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被擊中的星船在空中燃起熊熊火焰,直直墜入大雪中。
後方的星艦停了下來,收起兩側的炮口,漆黑的外殼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襲淵站在控制臺前,冷漠看向雷達中逐漸消失的紅點。
他下巴微擡,說道:“去搜。”
身後有幾人應聲離開,随後又有個人立馬走上前,雙手遞上來一個盒子。
盒子打開,裏面是三支注射器。
這也是康雙池準備的,上一次襲淵帶人前去洛倫水星,離開了三個多月,抑制劑早就用完了。
注射器中的液體冰冷微稠,襲淵側目,不知為何莫名想到了阮秋。
他的确很久沒有使用抑制劑了,上一次精神力失控,也只持續了一晚。
之後只要有阮秋在他身邊,他就不會發病。
過了許久,襲淵從盒中拿起一支注射器。
星艦降落在荒廢區,不久後下屬回來禀報:“都炸成廢鐵了,什麽都沒找到。”
對此,襲淵并不意外。
這樣的天氣,星船即使墜毀,也不至于損壞得只剩下殘渣,除非裏面的人在臨死前,開啓了自毀系統,與第一架星船如出一轍。
如此謹慎的作風,再加上連續出現的兩架高級隐形星船,對方極有可能來自軍隊。
好幾個副星都有自屬的星際駐紮軍,還有來自主星的聯盟軍。
若是後者,會與阮秋有關嗎?他銀發淺瞳的特征,或許并不是巧合。
星船的殘骸緊接着被處理掉,埋進深深的積雪,有下屬問道:“老大,要現在出發嗎?”
發前往獅鸠星,康雙池早已為他們規劃好了返程路線,組織裏也有人接應。
襲淵卻道:“不急。”
星艦留在荒廢區,包括裏面的下屬,繼續搜尋是否還有可疑目标。
至于到底什麽時候走,襲淵只說暫時留一段時間,之後獨自返回了住處。
他做下的決定,向來不容許質疑,下屬們也不敢多問原因。
深夜,雪依然安靜下着。
阮秋睡到一半,迷迷糊糊醒了,正好聽見襲淵推門進來的聲音。
他将被子拉下來一點:“哥哥?”
襲淵走近,身上染着從屋外帶進來的寒氣。
他在小床邊蹲下,按了按阮秋的被角:“怎麽醒了?不舒服?”
阮秋搖頭:“就是有點頭暈……”
他揉了揉鼻尖,說話時有鼻音,可能還有點發燒了,齊禮的藥多半沒起到什麽作用。
襲淵伸手撩開阮秋的額前的碎發,探了探他身上的體溫:“再吃點藥?”
阮秋含糊問道:“還有藥嗎……”
“有。”
襲淵起身開燈,去桌邊倒了杯熱水。
他扶着阮秋坐起來,先給他披上一件厚外套。
機械盒從衣兜裏冒頭出現,來到阮秋面前,打開身體的抽屜取出一顆小藥片。
阮秋接過來打量:“這是什麽藥?”
機械盒比劃着手臂,轉頭看了一眼襲淵,回到了他的衣兜裏。
藥是從星艦裏拿回來的,幾個下屬同樣翻箱倒櫃找了很久,才找出這麽一片勉強符合襲淵要求的。
他們還好奇,襲淵怎麽可能會感冒發燒。
如果是給別人用……更不可能發生了。
藥片很苦,放入口中立刻開始融化,阮秋趕緊喝了好幾口熱水,壓下那股濃濃的苦味。
襲淵拿走阮秋手裏的杯子,還坐在小床邊沒有離開。
他很高,小床對他來說太矮了,屈起的長腿幾乎無處安放。
阮秋往前蹭,朝他伸出手,帶着鼻音喊道:“哥哥……”
襲淵立即抱他,緊緊擁進懷裏。
他掌心撫順着阮秋的脊背,說話時的吐息微燙:“最近好乖。”
以前阮秋可沒這麽主動,還經常會拒絕他的觸碰,襲淵直覺他并不是真正的讨厭或抗拒,就是單純不願意。
而現在卻完全不一樣,再加上生病的緣故,讓他變得更加黏人。
襲淵心癢難耐,直接将阮秋從小床上抱了起來,帶去自己那邊。
阮秋昏昏沉沉地靠在襲淵頸側,突然發現換了個地方。
他身上沒什麽力氣,任由襲淵把他塞進被窩,随後也躺了上來。
阮秋往後縮了縮,還是被一把撈了過去。
他紅着臉小聲說:“我會傳染給你的。”
“不會,”襲淵摸了摸他的臉頰,“我不會生病。”
精神力sss等級的人,體能同樣強悍,即使在雪地裏凍上好幾天都不會感冒。
“好吧……”阮秋含糊道,慢慢放松下來,也伸手摟住襲淵。
其實他剛才還以為,襲淵想對他做什麽。
比如……親吻之類的,他們現在是戀人,做這些事也是正常的。
但襲淵沒有,阮秋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吃完藥之後睡意也漸漸沒了。
襲淵也一直沒有睡,緩慢撫摸着他的銀發。
過了一會兒,阮秋擡起頭:“哥哥,你以前……”
襲淵問:“什麽?”
阮秋又把話硬生生憋了回去,覺得這種問題沒有意義。
他不是遲鈍到毫無察覺,襲淵一定是喜歡他的,他們在一起還沒多久,自己好像在擔心一些沒必要的事。
見阮秋又不說話了,襲淵安靜看了他一會兒,問道:“阮秋,你的親人呢?”
這個問題措不及防,阮秋明顯愣了一下,猶豫道:“我不知道。”
“我……我之前生過一場病,很多事想不起來了,”他斟酌着措辭,編了一個理由,“我應該沒有親人了。”
死過一次,從另一個世界穿越過來,這種事情太匪夷所思,阮秋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好。
而且他在那間石室裏待了三個月,沒有人來找過他,如果他還有親人,不應該把他丢在荒無人煙的地方不管才對。
阮秋說完,緊緊摟着襲淵,把臉埋進他懷裏:“我一個人住了好久,後來才碰到你。”
襲淵沒有出聲,依舊撫摸着阮秋柔順的發絲。
阮秋的确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不懂什麽是精神力,不會開投影電視,對許多常見的東西都很好奇。
從一開始他就得知了襲淵的真名,卻也一點反應都沒有,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他的身體很弱,才下了幾天雪就感冒了,精神力雖然有,大概也不怎麽強。
如果阮秋當真與主星有關系,他更像是因為天賦不夠,被家族遺棄在這裏的。
阮秋不知襲淵心中所想,轉移話題:“哥哥,你呢?”
襲淵答道:“我也沒有。”
他不再多問,似乎信了阮秋的話。
屋內的火爐持續燃燒,阮秋困意上湧,慢慢睡着了。
—
內廳依然燈火通明,司詢還未歇下。
聯盟中還有不少事需要他處理,尤其在他決定與聯盟軍一同參與星系視巡之後。
上百顆星球逐一到訪,哪怕只去一趟洛倫水星再中途返回,也會花費不少時間。
他在內廳忙碌一晚,唐謙也在外面守了一晚上。
傭人送來早餐時,唐謙跟着進去,低聲向司詢禀報:“哈林副星的統領發來一則傳訊,請求與您通話。”
司詢慢條斯理地用完早餐,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才說道:“接進來。”
唐謙打開桌前的通訊連接器,上方投射出一面藍色屏幕。
屏幕中的人年紀大約在五十歲上下,與司詢相仿,身穿白色的軍裝,樣式與顏色都與聯盟軍不同。
“首席,”斯夏普脫下帽子,與司詢互道早安,“聽說這次的星系視巡提前了不少,若有需要援助的地方,請随時告訴我。”
司詢放下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斯統領的消息實在靈通,不如教教我如何訓練出合格的心腹?”
斯夏普面不改色:“首席過譽了,我族裏的幾個後生都還未曾畢業,您是知道的,哪有什麽心腹可用。”
司詢臉上的笑意消失,冷眼看着通訊屏幕:“那斯統領可一定要保護好他們才是。”
聯盟首席位高權重,家族中卻人丁凋零,這事不是什麽秘密,斯夏普故意戳中司詢的痛處,兩人一上來就火藥味十足。
“說到這個,”斯夏普提起另一件事,“哈林星的軍事學院正在準備新招,首席若有推薦的好苗子,我會讓他們留好學號。”
哈林星主修軍事,那裏的軍事學院的确是全星系最好的。
司詢沒什麽興致:“再說吧。”
“這一次的視巡,您會跟随聯盟軍一起參加嗎?”
“會,”司詢沒有隐瞞,“今年恰巧得了空,不如親自走一趟。”
斯夏普狀似不贊同:“您日理萬機,何必參與這種小事。”
司詢聽出他話裏還有別的意思,輕笑一聲:“既然是小事,是否更應該交由斯統領的駐紮軍來負責?”
繞了一大圈,終于說到關鍵之處。
斯夏普也收斂了神色,直言道:“聯盟軍沒有存在的必要,您應該比誰都清楚。”
現在的聯盟軍,只為司詢所用,幾乎成了他一個人的軍隊,而非聯盟。
他不是戰士,當不了主将,不适合管理軍隊。
“這些話,”司詢放下撐着額角的右手,從椅子上直起腰:“您留着視巡完成之後再說吧。”
說罷他不等斯夏普回應,關掉了通訊器。
唐謙及時續上熱茶,司詢端起茶杯,一邊問道:“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先生放心,已經辦妥了,”唐謙回答,“截止今早收到二十三則傳訊,都想購買關于襲淵的确切消息。”
司詢冷哼道:“好,暫時不急。”
—
襲淵昨晚給的藥很有效,阮秋早上起來時,感覺自己基本好全了。
他起床洗漱,發現院子的頂棚重新裝上了一半,只留下另一半能飄雪進來。
頂棚下挂着燈,石桌和石凳重新打掃出來,而他前幾天堆好的小雪人,擺在走廊下化了一點點,更加看不出形狀。
阮秋蹲在走廊前,想把雪人再捏一捏,襲淵就站在他身後:“阮秋。”
他趕緊站起來,把手背在身後。
“說了不許再玩雪,”襲淵走近,輕輕捏着阮秋的臉頰,“病才好,又忘了?”
“可是它們都變樣了,”阮秋抱住他的手臂,祈求一般:“那你幫我重新捏一下好不好?”
襲淵眉頭皺起一點輕微的痕跡:“怎麽捏?”
阮秋用木盆從院外裝了新的雪,把襲淵也拉到走廊的雪人前。
“這個是鴨子,”阮秋指着一個雪團,“它的嘴巴都沒了。”
襲淵按照他所說的,依次給每個雪人重新塑形。
他一開始動作緩慢,也顯得有些笨拙,到最後竟然越捏越好,比阮秋之前捏的雪人還要生動。
直到所有雪人都重新恢複,甚至更加好看,阮秋開心道:“謝謝哥哥!”
襲淵擦掉手上的雪,伸手想抱他。
阮秋主動靠近,仰頭在他側臉下方的位置親了一下。
齊禮從飯廳出來喊過兩次了,阮秋親完就要走,準備去吃飯。
他剛轉過身,手腕被抓住,一股極大的力道将他拽了回去。
阮秋撞進襲淵懷裏,後腰被緊緊扣住。
襲淵禁锢着阮秋不讓他動,捏住他的下巴尖擡起頭,喉結上下滑動:“你在做什麽?”
他眼底的情緒莫名,神色似有緊繃,盯着阮秋淡色的唇,忍不住用指腹輕輕摩擦。
阮秋偏頭躲了一下,又被他捏着臉正回來。
襲淵躬着腰湊近,沙啞的聲音低沉:“再做一次。”
阮秋也很緊張,這算是他的初吻,雖然親的只是臉。
襲淵現在的狀态讓他有些不知所措,随後他發現,襲淵一側的耳根有些泛紅。
阮秋的臉也紅了,隐約意識到什麽,一雙淺瞳望着襲淵。
他羞澀地鼓起勇氣:“你……也可以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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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