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1)
那晚,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游泳太累了的關系,我回去一沾到床就睡着了,根本沒吃上安眠藥。往後的幾天倒是還有那麽一兩個晚上有一點焦慮,我按葉澤林說的吃了四分之一片的安眠藥,睡得也很踏實地。再後來,很多科目都要寫期中論文,每天晚上我看着那些彎彎繞繞的條文語句,簡直不困都發困,就再沒什麽失眠一說。我本來還想跟葉澤林說一句讓他別擔心了的,但是我突然發現,我連他的聯系方式都沒有,所以只好算了。
時光轉瞬飛逝,一個月過後,到了五月下旬,校園裏草長莺飛的,頗有夏天的模樣了。
學校發布了這學期期末考的時間安排,從六月末一直考到七月初,然後開始放暑假。
那晚闫菲從愛心社回宿舍的時候,和我們說了她們愛心社暑假的一個去給留守兒童支教的活動,從考完試的七月中旬到八月初,支教地點中部和西部各有一個,由愛心社報銷一半吃住和路費,而且還有實習學分,闫菲問我們有沒有興趣。
筱晴問說:“七月份去支教,那該多熱啊?”
“也不會太熱,畢竟那兩個地方一個在山裏,一個在高原上。”
“可我已經跟家裏說要回去了,我嫂子下個月生孩子,家裏叫回去幫忙。”筱晴有點遺憾,闫菲就說:“沒關系了,寒假也有機會。書亭裴裴,你們想去嗎?”
我還在考慮,書亭說:“我已經找好實習了,恐怕去不了。”
“啊?你才大二就找到實習了?這麽牛?”筱晴驚呼着。
“沒有,只是運氣好,我做家教的那個孩子她爸爸是公司法務部的,有個實習機會。”
“好吧。”闫菲點點頭,又來看我:“裴裴,你假期沒什麽事吧?”
“唔……”我考慮了一下:“支教難嗎,山上條件會不會很艱苦,沒水沒電沒廁所那種?”
“難肯定不難,都是小學生。艱苦也說不上吧,雖然是在農村裏,但也是慈善機構建起來的學校,不過條件肯定沒城市裏好了,肯定的。”闫菲苦了臉說:“裴裴,你別這麽嬌貴嘛,畢竟不是你去旅游住那種四五星級的酒店,你就當體驗生活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猶豫着:“那裏很偏僻嗎?怎麽去啊?”
“坐火車啊,集體一起去。你想方便點就去中部嘛,半天就到了,去西部的話要坐兩天的火車。”
我說:“哦……”
闫菲看快說服我了,又勸道:“怎麽樣?那邊其實不錯的,山清水秀,而且中部旅游景點也很多,你支教完了,想旅游也可以順便去逛逛。”
我再想了想:“那好吧,我跟我爸媽說聲,他們應該會同意。”
闫菲激動地歡呼了聲,跑過來抱住我:“那你這就算跟我報名啦!下周一第二節下課後在大學生活動中心登記面試,我們一塊去啊。”
“還要面試這麽麻煩?”我愕然,闫菲說:“也不算,就是先碰個面而已。不過後面就還有一些培訓課,可能要占點時間,但是也不麻煩的!”我無奈地聽着,反正都上了賊船了,培訓就培訓吧……
第二周我跟闫菲去面試的時候,發現報名去支教的人的确不算很多。大約是因為要占用假期時間,而且又要自己出一半路費的緣故。所以面試基本上是走個過場,主要是确定一下誰都教些什麽科目。
不過,我倒是在來面試的人裏頭看到了一個熟人,上次游泳課上那個溺水女同學的哥哥也來報名了,我記得他叫陸新陽。他過來跟我打招呼:“夏裴?你也報名去支教啊?”
我說:“對啊,我想着放假也沒什麽事,所以想去看看,順便也可以旅游,挺好的。”
他笑笑,我問說:“你呢?我記得你不是大三了嗎,不用實習?”
陸新陽說:“哦,我決定考研。這個支教聽說也是有實習學分的,而且只有兩三周,我覺得也不是很耽誤時間,所以就報了……對了,你是報名去中部還是西部?”
“中部啊,西部我怕有高原反應。”我嘿嘿地,他笑了聲說:“好啊,正好我也報了中部的,到時候可以一塊了。”
我笑一下,身後有愛心社的人叫我名字,我跟陸新陽說:“那我先去面試了。”他點了點頭。
教孩子們的科目只有地理,外語和體育這三個,本來我覺得我是教游泳的,但據愛心社去那邊考察過的幹事說,那村裏沒有游泳池,只有一條河,教游泳太危險了。而且留守兒童裏大多都是有些頑劣的男孩子,還是男生去教體育比較合适,安排我去教外語,我欣然接受了。
面試完後,我看見剛才調成靜音的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不是老爸就是老媽的。他們這兩天都在出差,不知道有什麽事這麽着急,難道是家裏的房子被燒了,不會吧?
我給老媽回過去,她一接起來就沒好氣:“你怎麽回事你?打那麽多遍都不接?!”
“剛才我有點事情……怎麽了啊?”我莫名其妙地。
老媽說:”你趕緊去附院,你爺爺心髒病犯了!”
我耳朵裏嗡了一聲,老媽繼續在那邊歇斯底裏地吼:“你現在就過去,你二叔電話打不通,萬一等會要手術家屬簽字呢?我跟你爸下午回去,你先在那邊守着!”
說完她直接把電話挂了,我又懵了好一會,出竅的魂魄才終于回來了。
我跟闫菲打了聲招呼,拿上手機錢包鑰匙,就急忙從活動中心跑出來,從最近的門出了學校。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司機們也去吃飯了,我在外面等了五六分鐘都沒打到車,附近又沒有公交站,我一咬牙,拔腿就往附院跑。
好在平時練游泳,我體能還可以。可是即便這樣,用跑五十米的速度狂奔了快兩公裏到附院的時候,我也上氣不接下氣了。
跨進急救中心門檻時,我踉跄了一下,手肘哐地一聲撞到玻璃門。站穩之後,我疼得龇牙咧嘴的,突然聽到幾步外有人叫我:“夏裴?”
我愣了愣,尋着聲音往身後望過去,看見兩張熟悉的面孔。葉澤林和他那個同學從門口外面的停車場朝我看過來,我大聲地說:“對不起老師,我現在有急事!”
說完我又慌慌張張地跑了,跑到急救室的地方,看見平時照顧爺爺的丁姨着急地在那裏踱着步。
我匆忙跑過去:“丁姨,我爺爺呢?!”
“剛被推進去了!”丁姨看到我,簡直松一口氣,竹筒倒豆子一樣地跟我說:“昨天夏老說有點心絞痛,我本來想帶他來醫院,但是他說不用來,我就拿藥給他吃了。結果可能今天太熱了,他剛才在外面散步的時候突然又疼了,走也走不了,我想說回家給他拿藥的,可是我還沒走兩步他就疼得躺地上了,我就叫了小區的醫生急救。但夏老卻好像休克了,所以我就趕緊打了120送這!”
聽到休克兩個字,我兩眼一黑,丁姨還要火上澆油地說:“我給你爸媽打電話,他們都在外地。我就給你二叔打,誰知道又老打不通,我簡直急壞了!現在你來了就好了,我下一家客人的孩子還在幼兒園等着我接她放學呢,四五歲的孩子,沒人帶不行,他爸媽都打我好幾個電話了!”
我說:“啊?可是,我一個人……”想到那畢竟是個小孩子,也只好把話咽回去,我無奈地說:“好吧……那您快去吧。”
丁姨急匆匆地走了,我有點慌亂地拿出手機,播了我二叔的電話,可那邊的确一直是無法接通狀态,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會。我本來還想打給我二嬸,可是想了想,她跟我二叔都已經離婚一年多了……
就在這麽不知所措的時候,身側突然有人說話:“你來這幹什麽,不舒服嗎?”我轉回臉,葉澤林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跟過來的。
“老師,我……”我剛張嘴,一瞬間卻突然覺得呼吸不上來,一下子失力地往下蹲,葉澤林俯身來扶我:“夏裴?”
“沒什麽……我、我喘一會……”我話也說不好了,頭上一陣暈眩,胸口也堵住。這個時候,葉澤林卻突然抓着我胳膊往他肩上一帶,手臂在我小腿上一用力,然後我身體就騰空了。
我有些懵地看着他迅速地把我抱進了旁邊的一間空診室裏,在病床上放下。他俯身在我面前,聽了聽我的呼吸,手心在我額上撫了撫,然後手指搭在我頸邊的動脈上。兩秒之後,他突然二話不說地把我外開衫的拉鏈拉開,又解開了我裏面襯衫頂上的兩顆扣子,然後手在我頸後擡了擡,壓低聲音:“仰頭,呼吸。”
我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只好擡了擡腦袋,他又說:“大口一點。”
我看着天花板深吸了兩口氣,聽見外面有人敲門的聲音:“怎麽了這是……诶,葉老師,出什麽事了嗎?”
我偏了偏臉,聽見葉澤林回頭說:“沒什麽,只是中暑了,能不能幫倒杯水?”
“好,稍等啊,馬上來。”
護士出去了,他回過臉來,我感覺一片昏花缭亂的,幹脆閉上了眼睛。
護士很快就回來了:“給,葉老師。”我聽見葉澤林道了個謝,護士就出去了。過了一會,我緩緩睜開眼,他把水拿在手上低聲說:“好些嗎,起來喝口水,慢一點。”
我點點頭,慢慢撐着床起了半身,就着他的手把水喝完,有些暈眩地說:“謝謝……”
他又把紙杯拿過去:“你躺着,我再去給你接一杯。”
葉澤林轉身出去了,我又躺下眯了會,腳步聲很快又回來了,站在我病床邊。我睜開眼,看見他就把杯子放在旁邊的桌面上,垂着眼睛看我:“午晚溫差大,你要注意穿脫衣服。你剛才跑太快,加上着急,所以會這樣,放松。”
我嗯了聲:“早上教室冷,有點穿多了……”葉澤林看着我,鎮定地說:“出什麽事了,慢慢說。”
我看着他:“我爺爺心絞痛犯了,正在裏面急救。”
他怔了怔,我語無倫次地道:“阿姨說好像挺嚴重的,剛才都休克了……我爸媽都在出差,下午的飛機才能回來,我二叔又一時半會聯系不上……萬一……”
“你別急,我……”葉澤林張了張口,我的手機卻突然響起來打斷了他。我拿起來看,是裴益的電話,我接起來,他在那邊有些急促地說:“裴裴,你現在在附院嗎?”
“我……在啊。”我有些茫然,他又問:“在急救中心一層?”
我說:“嗯,就在進來左拐那邊。”
“好。”他把電話挂了。我還沒怎麽回過神,門外已經有快步走來的聲音。我撐起身子往外瞧,居然看見裴益在外面張望着。我不敢相信地叫了他一聲:“裴益?”
他回過頭看見我,大步走了進來,我看着他的裝束有些莫名:“你怎麽會來,你不上班嗎?”
“你爸給我打電話了,讓我來附院找你。”他低頭看了看我,有些擔憂地伸手來擡我的下巴:“怎麽了,你臉色怎麽這樣,怎麽發燙?爺爺呢?”
我緊繃着的神經好像一下子松了:“我也不知道,我來的時候他剛送進去搶救,現在已經有十多分鐘了。”我抓了抓裴益的袖子,鼻頭一酸,不知道怎麽就有點想哭,抿了抿嘴巴說:“怎麽會這樣啊,怎麽辦?”
他一手環過我的肩:“好,沒事,不慌……”低下頭,指腹在我眼角擦了擦,“別怕,再等等。”
情緒一往上沖,我的頭又開始疼了。我伸手抓着他衣服,把頭靠在他胸前,難受地閉上眼睛。裴益在我背上輕輕拍着,一遍遍地說:“好了,沒事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暈沉沉地聽見外面有人喊:“有沒有夏建新的家屬,哪位是?”
我趕快擡起頭,裴益已經先我一步走了出去。我跳下床跟上,看見有護士站在外面。她看見我們說:“你們是夏建新的家屬嗎?”
我連連點頭道:“對,他是我爺爺,我爺爺怎麽樣啊?!”
護士出了一頭的汗,但面上還是很淡定:“別擔心,暫時搶救過來了。現在病人要轉去ICU病房,你們誰跟我辦一下手續?”
我松一口氣,腿一軟,一下坐倒在旁邊的椅子上。裴益看了看我,跟護士說:“我跟您去辦吧。”然後低頭扶了一下我的肩:“裴裴,在這等我。”
我點了點頭,他就跟護士走了。我坐了一會,發現自己的鑰匙錢包好像都落在了屋裏,就站起身,走回剛才的那間病房。
鑰匙和錢包都還放在床上,我走過去,桌上還放着一杯水。我嗓子都啞了,拿起來喝了兩口,忽然間,卻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
我四處張望着,很久之後,我才終于想起來,剛才沒注意,不知道葉澤林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作者有話要說: 啊,好肥的一章,考完試效率果然高……
嘿嘿,把小葉炮灰了一下,你們說他那時候心裏應該有什麽OS?
☆、獨家
獨家
在屋子裏呆站了一會,忽然身後有人敲門,我回過頭,好像是之前給我倒水的那個護士,她說:“夏裴是吧?”
“嗯。”我點點頭,她說:“你過來輸液室這邊吧。”
我有些迷茫:“去那幹什麽?”
“給你挂瓶鹽水,你不是中暑了嗎?”她看我還是迷惑,補充了句:“葉老師讓田醫生給你開的。”
“哦……”我反應了半天:“好,那您把單子給我,我先去交費拿藥,一會找您。”
“不用,他交過了。”護士又說:”快來,馬上該中午下班了。”
我只好跟着她走去輸液室,她給我紮完針就出去了。我自己愣愣地坐了會,看見裴益從門外走過,趕緊叫住了他。
裴益看到我在打針,蹙眉走進來,有些錯愕地彎腰蹲下:“怎麽搞的,病了?”
我解釋說:“沒有,是生理鹽水。剛才我從學校跑過來的,有點中暑。”
他又伸手來試了試我額頭上的溫度,“怪不得有點燙,難受嗎?”
“現在沒什麽了。”我說。裴益看了看點滴,稍微調慢了點,然後看着我說:“那你先自己坐這,我去跟醫生問問情況,讓你爸媽放心。對了,剛才你爸給我打電話,說你二叔聯系上了,他正過來。”
我說:“哦,好啊……”他摸摸我頭發:“我先過去,一會回來,別擔心了。”
說完裴益就急匆匆地轉身走了,邊松了松領帶。他低頭看那些單據,背上都被汗沾濕了一塊。我看着他不禁想,要是裴益沒有來的話,我一個人大概現在已經抓瞎了吧……
頭還是有點暈,我閉上眼睛靠着牆休息。大約過了十分鐘,我耳邊聽見有人說:“小姑娘?”
我睜開眼,眼前站了個人,這張臉我認得的。我有些茫然地說:“秦……醫生?”
“對,我姓秦,叫秦磊。你記性挺好啊,你叫夏裴是吧?”他笑眯眯地,一如既往的話唠。他把什麽東西放在了桌子上,又在我旁邊坐了下來,瞅了瞅我:“感覺好點了沒有?你臉色很差啊。”
“好多了。”我好奇地說:“您怎麽過來了,中午不休息嗎?”
“休息啊,我剛吃完飯回來。這不你們葉老師想着你跟你朋友應該還沒顧上吃飯,讓我順便給你們帶飯來麽。不過就是醫院食堂裏打的快餐,你們別嫌棄啊。當然了,你現在也不好吃太油膩的東西!”
我愣了愣,有點沒想到:“噢……”又想起來,低頭去拿錢包,“麻煩您了,我把錢還您。”
“行了吧,也沒幾個錢。再說要還也不是還我啊,又不是我買的,我就跑個腿!”他舉手阻了阻我的動作,又笑了笑:“诶,怎麽就你一個人,你朋友呢?”
我想他說的是裴益,還沒張口,裴益已經從門外進來了,看見我們有一點怔。秦磊笑了笑:“才說着就來了,行,那你們吃飯歇着吧。我也去休息會,下午還得上班,回見啊。”
我說:“好,謝謝,再見。”裴益也跟他點點頭,秦磊就走了。
裴益走過來,“認識的?”
“嗯,算吧……醫生怎麽說?“我問道。
“應該是心絞痛引發心肌缺血,導致休克了。”裴益看着我說:“你爺爺是不是之前就有心髒病?”
我想了想:“有啊,不過我記得是幾年前比較嚴重,還以為這兩年挺穩定的了。”
他輕輕點了個頭,好像有點累地在旁邊坐了下來:“醫生說更多的還得檢查才能知道,現在用藥在控制着,我已經給你爸媽打電話了。”
我說:“謝謝你啊……”裴益輕聲笑了笑:“你是在跟我說話?”
我抿抿嘴,看着他的樣子突然想起來什麽,指了指旁邊的袋子說:“你餓了吧,那有飯,剛那個醫生幫帶的。”
他擡頭看看還剩一半的輸液瓶:“沒事,我等等你,也不餓。”然後來握了握我發燙的手,去旁邊把窗和電扇打開了。
後來又過了半小時,我二叔才終于趕到,我爸媽在傍晚五六點鐘也陸續趕回來了。那時候我爺爺的情況已經暫時穩定,他們看我一臉菜色,就讓裴益送我回學校了。
我們先去醫院附近的一家粥店解決晚飯,我還是沒什麽胃口,覺得中午吃的那些苦瓜冬瓜之類的倒還可以吃,就照着點了幾個差不多的菜。
裴益送我回寝室,一路上沒有太多話。上次從他家出來後,我今天是第一次見他。本來那時候想着,以後見面或許會有些奇怪的,但現在卻沒什麽太多尴尬的感覺,應該是因為我們都太累了。
到了宿舍樓下,我問他說:“你是不是還要回公司啊?”
裴益點點頭:“中午突然就跑出來了,還有點事情要收尾,怎麽也回去收拾一下。”
我抱歉地說:“真的很辛苦你,我爸媽也真是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事都叫你。”
“說什麽傻話,你一個人可以?”他輕笑地看着我,手握過來在我手心裏試了試,“沒那麽燙了,這兩天記着別吃辛辣的東西,可以的話喝點綠豆粥。”
我嗯了聲,安靜了幾秒,他在我手背上輕撫了撫:“快回去休息吧。”
“好,你也要早點休息,別累生病了……”我靜了靜,說:“那晚安了。”
“晚安。”他點點頭,我就轉身上樓了,一直走到電梯前,回過頭,裴益剛剛轉身離開。我看着他的背影想,他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讓我覺得依靠和安心。
後來的兩天,我爸媽光跑醫院了,我沒課的時候也會去醫院看看。我爺爺情況已經好多了,又變回那副老頑童的樣子。只不過老爸告訴我,我爺爺檢查出來的情況其實不太好,可能要動手術,可是醫生說,他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周四中午,我從醫院回學校,出來的時候,遇到那天給我打針的護士。她關心地問我有沒有好點,又說了句:“你們小葉老師真的是很關心學生,我記得上回他也是大半夜的送一個喝得爛醉的學生過來,那學生吐得不行,還嘔血,他就跟着忙了一夜,最後人沒事他才走了……诶,你記得要跟他說聲謝謝啊。”護士笑笑的。
我茫茫然地應了聲好,那天之後,我還真是把這件事給忘了。
回了學校,我想了想,往生科院那邊的方向走了過去。
道謝是應該的,可是我在糾結着該怎麽謝。難道又要請葉澤林吃飯,聽他在飯桌上講屍體?但如果不請他吃飯的話,難道要把錢還給他?可我又不知道該還他多少錢,而且那感覺像是人家很吝啬那兩個錢似的……
算了,不管了……我走進生科樓,上了五層,在挂着葉澤林門牌的辦公室前敲了敲,卻沒人來應,我就又跑到隔壁的幾間房間去。這棟樓是新建的,很先進,實驗室旁邊挂了個多媒體顯示牌,顯示着誰正上什麽課,我看見葉澤林的名字,就安心地站門外等了。
我等了有三分鐘,鈴聲就響了,又過了幾分鐘,教室門才打開,下課的學生魚貫而出。我躲在門邊探着頭往裏瞄,看見葉澤林站在講臺上,身邊有人在問他問題。他垂着眼睛很專注地聽着,微翹的睫毛偶爾眨動一下,然後接過紙筆,一邊低頭寫,一邊低沉卻清晰地道:“加PI3K抑制劑,這個劑量,用藥時間延長一周,再觀察一下。”
講什麽啊,我聽不懂……那個學生把紙接過來的時候,我隐約看見那張紙上滿滿地寫了幾行的數字和英文符號。那學生瞅了兩眼,用一副很崇拜的目光仰望着他,我忽然就覺得,人與人的世界真的很不一樣。
問他問題的人一個接一個,于是我又等了大概十分鐘。直到終于沒人再問他了,葉澤林才把桌上的眼鏡鋼筆放進衣袋裏,轉身低頭往門口這邊走。
我小聲叫了他一聲:“葉老師。”
葉澤林擡頭看到我,頓了一下,旁邊有人往外出。他錯開一步,又擡了擡手,示意我到一邊去。
往旁邊過道走了幾步,他一 本正經地看着我:“找我有事?”
剛才的幾個學生正好說着話走出來,我在一片嘈雜聲中說:“嗯,你今天中午有空嗎?我想……”
葉澤林卻突然垂下眼:“稍等。”然後從兜裏拿出手機,看着屏幕皺了皺眉,然後接起來:“喂?”
我擡頭看着他,他聽着電話那頭,表情有些恍然的變化:“噢,抱歉。我剛下課,現在過去……好。”
葉澤林挂了電話:“你剛才說什麽?”
我遲疑着:“你……現在有事啊?”
他點點頭:“約了個人。”
“哦,那不耽誤你了,你趕緊去吧,我只是路過。”我想了想,說:“對了,前幾天謝謝你幫我開藥。”
他卻好像有些疏離,沒說什麽,随便點了個頭,又看看手機:“我已經遲到了,我先走。”
我說:“哦……”好字還沒說出口,他已經轉身匆匆地回辦公室了。
我往電梯那邊走,又拿起手機打電話給筱晴她們,叫她們帶我一起吃飯。
“我們在東門,你在哪?”筱晴接起電話說。
“怎麽在那麽遠啊?我在生科樓這邊,你們要等我一下。”
“沒事,你不用趕,慢慢來,到了打我們電話。”
“好啊。”我邊說邊按了電梯,看見葉澤林脫了白大褂,只穿了一件白襯衫英挺地從辦公室裏走出來,一溜煙地直接從旁邊的樓道裏走下去了。
我慢吞吞走到東門,看見筱晴和闫菲坐在長椅上等我。我走過去,她們一人拽住我一邊的胳膊,往東門外走。我問說:“你們不是去剪頭發了嗎?”
“早就剪完了,剛才我們來聽了會聽力。”筱晴指了指一旁的電教,闫菲問我:“裴裴,你爺爺咋樣了?”
“還行吧,能動了。“我應說:”我爺爺不管什麽時候他都樂呵呵的,但精神肯定沒之前好。”
出了東門,正對着的是幾家大餐館,火鍋店海鮮舫什麽的,我們不考慮,于是一直又往南邊走。
我拿着手機,低頭刷微信朋友圈,老爸老媽又給我發來一堆心靈雞湯了。我默默地無視,再往下翻,看到裴益的,點進去一看,他照例還是什麽都沒有發……
這個時候,筱晴卻突然拽着我猛地停了一下,拍我的胳膊:“喂喂喂,你們快看那是誰?!”
我和闫菲都停了下來,回過頭,順着筱晴的視線朝那家餐館裏望過去,然後我睜了睜眼睛。
嗯?怎麽葉澤林又會在這家湘菜館吃飯,上次他不是說他不吃辣嗎,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對面還坐着一個女的?
估計是覺察到我們灼熱的視線,他下巴一偏,視線掃了過來。
我們幾個的動作太大了,不光是他,連他對面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他們兩個一起往窗外看過來,筱晴就在那誇張地跟他們揮手。我看見葉澤林在我們三個臉上依次掃了一遍,最後停在我臉上,兩秒之後有些淡漠地垂下眼,沒任何表情地回過臉去了。
他對面的女孩子卻反而親切地沖我們笑了笑,随後也收回了目光,跟他說了句什麽。看口型,她大概是在問葉澤林,我們是誰。
我看見葉澤林淡淡地掀了掀唇,這兩個字倒是好認,因為我已經聽他說過很多次了:“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有點傲嬌的小葉老師……
☆、獨家
獨家
我呆站着看,筱晴在我旁邊驚叫道:“那女的是他女朋友?他有女朋友?!”
“應該是吧?”我說,看她跟他說話這個親密的樣子。
“像一對,挺漂亮的。”闫菲把大家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嗯……”我也不禁多看了兩眼,那女孩白白淨淨的,長發及腰,穿一身花邊連衣裙。不知道為什麽,我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裴益前女友的影子。但是,眼前這個女孩子卻更加貴氣一些,卻又不俗,很清新的感覺。我撇撇嘴,一瞬間心裏的感覺還有點微妙,果然大家都喜歡這一型的。
我們愣愣地站在那,像站在動物園裏看大熊貓一樣稀罕地圍觀了有十秒。葉澤林的視線再度飄過來,又多看了我們兩眼,不知道是不是不高興了。我終于回過神,連忙錯開視線說:“哎,我們走吧,別站在這裏打擾人家了!”
“嗯,太打擊了,我不看了!”筱晴一邊說,一邊攬過我胳膊。
闫菲拉我的左胳膊說:“難道你去蹭課就沒發現課上有比她更漂亮的?”
“倒也不是沒有,但漂亮的沒她氣質好,氣質好的沒她漂亮。”筱晴神總結了一句。
剛才葉澤林應該就是在跟他女朋友打電話吧,怪不得那麽心急火燎的。我低頭想。
我們在不遠處一家與湘菜館拉開檔次的桂林米粉搞定午餐,然後回宿舍睡了一覺。下午書亭有課,筱晴文娛部開會,闫菲有個選修課作業要寫,叫我跟她去圖書館自習。我想着反正一個人呆在寝室也沒什麽事,就跟着去了。
不過我不想看專業書,所以跑到人文書籍那一層找了幾本言情小說。回去原來的位置坐下,我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一本書看到一半,頭頂上忽然有個熟悉的聲音輕輕叫我:“夏裴。”
我擡起頭,看見葉澤林站在長桌對面。
我有一點怔住,還沒開口,他就擡手指了指。我往旁邊看,明白過來他是叫我到樓道裏去說話。
他轉身先走了,我連忙站起來。闫菲驚詫地看着我,我迷茫地攤了攤手,然後跟了過去。
進了消防樓道把門關上,有一些回音的感覺,葉澤林放低了聲音說:“你爺爺後來情況怎麽樣?”
我反應了一下,說:“哦,已經暫時脫離危險了,不過後面他還要做手術,所以還在住院。”
“醫生怎麽說?”他問道。
我想了想:“好像是什麽,冠動脈阻塞……”
“比例多少?”
“有百分之七八十吧?”
“那應該要做支架或搭橋了。”葉澤林說。
我低頭嗯了聲:“我爺爺幾年前做過支架的,這次又複發了,醫生說保守治療不行,建議開刀。但是我爺爺年紀又比較大了,所以家裏還是有點……”
“你爺爺有沒有高血壓糖尿病之類?”
我擡起頭:“那倒沒有,我爺爺除了心髒不好,別的都還挺健康的。”
葉澤林點點頭:“嗯。”又忖了兩秒,沉穩地道:“既然醫生建議做,說明不動手術的風險更大。也不用太過擔心,現在搭橋手術已經很成熟了,即使是高齡的老人,也有很多接受這種手術。不過……附院的确不是這方面的權威,如果需要的話,我父親之前有個朋友,是安貞醫院的心外專家,主刀二十年了,我可以幫你們聯系。”
他說起這些來口若懸河,我愣了好久:“哦……好啊,我問問我爸,先謝謝你了。”
他點點頭,沉默了兩秒:“你中午找我是想說這個?”
“嗯?”我呆了呆才想起來,我原本中午是想請他吃飯。我笑了下說:“哦,不是……我原來以為你中午沒事,想請你吃個飯的。”又補充道:“但這次真的是我請你吃飯,因為醫院打針的錢你也幫我墊了嘛,而且還幫我們買午餐來着……”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梢看我,我繼續說:“不過我也知道你很忙,要是你沒空的話,你看我把錢直接還給你行嗎?不然我真的過意不去……”
他卻安靜了一陣,低聲地道:“我晚上有空。”
”啊?”我愣了愣,揣摩了下他的意思:“哦,那……”我又擡手看了看表,才剛五點過五分,現在去吃飯會不會太早啊?
我笑了笑說:“你現在就餓了嗎,還是晚一點去?我都可以,我晚上沒課。”
他又靜了兩秒,眨了一下眼睛:“餓了。”
“……”我突然有點沒話講,難道他中午光顧着談情說愛,連飯都沒吃好嗎,果然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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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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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