都要比阿善聽話些,說到底,阿善還是太缺調.教了。

“……”

阿善的臉是因為使用過濃的易容藥水産生的過敏,吃幾副藥在搭着藥膏抹很快就能好。

當容羨幫阿善臉上塗抹滿藥膏後,她臉上的癢意終于止住了不少。睜開眼睛,阿善委屈的看着正溫柔幫她擦塗藥膏的男人,小聲問道:“我只是過敏對不對?”

容羨動作一停,“是不是過敏,你自己心裏不是最清楚嗎?”

剛才他太慌了,直到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阿善的不對勁兒。既然她會易容也知道自己皮膚嬌弱,又怎麽會不知道這種卸易容膏的藥水會刺激她的皮膚。

她明顯是知道的,只不過她故意不說而已。

“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阿善每當心虛的時候,就不太敢和人家對視。

抓緊手下的薄單,她視線晃了晃落在容羨的衣服,容羨撤回胳膊拿着濕帕一根根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他似笑非笑道:“我是什麽意思,你自己心裏清楚。”

話音才剛落下,房門被人輕敲了幾下,有暗衛來報:“主子,柳三娘跑了。”

為了不引起皇城那邊的注意,容羨本來帶過來的人就不多,阿善臉上過敏後修白就将大部分的人手調到這間客房外,柳三娘那邊疏于看管再加上她又是個練家子,想要趁機逃跑太容易了。

“這就是你不惜毀了自己的臉想要達到的目的?”

當門外的人詢問是否要派人去追時,容羨沒有下命令直接讓他下去了。

再追還有什麽意思,這些時日的相處中,他早就摸清了阿善的性子,只要柳三娘跑不了,她的幺蛾子就會不斷,這次是毀臉,說不定下次就是故意摔傷生病了……

一想到這些,容羨神情冷下來了,“滿意了嗎?”

他一下子從榻旁站起身,丢下濕帕離開時沒有再看阿善一眼,房門被關時發出劇烈的碰撞聲,從沒見到自家主子發這麽大火的修白和一衆暗衛都被吓傻了。

房間內,阿善松了口氣從榻上坐起,見容羨是真的離開了,她攪了攪手指低下頭十分小聲的回:“滿意了。”

容羨猜的不錯,這一出戲的确是阿善自導自演。

她皮膚受不得刺激,當初她在佛岐山上跟着子佛學易容的時候就發現了。

其實就連刺激性的易容膏她也用不得,這幾日她一直使用的易容膏中都加入了中藥材,她要卸掉這些東西并不容易,必須先用熱濕帕反複敷三遍臉,然後再把卸易容膏的藥水稀釋後一遍遍的擦拭。

像容羨這樣直接把藥水擦在她的臉上,她必定會過敏起紅疹。

剛才她不說,是因為她不想讓容羨幫她卸掉易容,後來她不說是想到了怎樣幫柳三娘逃脫,只不過她對自己的皮膚太過自信了,本以為這藥水不會刺激的太厲害,沒想到她的皮膚還是受不住。

就剛才那種癢意,阿善是真的以為自己要毀容了,這些都不是裝的。

容羨走後,阿善一個人在房間中樂的清閑。她左右翻看着尋找的逃脫的辦法,柳三娘走了,她也就能安心些了。

輕輕推開門,阿善只開了條縫就看到門外站崗的兩名暗衛,看到阿善冒頭,其中一人詢問:“世子妃有何吩咐?”

阿善将門開大了些,她試探的說道:“我……想出去走走。”

暗衛無情拒絕:“爺不準您外出。”

好吧。

大門出不去的阿善只能又退回房間。

閉緊房門後,她又走到了窗邊,本想看看從這裏有沒有逃脫的可能,然而打開窗她才發現這裏是三樓,最重要的是,她的窗邊有一排高壯的大樹,阿善眼尖,發現其中一棵茂密的樹葉中隐着一片黑色衣角,那裏——

那裏面也有容羨的暗衛站崗。

阿善:“……”

容羨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生氣,他只知道他在得知阿善是故意把自己弄成那樣時,心中有一把無名火在燒,偏偏他又不能對她怎麽樣。

重新回到客棧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容羨站到房門邊,聽到房內安安靜靜沒有一點動靜,“她都做了什麽?”

白天他摔門離去,那姑娘但凡還在意些他,這會兒就應該惶恐不安等待着他的回去。

守在門邊的暗衛老老實實交代:“爺走後,世子妃沒一會兒也想出去,不過被屬下攔回去了。”

修白很有眼色的開口:“這還用說嘛,她肯定是看到爺生氣所以後悔了,想要出去追爺。”

容羨心情好了些,不過神情淡淡的并沒有表現出來。“給她用晚膳了嗎?”

“用過了。”暗衛彙報的事無巨細,“不過世子妃吃的不多。”

修白又道:“估計是心情不好吃不下飯吧。”話裏話外還是在說阿善在想着容羨。

容羨聽到後皺了皺眉,聲音略冷道:“再送些食物過來。”

想到那些飯菜可能不符合阿善的口味,知道他這小姑娘喜甜,所以他又讓暗衛準備了一盤甜點。

吱——

房門被輕輕推開了,容羨進來時第一眼并沒有看到阿善的身影,直到他又往裏走了幾步,才發現那位本該後悔擔心等待他回來的小世子妃……正躺在榻上睡覺。

客房的床榻不如南安王府的舒服,不算大的床榻睡兩個人綽綽有餘,可此時阿善睡得四仰八叉一個人站了兩個人的位置,這幾日她一個人睡慣了,早就把容羨抛到了腦後。

“爺,膳食送上來了。”來送飯的暗衛正準備推門進去,就聽到自家主子冷冰冰的聲音:“拿下去。”

還吃什麽,什麽心情不好吃不下飯,他看她吃的好睡得更好,根本就沒把他這個夫君放在心上。

波動的心情一直起起伏伏,容羨站在榻旁盯着熟睡的人冷看了很久,半響過去,他脫去外袍準備上榻,拎着阿善搭在他枕頭上胳膊丢回原地後,阿善咕哝了兩聲,又将手放了回去。

她不僅僅是手不老實,就連腿也橫占了一張榻,容羨就這樣同她來來回回推拒數次,最後阿善被他從睡夢中推醒了。

“……誰啊?”在夢中已經順利逃走并從書中穿出去的阿善,正收拾着衣服準備去大學報到。

正準備試穿的漂亮小裙子忽然被人拽走了,阿善被诓了一下,她揉了揉眼睛還有些分不清現實。迷糊中,她看到一抹白色的人影正坐在她身邊,面容冷峻的男人再一次将她的胳膊撥弄回一旁,一字一句宛如冰渣子,直接把阿善給凍醒了。

他說:“把你的手和腿都給我收回去。”

阿善大腦卡殼很聽話的把手腳都收了回去,容羨又看了她一眼,坐在榻旁指了指這只能容下他半個身體的床位,傾身湊到她面前問:“留這麽小的位置給我,你是想讓我睡在你的身上,還是想我把你抱在身上睡?”

阿善一個激靈,瞬間就縮回了角落。

“……”

塗過藥膏後,阿善臉上的紅疹逐漸消退,但看着還是有些紅腫。

第二日啓程時,容羨拿起藥膏又捏起她的下巴幫她塗抹了一遍,考慮到阿善這張臉目前不能見風,于是修白還給她準備了個兜帽。

容羨來時只用了一天半,回去時他們一行人也行的很快,阿善在馬車中坐了一天搖搖晃晃的感覺骨頭都快散架了,當天夜裏他們宿在郊外,阿善從馬車上下來時感覺整個人還是晃得。

“真不知道你們趕那麽急幹什麽,就算你們不累,難道你們的馬就不累了嗎?”感覺最累的其實是阿善。

修白指揮着暗衛撿樹枝的撿樹枝,生火的生火,他本人倚靠在樹下嘴中叼着根野草,懶散回着她:“虧你還是侯府千金,難道連你姐姐的大婚都不記得了嗎?”

阿善逃跑的時候,就已經快到顧惜雙和容辰的大婚了,如今距離他們的大婚還有三日,所以他們必須要在兩日前回去。

“我姐姐?”經修白這麽提醒,她才想起顧惜雙的事情。

不只如此,同時她還想起了她要幫原主報仇的事情,也不知道如今那位顧侯爺有沒有查到當年的事情。

阿善糾結了一下,見有名暗衛抱着枯樹枝從她面前走過,她腳步一轉也想走:“反正閑着也是無事,不如我也去撿點樹枝吧。”

往前走了兩步,阿善發現自己忽然動不了了,修白自身後拽着她的後衣道:“你哪裏也不準去,就在這兒給我老實待着。”

阿善轉過身去打他的手,“你給我放開,沒大沒小的你忘了我也是你的主子了嗎?”

修白呵了一聲:“你不提我都要忘了,顧善善你裝失憶裝的可以啊,我記得你還想讓我給你跪下是不是?”

“容羨是你主子我也是你主子,你頂撞我還想打我,我讓你跪下難道不應該嗎!”

兩人在這邊吵得激烈,聲音很快傳到了樹林的另一旁。

容羨交代完剩下的事情後擡眸看向發聲地,只見修白扯着阿善的衣服而阿善正伸手打他,兩人年齡相仿,阿善雖然臉上還有些紅腫,但如今看起來更像是臉紅。

修白側身避開阿善的‘攻擊’,他哼了一聲滿臉都是得意,“要你不是主子的世子妃,像你這樣的小丫頭,我一只手能按死十個。”

“你要弄死誰?”腳步聲漸近,容羨走到了二人面前。

目光冷飕飕看向修白抓着阿善的胳膊,阿善往後退的同時還不忘在還給修白一掌,修白瞪她,将手收回去這會兒當着容羨的面卻不敢放肆了。

“爺,不是我,是顧善善非要去撿樹枝……”他這不還是怕她是想借機逃跑麽。

容羨很快出聲打斷他的解釋:“你叫她什麽?”

修白一愣,睜大眼睛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他又看向在一旁揉手臂的阿善:“是顧……”

再次接收到主子冷冰冰的目光,修白總算是反應過來了,他極度不适應的将那三個字吐出:“世子妃。”

自從阿善與容羨大婚之後,他就沒正兒八經的喊過她一聲世子妃。

容羨看着他,“再喊。”

“世子妃!”

“世子妃!”

“世子妃!”這次修白一連喊了三遍,次次認真清晰。

容羨以前從來拿這事管過他,然而今日他不知是怎麽了,竟然因為這個事罰了修白,“自己再喊一百遍,如若下次再錯,自己就狠狠地掌嘴。”

說完這句話,他就抓住阿善的手腕把人往馬車上帶,阿善回頭去看修白時,腰身一緊她被人抱到了馬車人,容羨冷幽幽看着她問:“你看他做什麽?”

肆意的少年和嬌軟靈俏的姑娘,站在一起倒也很是般配。

想到這些容羨神情不太好了,阿善又怎能知道容羨在想什麽,她都不知道他這冷言冷臉是怎麽回事。想到昨晚因為他她後半夜都沒睡安穩,阿善故意氣他:“我覺得他比你長得好看。”

“愛美之心人人都有,我多看兩眼不可以嗎?”

正一遍遍喊着‘世子妃’這三字的修白:你別害我。

……

阿善他們是在兩日後回到王府的,日夜兼程,期間為了照顧阿善,他們是在深夜才抵達的南安王府。

那會兒阿善都已經在馬車內颠的睡着了,容羨在她身上裹了披風抱着她出去,才回到清波園,容老管家就趕來道:“爺……”

“王爺請你去後山一趟。”

這次容羨去湘口鎮接阿善根本就沒對南安王講,南安王知道後發了好大的火,想來這次容羨回來,必定受罰,就連阿善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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