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3)

會,我才知道她是報名去西部的,有點無語地說:“那我豈不是要一個人去那山溝溝裏,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啊?那我肯定不去了。”

闫菲惆悵地道:“我也是最後才被臨時調過去的。西部沒人願意去,都怕曬一臉高原紅回來,我們愛心社的人只好身先士卒了。”

陸新陽正好過來發車票,他這段時間跟我和闫菲吃過兩次飯,算熟了。闫菲開玩笑地跟人家說:“陸學長,你是去中部的對吧?麻煩你到時候照顧一下我們裴裴哦,幫她拎拎包打打水什麽的,她可是千金大小姐。”

“這幾個星期好像都是我在幫你打水吧?”我沒好氣地反抗,陸新陽卻爽快地笑說:“沒問題。”

期末考陸陸續續結束後,就開始放暑假,我原本以為我趕得上爺爺做手術的,但最終他們定的日子在七月中旬,那天我已經出發去支教三天了。老爸老媽說有消息就通知我,爺爺更是笑呵呵地讓我放心去玩,說等我回來的時候,他就可以下床跟我去公園蹦跶了。

集體去支教的火車上,我們二十個人分散在兩節車廂。一身汗地上了火車後,陸新陽過來幫我搬行李上架子。看我一個箱兩個包,他有些愣地說:“你都帶了什麽東西啊,夏天衣服有這麽多?”

我說:“哦,不是,我帶了些床單蚊帳之類的。”

陸新陽就笑了:“那邊是大通鋪,不是一人一張床的,你要換自己的床單可能有點麻煩。”

我一聽有點不好意思,他看跟我位置離挺近的,就問我旁邊那人能不能換,坐到旁邊陪我聊天來了。

開車之後,我有些困頓,到那邊要十幾個小時,我從來沒坐過這麽久的硬座。在位置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醒過來的時候,看見身上蓋了件衣服,陸新陽在那看考研的書。我問他說:“這衣服是你的嗎?”

他回頭說:“嗯,我剛才看你睡得好像有點冷。”

我看了看他道:“那你不冷啊,要不外套還你?”

“哦,沒事,我還有一件。”他從書包裏又找出來一件運動服,我于是就心安理得地蓋着了。

後來入夜,我累得睡得東倒西歪的,釣魚釣得一直撞人家身上,我就記得自己說了好幾次“對不起”,然後又死死地睡過去了。

總之,跋涉了一夜,第二天到了C市,我們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大巴,下午才終于到了支教那個村子的……縣上。

大家先在縣上的小旅館裏休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再出發去村裏。兩個人住一個房間,跟我分到住一起的女生是跟我同年級經管學院的,叫陳希,關燈睡覺的時候,她居然問我:“跟你坐一起的是你男朋友麽?”

我莫名地說:“不是啊,怎麽了?”

“沒有。”陳希笑笑說:“我每次從前面去打水上廁所,都看到他幫你蓋衣服,你還靠他肩上。看他挺照顧你的,我就以為你是他女朋友呢。”

我頓時有一點窘,該不會我口水都流人家身上了吧?看來下次得找機會謝謝陸新陽一下。

第二天去到村裏,那邊的校長和留守的孩子們列隊歡迎我們。孩子從五六歲到十來歲不等,站了有幾排,大多瘦瘦黑黑的。中途還有個插曲。一個老師模樣的人跑過來跟他們的校長說:“老劉,附近幾個村子我都跑遍了,還是找不到楊一昊那兔崽子!”

劉校長就很歉意地跟我們說:“我們本來有四十八個學生,現在這是四十七個。有一個經常逃學,調皮得很。”

因為我們是第一天來,所以當天不教課,就跟孩子們認識一下,做做游戲,培養感情。

我在來之前,查了一些關于留守兒童的資料,但實際接觸下來,卻覺得他們不像新聞裏報導得那麽堅強樂觀,反而更多的都很內向,甚至好像還有些自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離開親人,無依無助的關系。

晚上的時候,孩子們都回家了,我們就在女生住的平房裏打拖拉機。我爺爺今天做手術,我一直等着爸媽的電話,十點多的時候,老媽才終于給我打來,說爺爺的手術很成功,傍晚的時候就出來了,到現在情況一直很穩定,讓我放心。

我松一口氣,老媽又舊事重提地說:“還有啊,你能不能再問問你朋友,到底怎麽謝謝周醫生啊,吃他們一塊吃個飯行不行?他也太不食人間煙火了,剛過來巡視,你爸提了句,他就一直說不用,我們都沒轍了!”

我有些遲鈍地應了聲,老媽就把電話挂了。

我在外面站了一會,想了想,不知道葉澤林是不是已經睡了,就給他發了條短信:“老師,我爺爺手術成功了。”

過了沒多久,他回了過來:“恩,我已經知道了。”

現在總該可以說道謝的事了吧,我想着老媽的話猶豫着,握着手機,在想該怎麽措辭好。誰知道兩分鐘後,葉澤林居然給我打了過來,我趕緊接起,聽見他說:“夏裴。”

感覺已經挺久沒聽見他聲音了,我說:“你還沒休息啊?”

他說:“沒有。”然後直接轉入了正題:“你爺爺術後情況怎麽樣,呼吸電解質這些都正常麽?”

“我不在他跟前……不過我爸媽說他現在已經醒了,應該挺好的吧。”

葉澤林欣慰地應了聲,我又道:“而且我爸媽說,手術很快。那個手術方法叫什麽來着,一般要三小時的,我爺爺才兩小時多一點就出來了,周醫生真的很厲害!”

“非體外循環。”他低聲解釋了句,我說:“對,就是那個,說是讓心髒一邊跳一邊做手術的,那手得多穩啊,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葉澤林沒說什麽了,似乎低笑了聲。我沉吟了一陣,沒辦法地道:“嗯……還有個事情,我爸媽說,這次我們真的挺麻煩周醫生的,他們想着不論如何,起碼要請他和你還有你父親一起吃個飯。但周醫生實在是……他過去看我爺爺沒事就走了,我們全家都覺得很不好意思……”

安靜了片刻,葉澤林淡淡地說:“你們和其他患者一樣,都要交手術費,不是白做的手術,不需要不好意思。”

“那怎麽一樣……”我辯解了句,他卻又不容置喙地說:“我知道周醫生的脾氣,是因為你爺爺的情況不算樂觀,手術有風險,他才願意接。病人在他眼裏都一樣,而且他不喜歡應酬,所以同你父母說,別費心了。”

我想了想,躊躇着問說:“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很不喜歡應酬?”

葉澤林頓了下,特別堅定地“嗯”了一聲,又生怕我們非要請他吃飯一樣地補充了句:“我在外地,也不方便。”

我沒有戳穿他,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畫面,如果他一本正經地在飯桌上講福爾馬林,太平間,泡屍池什麽的,老爸應該也會暈死吧。

我嗤地一聲笑出來,隔了兩秒,葉澤林在那邊低聲說:“你笑什麽?”

“沒什麽……“我趕緊打住,“那好吧,我去跟我爸媽說。如果下學期回去你有空又不嫌棄的話,我請你吃飯好了。”

他又靜了兩秒,挺輕的聲音:“你怎麽總是要請我吃飯?”

我怔了怔:“哦,沒有……因為我、我也不知道還能請你幹什麽啊。你放心吧,我已經知道你不能吃辣和生冷的東西,不會再讓你有前兩次那種不好的回憶了!”

他沒有吭聲了,只有輕輕呼吸的聲音。靜默了一會,我說:“對了,你剛才說你在外地,是旅游嗎?”

“不是,是參加我們學校和C大的一個合作項目。”他淡淡地解釋,我卻愣了下,“C市?我也在這邊啊。”

葉澤林有一點驚訝地說:“是麽?”

我說:“嗯,是學校愛心社組織的一個給留守兒童的支教活動。不過也不算是C市了,是在它下面的一個村子裏。”

“是什麽地方?”

我想了想,把縣名村名都告訴了他,葉澤林也沒說什麽,叮囑了句注意安全,然後就挂斷了。

我回到屋子裏,看她們又玩了一會牌,十二點多的時候,大家就收拾上床睡覺了。

我習慣性地看了看手機,卻發現有一條裴益的短信,正正十二點發的:“裴裴,生日快樂。聽姑父說你一個人在外面,照顧好自己。”

我愣了很久,對啊,明天……應該說是今天我過生日,但連我自己都忘了。家裏忙成這樣,爸媽也忘了。

眼眶突然有點熱,我想,會這樣第一時間記着我的,大概也只有裴益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啊,終于抽完了,放回來……

小陸也是個醬油男配,裴益讓小葉醋,他讓小葉壓抑……

明天暫時還不知道有沒有更,要出去,盡量哦!

☆、獨家

獨家

第二天早上,我們就要正式教孩子們功課了。

教室挺小的,差不多五十個孩子,被分在三個班,每個班有四五排。上午第一節地理,第二節英語,下午半天都是體育課。愛心社培訓時說,那學校因為師資不足,之前只教了語文數學和一點歷史,英語就完全沒涉及過,給我們發下來的英語教學大綱也基本就是幼兒園的水平。

陳希講的是地理,她上第一節課的時候,我和另外幾個同學站在教室後面旁聽了一下。她用帶來的投影儀放了些圖片,然後講了一些世界上挺有意思的地方,比如索馬裏海盜,百慕大三角之類的,孩子們都睜大眼睛,像餓鹫一樣地盯着她。她又把愛心社買的小型地球儀給大家發下去,每個人都心滿意足地在那摸着。

中途的時候,我跑出來回了幾條生日祝福短信。剛想回教室,卻看見沒幾步的地方有個老人家拉着個孩子,站在校門那張望,我遲疑着走過去:“爺爺,您送孩子來上學啊?”

那爺爺說了幾句土話,含含混混的我也聽不懂。我又看了看那孩子,他一臉倔強地用眼角瞟我,也不吭聲。我只好比手畫腳地說:“您等我一下。”然後就跑去劉校長的辦公室報告了。

劉校長一聽我說的就站起來:“肯定是那個兔崽子!”急急忙忙地出去了,我跟在後面,看見劉校長跟那爺爺說了幾句話,然後就拎着那孩子進了我們課室。

正好下課鈴聲響了,我站在教室門口,看見陳希站在教室中央,學生們還圍着她在津津有味地聽故事。唯獨剛被抓進來的那個,坐在第一排被重點監控的座位上,老神在在地叉着手坐那。覺察到我在觀察他,他偏過頭來,瞟了瞟我,眼皮一翻又撇過臉去了。

我有點迷茫,他跟我姑姑的孩子差不多高,應該不過十歲,這叛逆期也來得早了些吧?

過了十分鐘,又打了上課鈴,陳希就過來跟我說,該我粉墨登場了。

我站講臺上先說了幾句開場白,然後問了句:“剛才陳老師說,我們全世界有多少個國家和地區啊,你們還記得嗎?”

“224個。 ”小朋友們齊聲答,我又說:“那麽,有一種語言,大概全世界有170個地方都在說,你們知不知道是什麽語言?”

“英語。”他們又答。我滿意地點點頭:“嗯,大家在電視上應該都或多或少地聽過英語吧,那有沒有人會說幾句的,常用語也可以?”

教室裏有點寂靜,靜了幾秒,突然有學生指着剛才被校長擰進來的孩子說:“老師,他會說!”

我視線掃過去,那孩子卻不屑地罵了一聲,回頭白了他同學一眼。我猶豫了兩秒,走過去鼓勵着道:“你學過英語啊,能不能給大家講兩句示範一下?”

他沒吭聲,舌頭一伸,居然沖我做了個鬼臉。

旁邊看見的同學笑了,我也頓了頓,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叫什麽名字?”

他坐在位置上,撅着嘴安靜了一會:“What is your name?”

我又愣了愣……搞什麽,耍我啊?安靜了兩秒,旁邊的同學代他答:“老師,他叫楊一昊!”

我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他就是昨天逃課了的那個調皮鬼。

我想了想,又笑着問他說:“你多大了?”

他果然顯擺着答:“How old are you?”

“你好嗎?”

“How are you!”他不耐煩了,我說:“唔……我不好,簡直糟透了。”

這回輪到他愣了愣,我瞅了他一會,彎下腰低聲道:“怎麽了?你該不會只知道I’m fine吧?”

他咬了咬牙,氣鼓鼓地瞪我。我轉身走回講臺上,想了想說:“大家都聽見楊一昊同學剛才說的沒有?他發音很标準哦,以後你們有不會的,可以多多向他請教。”班裏的人都一愣一愣的。

後面半小時的課就挺順利的了,可能是因為沒接觸過外語的關系,孩子們都還挺有求知欲。楊一昊趴桌子上睡覺,我一想反正教的那些東西他應該也懂,就沒去管他。

中午在學校的食堂吃大鍋飯,我跟陳希站一起排隊,她看了看菜,唉聲嘆氣地小聲跟我抱怨:“怪不得夥食費才交那麽一點,每天都吃這些大白菜和蘿蔔,就給一塊肉。我可不能再減肥了,再減胸都沒了!”

她的确瘦得皮包骨的,我也發愁地說:“那要不過兩天周末的時候我們去縣上……啊!”

我突然大叫了一聲,手上的飯盆也摔掉,因為有人猛地來掀我裙子。大家的目光都聚焦過來,謝老師在遠處大喊了一聲:“楊一昊,你找打是不是,那是老師!”

“沒事吧?!”陸新陽不知道從哪裏跑過來問我,我氣得說不出話,驚魂未定地看着楊一昊往外跑,被那個他們學校的謝老師追過去蓋了兩耳光。劉校長趕過來連連跟我道歉:“對不起啊小夏,實在對不起,他就是這麽皮,你以後看到他躲遠點!”

我還傻着,往那邊瞧了瞧,謝老師還在那打他屁股。沉默幾秒後,我無奈地說:“哎,算了,別打了……我沒什麽。”

劉校長又說了幾句抱歉的話,還叫人給我多打了兩塊肉,作為精神補償,我抱着有總好過沒有的心态接受了……

然而後來,跟他們在一張桌上吃飯的時候,我又聽劉校長和謝老師講了些楊一昊的事情,挺可憐的。又往那邊瞄了一眼,看見他在那狼吞虎咽,也就氣不起來了。

下午體育活動,教了一套廣播體操以後,就開始集體做游戲,一直到下午五點放學,我們都精疲力盡的。

晚上食堂的夥食更簡單,只有醬油炒飯,我把飯往嘴裏送的時候有些心塞地想,這大概是我過得最凄涼的一個生日了吧……

農村路燈少,顯得天黑得很快。吃完飯回到我們住的那個平房裏,女生正三三兩兩地約着一塊去洗澡,我就也應了聲:“等我啊,我也去。”

陳希就說:“那你快換衣服,我們在外面等你。”

她們就出去了,我剛要換裙子,床上的手機卻響起來,我偏頭看了眼,居然是葉澤林的電話。

我第一反應是我爺爺出事了,特別緊張地接起來:“喂,葉老師,我爺爺怎麽了嗎?”

葉澤林在那邊頓了頓:“我沒聽說他有事。”

“哦!”我松口氣,愣了兩秒,又沒什麽頭緒地說:“那你找我有事啊?”

他沉吟着道:”你們支教的學校,在村子裏的什麽位置?是不是不能開車進去?”

我莫名地說:“村子裏路比較窄,只有摩托車能進來。學校離村口不遠,也就一公裏吧,但是路比較繞。”

他沉默着,我又反應了一下,不确定地說:“難道你……現在在村口嗎?”

他靜了靜,輕輕“嗯”了一聲。我愣了半天,他淡淡道:“算了,我回去了。”

我忽然回過神:“別啊,你就在那等我,我現在去接你。”

“別出來了,天黑了容易迷路,不太.安全……我只是路過。”

我連忙說:“不會的,我路很熟,帶個手電就行。你別走啊,我現在出去,別讓我白跑了!”

說着我就想把電話挂了,他卻又說了句:“別跑太快,慢慢走。”

“哦,好!”我把電話挂了,拿着手機地圖還有電筒跑出去,陳希看到我:“诶,你怎麽沒換衣服?”

我邊往外小跑邊說:“哦,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你們去洗吧。”

“去哪啊黑燈瞎火的?你注意安全啊!”她在後面喊我,我揮揮手表示知道了。

之前愛心社培訓安全問題的時候,一直反複講過村子的路,這裏有個電線杆那裏有個計劃生育标語什麽的,所以我走得還算順,就是實在有點黑,一個人哪怕是打着手電也怪瘆得慌的,我的腳步不知不覺就加快了。

約莫一刻鐘後,我小喘着到了村口,那裏有個路燈。鵝黃色的光暈下,我遠遠地看見葉澤林穿着白襯衫,背對着我靠在車上,望着遠處的田埂。我的腳步突然就慢了下來,放心地,緩緩地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不太肥,不過還是守護了日更嗯!

☆、獨家

獨家

我把電筒關了,有點悄無聲息地走近,看見葉澤林神色有些茫茫的,唇角輕輕地抿起來。覺察到動靜,他轉過身,手插在褲兜裏,慢慢朝我走了兩步過來。

剛才我想着附近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學校食堂又關門了,所以一張口就問他說:“你吃過晚飯了嗎,沒餓着肚子吧?”

“剛在鎮上吃過了。”葉澤林淡淡地說:“你呢?”

我說:“嗯,剛才在學校食堂吃的。”他就點點頭,我想了想:“你不是說你在C市參加項目嗎?”

“今早結束的。”

“哦……”我又看看那輛車,“這車是你租的?”

“借朋友的。”葉澤林停了一下,開口解釋道:“離這十幾公裏有個湖泊景區,下午我去轉了轉,剛才回到這,問了下村子不是太遠,就順道過來看看。”

我笑笑說:“嗯,老師,你真有心。”

他垂了垂眼睛,沒說什麽,我又遲疑着道:“那……我帶你進去看看?”其實我也不知道要看什麽,到處都殘敗破舊,還烏漆麻黑的。

葉澤林卻點點頭:“好。”

雖然黑,但好在這裏的樹很多,到了晚上,空氣也不燥熱。重新進了村口,我把手電打開說:“你小心腳下啊,這邊不是水泥地,有很多小石頭的,不要絆倒了。”

葉澤林應了聲,又安靜地走了一會,已經拐了兩個岔路口,他低聲問我:“你是怎麽認路的?”

我轉過臉,晃了晃手說:“我們發了有地圖啊,唔……不過其實不用地圖也可以,這邊有很多天然路标。”

“天然路标?是什麽?”

我得意地道:“就是牆上有很多标語啊,比如這邊我記得有一個……”我把手電晃到一面牆上說:“ ‘生男生女都一樣’,前面那個路口好像也有标語……”我又把光挪過去,看見上面寫着:“預防艾滋病,請用……”

看到後面那三個字時,我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慌慌張張地把手電光晃走了。但血液還是沖得我頭皮發麻,因為葉澤林一定已經看到了,我風中淩亂地用眼角瞄了他一眼,他果然有些肅然地壓了壓唇角。

農村裏的标語怎麽那麽直白啊!我吐血……

又尴尬地走了幾步,葉澤林輕咳了聲,打破沉默說:“這路是通往你們支教學校的麽?”

我小心翼翼地道:“嗯……這是大路,前面不遠有一條河,這邊的居民基本都是沿着河建房子的,挨着的幾戶都是親戚,前面就能看見了。”

他嗯了一聲,我又說:“這邊有錢一點的人家房子外面都是砌瓷磚的,沒錢的就只是水泥樓。前面這幾家人聽我們那個校長說還是挺……”

我突然就沒說下去,因為我的手電光晃到了一個小小的人影,正在翻前面那戶人家的牆。我覺得肯定是小偷,趕緊小跑了幾步過去,葉澤林在後面說:“你去哪?”走快了兩步跟了過來。

我拿着手電站在牆下,去照那個人的臉,他被我的光晃得躲了躲,我看清後愣了一下,生氣地說:“楊一昊!你爬別人家圍牆幹什麽?快點下來!”

那孩子坐在牆上對我說:“關你屁事!”

我怒道:“你再不下來,我就去拿鈎子把你鈎下來了啊!快點,我數一二三,一!”

他罵了聲,突然站起來在牆上走了幾步,我怔愣地看着他像在走平衡木一樣,一時沒回過神,然後他突然一躍跳到前面那棵樹上,三兩下就像猴子一樣蹿下來了。

我走過去想對他進行一番思想上的教育,結果楊一昊爬下樹後拔腿就跑,我一想他還要去別的地方偷東西,也連忙拔腿追上去,後面葉澤林叫我我也顧不上了,一邊大喊着:“你給我站住不要跑,不然等我抓到你我就報警了!”

楊一昊一聽就害怕了,更加用力地跑起來,不過終究速度差我太多。眼看我就要追上他的時候,他卻突然一拐,從路邊跳下坡,往河那邊不要命地奔過去了。我反應了一秒,突然想起來還沒到河的地方有塊沼澤地,驚恐地叫起來:“你去哪裏?!”

話音還沒落,我就看到他身體一歪,像是踩空了一腳。我什麽也沒想就也跟着跳下坡,跑了兩步,腳背卻絆到一塊石頭,然後我就整個人一邊滾一邊滑下去了,只來得及聽見後面葉澤林大喊了我一聲……

不過這樣一來我的速度也快,我爬起來才跑了兩步就已經撈到了楊一昊的胳膊,把他往回一拽,大罵着說:“王八蛋,你不要命啦?!”

他好像被我罵懵了,過了好幾秒才想起來要掙開我:“你神經病啊,我會游泳!”

我也死揪着他吼起來:“你會游泳了不起啊?我還是市游泳冠軍呢!這邊是沼澤,你游個屁!”

他又呆了呆,我一把抓着他往坡上走,還沒走兩步,右腳腳踝突然一軟,我又跌坐了下來。

我莫名地低下頭,捏了捏腳踝,這才覺得有點酸痛。幾步外有人一陣風一樣地跑過來,葉澤林蹲下來厲聲說:“你們兩個跑什麽?!”

這次輪到我懵了,看了看楊一昊:“我、我這不是……”他卻一把将我的手推開:“摔到腿了?”

他握着我的小腿過去,我嘶了兩口冷氣:“你別動我……”他就狠狠瞪我一眼:“忍着!”

我愣了愣,只好忍痛閉嘴,左手還死死抓着楊一昊的胳膊。我看了他一眼,這孩子現在倒安靜了,大概也被葉澤林吓到。他冷着臉的時候實在太威嚴恐怖了,像是要拿手術刀來把我們都剁成棗泥一樣。

他捏着我腳踝半天,又上下左右轉了轉,我拼命忍着也忍不住哼了兩聲。兩三分鐘後,才終于聽見葉澤林說:“應該沒骨折,只是軟組織,肌肉和韌帶有點拉傷。”

不就是腳崴了下嗎,還搞這麽多專業術語……我無奈地笑了笑說:“我沒什麽,你趕緊放開我我就不疼了……”

葉澤林擡起眼睛,橫眉冷對地看着我,我理虧地去瞥旁邊:“都、都怪他這個不聽話的……”

楊一昊瞪了我一眼,然後嗤了一聲,我生氣地說:“你還敢瞪我?你這家夥不學好,還敢跑去人家家偷東西,剛才就應該讓你被淹一淹!”

“我什麽時候去他們家偷東西?”他大聲辯解道:“他們家樹上有個鳥窩,我去拿個蛋不行嗎!”

我愣了一下說:“你以為你說我就信?你掏蛋幹什麽,你想孵啊?”

“你才想孵,我肚子餓了!”

“你狡辯!你肯定是慣犯了,我要去告訴你們……“

“別吵了!”旁邊有聲音不耐煩地打斷我,我只好戛然止住。回過臉,葉澤林沒好氣地看着我們,我撇撇嘴,突然覺得好像有點窘。他站起身,頓了兩秒,還是彎腰來扶我胳膊,語氣緩了一點:“先起來。”

我慢慢站起來,右腳點地的時候,還是微微有點酸痛。我拍了拍裙子,葉澤林松開我,走去旁邊什麽地方把手電筒撿了回來,我突然想起來,看了看手上,還好手機是一直抓着的。

葉澤林走回來,按了按開關,電筒時亮時不亮的,應該是被摔得接觸不良了,他看了看斜坡,又問我說:“還能不能上去?”

我點點頭,他就過來抓我胳膊:“那跟着我,慢一點。”

我不忘拉着楊一昊,一只腳半踮着慢慢上了坡。三個人站到路面上無語了幾秒,我想了想,問楊一昊說:“你肚子餓,怎麽不回家吃飯啊,那麽晚還在外面晃什麽?”

他有點扭捏着,又要來掙我,我立馬吓唬他說:“你再敢跑試試?我是跑不動了,他還可以跑,再追到你的話我們就打斷你的腿哦!”

楊一昊沒動了,又用眼角瞄了一眼葉澤林,然後切了一聲:“出來教書還談戀愛……”

我怔了怔,失笑地說:“什麽談戀愛啊?你還挺人小鬼大的。這是我的老師,就是你老師的老師,你還這麽沒禮貌?快點叫老師好!”

他又瞟了瞟我們,半晌,不情不願地拖長音調叫了聲:“師公——”

我一下愣了,轉頭去看了看葉澤林,他也一臉肅然地壓了壓眉心,頓了好幾秒,才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我實在忍不住了,掩着嘴不敢太放肆地笑起來,笑了一會,葉澤林抿了抿嘴角看我說:“這孩子家在哪,送他回去?”

我就扭頭跟楊一昊說:“聽見沒有,帶路。”

估計楊一昊看也沒辦法甩脫我們,只好乖乖地帶着我們走了。不過他還是有點使壞,明知道我跛了還故意走得挺快的,葉澤林就走到他另一邊,拉着他往回拽了拽。

蹒跚地走了快半小時,我腿都快廢了,終于走到一個有兩間陳舊的水泥平房的小院子。楊一昊掙了我們往院子裏跑,我和葉澤林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我也走了進去,聽見有老人家的聲音,說了幾句什麽。

聲音是一個屋子裏傳出來的,我找着門,屋子裏只點一盞煤油燈,不算很亮堂,但也夠我看清裏面的陳設了。基本沒什麽家具,但卻不知道怎麽就把屋子堆得亂七八糟的,楊一昊就在角落的一張板凳上縮着。今早那個爺爺坐在門邊拐角的地方,低頭在簸箕裏撿着的不知道是不是茶葉。屋子裏還有個奶奶,她看到我,走過來也跟我說了幾句方言,我也聽不懂。

“哦,他……”我指了指楊一昊,又做了個吃飯的動作,“他好像還沒吃飯,我在路上看到他,所以就帶他回來了……”

他奶奶好像聽得懂一點普通話,一邊說了什麽一邊點了點頭,好像是在道謝,然後去旁邊桌子上的一個鍋裏拿了飯出來叫楊一昊過去吃。她又招呼我,我連忙擺擺手說我吃過了。我遠遠地看見那個碗裏好像有大半碗飯,幾根青菜和一點豆腐渣,心裏突然就挺難受的。

站了一會,我回過頭,看見葉澤林站在我身後兩步的地方,我走過去說:“老師,你身上有錢嗎?”

葉澤林頓了一下,從褲袋裏拿出錢包:“多少?”

“幾百吧。”

他低頭随便抽了一疊鈔票給我,我大概點了下,然後拿着錢走進他們屋子裏。楊一昊已經在那低頭大口吃着了,他奶奶坐他旁邊。我過去把錢塞她手心裏,她低頭愣了下,站起來說了兩句什麽,像是要把錢還我,我趕緊壓住她的手說:“奶奶,我是楊一昊的老師,他……”嗓子有點哽住:“他現在正長身體呢,您給他買點好的……沒關系的,這也沒多少錢……”我轉頭看楊一昊,他含着一口飯也愣住了,我說:“你跟你奶奶說讓她拿着,你也不許偷家裏的錢啊,知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跟他奶奶講了幾句,老人家就連聲跟我說着什麽,又點頭又鞠躬,我實在處理不過來這樣的場景,趕緊轉身就走了。

往院子外快步走了幾步,好在他們沒追出來。葉澤林走到我旁邊,低聲地說:“沒事吧?”

我揉揉眼睛道:“沒什麽,就是覺得他們有點可憐。”

他看着我安靜了幾秒:“我是說你的腳。”

我愣了愣:“哦……”點着地轉了轉,我低頭皺眉說:“嗯,可能走太多了,有點疼……”

“回去還有兩公裏。”

“啊?”我崩潰了,郁悶半天,無奈地說:“那也沒辦法啊,這邊又沒車,走吧……”

葉澤林又沉默了一會,然後低頭往前走了兩步,我剛要跟上,他卻把手電遞給我,然後彎腰蹲了下來,輕聲地道:“上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獨家

獨家

我僵在原地,隔了幾秒:“不用了,剛才都是下坡路,現在回去是上坡,這邊路陡,你會很累的。”

“上坡你腳踝更不能受力,快點。”他語氣淡淡,仍然蹲着,我又遲疑了會才走過去。葉澤林回了個頭,抓着我胳膊往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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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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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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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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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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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