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7)
張嘴卻說不出什麽,秦磊又不懷好意地笑說:“夏裴,你喜歡你們葉老師吧?”
“怎麽可能?!”我脫口而出地震驚道,秦磊就在那嗤笑了聲:“你不喜歡他你還整天跑這來幹嘛,你見哪個學生像你似的?別告訴我你是因為太尊師重道啊,畢竟他還不教你呢!沒事獻殷勤非那什麽即那什麽你沒聽說過麽?”
我僵了半天,混亂地張口解釋着:“沒有啊,別人不來是因為不知道,我這不是碰巧知道了麽,而且……”我頓住了一下,本想說我覺得他有些可憐,但話在嘴邊徘徊了一下,我咽了咽說:“而且我覺得葉老師人很好,他也幫過我和我們家很多,所以我想我應該報答他一下……”
秦磊看着我,輕聲笑了笑:“哦,報答的話他不需要,其實他對誰都挺好的。”
我有點茫然地擡眼看他,秦磊又輕松地說:“沒事,不喜歡就行。我本來是想着你要是真喜歡他,我還得勸勸你這小朋友,你們各方面都差太遠了,不合适。追他的學生也多了去了,但他不喜歡小女孩,所以別讓他困擾。”
他幹起這些事還真是順手,我心裏好像有點膈應,無奈地抿了抿嘴巴。秦磊又道:“那行,你回去吧,別再來了,他再有兩天也該出院了。”
我又啞了幾秒:“哦……知道了。”
他點點頭,我無話可說地道:“那再見。”徑直病房都沒回就有點煩悶地走了。
因為實習的關系,我上學期還有幾科期末考的科目要在開學後的第一周考,所以後來的一周我都在家看書。學校今年比較仁慈,要求正月十五後一天再回去報到。
元宵節那天剛好也是周末,老媽就叫了裴益過來吃飯。我很久都沒見過他了,算起來差不多有兩三個月。他今天來得倒挺早,老媽也良心發現地沒讓他幫忙做飯,叫了老爸去打下手。裴益無所事事地,就到我房間裏來坐了。
他看見我在複習,也沒打擾我,安靜地拿了本書坐躺椅那邊看。我間或瞄他兩眼,想起去年今日的那些事情。不知道為什麽,只不過短短一年,我卻覺得恍若隔世,好像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裴益覺察到我在看他,擡頭笑了一下,然後站起身走過來,在我座椅旁邊的床上坐下來:“看什麽?”
我想了想,搖搖頭說:“沒有啊,看你今天好像狀态不錯,你是不是最近不太忙啊?”
“忙得很,還是老樣子,你不是去體會過了?”
“哦……那就是過年在家被你爸媽養得太好了?”
“說不上,可能是心情好吧。”他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我偏頭看着他:“為什麽,因為收了很多紅包嗎?”
裴益搖搖頭沒說話,我就開玩笑地道:“我想起來了,今年你還沒給我紅包呢。”
他笑着看我:“要多少?”
我撇着嘴說:“你平時這麽忙,肯定賺大錢啦。我也不貪心,但起碼要……”
我都還沒說完,裴益卻突然湊過來,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夠麽?”
我呆住幾秒,簡直快被他吓死,指着房間門啞聲說:“你幹嘛啊?都沒關門,我爸媽看到怎麽辦?!”
他回頭看了看門,又笑一下:“那我去關上?”
”……“那會更讓人浮想聯翩吧,我有點頭大地看着他,小聲地說:“你今天是怎麽了……”
他沒有說話,垂着眼睛勾着唇角笑。我反而有點不太好意思看他了,回過頭盯着書看了會,老媽就在外面叫說:“你們兩個別那麽好學了,差不多該出來吃飯了啊。裴裴,出來拿碗筷先舀湯!”
我連忙站起身,裴益卻已經先我一步走出去幫忙了。
晚飯還是老樣子,老爸問裴益工作,老媽跟他拉家常,而我漫不經心地聽着。話到最後,老媽又老生常談地說了那個話題:“裴益,今年你可二十七了啊。也別怪姑姑唠叨,前兩天跟你媽打電話,她在那唉聲嘆氣的。我想都不想就知道她在愁啥,你趕緊的交個女朋友,別讓他們等太久了。”
我撇撇嘴,百無聊賴地擡起眼睛,裴益不慌不忙地把碗筷放下了。他用紙巾擦了擦嘴,接着笑了一下。
然後他就開口了:“姑姑姑父,那……今天我就同你們說個事情吧。我喜歡裴裴,想和她在一起,希望你們能同意。”
作者有話要說:啊~居然早了一小時碼完,那就早點發吧~
你們說秦醫生以後會怎麽死……
☆、獨家
獨家
我的耳邊嗡地一聲,好像突然耳鳴了,甚至幾秒之後都不敢相信裴益說了什麽。整個屋子都靜悄悄地,大約過去十秒鐘,老爸把手裏的碗哐地一聲放下:“你說什麽?”
老媽也嚴肅地說:“裴益,不要開玩笑!”
裴益平靜地擡眼看他們:“姑父,您聽見了。姑姑,我也沒有開玩笑。”
老爸把筷子也拍在桌上:“你還知道叫我姑父,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你父母知道嗎?!”
“我和裴裴是法律允許的,這您肯定明白。至于我父母,他們早在去年就知道了,他們一開始不理解,如今也理解了。”
“什麽叫去年就知道?!”老爸一下就站了起來,暴怒地瞪着我:“夏裴,你給我說!你們是什麽時候混到一起去的,到什麽程度了?!”
我呆滞着,裴益在對面也站起來:“姑父,我們……”他還沒說完,老爸就狠狠地給了他一耳光,聲音響得好像整個房子都震了。
我爸甚至沒這麽打過我,我害怕地擡起眼睛,眼眶一熱,眼淚就掉了下來。老媽趕緊站起來攔着,裴益的半邊臉都紅了,可還是很平靜地回過頭來:“您打我沒關系,請不要打裴裴,是我主動的,但我們沒有怎麽樣。我知道我們這樣會讓你們有輿論的壓力,只是,我還是想請你們理解。”
房子裏很安靜,可氛圍簡直重得要壓死人了。我撐着桌子捂上眼睛,很久之後才聽到老爸說:“你跟我進來。”
我擡起頭,裴益跟着老爸去書房了。老媽在位置上重新坐下,她皺眉盯着我:“你們怎麽這麽荒唐?”
我哭着說:“對不起媽,我……”
“行了!”她直接揮手打斷我,沉默地坐了一陣,又站起身,拿着手機去陽臺打電話了。
我自己在飯桌前,呆滞地坐了起碼一刻鐘,老媽才回來。又過了很久,書房門打開了,我看着裴益一個人走出來,似乎除了剛才的左半邊臉沒有別的地方受傷。他停在餐桌前,輕聲說了句:“姑姑,那我先走了。讓您生氣,很抱歉。”
我媽點了個頭沒說什麽,裴益就轉過身,安撫着對我輕輕抿了下唇角,然後徑直離開了。
整個晚上都不知道怎麽過的,直到後來很深夜的時候,我才收到裴益的短信,我走到陽臺上給他撥回去,聽見他很淡定地接起來:“裴裴。”
我應了聲,卻一時有些語塞,裴益又開口問我:“你爸媽有沒有罵你打你?”
“沒有。”我小聲地道:“他們一晚上沒跟我說話……你的臉沒事吧?要記得拿冰塊敷一敷。”
“敷了,一點點腫而已,沒事。”他輕輕地說:“對不起,是不是吓着你了?其實我想過,不要當着你的面和他們說。”
我搖搖頭道:“別說這個了,本來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我沉吟了幾秒:“後來你跟我爸說什麽啊?”
他笑了笑:“沒什麽,主要是一堆承諾。”
“那他怎麽說?”
“他說會考慮,讓我等等。”裴益笑了一下:“我跟他說,我家裏那邊我都等了一年了,你家裏我也可以等,沒什麽。”
我咬了咬唇,不知道說什麽了,他又有些疲倦地輕聲道:“好了,我沒事。你也去睡吧,晚安。”
我只好挂了電話,那晚看着天花板,翻來覆去一晚上都沒睡着。第二天,就去開學報到了。
後來的幾日,我沒什麽課,上學期末沒考的考試,都在那幾天晚上統一安排補考。但白天的時候我卻怎麽都看不進書,晚上倒是精神得跟什麽似的。但腦子裏也很亂,感覺知識點都記串了,我怕晚上開夜燈影響她們休息,幹脆去了學校旁邊的麥當勞,熬了兩天夜。
周三晚上,終于考了最後一門海商法,考完從考場裏出來,才八點多鐘,我覺得身心俱疲的,卻又不想回寝室,想在外面吹吹風,就只好繞着學校随便走。走了快一小時,我從校園南面的法學樓,繞到東面的圖書館,又一直走到學校北門。
然後我就走不動了,在大路邊的長椅上坐下來,茫茫地看着地上的樹葉和自己的影子發呆。
前方一直人來人往的,各種聲音有些嘈雜,我覺得有些頭暈,彎腰俯在自己膝蓋上,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卻似夢半醒地,好像忽然聽見了一個很熟悉的清淡的嗓音。
我下意識地擡起頭,果然看見不過十步遠的地方,葉澤林和另一個老師一起,一邊說着話,一邊朝這邊走過來。他低着頭看路面,一直走到我跟前的時候,才有所覺察地往這邊瞥了瞥,然後目光停住了一下。
我牽着嘴角和他笑,旁邊的老師卻又問了他什麽,他就淡然地回過臉,應着往前去了。
我目送着他走遠,有點失落地垂下眼睛,呆呆坐了幾秒,拿出手機無聊地翻起通訊錄來。我應該是想随便找個人說會話,可是翻了有五分鐘,都不知道可以找誰。
可這個時候,我又看見頭頂上那個熟悉的身影被路燈照着重新覆下來。我擡頭看他,葉澤林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他沒說話,只是垂眼靜靜地看着我,我卻已經發自肺腑地笑了出來:“葉老師!”
他看着我張了張口:“很晚了,怎麽不回寝室?”
我擡手看看表,果然都十點多了。我思索着,慢慢站起來,有些沒辦法地撒謊說:“嗯……我剛下晚自習,出來散散步……你身體好些了嗎,還會不會胃痛啊?”
他搖搖頭,還是那一句:“沒什麽事了。”
“嗯,那就好,這段時間你要注意飲食啊,什麽時候回去複查?”
“過兩周。”
“哦……”我點點頭,然後就不知道該怎麽接着說了,我左顧右盼地想着,葉澤林忽然又動了動唇:“你的東西還在我那裏。”
我愣了愣:“什麽東西?”
“你的保溫壺。”他頓了一秒,眨了眨眼睛看我:“上次你直接走了,過後也沒回來取。”
“哦……”我回憶起來,在心裏無奈了一下,說:“上回我有點事情,後來忘了。”
葉澤林又看了我幾秒,好像微微壓了壓唇角:“是麽?”
我點點頭,又擡頭看了看後面的教師樓小區,沉吟着說:“要不我現在去你宿舍拿好了,反正就兩步,也不用再麻煩你特意跑一趟。”
他靜了靜,轉過身道:“随你。”
然後他就往前走了,我在他身後跟上,才不過幾分鐘就到了他宿舍樓下。
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後來到了宿舍門前,葉澤林徑直開了門進去,我站在門口徘徊了幾秒,他就又已經拿着保溫壺出來了,擡手遞給我說:“謝謝。”
“哦,不客氣……”我呆呆地把東西接過來,又擡眼看他,猶豫了幾秒,叫了他一聲:“葉老師。”
葉澤林看着我沒說話,我躊躇着道:“其實……我想找人說會話。”
他好像怔了一下,動了動唇,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為難。我忽然想起秦磊的話,有些抱歉地說:“哦,對不起,是我沒時沒候的,還是先不打擾……”
“進來。”他卻突然打斷我,然後側身讓了讓。
我滞了滞:“不妨礙你休息嗎?”
“沒那麽快。”他輕聲地說:“快進來,小心有蚊子。”
“哦……”
我換了拖鞋走進去,這一室一廳的屋子看起來和去年沒什麽不同,我到沙發上去坐了。葉澤林從餐桌那邊給我倒了杯水過來,沙發只有一排,他就在我旁邊坐下,我跟他笑了笑說:“怎麽好像去年也有類似的場景啊,年年歲歲花相似?”
他卻淡淡看了我幾秒,直奔主題了:“有什麽不開心的事麽?”
我斂了斂笑,沉默了一會,“嗯”了一聲。
他安靜地等着,我說:“也沒什麽大事,只是最近我覺得有點壓抑。”我低了低頭,說:“好像還挺茫然的。”
“學習上的事?”
我搖搖頭:“沒有,應該算是……我家裏的事。”我頓了頓,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啓齒,葉澤林看着我,沉思了片刻:“你和你父母鬧矛盾了?”
我想了想,點點頭:“算吧。”又沉默了一會:“其實……前兩天裴益把我和他的事情跟我爸媽攤牌了。”
葉澤林好像愣了愣,睜了睜眼睛。我咽了口口水,接着無奈地道:“太突然了,裴益事先也沒跟我商量,飯桌上就說了。他總是這樣,有什麽事情責任全部都自己扛下來。他說他父母已經理解了,可後來我媽跟我說,他家裏其實是拿他沒辦法了。他一年沒回家,家裏跟他說什麽他都拒絕,只差沒跟家裏斷絕關系。我……我沒想到他會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葉澤林沉默着,半晌:“你家裏的意思呢?”
“我爸一開始當然很生氣了,還打他來着!後來他們不知道進屋談了什麽,裴益就跟我說,我爸說會考慮了,最多就是再等等。可是……我家裏這幾天氛圍太壓抑了,就算我爸媽最後真的同意了,他們也不會真的理解接受吧?”
空氣中靜默着,我更難過地說:“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想看到兩家人那麽難過。可是我覺得我這麽想,又很對不起裴益,他為我放棄了那麽多,我卻這麽懦弱。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其實已經沒我自己想得那麽……”
我鼻尖有點發酸,剩下的幾個字,我卻不敢說出來了。
我閉了會眼睛,有些朦胧地睜開的時候,卻看見葉澤林慢慢地把手伸過來,覆在我左手的手背上。我怔了一下,他的指尖卻又轉到了我手腕的內側,輕輕按住了。我明白過來,他是在搭我的脈。
過了幾秒,葉澤林又松開我,擡起眼睛,抿了抿唇角,好像有些無奈地說:“先不要哭了,你想喝些什麽嗎?”
我看着他想了半天,破涕笑了一下:“傳說中的甜牛奶吧,我今天想試試了,有沒有?”
他忙不疊地點點頭,然後就站起身,走去廚房了。
我在沙發上又安靜地坐了五分鐘,葉澤林就拿着杯子回來了。他坐下來,把牛奶遞給我:“慢一點,還有些燙。”
我點點頭,吹了吹就慢慢喝了幾口。他應該是沖的奶粉,這麽甜,也不知道放了多少糖,好像裏面還有一些顆粒狀的東西。我喝了大半,把杯子放下來,皺着眉說:“你是放的冰糖吧?有好些都沒化開呢。”
葉澤林卻搖搖頭:“沒有,是一片安眠藥。”
我愣了愣,滞了幾秒,偏頭看着他道:“你給我下藥啊?你知道嗎,精神類的藥物,不能未經別人同意就随便給別人用,我可以告你的。”
他頓住了一下:“我只是想讓你好好休息,你心率有點快。”
“誰知道你想幹嘛啊,有句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知道麽?”我挑眉看着他,葉澤林好像更無措了,我看着他的樣子,漸漸有些迷蒙地笑出來:“開玩笑的,除了我家人,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後來再說了什麽,我就記不太清了,就記得我好像靠着沙發睡着了。後來有人來抱我,我聞到他頸窩裏有幹淨而清淡的皂角味,就很安心地靠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獨家
獨家
一覺踏實地睡到第二天早上睜眼,我一看表,時間有點晚了,但我第一反應是今早沒課,剛一拉被子想繼續睡,看着那個陌生的被單卻又突然跳了起來。
我在床上呆滞地回憶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好像想起些什麽,有點頭皮發麻。我趕緊爬起身,穿了外套打開房門走出去。旁邊衛生間裏葉澤林正好開門出來,他像是也才剛洗漱完,穿着居家服清清爽爽的樣子,額角眉間都還有一點濕漉漉的水汽。
他看着我頓了下:“起來了?”
“嗯……”我抓了抓睡亂的頭發,好像能聞見昨晚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淡香氣,有些僵硬地說:“不好意思啊,昨晚我不小心睡着了,還霸占了你的床……”
他輕輕抿了下唇角:“有什麽不好意思,不是我下的藥麽?”
我反應了兩秒,連忙澄清道:“那是我開玩笑的!”
他的唇角好像松動着微挑一下,又垂了垂眼睛說:“快去洗漱吧,新的毛巾牙刷放櫃子上了。你早餐吃餃子還是馄饨?”
“呃……馄饨。”我本來想說我都不愛吃的,但在別人家總不能挑,就随口應了句,葉澤林就走去廚房了。
我在浴室裏刷牙,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有點無奈。我掰着指頭算了算,這是我第三次在葉澤林家睡過去了吧,怎麽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搞這種事情?難道我還上瘾了……
洗漱好後,我看葉澤林還沒弄好早餐,就跑回房間去把被單和床單拆了,抱着它們去廚房說:“哎,你的洗衣機放哪了啊?我把這些床單什麽的拿去洗了。”
他回頭看一眼,不假思索地說:“別洗了,昨晚剛換了一床。你現在洗,我沒得換。”
“啊?”我愣了愣,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了,“昨晚你不應該換幹淨的給我啊,反正我才臨時睡一下,現在反而是被我弄髒了……”
“無所謂。”葉澤林卻随便應了聲,然後回過臉去了,我只好又把那些東西拿回房間鋪回去。走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打好兩碗馄饨放餐桌上了。我走過去拖椅子坐下,吃了一分鐘,竟然覺得這馄饨也不難吃。又過了一會,我突然想起來說:“對了,為什麽你家裏有安眠藥啊?你睡不着嗎?”
葉澤林擡頭看了我一眼,靜了靜點點頭:“偶爾也睡不好。”
“怎麽了?你工作壓力太大嗎?”
“不是,有時會做夢。”他随口應了聲。
我哦了聲,沉默了陣,我又想起來:“還有啊,昨晚還是謝謝你了,又聽我抱怨發牢騷。”
葉澤林擡眼看我,靜了片刻道:“那你現在好些了麽?”
“嗯,好多了啊。”我點點頭,沉吟着道:“我其實也只是發洩一下,因為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就只能順其自然吧……我爸媽其實都挺疼我的,應該也不至于會跟我斷絕關系,估計他們過段時間應該也就不生氣了。”我又低下頭想了想,“裴益也跟我說,這段時間多跟他們聊聊天,也順着他們點,不要讓他們覺得我因為這些事情荒廢了學業……反正我和他來日方長,兩家又知根知底的,接受只是時間問題。”
我擡起頭,葉澤林沉靜地看着我,默然了很久,最後輕輕點了點頭。可能是趕着上課,他沒再說話,三下五除二地搞定早餐就先出門了。
往後的一段時間,雖然這學期每周統共就四五門課,但我因為準備一些外語資格考試,報了一個集訓式的學習班,也并沒比之前課多的時候輕松。忙碌了整一個三月,到四月清明節的那個周末,終于連着放三天假,老爸今年跟老媽回她老家那邊掃墓去了,沒有帶上我,我就只好呆在學校了。
那天下了小雨,書亭回家了,寝室裏就剩我們三個。闫菲坐在床上邊看書邊發短信,筱晴昨晚跟大兵他們那一堆老鄉出去瘋到很晚,所以十點多才從床上爬下來。那個時候我已經在書桌前做完一套模拟題,靠在椅背上休息着,拿手機上了會網,然後我又去翻信息,目光随意掃過,慢慢地流連在了一個名字上面。
上次我給葉澤林發信息還是差不多兩周前,我問他去醫院複查的結果,我逐條問了很多,他卻只回了我幾個字:“我沒事,多謝。”
我看着手機發呆,筱晴洗漱完從外面走進來,猝不及防地拍了下我的肩:“裴裴!在幹嘛?”
我愣了下,就被她看見了屏幕上的名字和那些信息。她有點詭異地看了我一眼:“葉老師?你跟他怎麽還有那麽多聯系啊?”
我低頭,有點心虛地說:“哦……沒有,僅限于逢年過節吧……他不是對我家有恩嗎?”
“可今天是清明節诶,你難道也要祝他節日快樂啊?”
“……沒有。”我搖搖頭,然後無奈地把手機按滅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偶爾煩悶的時候,我總會想起葉澤林,想跟他說幾句話。可我又覺得他好像一會挺親切一會又很疏離似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太忙,所以也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過了兩周,我考完托福,終于稍微清閑了些。五一放假的時候,老爸約了他的一個很要好的老同學吃飯,兩家的家人都去,那個姓孟的叔叔是市檢察院反貪局的副局長。老媽一直挺想讓我以後去檢察院法院什麽的,就在飯桌上随口提了句,說看有沒有機會讓我去實習。孟叔叔一口答應下來說沒問題,他安排一下,下個月就可以去。
老爸卻被老媽搞得有點分裂,開車回去的路上我聽他們讨論說:“你現在讓裴裴去實習,她還準不準備那些出國的材料了,她下半年還要考那個LSAT,不用複習啦?”
老媽就說:“哎呀,要準備什麽材料?都丢給中介了,不就剩個推薦信嗎,你給她想想辦法!”
老爸又嘆氣:“不光是材料的問題,你到底想讓她以後幹嘛?要是想考公務員,就別出國浪費那幾年時間,安安分分現在就開始看書考研!”
“什麽叫我想讓她幹嘛啊,你怎麽不問她自己想幹嘛?”老媽從前座回過頭來看我:“你自己說,你以後到底想幹什麽?”
我迷茫地靜了幾秒:“我還不知道,不過我也有在複習專業課的,兩手準備吧。”
老媽點點頭,好像還挺滿意的,老爸卻在前面嗤了聲:“你問她?她現在當然是不想出去了,你侄子在這呢!”
車裏立時就靜默了,我有些失神地看窗外,不知道該說什麽。
後來,五月的一天,吃完午飯後,我和書亭闫菲三個人去圖書館自習,書亭保研肯定是沒問題了,所以只是準備面試。闫菲想考我們學校的民法方向,她還挺感興趣的。而我在書架那邊轉了一圈,拿了一堆什麽國際經濟法,刑法刑訴,法理學之類的書,每本都随意地翻了翻,自己都不知道就算要考研,讀什麽方向比較好。
兩點多的時候,我有點乏了,書亭也有點困倦地在對面擡頭說:“走吧,出去轉轉。”
圖書館的五樓有個露天大陽臺,我們在外面的空中花園站了會,往回走的時候,看見有人陸陸續續地往同一層的一個小報告廳那邊走,我和書亭也過去湊熱鬧。書亭随便問了個看着筆記本要走進去的人:“哎同學,請問一下裏面是幹什麽的,今天有名人來訪談麽?”
那男生回頭看看我們,搖了搖頭:“不是,是個課題報告。”然後指了指前面那個門,就匆忙進去了。
我和書亭又走到前門,那裏放着個指示牌,上面寫了一行很高深的字:“雷帕黴素靶蛋白信號通路異常與靶向治療專項課題彙報”。書亭看了看就說:“走吧,估計是醫學部的活動。”
我點點頭,可是剛剛轉過身,報告廳裏面卻突然傳出來一個很耳熟的聲音。他似乎是在試麥克風,輕輕呼了兩聲,然後低低說了句:“可以了,謝謝。”
我愣住兩秒,又馬上調回頭,跑回前門那望進去,果然看見那個熟悉的背影。他雙手插在褲兜裏看着投影屏,影像顯示出來的時候,他又對工作人員輕輕點頭示意了一下。
書亭跟過來,在我身後瞄了眼,了然地笑了聲:“是葉老師的課題彙報啊,難怪那麽多來湊熱鬧的。”
我在原地站了幾秒,回過臉說:“那……要不我們也聽聽?”
“可以啊,從後門進吧,前面都是一堆老師,也沒座了。”
我于是跟書亭從報告廳後門進去,只剩最後幾排的位置了,盡量找了個靠前一點的地方坐下,卻還是看不清楚他人。我聽見旁邊有個女生在跟她的夥伴議論說:“怎麽會這麽多人啊,該不會生物系的都傾巢出動了吧?”
“應該還有很多醫學部的!”另一個人說:“看來以後我們學校生物醫學方向要火了。”
“科技進步獎哎,學校當然怎麽也要好好借機宣傳下啦,不然這種課題彙報怎麽可能開放給學生聽?”
“但是這樣的話以後就很難考他的博了吧?”
“何止以後,我有個學姐本來明年也想考他的博的,結果一聽今年的考錄比就已經被吓跑了……聽說跟着他比較有錢啊,課題都是國家級的。”
“估計奔錢去的少,奔人去的多吧?報考他的女生應該更多點?”
“是啊,但聽說那麽想的人面試的時候都直接被他問吐血了……”那女生調笑着,聲音卻漸低了下來,因為報告廳裏也慢慢安靜了。我也忍俊地回過頭,遙遙地看着葉澤林立在那偌大的報告臺上。剛才我從前面瞄了一眼,下面好多看起來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可他的姿勢還是那麽地随意淡然,就好像只是在給學生們上課一樣,沒有什麽客套地就開始了。
他離我太遠,我看不見葉澤林的表情,也看不清晰投影裏放出來的圖片,當然也聽不太明白他每個字都在說什麽,可我還是很安靜地聽着。
過了很久,或許是看我一動不動,書亭來碰碰我:“裴裴,你是不是快睡着了啊,要不我們回去?”
我轉過眼睛,靜了幾秒,輕輕搖了搖頭。書亭又偏頭看我:“那你知道他在說什麽嗎?”
我頓了一下,認真想了想:“靶向治療是在說……怎麽針對已經明确的致癌點,來設計相應的治療使腫瘤細胞死亡,從而抑制癌細胞。”
“你不是理科白癡嗎?”書亭好像有點驚訝地看着我,我抿抿嘴角回過頭,繼續安靜地聽了。
不知道為什麽,從剛才起我就一直有一種很奇怪的錯覺,好像是心裏突然湧起了一股敬意。我想起葉澤林在顯微鏡前認真工作的樣子,還有生病時躺在病床上虛弱的模樣,但那時我只覺得,并不知道他在做的都是這些這麽好而有意義的事情。我還記起了很久以前,我曾經覺得他的聲音淡漠得讨厭,可現在我卻好像有些沉醉地近乎呆滞地看着他,仿佛他的聲音對我有種魔力一樣,讓我覺得平和與安寧。
作者有話要說:哎,一直在灰機上,一下來就更鳥……
☆、獨家
獨家
又過了兩個星期,到了五月末,檢察院那邊安排妥當,孟叔叔那天給老爸打了個電話,說我過兩天就可以去實習了。
反貪局離我們家和學校都挺遠,不過有職工宿舍,所以為了方便,老爸老媽直接讓我收拾東西住到那邊去,有課的時候再回學校。
周一早上我去檢察院報到,孟叔叔出差去了,就讓人找了個女孩子帶我。那女生叫吳绮,比我大個三四歲,也就是去年剛考公務員進來的。她一早上都在跟我介紹她們平日裏辦案的流程,然後讓我開始整理一些卷宗。我邊翻着那邊文書,一邊聽她問了句:“一般實習生都喜歡去公訴科,覺得那邊比較有意思,你怎麽跑到反貪局來了?”
我茫然地笑了下說:“唔,是嗎……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爸說反貪局挺高端的。”
“高端什麽啊,我們的活比起他們無聊多了,又辛苦。”
“那他們去公訴科的都幹什麽啊?”
“可以跟着提審犯人啊,做做筆錄,還可以上庭。”她嘆了口氣道:“而且我們這裏這段時間很缺人,搞不好後面你要出差呢。”
“哦……”我還是挺茫然地應了聲,吳绮卻又挑了挑眉說:“不過來這也有好處,我們這有個特別帥的檢察官,是我們所有各區分院都公認的,市檢察院第一帥!”
我嘿嘿地笑了聲:“真的嗎?”
“真的啊!”她堅定地點頭,同個辦公室的劉姐就在旁邊樂:“你又拿小程打廣告了。”
“哪還需要我打廣告啊,我剛進來的時候就聽說了,好多人想調到我們局裏都是因為他。”
“還不都是你們這些小姑娘?看人家年輕有為的就一點都不矜持!”劉姐笑了,而我聽她們講得這麽誇張,也不禁想一探究竟:“是哪個啊?也在這一層嗎?”
吳绮卻撇嘴說:“沒有,人家都已經享受正科級待遇了,怎麽可能跟我們在一層……”又笑了聲道:“不過今早我看見他來局裏了,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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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