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分手,也許意味着再也見不到阮秋。

襲淵仍然不理解,阮秋為何會在意司詢的想法,似乎還不想讓他傷害司詢。

但以他現在的情況,的确沒有辦法将阮秋帶走。

上一次計劃失敗,雙鸾星的防禦加強了數倍,大量聯盟軍時刻守在司詢和阮秋身邊,更別提還有南絮和北雪那一對龍鳳胎。

一想到可能會和阮秋繼續分離,襲淵想要殺掉司詢的念頭越發強烈。

他毫不掩飾殺意,眼底的戾氣再度攀升。

阮秋極少見他這樣情緒不穩定的時候,縮了縮脖子:“你先冷靜一點……”

襲淵無法冷靜,他太想念阮秋,現在阮秋就在他眼前,雖然并不是完全真實的。

他低頭壓過來,想要親吻阮秋。

阮秋沒能躲開,虛拟的人像投影感覺不到體溫,冰涼的觸感貼着皮膚,他被凍得輕輕一顫。

他有些抗拒,此時拟真倉的安全防護終于有了反應。

[檢測到入侵痕跡!未能清除入侵目标,即将強制下線并重置系統。]

阮秋還沒反應過來,意識猛然模糊,退出了拟真倉。

他一離開,通訊的連接中斷,襲淵也被迫退出。

拟真倉的蓋子打開,阮秋呆坐起來。

他伸手摸了摸臉,還有點發燙,确認剛才的襲淵是真實的。

他喝了一瓶營養劑,猶豫了半晌,又重新登入。

然而房間內空蕩蕩的,已經恢複正常,阮秋等了一會兒不見人,再次離開。

另一邊,襲淵面色不佳:“怎麽回事?”

“我盡力了,”莉羅攤手,“那種拟真倉防護級別很高,連接時長有限。”

而且她還特意鎖住了對方的退出系統,能連接這麽一會兒已經很難得了。

再想連接,得先等端口冷卻一段時間,直到阮秋再次上線。

襲淵壓下煩躁:“繼續搜尋通訊碼,一有發現立即告訴我。”

莉羅應下,鏡片下的雙眼打量着襲淵,露出濃濃的求知欲:“首領,這是誰的通訊碼?”

襲淵從全息倉裏僅僅待了十分鐘,出來之後的狀态明顯不一樣了。

他這段時間一直處于失控的邊緣,靠抑制劑勉強維持清醒,下屬們碰見他都盡量繞道走。

莉羅研究襲淵病症的時間最長,幾乎一眼能辨別出他是在發病,還是單純的心情不好。

他進了全息倉一趟,不知見到了誰,狀态竟然有所緩解,相當于用了一支抑制劑,這可是十分難得的情況。

襲淵冷着臉一言不發,明顯不願意配合。

莉羅對有挑戰性的陌生事物探究欲強烈,并不是以想要治好他的病為目的。

阮秋只屬于他,他不喜歡自己的人被惦記,不管出于什麽目的。

襲淵起身要走,身後的莉羅早猜到會這樣,打開手裏的記錄屏,一邊記錄一邊念道:“3015年8月27日,晚23點18分05秒進入全息倉,晚23點29分06秒退出全息倉,期間病症得到些許控制,原因暫不明确……”

襲淵腳步微頓,頭也不回地出了工程間。

他回到休息室,康雙池已經離開了,并将他先前随意丢在雜物箱裏的抑制劑找了出來,擺在桌子上。

襲淵經過桌子旁邊,沒有多看抑制劑一眼。

他見過阮秋,頭的确不那麽疼了。

和襲淵再次聯系上,阮秋暫時沒有選擇向司詢坦白。

雙鸾星裏裏外外到處是巡邏的聯盟軍,襲淵應該不會在這時候還要來将他帶走……吧?

阮秋意識到,他除了想要改變兩人的結局,還得頭疼他們之間的矛盾。

原書裏兩人都是反派,好像不是完全的敵對關系,多數時候互不幹擾。

司詢的重心在主星,對于邊緣地帶的星盜以及其他游離組織不怎麽上心,也可能是懶得管。

所以又要背着司詢偷偷聯系嗎?阮秋放心不下襲淵,第二天學習的時候略微走神,帶着作業去找司詢的時間比平時晚一些。

司詢沒有在意,接過作業本随意翻了幾頁。

其實在學習功課這件事上,他對阮秋已經十分放心,但阮秋堅持每天過來,他也不感到厭煩。

南絮和北雪也在,兩人站得筆直,背着雙手目不斜視。

司詢放下作業本,把兩人叫過來:“從明天起,你們跟着小秋一起學習。”

說是一起學習,實際是讓龍鳳胎和阮秋多相處,他們對文字類的東西不感興趣,勉強當個伴讀就行了。

龍鳳胎齊聲應道:“是,先生。”

晚飯過後,司詢又告訴阮秋,明天會有一位副星的統領過來,到時他也要見一見。

副星的統領,身份地位幾乎與司詢相同,阮秋認真應道:“好。”

回去路上,龍鳳胎跟在阮秋身後,寸步不離。

為了方便跟随阮秋,他們的房間搬到了阮秋隔壁,司詢說平時有什麽需要,也可以吩咐他們去辦。

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要阮秋把兩人當成傭人兼保镖。

然而面對比自己還要小兩歲的未成年,阮秋完全做不到。

經過院邊的走廊,阮秋停下腳步,龍鳳胎也停了下來。

阮秋轉頭,試探着說:“你們……自己去玩吧,現在不用跟着我。”

龍鳳胎對視一眼,立即掉頭就走,絲毫沒有遲疑。

阮秋:“……”

唐謙在一旁低聲道:“小少爺不必在意,他們就是這樣。”

服從命令,但也僅此而已,他們根本不會深究阮秋話裏的意思。

唐謙将阮秋送到房門口,看着他進去。

他離開後不久,阮秋又悄悄從房間裏出來,去了隔壁書房。

白天他要學習功課,晚上睡前的這會兒才能用拟真倉。

機械盒跟了過來,阮秋反鎖上門,打開拟真倉深吸一口氣,躺了進去。

小房間內一如既往,阮秋坐在桌前,習慣性地打開小游戲。

這一次他發現,顯示屏裏多了一個聊天頻道。

現在的時間沒幾個人上線,阮秋心不在焉地玩了一會兒小游戲,随意過了六十多關停了下來,正好看見聊天頻道裏閃過的消息。

[工程部]xx:?怎麽能連續兩天都過一遍的,喝高級補劑都沒這麽快。

[作戰部]xxx:把精神力分成兩份可以做到。

[醫療部]xx:為什麽要分成兩份?好怪……不至于吧。

阮秋不懂他們在說什麽,看着屏幕中央顯示的“很遺憾,沒有超過歷史排名”的通知,心裏一陣莫名感。

他關掉游戲,顯示屏閃爍了幾下,出現與昨天一樣的通訊界面。

霧氣随之而來,這一次襲淵的人像創建快了不少,轉瞬之間顯出原本的模樣。

阮秋還坐在椅子上,剛玩過小游戲身上沒力氣,被捏起下巴結結實實親了一口。

襲淵的力道太重,阮秋皺着眉抗拒:“你放開我……”

他努力推着襲淵的臉,像只不樂意被碰的小貓,襲淵停了下來,臉色卻不好看:“我說了,不許分手。”

阮秋也不再掙紮,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襲淵的手:“你先冷靜……”

襲淵順勢牽住他,毫不客氣地将他抱起來,一起擠在狹窄的椅子上。

阮秋被迫坐在了襲淵腿上,他臉頰微紅,最終還是沒有拒絕,嚴肅道:“你好好說話,不要總是那麽兇。”

自己到底對他兇過幾次?但襲淵現在抱着人,勉強還算滿足。

他護食一般收緊手臂圈住阮秋,語氣放緩:“阮秋,不要分手。”

阮秋安靜看了他一會兒,慢吞吞說道:“那……我有一些條件,你能做到的話,我就考慮考慮。”

條件?考慮?襲淵從沒想過,還能有人對着他提出這些要求。

只不過說這話的是阮秋,反倒讓襲淵莫名覺得心癢。

他牽着阮秋的手:“什麽條件?”

“不能再有事瞞着我,你要做什麽,得先告訴我,”阮秋說道:“比如,你想把我帶走,要先經過我的同意。”

一上來就是這樣的條件,阮秋如果不同意,他豈不是只能通過現在的方式見到他。

襲淵沉默了幾秒,出聲道:“好。”

他還沒有準備好再次将阮秋帶走的計劃,這個條件可以暫時答應。

見襲淵沒有拒絕,阮秋稍稍放松,繼續道:“不能……随便殺人,幹壞事。”

他原本想着,襲淵能不再當星盜是最好的,但他已經是首領,且一直以來都習慣這樣的生活,想要徹底改變還得循序漸進。

而星盜也能像傭兵一類的組織一樣,接一些正常的懸賞任務,照樣能獲取不錯的報酬。

襲淵不假思索道:“好。”

“還有很重要的一條,”阮秋眼底露出擔憂,“你是不是在用抑制劑?”

“是。”襲淵承認了,他曾在洛倫水星失控過一次,阮秋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後,稍微一查就能知道他的病。

“不要再用了,”阮秋焦急道,抓緊襲淵的衣袖,“那種藥劑……萬一成瘾了怎麽辦,會對你身體不好的。”

襲淵在洛倫水星時沒有用過抑制劑,證明他應該還沒有那麽嚴重。

“我會幫你想辦法,”阮秋不由自主地靠進襲淵懷裏,神色既擔憂又緊張,“舅舅能找到主星最好的醫生,一定能治好你。”

曾經襲淵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如今兩人反了過來。

雖然不知道阮秋為什麽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但他在關心自己。

襲淵忍不住在他側臉親了一下:“好。”

“我可以不用抑制劑,”他也向阮秋提了條件,“只要你在我身邊。”

用全息倉見面也可以,只是他的這臺全息倉太老舊,身體的感官指數非常弱,阮秋能感覺到他,他幾乎感覺不到阮秋。

他現在抱着阮秋,就好像抱着一團空氣,還得小心着力道不要弄疼他。

阮秋猶豫着點頭:“好。”

以前在洛倫水星,襲淵也這樣說過,那段時間他就當真不怎麽頭疼。

襲淵繼續得寸進尺:“讓我抱你,親你。”

阮秋沉默片刻:“這樣也能有效果嗎?”

襲淵坦然道:“對。”

阮秋視線飄忽了一瞬:“我不信。”

襲淵沒有反駁,輕柔捏着他的手心:“還有什麽條件?”

“暫時就這些,”阮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嚴肅,“還要觀察一段時間,你都做到了,我就答應你……不分手。”

“好。”

這時,阮秋無意間瞥見一旁顯示屏中的角落,有個既眼熟又奇怪的東西。

他好奇道:“那是什麽?”

通訊器連接全息倉,視角內是莉羅的工程間。

阮秋看到的東西,是晚上康雙池來過一趟,主動建議襲淵擺上的。

襲淵順着阮秋的視線看過去,氣息微頓:“是你的雪人。”

阮秋慢慢睜大雙眼,不敢置信道:“你把雪人帶回去了?”

聯盟軍離開洛倫水星後,襲淵又回去過一次。

走廊下的雪人被破壞了幾個,剩餘的他都帶走了,專門找來特質的玻璃罩挨個保存,雪人裝在裏面不會融化。

“嗯,”襲淵眼眸微垂,“你喜歡。”

在他原本的計劃裏,他要之後才能将阮秋從司詢身邊搶回來,到時洛倫水星的極夜已經結束,保留着這些雪人,阮秋應該會開心。

阮秋愣了一會兒,伸手摟住襲淵,把臉埋在他的頸側,含含糊糊地喊:“哥哥……”

襲淵低頭親了親他的耳尖,留戀道:“快到時間了,早點休息。”

緊接着,拟真倉彈出入侵的提示,阮秋被強制下線。

襲淵也被迫下線,他從全息倉裏出來,莉羅就站在他面前打量他。

“3015年8月28日,晚23點21分56秒進入全息倉,晚23點32分10秒退出全息倉,期間病症得到顯著控制……”

莉羅飛速記錄,等寫完了擡起頭,襲淵已不在工程間。

和襲淵通過拟真倉聯系上,阮秋還有些擔心,怕被司詢發現,想着如果被發現了,該怎麽向他解釋。

結果一連兩天都被拟真倉強制下線,司詢也沒有因此找過阮秋,他也就放心了不少。

龍鳳胎早上準時過來,和阮秋一起吃早飯,上午陪他學習功課。

兩人坐在側後方的桌子上,目不轉睛聽着老師講課,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

下午,唐謙來将阮秋接走。

“哈林星的斯統領來了,”他解釋道,順便為阮秋介紹起這位副星統領,“斯統領戰功顯赫,帶出過不少優秀的上将。”

他與司詢曾經是好友,只是後來兩人的關系越發微妙,幾乎成了對立面。

“小少爺不必緊張,”唐謙一邊領路,“見一面打過招呼就好,斯統領這次來,是代表哈林副星慰問先生。”

雙鸾星遭遇星盜襲擊,所有人都以為星盜是沖着司詢來的,幕後主使不知是誰。

哈林星主軍事,星系各處均有管轄區域,聯盟首席遇襲,斯夏普當然不能坐視不管,做個表面功夫也得來一趟。

阮秋跟着唐謙一路來到前廳,沿途看見不少來自哈林星的駐紮軍,裝束與聯盟軍有着明顯區別。

斯夏普和司詢坐在廳內,有下屬通報了一聲。

随後阮秋進去,規規矩矩地行禮:“舅舅,斯統領。”

坐在側方身穿軍裝的人正是斯夏普,他不着痕跡地打量阮秋,微微颔首:“好。”

龍鳳胎在廳外等待,讓阮秋過來見一見,就真的只是見面,問候完就離開了。

司詢端起茶杯,一邊道:“他最近課業繁忙,若有怠慢,請斯統領包涵。”

“他當真是司熒的孩子?”斯夏普毫不客氣道:“他看起來很弱,精神力天賦如何?你還給他準備了拟真倉,當真能用得習慣嗎?”

拟真倉與普通的全息倉不同,使用裏面的任何功能,都需要耗費精神力。

精神力等級太低,在裏面根本待不了多久。

司詢面無表情,“砰”一聲将茶杯磕在桌子上:“弱?是比不上斯統領家中的幾位少爺,但小秋聽話懂事,功課門門拿優,就不勞斯統領費心了。”

這回成了斯夏普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幾個兒子文化類的功課确實都不太好,補一補勉強能及格的程度。

就在前些天,最小的那個還鬧出了嚣張跋扈當街打人的新聞,幸好及時壓了下去。

他冷哼一聲:“三個學號都給你留着了,希望不要中途還給我。”

司詢閉目養神:“送客。”

又過了大半個月,阮秋的功課學習進展依然飛速,即将要“畢業”了。

等他完全所有功課,就能入學了。

哈林星的學院已開學兩周,阮秋和龍鳳胎得中途過去,倒也不算太晚。

阮秋帶着新一天的作業交給司詢查看,短暫地走了會兒神。

這段時間,他也在天天和襲淵見面。

襲淵不知用了什麽方法接入他的拟真倉,只是每次能相處的時間不長,大概十分鐘就會被強制下線。

阮秋怕被發現,也不敢在拟真倉裏待太久,每天只上線一次,還得抽時間用一用裏面的系統。

除了小游戲,他嘗試了模拟作戰、械骸試穿、駕駛星艦等等功能,但由于沒有人教,頂多算是參觀參觀,看幾眼就退出。

司詢翻看完作業,擡眼掃向阮秋。

阮秋性子單純,不怎麽藏得住事,他每日都來見司詢,有時明明功課做得很好,卻好像還在擔心着什麽。

司詢敏銳察覺到一些微弱的異樣,放下手裏的作業。

“近來可有分心?”他問道:“還想着你那個男朋友?”

阮秋呼吸一滞,低着頭:“沒有……”

司詢也不拆穿,在這件事上,阮秋總讓他想起司熒。

“你心裏有數就好,”他擡頭靠着椅背,半阖着眼,“一個星盜,如何能配得上你?”

阮秋感到心虛,他悄悄打量司詢,鼓起勇氣道:“那如果……不是星盜了呢?比如改邪歸正,不再做壞事了……”

襲淵答應了他不随意亂殺人,加上從前的經歷,讓阮秋覺得他還不算個徹底的壞人。

司詢慢條斯理道:“以前做過的壞事就不算了?即使改邪歸正,也得通過星際法的裁決。”

他話音頓了頓:“至少要送進監牢,關個四五十年。”

阮秋張了張口,繼續低頭:“哦……”

他生怕司詢再問點什麽,拿了作業趕緊離開。

司詢依然坐在椅子上,屈指敲着桌面,低聲自言自語:“改邪歸正……”

襲淵的實力過于突出,實際早在多年前,聯盟和兩個副星的駐紮軍都想将他招安。

他陰鸷狠戾、桀骜不馴,宛如天生的惡徒,雖然真正犯下的事不多,但他那些手下個個都不是善茬,卻很害怕他。

這樣的一個人,并不适合加入軍隊,當然也不會同意招安。

司詢冷哼一聲,把唐謙叫進來,吩咐道:“再去查一查襲淵的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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