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墨兒似乎并不想見你。”蕭吾泠道, 沈琉墨本就身子不舒坦,見了沈重棠怕是更難受。

“勞煩陛下告知殿下一聲。”他也只是碰碰運氣罷了,沈琉墨不見, 他有的是法子讓沈琉墨見。

“行。”蕭吾泠揮手讓沈重棠離開, 處理完最後的事務, 吩咐徐福拿來了幾塊黃花梨木。

“陛下怎的想起要給殿下做這小玩意?”徐福看着蕭吾泠一日日的變化, 現在竟做起木工哄皇後開心了,與從前相比,這變化不可謂不大。

“是阿七他們提起的, 朕正好多年未動手,想來試試。”蕭吾泠心道, 沈琉墨屬相是兔, 不如刻一只小兔子給他。

在獵場抓到的兩只兔子,後來被熱死了, 本想給沈琉墨再抓幾只,沈琉墨說不要了。

想來好不容易養大的兔子死了,心裏總歸不是滋味。

從下午一直到天黑,蕭吾泠雕刻出一只圓滾滾的兔子, 兔子腿上做了機關, 可以跑動。做好後蕭吾泠試着讓兔子繞了一圈, 徐福在一旁啧啧稱奇。

“陛下真是一雙巧手,這兔子刻的栩栩如生,殿下定然歡喜。”

蕭吾泠沒理會他的馬屁, “行了, 朕去找皇後, 你不必跟着。”

“是。”徐福笑眯眯應下。

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蕭吾泠, 沈琉墨飯也沒心思吃。

自從有孕沈琉墨格外依戀蕭吾泠,又不好表現出來,時常将自己憋得難受。

“殿下,您先吃點東西吧,等陛下來了再跟陛下一同用膳。”

“不必了,本宮不餓。”午後多吃的三塊糕點讓他這一下午還算精神,沈琉墨邊吹着窗外的夜風邊等着蕭吾泠。

他坐的窗邊正對着蕭吾泠來時的路,只要蕭吾泠出現在路上,他就能一眼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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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都是如此,所以蕭吾泠拐到這條小路,也會習慣性往窗邊望,看沈琉墨是否在。

今日有些晚了,蕭吾泠往窗邊一看,沈琉墨正趴在窗邊凝視着他,便加快了腳步。

“夜風涼,怎麽沒多穿件衣裳。”蕭吾泠快步走到窗邊摸摸他的臉道。

“好不容易天氣涼爽,臣不想多穿。”終于等到蕭吾泠,沈琉墨眉眼間十分高興,蕭吾泠跟着他笑,翻窗進了屋子,讓沈琉墨好不吃驚。

“陛下這是要做賊?”沈琉墨掩唇道。

“朕不但要做賊,還要做天底下膽子最大的賊。”蕭吾泠往他面上重重親了一口。

晚膳已經擺好,蕭吾泠帶着沈琉墨去淨手用膳,“日後餓了就自己先用膳,不必等朕。”

“臣不餓。”沈琉墨伸手沒有動作,蕭吾泠眉頭一挑,“墨兒連這種事也不願親自做了,看來是嬌氣了。”蕭吾泠故意道,卻還是依着沈琉墨,用帕子給他擦了手。

“陛下今日晚來了好一會兒,就罰陛下給臣洗手。”

“好,依你。”洗了手,給他細致擦幹,蕭吾泠才牽着他去用膳。

夜晚沒那麽熱,沈琉墨心情也好些,多少吃了些東西,難得的是也沒吐。

“不吃了?”見他只吃了幾口,蕭吾泠擔憂道,“下午可吃過什麽?”

“不能吃了。”沈琉墨直犯惡心,拼命忍着才不至于吐出來,再吃一口說不定就忍不住了。

見他面容隐忍,蕭吾泠放下了筷子,領他到窗邊,“朕讓禦膳房做了酸梅,約莫明日就能做好,到時候試試能不能緩解一下。”

“嗯。”沈琉墨大口大口喘着氣,好一會兒才呼吸順暢了些。

“陛下快去用膳吧,臣這就好了。”

“先喝點水。”蕭吾泠扶着他在窗邊坐下,阿七端來溫水給他,看着沈琉墨喝了幾口,的确沒有想吐的跡象,蕭吾泠才回去随意吃了幾口飯。

桌上做的都是清淡的菜色,不見半點葷腥,蕭吾泠跟着吃了幾日,感覺這樣下去肯定不行。

他一個好好的人吃這些東西都覺得受不了,別說沈琉墨肚子裏還有一個,得快點讓他止住孕吐。

“陛下不再用些了嗎?”見他這麽快就吃完了,沈琉墨總感覺不能吃飽。

“不吃了,天氣炎熱,沒有胃口。”蕭吾泠與他一同坐在窗前,沈琉墨側頭倚在他肩膀上,“夏日何時過去,臣最讨厭夏日了。”

“隆冬的時候還說最讨厭冬天。”蕭吾泠攬住他的肩膀,“對了,下午來時阿七他們說想給你做個小玩意兒解悶,朕給你做了個。”

從懷裏掏出一只木質的小兔子,蕭吾泠放在窗臺上,沈琉墨眼中布滿驚喜的。

“陛下親手給臣做的嗎?”

“嗯,喜歡嗎?”

“喜歡。”沈琉墨手捧着兔子,往男人臉頰上親了親,“謝謝陛下。”

“只要你快快好起來,朕給你做什麽都行。”

兔子被打磨的十分光滑,不必擔心會劃到手,蕭吾泠教他如何玩,“這裏有個機關,墨兒擰幾下,它就跑起來了。”

沈琉墨聞言擰了幾下放在窗臺,果然兔子從這頭跑到了那頭,而後被擋住前進不了,只有四條腿原地亂跑。

“真可愛。”

“朕不在的時候,就讓它陪你。”

“嗯。”兩人互相依偎了會兒,蕭吾泠提起沈重棠想要見沈琉墨一面的事,“墨兒想見嗎?”

“不想。”上次已經說的明明白白了,他看到沈家人就覺得厭惡。

“那就不見。”蕭吾泠道,估計沈重棠也沒什麽好事。

“外頭涼爽,陛下能否陪臣出去走走。”

“好。”蕭吾泠答應道,正怕他每日在殿裏悶壞了。

——

六月初左玫進了王府,如今已過去兩月。

自從宴會過後,方絮就和魔怔了一樣,四處瘋狂找大夫調理身子,尋求子藥。

既然沈琉墨能懷孕,他也肯定可以,但他找了不知多少大夫,都表示束手無策。

幾次三番下來,方絮的希望差不多破滅了,無措之際,他想起一個人。

當年沈琉墨小産,是張津易救的,如今沈琉墨能懷孕,說不定還是張津易的功勞。

雖然不知道張津易師承何處,但是醫術卻似乎比其他太醫高明不少,若是能讓張津易出手,說不定他的肚子還有救,方絮這般想到。

正要派人找尋沈琉墨的蹤跡,左玫氣鼓鼓地跑來了,一來就坐到了方絮跟前大吐苦水。

念在還有利用價值,方絮忍下了左玫的不守規矩,但這兩個月左玫肚子沒動靜,甚至蕭吾傥都不往她哪裏去,讓方絮耐心快要告罄。

“怎麽了這是?”方絮壓下心裏的嫌惡道。

“王爺昨晚到我哪裏去了。”左玫捏着帕子,有些猶豫“可是他……”

“有話直說。”方絮淡淡道。

“我在熏香裏加了點東西,但王爺似乎并不能……”左玫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有些話不好意思直接說。

這兩個月蕭吾傥都不碰她,昨晚好不容易去了她的院裏,本想将蕭吾傥一舉拿下,誰知道蕭吾傥是有心無力還是無心無力,總歸就是沒成事。

左玫有點後悔嫁進來了,怕不是要守活寡。

“肯定是你勾不起他的興趣。”方絮道,又打量了左玫幾分,先前覺得這女人長得還可以,人也蠢笨好拿捏,現在想想,他似乎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蕭吾傥不和從前一樣耽于美色,這幾月幾乎不在後院留宿,看起來像是轉性了一樣,白日也不在府裏,好像一直謀劃什麽。

這種情況下,左玫這種不論從哪方面看都十分平庸的女人,自然就勾不起他的興致了。

“我都脫衣服引誘他了,他難道對女人沒有興趣?”左玫急了,她可不信正常男人能拒絕脫了衣裳往自己身上撲的女人,肯定是蕭吾傥有問題。

“怎麽可能,你想多了。”方絮讓她稍安勿躁,“後院那麽多女人,他若是對女人沒興趣,何必每月拿出那麽大一筆銀子養女人。”

“也是。”每月少不了一千兩銀子的開銷,确實沒必要。

但左玫還是擔心,她一開始之所以答應嫁進來,就是覺得她會很容易生下蕭吾傥的孩子,然後這輩子就能夠高枕無憂,可如今兩個月了她連覺都沒和蕭吾傥睡過,更遑論生孩子。

“要是王爺一直不碰我怎麽辦?”左玫打量着方絮,她懷疑蕭吾傥也不在方絮哪裏留宿。

“此事我會想辦法,你自己也想想,最好盡快懷上。”方絮道,萬一到時候沈琉墨都生了,他連個孩子都沒有,豈不是更讓人看低。

“哦。”蕭吾傥不配合,她還能想什麽辦法,左玫心道,總不能找別人生吧。

把左玫打發走,方絮招來春和,讓她派人找張津易。

“那賤人懷着孕,張太醫估計在宮裏,你去找飛龍衛,讓龐擎安排人進宮說服張津易,記住,要悄無聲息,不能被人發現。”

“是,奴婢知道了。”春和領命離開,方絮只希望能将張津易說服,這樣他就可以做兩手準備。

他猜的不錯,張津易最近一直在宮裏,甚至直接搬到了長樂宮,原因無他,沈琉墨孕吐的更厲害了。

一開始用酸梅之類的東西能暫時壓住吐,那幾天整個長樂宮都松了口氣,以為沈琉墨終于能好好吃飯,結果不出幾日,吐的比先前更厲害了些,唯有針灸能暫時止吐,張津易只能守在中宮。

孩子滿打滿算三個月出頭,還是危險的時候,蕭吾泠一有空就往長樂宮跑,甚至只要不議事,直接将政務拿到長樂宮處理,可看着沈琉墨一日日的吐,除了更焦急難受外,他什麽也做不了。

又到了午膳的時間,蕭吾泠眉宇間泛起憂思,輕手輕腳走進內殿,沈琉墨正躺在床上休息,睡不着亦沒有力氣,臉色蒼白的蜷縮着身子,時而眉心輕皺。

“墨兒?”他輕聲喚道。

聽到他的聲音,沈琉墨睜開眼正要說什麽,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嘔!”沈琉墨趕緊趴在床邊,痰盂放在正下方,防止他時時吐。

蕭吾泠快步走過去拍着他的背,吃不下東西,自然也吐不出什麽,一上午吐個十幾次,到後面連胃裏的酸水都沒了,似乎要将苦膽吐出來。

沒東西吐只會幹嘔,沈琉墨重重吐着氣緩過這一陣,蕭吾泠拿着溫水給他漱口,又擦了擦他的唇角,手掌慢慢拍着他的脊背。

“瘦的都要脫相了。”蕭吾泠止不住心疼道。

仰躺回床上,沈琉墨沖他虛弱地笑笑,想說些什麽又沒力氣說。

這幾日所有人都圍着他轉,沈琉墨也覺得愧疚,他自己吃不好睡不好,連累的所有人陪着他煎熬。

怕身上染上氣味,再被他聞到,中宮上上下下都不見葷腥,蕭吾泠這個皇帝亦是。每日政務繁忙,夜裏被他時動時醒折騰的睡不好,吃食上也同他一樣,這三個月肉眼可見瘦了許多。

反正他無論如何都會吐,還不如讓別人吃點好些。

“午膳有什麽?”他嗓音沙啞,忍着疼問道。

“有莴筍,豇豆,青菜,南瓜湯,怎麽了,墨兒有什麽想吃的嗎?”

“許久沒吃過肉了,讓他們做盤肉來好不好?”

“忘記上次差點吐昏過去了?”蕭吾泠拒絕道,怕肚子裏的孩子長不好,前幾日沈琉墨也吃了點肉,結果吐得更厲害了,一整日滴水不敢進,蕭吾泠哪裏還敢讓他聞見葷腥。

“可是,總不能日日吃菜,皇兒也想吃肉了。”沈琉墨伸出一雙細白的手指輕輕搭在蕭吾泠手上。有些哀求地看着蕭吾泠。

本就對他心軟,蕭吾泠沒辦法,折中道,“讓禦膳房放點肉丁給你煮個粥,好嗎?”

“好。”沈琉墨彎起唇角,“多煮一些,陛下一起吃。”

“嗯。”蕭吾泠摸摸他的臉,都要捏不起肉了。

“先下了走走?待會兒好用膳。”蕭吾泠提議道,沈琉墨點頭,被蕭吾泠扶着慢慢坐了起來,“晚上讓宮人去別處吃點好的吧。”

宮人忙碌一整日本來就夠辛苦了,還和他一樣不能吃肉,一個個的都瘦了不少,“還有張太醫,若是讓表哥知道,該怪我了。”

“不會的。”蕭吾泠道,前幾日柳昱還問起沈琉墨的情況,亦是擔憂得緊。

“這樣吧,以後讓他們分批伺候,休息那日吃什麽都好,只要在殿裏,就不能沾染葷腥味道。”

“嗯。”反正他不出去,用不了幾個人伺候。

在殿裏走了走,周圍人都憂心忡忡看着他,沈琉墨朝他們笑笑,“沒什麽事都下去休息吧,不用在這裏守着。”

殿內悶熱異常,沈琉墨看他們各個臉蛋通紅,都是十幾歲的孩子,沈琉墨也不忍再讓他們呆在這兒了。

見他們猶豫不定,蕭吾泠揮了揮手,“皇後讓你們休息,就快休息去吧。”

“是……”幾個宮人商量了下,走了一半的人,剩下一半繼續守着,過幾個時辰再換回來。

那邊禦膳房聽說中宮要肉粥,恨不得拿出十八般武藝來,甜鹹酸辣,各樣的肉粥做了幾份,都端了過去。

可能是心情不錯,沈琉墨聞到味道還沒吐,蕭吾泠心驚膽戰的,實在是前幾日被沈琉墨鬧出陰影了,“先喝點水再吃。”

“嗯。”這些天吐得嗓子難受起來,疼痛異常,說話聲音也十分沙啞,偏偏懷了孩子不敢喝藥,只能忍着,若不是從前吃慣了苦頭,怕是根本受不了。

喝了點水,沈琉墨在蕭吾泠緊張的目光中吃了幾口青菜,感覺沒想吐,才敢舀一勺肉粥吃。

“陛下也快吃吧,臣暫時沒事。”他已經喝兩勺了,一般一開始沒有反應後面就沒事。

見沈琉墨終于能吃點東西,蕭吾泠心裏也好受了些。他端起碗喝粥,帶兵打仗的時候練就的速度,一碗粥幾口就下了肚,看的沈琉墨止不住露出笑意,“陛下這些天是不是餓壞了?”

“朕倒是寧願餓的是自己。”蕭吾泠道,“總好過讓你受這份罪。”

“這是皇兒在考驗臣是否能做個好爹爹。”沈琉墨柔聲道,“皇兒肯定在想,以後照顧我還要更費心費力呢,要是連這點苦頭都吃不了,我就不做你們的孩子了。”

“你啊。”蕭吾泠怕他受不住,原來竟不知他是這樣想的,“日後他若是敢不孝敬你,朕頭一個不饒他。”

“陛下不能說這種話。”沈琉墨捂住肚子,佯裝責怪小聲道,“小心皇兒聽見了怪你。”

“朕是天子,他敢。”蕭吾泠溫聲一笑。

“陛下還端着天子的架子,以後不讓皇兒親你。”說着,沈琉墨背過身去,不跟蕭吾泠說話了。

蕭吾泠連連懊悔,“朕一時說錯話了。”

“那以後還說嘛?”沈琉墨回頭瞥他一眼。

“不說了,朕以後都不說了。”

“這還差不多。”沈琉墨偷笑一聲,放松了身子靠在蕭吾泠懷裏。

再苦再疼他都能忍住,或許是心中的執念作祟,他一定要這個孩子平平安安的。

一頓飯難得平靜,沈琉墨吃過飯就準備午睡了,他怕熱,不讓蕭吾泠跟他一起睡,正好蕭吾泠今日也有事在身。

“朕與大臣議事,先去宣政殿,待會兒再回來看你。”

“嗯。”沈琉墨胃裏又泛起惡心,他忙道,“臣先睡了,陛下快去吧。”

蕭吾泠親了親他的額頭,看着沈琉墨閉眼準備休息才走。

他走出去不久,沈琉墨就坐了起來,倚靠在床頭位置,輾轉難耐。

被食物填滿的肚子開始翻江倒海,沈琉墨大口喘着氣,努力壓制住惡心,不讓自己吐出來。

阿七剛進來,這種情況每天都要經歷幾次,他心疼之餘也不知道如何做。

這個小殿下還沒出生就把他家殿下折騰慘了,阿七心想還不如不要這個孩子。

可是一想到沈琉墨盼這個孩子盼了幾年,又覺得不能這麽殘忍,還是希望孩子好好的。

又是一陣翻江倒海的嘔意,沈琉墨死死抓着身下的薄衾,過了會兒還是實在忍耐不住全吐了出來。

“殿下……”阿七扶着沈琉墨漱了口,到底怎麽才能讓他家殿下不這麽難受啊。

“沒事。”沈琉墨出了滿頭的汗水,身子軟綿綿的,鬓角的發絲黏在臉頰上,唇色慘白,“今日至少比前幾日多吃了些,雖然吐了,但也是個好的開始。”沈琉墨啞聲道,不知是在安慰阿七還是在安慰自己。

“嗯。”阿七擦了擦沈琉墨臉上的汗水,“殿下休息吧,奴婢守着。”

“不用守着,你也出去吧。”沈琉墨道,“有事本宮會喊你。”

“是。”這幾日沈琉墨睡覺不願意讓人守着,阿七擔心也只能在門口,仔細聽着裏頭的動靜。

內殿只開了一扇窗戶,今日午後格外悶熱,沈琉墨側躺在床上,面朝裏,手指在胸前攥着,蕭吾泠刻的小兔子在他枕頭邊上放着。

他心裏其實無比害怕,在蕭吾泠面前不表現出來,在阿七他們面前也不表現出來,只有自己一個人時心底的恐懼和無助才會一股腦湧上來,将他打得措手不及。

孩子在他肚子裏出事了怎麽辦,總吃不下東西萬一他的孩子生下來比旁人瘦小怎麽辦,這些問題無數次出現在他腦海裏,讓他痛苦萬分卻實在沒有辦法解決。

他已經夠努力了,喉嚨如同刀割,日日夜夜都在折磨他,忍着胃中的惡心也要吃下一點東西,卻收效甚微,只是日漸消瘦,肚子依舊扁平,甚至因為總是吃不下東西,而深深凹陷下去,沈琉墨有時會想,他肚子裏真的有一個孩子嗎?是不是只是他的錯覺。

昏昏沉沉不知似是半夢半醒,清醒時天色變得陰暗,天邊烏雲滾滾,風吹的樹葉唰唰作響,空氣中氤氲着水汽。

“阿七。”沈琉墨撐着癱軟的身子在裏面喚道,阿七很快走了進來,“怎麽了殿下?”

“外頭要下雨了嗎?”

“看樣子是要下雨,難怪午後那般悶熱。”現在外頭已經起風,屋子裏也沒那麽熱了,沈琉墨朝外看了一眼,天邊黑雲避日,似乎在醞釀一場大雨。

“本宮睡了多久?”

“約莫一個時辰。”阿七估算道。

“陛下呢?還在宣政殿嗎?”說是與大臣議事,竟要這麽久。

“應當是在宣政殿,不過如果下雨的話,陛下應該很快就會來了。”畢竟一場大雨下起來還不知何時會停,沈琉墨這樣子蕭吾泠不會放心讓他一個人的。

“那本宮再等等。”沈琉墨身上黏膩,想去沐浴,又怕突然電閃雷鳴時,他獨自一人在盥洗室裏害怕,因而打算再等等。

屋裏陰暗,就像是天黑了一般,阿七點燃了燭火,套上燈罩。風從窗戶吹進來,帶來涼意。

“殿下出了一身汗,還是不要吹風了,奴婢把窗戶關上吧。”

“等一會兒吧。”沈琉墨貪這奢侈的幾分涼意,扯了個薄被蓋住肚子便呆呆坐在床上。

又過差不多兩刻鐘,天空中雷電交加,轟隆隆的雷聲沉悶巨大,閃電咔的一聲突然将整個屋子照亮,沈琉墨一抖,往床裏縮了縮。

随着雷聲,不一會兒大雨傾盆而下,雨滴在地上砸出豆大的水花,屋內霎時充滿水汽,不得不關上了窗。

昏暗潮濕的環境格外讓人跼蹐不安,沈琉墨着急起來。

“陛下怎麽還沒來。”這麽大的雨,肯定來不了了,他心裏有些委屈,因為阿七在才強忍着喉間的酸澀。

“奴婢出去看看。”阿七道,這樣的天氣,蕭吾泠肯定要等雨停才會來,雖然心裏這樣想,阿七還是放下手中的帕子準備出去。

“不用了。”雨太大,沈琉墨并不放心阿七出去。

不來就不來吧,沈琉墨心道,這雨打在身上,萬一淋壞了。

二人說着說着,外頭突然喧鬧起來,沈琉墨凝神一聽,似乎是有人來了,阿七趕忙出去看。

“殿下,是陛下來了。”阿七笑道,随後蕭吾泠一身水汽走了進來。

“走到半路突然下起雨,緊趕慢趕衣裳還是濕透了,墨兒等朕去換身衣裳。”說着,蕭吾泠往盥洗室走去,沈琉墨急忙下床,動作利索地吓了二人一跳。

“臣跟陛下一起去。”沈琉墨穿上鞋子,蕭吾泠忙伸手去扶他,“這般着急作甚?”

“臣正好想沐浴。”蕭吾泠一來,沈琉墨就不怕外面的磅礴大雨了,緊跟着蕭吾泠進了盥洗室。

“熱壞了吧?”蕭吾泠看他頭發還有些濕,想來是熱出一身汗。

“中午睡覺時夢裏都覺熱得慌。”沈琉墨嘀咕道。

熱水已經備好,沈琉墨褪去衣裳泡進木桶裏,舒服地閉起了眼。

“下雨就不熱了。”蕭吾泠道,也在一旁邊脫了濕漉漉的衣裳。

木桶足夠大,兩個人洗綽綽有餘,但沈琉墨懷着身孕,蕭吾泠不敢進去怕擦槍走火,只在另一側用涼水擦了擦身,眼神也盡量不往沈琉墨那邊看。

“陛下幫臣捋一下頭發好不好?”看着蕭吾泠已經洗好準備穿衣,沈琉墨轉身看着蕭吾泠,輕輕一笑道。

他整個人浸在水中,只露出白皙的肩膀以上,蒼白的唇色因為熱水染上了幾分淡粉。

頭發已經洗好了,但是濕漉漉黏在脖子上不舒服,沈琉墨自己夠不到布巾把頭發包起來。

蕭吾泠身子一頓,答了個好。

回憶着記憶中沈琉墨洗完頭發時的模樣,蕭吾泠動作緩慢但極其認真幫沈琉墨把長發盤在了頭頂上,用布包裹着。

“陛下先出去吧,臣馬上就好了。”

“朕等你一起。”蕭吾泠沒走,坐在一旁等着沈琉墨。

想起剛才沈琉墨着急忙慌生怕自己跑了的模樣,蕭吾泠目光柔和,“下雨了,墨兒是不是以為朕不來了?”

“嗯。”沈琉墨低下頭,聲音沙啞中帶了一絲沉悶,“剛才打雷的時候,臣和皇兒都害怕了。”

“怪朕沒有早來,将朕的兩個心肝吓壞了。”蕭吾泠眉宇含笑,“不要泡太長時間了,出來吧。”

他拿着一張很大的浴巾站在一旁,沈琉墨站起身來正好被他包裹住抱了起來。

沈琉墨大抵與蕭吾泠下巴同高,因為格外消瘦,看起來比蕭吾泠整整小了一大圈,被蕭吾泠抱在懷裏更不顯身形,只小小一團。

“這幾日又輕了不少。”蕭吾泠掂了掂懷裏的重量,“後面一定要長回來才行。”

沈琉墨伸出皓白的胳膊環住蕭吾泠的脖頸,“臣也想多長一些肉。”

抱着他放在床上,衣裳已經備好了,寝殿裏下人都退了出去,沈琉墨将帷幔放下在裏面穿衣服。

夏天的帷幔是輕紗制成的,主要作用是防蚊子,但防不住視線。

換完沈琉墨也沒下床,只是将帷幔重新挂了上去,笑意盈盈讓蕭吾泠過去坐。

陰雨天和所愛之人躺在一起小聲說着私密話,對于沈琉墨來說是為數不多的美事。

“陛下,明日雨停,我們一起去看梨花好不好?”禦花園東邊種了許多梨花,雨後梨花落滿園,一定是一幅美景。

“好。”蕭吾泠翻身上床,和沈琉墨躺在一起。

雨水拍打着窗戶,屋外黑雲密布,狂風大作。屋內燭火微暗,滿室溫馨。沈琉墨靠在蕭吾泠溫暖的胸膛上,心中的郁結消散不少。

“陛下,你說我們的皇兒起個什麽名字好?”

“現在就想是否為時過早?”蕭吾泠習慣性将手放在沈琉墨肚子上輕輕摩挲着,“墨兒有想好的名字嗎?”

“還沒有。”沈琉墨道,以前倒是有幾個名字,但那是給那個寶寶起的,沈琉墨噤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聽着窗外的雨聲,二人互相依偎,也不覺吵鬧,竟就這般睡了過去。

晚膳的時候阿七來喚,只有外側的蕭吾泠醒了。

這幾日沈琉墨難得睡個安穩覺,蕭吾泠不忍叫他,便摟着人繼續睡了。

第二日清晨雨依舊未停,蕭吾泠起身上朝,穿衣的時候沈琉墨還睡得正香,等他洗漱完畢,沈琉墨就醒了,睡眼惺忪趴在床頭,迷糊的模樣格外乖巧些,蕭吾泠湊過去吻他。

“朕去上朝了。”蕭吾泠低聲道,又忍不住親了親他嫩白的側頸,沈琉墨怕癢得躲了躲,人也清醒了,推拒着蕭吾泠的腦袋。

“癢……”

“好了,朕不鬧你了。”蕭吾泠退了開,把被子給他蓋好,“外頭涼,出去的話多穿件衣裳,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外出。”

“嗯。”這一覺睡得很滿足,沈琉墨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催促着蕭吾泠快去上朝,別耽誤了時間。

一上午陰雨蒙蒙,沈琉墨坐在窗邊喝着花茶吃着點心,手裏捧了本話本在看,沒有任何的不适。

阿七欣慰地看着他,可算長舒了一口氣。

“殿下,有您的信件。”

門外,小太監朗聲道。

沉浸在話本中的沈琉墨驚了一跳,下雨天誰會往這裏送信件。

“呈上來吧。”放下手中的話本,沈琉墨道。

阿七把信封拆開,裏面的書信遞給他,沈琉墨打開一看,面容一沉。

信是沈重棠遞來的,上次沈重棠要見他,他不肯,沈重棠便寫了信威脅他。

“殿下,您沒事吧?”見他臉色實在不好,阿七小心翼翼問道。

書信被沈琉墨沉着撕成碎片,沈琉墨閉了閉眼,胸口劇烈地跳動。

天底下怎麽會有沈重棠這般無恥之人!

建安十七年,沈重棠堂兄家的嫡次子沈芝旸曾在沈府暫住過半年,那時沈芝旸時常去找沈琉墨,起初沈琉墨只以為是兄弟間的正常交往,等到府裏傳起謠言才明白過來,便和沈芝旸漸行漸遠。

沈重棠竟然拿這事威脅他,要他答應與他見一面,如若不然,就告訴沈芝旸他背上有顆紅痣,坐實他和沈芝旸勾當。

肚子隐隐有些作痛,沈琉墨大駭,讓阿七去找張津易,随後平心靜氣冷靜下來。

不能動氣,孩子沒了這些人才會更加肆意地對他嘲諷侮辱。

既然沈重棠要算計他,那他不如将計就計,從沈重棠口中說出的秘密,想來蕭吾泠更能相信些。

身下并沒有血跡,沈琉墨放心不少,壓下心裏的驚惶等待着張津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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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