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襲淵答應着,果真溫柔了許多。

他的呼吸依然很重,發燙的體溫透過衣物傳來,阮秋背靠着沙發一角,連頸側與手腕的皮膚都開始泛紅。

這一次的接吻斷斷續續,時間更長,阮秋雙手發軟,快要抓不住襲淵的衣袖。

分開的時候,阮秋仰頭小口呼吸着。

襲淵伸手抹掉他唇邊的水光,低頭又親了一口。

阮秋怕他再來,慌忙推開他,撐着沙發坐起來。

他抱着膝蓋,像個小鹌鹑一樣蜷縮着,臉上的紅暈散不掉,眼底還有些迷茫與懵懂。

果然天天獨處還是不太好……熱戀期在一起的時候,除了親昵好像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

襲淵似乎沒有發現阮秋的異樣,直接将他整個撈過來,放在腿間抱好。

“還在害怕?”他親吻着阮秋的發絲,“訓練場一直存在,他們早習慣了。”

所有人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就只是日常的“訓練”而已。

星盜組織能存活這麽久,連軍隊都敢對抗幾分,正是因為嚴苛與殘酷的生存環境。

襲淵也早就習慣了,這也是他不确定要不要帶阮秋去的原因,一方面他覺得沒什麽,另一方面又擔心阮秋不喜歡。

但從訓練場回來之後,阮秋反而變得更乖巧了。

看來康雙池給的那份什麽手冊,應該是有點用的。

阮秋埋着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擡起來,感覺臉上的熱意消退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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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了,”他搖頭,“只要你沒事就好。”

襲淵手底下的人太多,短時間內讓整個組織都金盆洗手不太可能,但他答應過阮秋,以後不會再随便殺人。

他不殺人、不做危險的事情,就應該不會再受傷了。

也許這樣一來,他的病症也會逐漸好轉。

仔細想一想,自從襲淵将他從哈林星帶走,情緒穩定了許多,連下屬都覺得不可思議。

阮秋輕輕動了動,調整姿勢靠在襲淵肩側,牽着他骨節分明的手,認真道:“哥哥,你考慮一下吧?”

而且以襲淵的能力,他不當這個星盜首領了,也能找到別的去處。

襲淵卻沒把阮秋的話放在心上,他怎麽可能讓阮秋來養着自己。

就算真要丢下獅鹫星不管,也不是現在。

他随意應了一聲,問道:“還想出去走走嗎?我讓他們把街道清理了。”

阮秋遲疑着,還是搖了搖頭。

天都黑了,街道被清理,多半又不見任何人影,還不如在屋裏待着。

于是襲淵給他打開了投息電視,兩人一起擠在沙發上看。

阮秋中午沒睡午覺,這會兒很快就困了。

房間和浴室都在三樓,襲淵帶他上去。

阮秋的睡衣還是路上買的那幾件,他迅速洗完澡吹幹頭發,站在卧室門前時卻有些猶豫。

襲淵聽到他的腳步聲,過來打開房門。

他見阮秋站着不動,伸手過來牽他。

“哥哥,”阮秋拉着他的手,不肯進去,支支吾吾道:“我想一個人睡。”

襲淵明顯愣了一下,眉間輕蹙:“為什麽?”

就在不久前,他還覺得阮秋很乖,結果現在就告訴他想一個人睡。

才去洗了個澡而已,怎麽就突然變了心。

他強硬地攥住阮秋的手,沉默着一言不發。

阮秋努力解釋道:“我們白天一直都在一起,晚上……晚上就分開睡吧。”

他臉頰微紅,眼神躲閃,好像也不是抗拒和襲淵一起睡,而是……在害羞。

與阮秋待久了,加上康雙池發來的那些資料裏有提到過,襲淵現在基本能摸準阮秋的情緒。

在害羞,因為晚上親了太久?

襲淵依然不松手,耐着性子哄道:“一起睡,我不親你。”

阮秋的臉更紅:“不、不是因為這個……”

這棟樓很大,有很多個空房間,都幹淨整潔、随時有人打掃,不比在星艦裏時房間有限,他幹脆就和襲淵擠在一起。

襲淵沉默下來,想到司詢給他發來的那條傳訊,警告他阮秋還不到十九歲。

難不成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司詢也叮囑過阮秋,叫他多注意些?

康雙池的手冊也提到過,親密行為要征求對方的同意,不能過于強勢。

襲淵眼眸微垂,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

阮秋心裏也很忐忑,正想着要不還是算了,一起睡就一起睡。

襲淵卻突然妥協:“好。”

他松開阮秋,低聲道:“我帶你去別的房間。”

三樓一共有四間房,被褥枕頭一切用品都是嶄新的。

襲淵帶阮秋來到隔壁一間房,進屋檢查了房間各處,燈具也能正常使用。

他臨走時站在門邊,臉色看着依舊低沉,也不說話。

阮秋主動抱住他,仰頭親了他的側臉,小聲道:“哥哥,晚安。”

襲淵眼底的郁氣不減,“嗯”了聲:“我去洗澡。”

他親手關好房門,呼吸間喉結上下滾動,轉身離開。

阮秋獨自睡下,他的通訊器還在襲淵那裏,身上只有莉羅給他的一個小顯示屏。

他拿着顯示屏看了一會兒,确認上面的數值都正常,放在枕邊,起身關了燈。

他很快睡着,半夢半醒之間突然聽到短促的“滴滴”聲。

阮秋被驚醒,睜開眼發現顯示屏亮着。

他拿起來一看,襲淵的總指數正在逐步升高,已經到了38%,并且還有繼續攀升的跡象。

莉羅說過,總指數上升到30%要密切關注,40%就是比較危險的狀态了,這時候的襲淵極易失控。

阮秋顧不上別的,趕緊掀開被子起床。

他打開房門,幽暗的走廊沒有開燈,不遠處的浴室裏還傳出陣陣水聲。

阮秋來到浴室門前,一邊敲門,喊了襲淵一聲:“哥哥,你還在裏面嗎?”

水聲不停,裏面也沒有回應,阮秋心裏着急,想直接推門進去,卻發現上了鎖。

大約兩分鐘後,水聲終于停了,浴室門從裏面打開。

和上次阮秋在襲淵洗澡的時候過來找他時一模一樣,襲淵上衣還沒來得及穿,濕漉漉的發絲往下滴着水。

他周身蒙着一層淡淡的水霧,安靜垂眸看過來。

阮秋快速打量他,沒發現什麽異樣,稍稍松了口氣:“哥哥,你沒事吧?”

這句話似曾相識,襲淵松開門把手,往前走了一步。

“不是想一個人睡嗎?過來幹什麽。”他彎腰湊近,忍不住伸手要抱阮秋。

阮秋比他還主動,不顧他身上還沾着水,抱住他擔憂不減:“我以為你……剛才感應器的數值升高了。”

小圓片依然好好地貼在襲淵頸側,平時遇水也不會影響。

“升高?”襲淵自己卻好像并不知情。

阮秋想把顯示屏拿給他看,結果發現出來得匆忙,落在了房間裏。

他正要回去拿,腰間被襲淵的手臂圈住。

“這麽擔心我,”他低沉的聲音沙啞,包含着一絲怨念,“又不肯一起睡。”

阮秋喉間一噎,支支吾吾道:“不是的……”

他又看見了襲淵的一身舊傷,他脖頸上的黑色繃帶也取了下來,一道疤痕就這麽橫在上面。

阮秋伸手摸了摸襲淵的頸側,更加心疼:“你真的沒事嗎?”

襲淵盯着阮秋看,将他摟緊,答非所問:“一起睡,好不好?”

阮秋動了動唇,這回怎麽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他只好道:“那我去把記錄屏拿過來。”

襲淵這才松開他,等阮秋去房間拿好顯示屏,換掉身上被水沾濕的睡衣,回到主卧時,襲淵已經烘幹了頭發。

他站在衣櫃前,随意找了件衣服穿好。

分開睡的建議只維持了不到一個小時,兩人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态。

阮秋這會兒已經困得不行了,自顧自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他閉着眼,聽到襲淵關了燈,感受到熟悉的體溫,習慣性地靠了過去。

快要睡着的時候,阮秋迷迷糊糊地想,襲淵無時無刻都要和他在一起,那以後他回了主星,襲淵是不是也要跟過去。

不知是不是睡前想着襲淵的緣故,阮秋這次又夢到了他。

他夢到了十五六歲時的襲淵,應當是在某個物資匮乏的貧民窟星球。

比起現在,未成年時的襲淵更加沉默寡言,個子很高卻較為消瘦,明顯過得不太好。

但他從那時就渾身透着一股狠勁,狠起來跟不要命似的,更沒人能欺負他。

他總是獨身一人,沒有親人或同伴,即使衣着破舊灰頭土臉,也是人群中較為出衆的一個,不論長相還是氣質。

有個喜歡同性的看上了他,想對他下手,結果把人綁來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被砍斷了雙手與雙腳,鮮血流盡而死。

他年紀輕輕,開始小有名氣,開始有人懼怕他。

再之後,襲淵加入了星盜組織,來到獅鹫星。

他進了訓練場,連勝好幾天。

這些場景的流速很快,幾乎一晃而過。

轉眼間,來到襲淵二十五歲時。

他突然生病,精神力時常失控,失控狀态下誰都壓制不住,嚴重的時候還會鬧出人命。

莉羅也在這個時候加入組織,她對襲淵的病很感興趣,嘗試做了一些藥劑,最後發現抑制劑最有效果。

于是襲淵開始使用抑制劑,從一開始三個月用一次,漸漸到一個月用一次。

看着他使用抑制劑越來越頻繁,阮秋十分擔憂,但他是在夢裏,連與襲淵說話都做不到。

畫面一晃,這一次來到了阮秋熟悉的地方。

——洛倫水星。

他看到了齊禮和趙江,恍惚間還以為回到了從前。

但夢裏沒有阮秋自己的身影,他只看到了襲淵。

他和下屬來到洛倫水星,待了三個月後準備離開。

這時下屬中有人想對襲淵不利,最終導致星艦墜毀荒廢區。

襲淵沒死,但受了重傷,機械盒及時為他縫合傷口。

這一次沒有阮秋,他也平安活了下來,并重新找到齊禮,在他那裏養傷。

聯盟軍依然進行着星系世巡,極夜如期而至,但司詢根本沒有來到洛倫水星。

襲淵找到機會返回組織,殺掉老首領順利奪權。

之後的發展,便更加不相同。

有人特意聯系上襲淵,給他送來一支新的抑制劑,據說效果很好。

襲淵正忍受病症帶來的不适,莉羅研制的抑制劑越發沒有效果,又暫時找不到調整的方向。

所以,他用了這支抑制劑。

在夢境中,阮秋無法得知那支抑制劑的效果,但他看見襲淵與對方的聯系越來越頻繁。

他經常會接下對方的懸賞任務邀請,以此來換取更多的抑制劑。

任務通常是需要大量錢財或物資,要是組織裏沒有了,襲淵就會帶人去別的地方搶,打劫其他星球或是商務星船。

莉羅是最先發現不對勁的,她找到襲淵,警告他:“首領,你是不是對他們的抑制劑上瘾了?”

襲淵并不在意,也可能是知道卻也毫無辦法,他需要那些抑制劑。

對方發來的任務也逐漸走向極端,開始需要活人,身體健康、精神力越高越好。

襲淵照辦不誤,有一次他前去某個偏遠的星球抓人,途中遇上軍隊耽擱了點時間。

在星球上抓走足夠的人數後,為了不留下任何痕跡,襲淵打算炸毀整顆星球。

他身邊沒了抑制劑,急于盡快完成任務回去,并且正處于失控的邊緣,血腥味刺激得他更加瘋狂。

沒有人能阻止他,幾枚威力強勁的能源炮朝着星球發射,爆炸聲震耳欲聾。

襲淵坐在械骸的駕駛艙內,沖天的火光透過觀測屏倒映在他臉上。

他身上還染着別人的鮮血,眼底滿是殘忍嗜血的快感,猶如殺戮成性的地獄修羅。

夢境在這裏戛然而止,阮秋睜開眼。

天已經亮了,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幾縷。

阮秋整個人都處于溫暖的懷抱中,一擡頭就看見了襲淵。

這張臉既熟悉,和夢裏的比起來,又是陌生的。

見阮秋醒了,襲淵掌心緩緩撫順着他的脊背:“現在起床?”

阮秋表情呆呆的,還未從夢境中徹底回神。

但他這次做夢,醒來之後沒有前兩次那麽慌亂害怕。

尤其是睜開眼看見襲淵,反而讓他安心了不少。

夢裏對抑制劑上瘾、瘋狂嗜血的襲淵,和晚上抱着他睡覺的人,完全不一樣。

襲淵根本沒有再用抑制劑了,更不會因為對抑制劑上瘾,而做出夢裏的那些事情。

阮秋伸手摸到襲淵的臉側,确認他是真實的,遲鈍地點點頭。

等起床洗漱好,阮秋從房間的小浴室裏換好衣服出來,看見襲淵坐在床邊,安靜地等待他。

與襲淵在一起的時候,阮秋還有一種錯覺,他都不像是一個星盜首領了。

他就是自己的男朋友,雖然有時會略有偏執,但總體是在變好的。

襲淵站了起來,阮秋主動過去抱他,摟着他的脖頸,埋着臉輕蹭:“哥哥……”

結合夢裏所看見到,他心情更加複雜難言,總之這個時候很想親近襲淵。

襲淵很享受阮秋這樣粘着他,抱了好一會兒。

他對昨晚依舊耿耿于懷,問道:“今晚還要一個人睡嗎?”

阮秋不自覺地臉紅,摟着他不松手:“不要。”

中午時分,司詢抽空與阮秋視頻通訊。

阮秋還是去了獅鹫星,他換了身黑色的衣服,但他不論穿什麽都一臉純良,連帶着身旁同樣一身黑的襲淵都順眼了許多。

“舅舅,”阮秋略顯忐忑,不敢說自己在哪,“你吃過午飯了嗎?”

司詢也不拆穿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視線不動聲色地掃過投屏,打量着阮秋的周身,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嚴格來說,十八歲成年後仍在監護人的看管之下,但戀愛方面是自由的。

阮秋和襲淵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司詢既不想太過約束他,又不希望他與襲淵發展太快。

他還沒有真正接受襲淵,總有一種好白菜被什麽拱了的感覺。

“最近幾天如何?”司詢開口問道,“好幾日沒複習功課了吧,怕是都忘了。”

阮秋更加心虛,低着頭:“應該沒忘……”

“是嗎?”司詢順勢說道,“正好我讓唐謙為你準備了幾份電子書,一會兒發到你的通訊碼上來。”

事關學習,阮秋趕緊坐直:“好的。”

“還有一些功課,差不多一周時間能做完,”

司詢此時像個嚴厲的老師:“每日做完,再發給我看看。”

阮秋連連點頭:“好的。”

一旁的襲淵很是不悅,等兩人的通訊結束後,哄着阮秋:“做什麽功課,不用做。”

阮秋搖頭:“不行……我還沒有畢業,本來應該繼續上學的。”

獅鹫星的确沒有學校和老師,連合适的書都沒幾本,阮秋和這裏的人不一樣,他肯定是需要學習的。

襲淵最終妥協:“好。”

他接收了司詢發來的所有文件,上傳至顯示屏,阮秋可以用電子書模式随時觀看。

阮秋下午沒事做,便在客廳裏看書。

趁着他入神的空檔,襲淵獨自進了卧室。

他打開通訊器請求連接,不久後,投屏當中再次出現司詢的身影。

“他在看書,”襲淵說道,“上次你說的提案,是怎麽回事?”

“斯夏普可能發現了什麽,”司詢眼神微冷,“懷疑聯盟與星盜有勾結。”

襲淵對此沒什麽表示,某種程度上來說,斯夏普猜對了。

“又有一名副星統領同意的提案,”司詢繼續說道:“一旦有第四張贊成票,我的一切反對将無效,他們會召集駐紮軍前往獅鹫星。”

他話音頓了頓:“盡快把小秋送回來。”

見襲淵不答,司詢冷哼一聲:“莫非你還想将他一直藏在獅鹫星?”

到時別說是副星的駐紮軍,聯盟軍也會站在襲淵的對立面。

襲淵背靠着椅子,盯着投屏中的司詢,突然問:“你覺得,阮秋在你身邊會更安全?”

司詢眉間皺起輕微的痕跡,沒有說話。

聯盟軍的确大不如當年……現在勉強能承擔起指揮的主将,除了蘭铎以外,只剩一名上将。

不少戰士的資源都流入了其他副星,尤其是哈林星。

如果主星失守,未必會比獅鹫星安全多少。

司詢沉默片刻:“你又有幾分自信?”

“不比你多多少,”襲淵坦誠道,他坐直一些,手臂撐在兩側扶手上,“我缺星艦和械骸。”

他的人倒是不少,只可惜沒有購買大量星艦與械骸的渠道。

整個獅鹫星,一共也就十架星艦、兩架械骸,大部分的錢都用于建造星球的防禦系統。

司詢雙眼極輕地眯了一下,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我可以給你這些。”

他最不缺的,就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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