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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座綠瓦紅牆,占地廣袤,描金大門前擺着兩只白玉雕琢而成的石獅;據說,這對白玉石獅是太後賞封給老羲王,意義非凡,更顯羲王府地位之尊貴。

俞念潔被牽下馬車時,擡眼便看見那一對白玉石獅,又見眼前是高牆深門,與昔日她所熟悉的純樸風光全然迥異,饒是素來冷靜如她,亦不由得心下惴惴。

進了大門,開闊的前院花草扶疏,沿途所見的青衣奴仆,各自忙活,井然有序,見着他們一行人,随即下跪行禮,看得出來很是畏懼湛子宸。

“王爺。”幾名年輕的朱衣男子出來迎接,看那俐落的腳步,便知個個皆是習武出身的練家子。

“安王聽聞王爺今日會返京,早早便在東院花廳等着王爺。”

朱衣男子雖然刻意壓低了嗓,可俞念潔就緊随在湛子宸身後,自然也聽見了。

安王便是遭廢的前任皇太子,聽說此人性情乖張,我行我素,偏又是個不世之才,睿智聰慧,樣樣精擅。

傳聞安王之所以被廢去太子頭銜,是因為他觸犯了帝王大忌,至于是什麽大忌,皇族之間噤若寒蟬,朝廷之上更是無人敢提,以至于到今日依然是個謎。

“帶夫人去西院歇下,把胡嬷嬷找來,讓她照料夫人。”聽罷随扈的禀報,湛子宸便交代起穆池。

穆池颔首領命。

俞念潔目送湛子宸與那幾個朱衣男子一同離去,見他一回到王府,面色格外冷峻,渾身散發教人膽寒的氣勢,她不禁心生憐憫。

她看得出來,回京的路上,他并不快樂,且異痛發作的次數越發頻繁,以此推論,羲王府于他而言,并非是能安穩放心的家。

“夫人這邊請。”穆池恭聲道。

俞念潔道了聲謝,尾随穆池的腳步,繞過了偌大前院,穿過院側長長的漆朱游廊,來到寬廣闊氣的西院。

“王爺平日就睡在西院嗎?”她好奇地問道。

穆池停步,回身道:“回夫人的話,王爺平日多在後院的紫竹林小閣歇息。”

俞念潔詫異,“紫竹林?”

穆池目光閃爍,飛快垂下眼,不敢與之對視,生怕她又往下追問。

俞念潔亦有所覺,她自然不會強人所難,便就此打住。

到了西院的垂花門下,穆池又道:“偶爾若是公務繁重,王爺亦會在西院歇息。”

聽他極力替自家主子解釋,似是怕她誤會,俞念潔不免有些好笑。

“我到底是有夫之婦,王爺會安排我在西院住下,只怕也是有所顧忌。”

穆池正欲開口接話,卻見通往後院的另一頭回廊上,浩浩蕩蕩走來一群女眷。

俞念潔随穆池停頓的方向擡目望去,見走在首位的是一名風韻猶存的仆婦,她錦衣玉簪,打扮并不含糊,尾随在後的小丫鬟們,個個戰戰兢兢。

那仆婦昂首闊步走來,停在穆池的面前,毫不客氣地道:“王爺可是回來了?”

對上一介仆婦,穆池竟不敢造次,點了點頭,道:“安王來訪,王爺前去面客。”

仆婦的目光一轉,落在穆池身後的俞念潔身上。“這位是?”

“是王爺的貴客。”穆池答得簡短,明顯不願多談。

“貴客?王爺出了趟遠門,說是前去求醫,回府時卻帶了個女眷,這若是傳了出去,成何體統?”仆婦面上笑着,句句卻帶着刺。

“烏嬷嬷,這是王爺的客人。”穆池提高嗓音道。

“我知道,太王妃也知道。”烏嬷嬷笑道。“是太王妃讓我過來把人領去的。”

穆池一愣。“此事王爺可知情?”

“你方才不都說了,王爺在面客,怎可能為了這等小事去打攪。”

“烏嬷嬷……”

“老王爺雖然已不在,可這王府的主母可沒換,女眷進門,豈能不過主母的眼?”烏嬷嬷态度強硬,不讓穆池有機會再推辭。

穆池不敢放人,道:“請烏嬷嬷稍候,容我先行向王爺禀報。”

“究竟是什麽樣的貴客,居然能讓你這般緊張?”烏嬷嬷輕笑一聲,打量起眼前的俞念潔。

她一身淺藍繡粉花苞滾毛短襖,配上雪白千褶裙,長發绾髻,只簡單簪了朵珠花,甚是素雅婉約。

令烏嬷嬷驚訝的,是眼前女子竟然绾着出嫁女子的發式。

“王爺這位貴客的夫君可有一同前來?”

穆池不敢答。

烏嬷嬷皺眉,“怎麽回事?沒有夫君陪同,這位婦人怎能随王爺一起回府?”

“這是有原因的……”

“荒唐!”烏嬷嬷怒斥。“這分明是敗壞王府的風紀與名聲,王爺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穆池略顯慌張,連忙安撫道:“烏嬷嬷且息怒,待王爺與安王論完事,便會向太王妃請安禀告此事。”

“太王妃正候着,何須再等?”烏嬷嬷根本聽不進耳,兀自朝俞念潔命令道:“就請這位小娘子随我前去面見太王妃。”

俞念潔福了福身,溫順回道:“有勞嬷嬷帶路。”

見她氣質不俗,談吐甚是有禮,烏嬷嬷态度稍有收斂,卻也沒多熱絡,只是淡淡掃過一眼,轉身便走。

“夫人——”穆池意欲阻止。

“小婦是客,太王妃是主,客随主便,并無不妥,更是禮儀,還請穆大人稍安勿躁。”

俞念潔從容地笑了笑,并向穆池微微颔首,見此景,穆池只能無奈放行,目送烏嬷嬷将人領走。

“進來。”

烏嬷嬷在門外請示過後,随後便聞房裏傳來一道略沉的女人聲嗓。

青衣小婢推開門,恭請烏嬷嬷與俞念潔入內。

進門便見正前方一座七屏圍式寶座,兩側擺着紅木嵌螺钿太師椅與茶幾,後邊則是一幅松鶴紋的大擺屏,看上去甚是顯貴闊綽。

外間小廳本是無人,可烏嬷嬷停在原地片刻,似在等候,不久,就聽見一道緩慢的腳步聲走來。

一名身穿茶褐色繡紅花交襟短襖,下搭撒花馬面裙,發上簪着瑪瑙珠簪與掐絲金釵,頸肩上挂着珍珠串煉的貌美婦人,有些虛弱地繞過裏間的大插屏步出。

烏嬷嬷随即上前去攙扶婦人,扶着她在寶座落坐,更吆喝小婢們取來手爐與毛毯。

俞念潔用着合宜的目光,端詳起寶座上的羲太王妃。

雖是有了年紀,仍可見五官端秀清麗,且膚色甚白,細膩如綢,一看便知年輕時是個拔尖的美人。

羲太王妃簡氏亦擡眼,打量起一臉泰然的俞念潔。

“是他帶回來的人?”目光在俞念潔身上,簡氏開口卻是問着一旁的烏嬷嬷。

“欸,是王爺帶回來的。”烏嬷嬷低垂眉眼回道。

瞥見俞念潔是做已婚婦人的裝扮,簡氏眉心一皺,登時勃然大怒,開口斥問。

“是哪裏人?做什麽事?為何會進王府大門?與羲王又是什麽關系?”她咄咄逼問。

俞念潔垂眸,合袖福身,不卑不亢地回道:“小婦見過太王妃,給太王妃請安。”

“沒聽見我在問你話嗎?”簡氏面上流露出嫌惡之意。

“回太王妃的話,小婦來自烏禾縣的楠沄鎮,祖上俞氏曾為官,後來辭官隐居楠沄鎮,家中經營藥鋪……”

“俞氏?”簡氏喃道,似想起什麽,遂問:“你的祖母可是朝日郡主?”

“正是。”

“原來是那個俞氏。”簡氏點了點頭,審視她的目光卻依然嚴苛。

“小婦十年前嫁作人婦,可丈夫因故離家未回,便一人寡居守着藥鋪。”

“羲王便是去找你治病?”

俞念潔察覺簡氏在提及羲王一詞時,語氣竟是充滿了憎惡,絲毫不似一個娘親對待孩兒該有的态度。

“小婦不懂醫理,只精通藥學,無法為王爺根除病竈。”

“既是如此,他為何要千裏迢迢把你帶回王府?你一個有夫之婦,又怎能如此罔顧廉恥,一路随他回京?”簡氏嚴厲怒斥。

俞念潔直起腰身,面上無懼的望着簡氏回道:“回太王妃的話,王爺正是小婦的丈夫。”

聞言,簡氏大怒。“胡說八道!羲王尚未娶妻,而你方才不也說了,十年前便已嫁作人婦,羲王怎會是你的丈夫?!”

卻見俞念潔凄婉淺笑,幽幽言道:“羲王不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名喚白辰,前不久我方發現,原來我的丈夫不喚白辰,而是湛語辰。”

霎時,簡氏雙手一松,手爐落地,披着裘毯的身軀倏立。

“太王妃當心!”烏嬷嬷就怕主子燙着,趕緊蹲身去撿手爐。

“你……你說什麽?”簡氏繞過了蹲地的烏嬷嬷,緩緩走近俞念潔。“你是語辰的妻子?十年前……十年前語辰便是去了楠沄鎮?”

“不錯,世子正是去了楠沄鎮,留在小婦的藥鋪為人醫病。”

簡氏面色激動,一個撲上前便拉住她的手,欣喜若狂地道:“不錯!語辰好學,尤其愛好醫理,自幼便随楞嚴寺的高僧學習醫理。”

俞念潔一怔。楞嚴寺乃元晉朝裏最知名的佛觀,據聞該寺高僧雲集,有的擅武,有的擅醫,奇人輩出,卻隐于佛寺,不問俗事。

這麽說來,白辰那一身精湛的醫術,便是出自于楞嚴寺高僧所傳,莫怪他能輕易參透父親留下的醫譜,更能揪出其中謬誤,将之改正。

這一切都說得通了……唯一說不通的,是為何白辰會成了湛子宸口中的“那個鬼”?

思及此,俞念潔望着簡氏的眼,問道:“小婦鬥膽,請教太王妃,世子何在?”

孰料,這一問,仿佛是揭開了某個禁忌,簡氏面色刷白,渾身顫抖,似哭似笑,表情甚是駭人。

“太王妃!”烏嬷嬷連忙上前扶住簡氏。

“世子在哪兒?我的好世子在哪兒?”簡氏倒在烏嬷嬷懷裏哭了起來。

烏嬷嬷一記淩厲的眼神掃去,責怪起俞念潔,“不許在太王妃面前胡言亂語!”

見此景,俞念潔亦深受沖擊,良久不能動彈。

羲太王妃這分明是……憂傷過度,失了理智,怕是連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

烏嬷嬷等人将太王妃扶回寶座上,端來了參茶,又哄又勸,好片刻之後,太王妃方緩過神來。

“你說,你是語辰的妻子?”仿佛方才發生的事不算數,太王妃滿眼慈愛地瞅着俞念潔。

俞念潔自是不敢再多提,連聲稱是,又悄然親了一眼烏嬷嬷。

烏嬷嬷朝她使了眼色,又搖了搖頭。

俞念潔雖然不是很清楚內情,卻也明白以太王妃此下的狀況,怕是不能再受任何的刺激。

“你過來,讓我瞧瞧。”簡氏笑道。

俞念潔乖順聽從,緩步上前,站到了簡氏面前,供她仔細端詳。

“多标致的臉蛋。”簡氏伸出手,撫過她的五官,似在琢磨。“辰兒喜愛的姑娘,原來是這個模樣……不錯,真的不錯。”

“太王妃……”

“既然是辰兒的妻子,還喊什麽太王妃,喊我娘親吧。”簡氏愛屋及烏地笑道。

俞念潔微怔,可礙于一旁烏嬷嬷的眼神示意,她不敢不從,柔聲地喊了一句娘親。

簡氏心情甚好,眉開眼笑,拉着她的手又握又攏,極為親昵,仿佛是将對另一個人的思念之情,全轉嫁到她身上。

“來,你來娘親這兒坐。”簡氏往旁邊一挪,騰了個空位出來。

俞念潔颔首,在簡氏身側落坐,雙手還讓她給攏在掌裏,娘兒倆看上去活似一雙母女,手拉手的說着體己話。

“你說說,那些年裏咱們家的辰兒都做了些什麽?”簡氏欣喜又好奇地問道。

于是,俞念潔就給簡氏說起了十二年前的往事。

打從那個自稱白辰的男子來到妙心堂,再到他如何為衆人把脈治病,展現一身精湛醫術,從頭到尾,钜細靡遺的說起。

簡氏聽得津津有味,聽到興起之處,還會打斷她,詢問詳細,讓她補充說明。

足足說上了兩刻縫,俞念潔說得口幹舌燥,聲嗓微啞,還是烏嬷嬷提醒,簡氏才趕緊讓人上茶供她潤喉。

“辰兒可有說過他為何喜愛你?”望着姿态端莊大器的俞念潔,簡氏越看越滿意,眼神更添幾許慈愛。

俞念潔放下茶碗,有些赧然,道:“這些話怎好在娘親面前提及。”

“你可知道,我總盼着能見到他娶妻,過上舒心的日子,別因為他父王的關系,總是過得那般不快活。”簡氏嘆道。

俞念潔嗅出個中玄機,旁敲側擊的試探,“世子不受老王爺待見嗎?”

簡氏的目光黯下,冷笑道:“他眼中只有那只脫缰野馬,哪裏還看得見辰兒的好!當年若不是我苦苦哀求他,後來被拘在紫竹林小閣的,只怕就是辰兒了。”

是誰被拘?俞念潔心下訝然,忙問:“太王妃說的那只脫缰野馬……說的可是羲王?”

“除了他還會有誰?”簡氏冷聲道,眼中竟滿是嫌惡。

俞念潔震忡不已。莫非,太王妃不喜湛子宸,獨獨寵愛湛語辰一人?

“你可知道,當年語辰七歲生辰時,我讓楞嚴寺的淨玄大師來給他觀面相,又給他排了星盤,大師說語辰是神佛降罪轉世,來世間為人醫病弘法,所以才破例讓語辰前去寺裏随大師習醫。”

提及愛子的種種,簡氏紅光滿面,滿是驕傲。

“語辰性情溫良,天資聰敏,除了舞刀弄棍的事情一概不碰,其餘的事,他樣樣一學就會,由他來繼承羲王府,那是為王府祖上增光。”

“這麽多年來,世人只知羲王府僅有一個世子,不知其實他們是雙生子,太王妃與老王爺為了隐藏這個秘密,只怕是費了不少心神。”

簡氏語氣冷酷的道:“若不是老頭子藏有私心,我早說過,應該将那一位給除了,省得給王府帶來災厄。”

此話一出,一旁的烏嬷嬷面色慘白,悄聲道:“太王妃,說了這麽久的話,您也該歇歇了。”

“才說這麽一會兒的話,我不累。”簡氏聽不出烏嬷嬷的暗示,自顧自地往下說道:“都說雙生子是不祥之兆,我本也不當回事,可偏偏老頭子不肯聽勸,偏要留下那只野馬,方會害了辰兒……辰兒出走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回來王府,卻被那個不祥之子給害死了!”

“太王妃!”烏嬷嬷失聲高喊,一把拽住了簡氏的手臂。

俞念潔心口直跳,面色平靜,心思卻是一片混亂。

簡氏的神智似有些混淆不清,她說白辰回府之後便讓湛子宸給害死,這話有幾分可信度?究竟,死的那一個是誰?

“這是辰兒的媳婦兒,我不同她說,還能跟誰說去?”

撥開了烏嬷嬷的攔阻,簡氏好似憋了許久的氣,籲了一個長聲便嘩啦嘩啦的往下說。

“我就說,所有人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羲王府的将來,不讓我把這事張揚出去,可我失去的那個孩子,要向誰讨去?!我的辰兒,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沒了……”

“娘,子宸來給您請安了。”

幽沉的聲嗓隔門傳來,房內衆人皆是一楞。

尚未回過神,門已被推開,那道玄黑色高大身影跨檻而入。

當俞念潔擡目望去,只見湛子宸神色陰郁,眸光泛冷,姿态甚是不羁的來到簡氏面前。

簡氏一見着他,當下臉色丕變。“我說過,沒我的命令,你不得擅自闖入!你父王一走,你就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不?!”

“娘親雖是王府主母,可我亦是這王府的主子,哪裏該去,哪裏不該去,由我來定奪。”

“逆子!”簡氏憤然,抓起方才俞念潔喝茶的茶碗便往湛子宸身上砸去。

“啊!”俞念潔驚呼一聲,眼睜睜看着那茶碗砸上了湛子宸的胸口。

湛子宸就這麽直挺挺的伫立不動,任由茶碗硬生生地砸上胸口,随後滾落在地,碎成一攤裂瓷。

俞念潔面色刷白,上前查探。“王爺……”

湛子宸一把握住她伸來的柔荑,就這麽緊緊握住,目光仍然望着寶座上的簡氏。“娘親累了,早些歇下吧。”

話罷,他牽起俞念潔的手便要往外走。

“站住!”簡氏憤而怒罵:“你這是成何體統?!她可是辰兒的妻子,是你的弟媳,你怎能在大庭廣衆之下碰她?”

高大身軀頓了一下,緩緩回過身,眸光陰沉地投睐簡氏。

“娘親莫不是忘了,語辰早已不在,眼下俞氏就是個無依無靠的寡婦,我為何不能碰?”

“王爺!”烏嬷嬷大驚失色,連忙出聲緩頰。“太王妃的病未愈,請王爺切勿這般刺激太王妃。”

湛子宸別開繃緊的俊顏,下颚緊緊一抽,拉起俞念潔的手便走。

出了太王妃的院落不速,便聽見那頭傳來嚎哭聲,随後更有東西砸落在地的巨大聲響。

“王爺……”

“什麽都別問。”兀自走在前頭的男人厲聲命令。

俞念潔只能不安地頻頻回首,望着越來越遠的院落門口,想起方才略顯瘋癫的羲太王妃,心中直嘆息。

風一起,眼前那片壯觀的紫竹林飒飒作響,不遠處傳來水流聲,行在其中,甚是惬意。

俞念潔環顧四周,發覺此處已是王府深處,與宅邸主院那頭相距甚遠,仿佛是另一天地,極難想像此處亦歸羲王府所屬。

來到荷花池塘前,大手這才放開了她,俞念潔緊瞅着背身而立的男人。

“胸口可會疼?可有受傷?”她輕聲詢問,就怕觸怒了他。

“你看見了。”沙啞的聲嗓,透着一絲壓抑的怒氣。

“看見什麽?”

“那個瘋瘋癫癫的女子,便是羲王府的主母。”

看不清他的面色,她無從得知他此際的心情,只能從他的語氣去推論揣度。

“太王妃似是受了極大的打擊,神智有時會随情緒而混淆。”

“她都同你說了些什麽?”

“……太王妃問起了白辰的事。”

玄黑色身影“刷”的一聲轉向她,只見他俊顏僵青,眼中堆滿暴戾,怒氣橫生。

她一窒,登時不知該向他透露幾分。

“你都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她溫聲安撫着,“就是聊起白辰過去行醫時的一些趣事。”

他抿緊薄唇,忍住滿腔暴怒,惡聲道:“往後不許你再與她談起白辰!”

“為什麽?”她明知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該再惹怒他,可她實在就是忍不住。

“你都看見了,她瘋瘋癫癫,根本不知自己說了什麽——”

“她說,是你害死了湛語辰。”清脆的嗓音驟然打斷了怒吼聲。

湛子宸滿目赤紅,雙手緊握成拳,渾身張揚着暴躁之氣。

“不錯!是我害死了他,我不讓那個陰魂不散的鬼繼續附我的體,所以,每當他出現時,我便讓人狠狠鞭打我,用盡全力折磨這具軀體,好讓他無法得逞。”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要內疚?”

他一震,胸中為之一緊,仿佛是被看穿了某些秘密,憤怒之餘,竟感到一絲無措。

不顧他的怒目相對,她又道:“我一路觀察王爺,發覺離皇京越近,王爺的病情就越發嚴重,發作更是頻繁,即便有我相伴左右,依然不見好轉。”

“這是他對我下的咒術!”他憤恨吼道。

“若真是咒術,遠在楠沄鎮時,王爺的病情卻明顯好轉,依我看來,這分明不是咒術,亦非病,而是……”

“夠了!你給我住口!”他猛地擡起手,眼看就要朝她的臉頰揮落。

湛子宸,你敢!

驀地,腦中竟有另一道溫潤聲嗓響起,冷沉地警告着他。

湛子宸倏然僵住,擡在半空中的那只大手,按向胸口,接着揪緊衣襟,俊顏因突來的痛苦而扭曲起來。

“王爺?王爺!”俞念潔往前一站,及時抱住了轟然倒下的高大身軀。

湛子宸緊閉雙目,渾身發着虛汗,身軀卻異常灼熱,似有火焰在燒。

他僅憑最後一絲理智,支撐住自己,不至于完全倒落而壓傷她。

“……好痛。”他咬牙,撕啞低語。

“王爺哪裏不舒服?”她慌了,只能緊緊抱住他。

“我絕不能讓他得逞……絕不!”他靠在她肩上反覆低語,意識早已不清。

“來人——”

俞念潔正欲扯嗓喊人,一雙手已先探來,協助她扶起身軀軟下的湛子宸。

原以為應是穆池,不想,待她看清來者面貌後,當下怔楞住。

“還楞着做什麽?快把王爺扶好!”烏嬷嬷吆喝道。

她連忙收回神,與烏嬷嬷一同将湛子宸扶進了不遠處的清幽小閣。

雖是小閣,比之尋常人家的小宅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前庭後院皆有,擺設亦顯華貴,并未有所怠慢。

“扶進房裏。”烏嬷嬷熟門熟路的指引道。

俞念潔一邊打量四周,一邊幫着将昏厥的湛子宸扶進了寝房。

待将湛子宸安置妥當,烏嬷嬷又去打了盆水,擰了條錦帛,準備幫他擦臉。

俞念潔卻探手接過濕錦帛,道:“讓我來吧。”

烏嬷嬷沒阻止,遞過了錦帛,守在一旁看着她輕手輕腳地為湛子宸擦拭臉龐。

擦拭完畢,烏嬷嬷端起那盆水便要退出房外,俞念潔卻出聲喊住了她。

“嬷嬷且慢,我随你去。”她尾随烏嬷嬷出了房,步行于長廊上。

“你回房去守着王爺吧,這些雜活兒自然有其他人會來做。”烏嬷嬷交代道。

“是太王妃讓嬷嬷前來紫竹林看顧羲王的嗎?”

“你想,太王妃恨透了這個兒子,有可能讓她的貼身婢女前來看顧他嗎?”

見烏嬷嬷面無表情,語氣帶嘲,俞念潔心下明白,經過了方才,眼前這個看似仗勢淩人的嬷嬷,其實心底不壞,且是護着湛子宸的。

“鬥膽請教嬷嬷,羲王與太王妃之間究竟有什麽樣的心結?”

烏嬷嬷瞟了她一眼,端着水盆兀自往前走,俞念潔不肯死心,就這麽一路跟随,出了小閣門口,返回先前那座荷花池塘。

烏嬷嬷停在池塘前,一動也不動,雖是注視着水面上層層疊疊的荷葉,目光卻起了漣漪。

“他們生下來的前一天,楞嚴寺的高僧來過,說是太王妃肚裏的孩子與佛有緣,極有慧根,出世則能成為得道高僧,入世則能成為一代能臣,可若是走偏了路,亦有可能成為亂世枭雄。”

烏嬷嬷陷入了塵封已久的回憶中,似喃喃自語,又似是說與俞念潔聽。

“兩個孩注定是不同命,一個受太王妃疼愛,一個卻得了羲王爺的歡心,可又害怕雙生子的事傳了出去,恐會影響羲王府,于是王爺只得狠下心将其中一個孩子拘禁起來。”

俞念潔低聲問道:“被拘禁的那一個孩子,真是湛子宸?”

“原本老王爺是屬意讓子宸少爺當世子的,可太王妃卻說語辰少爺是神佛轉世,是高僧口中的一代能臣,羲王府必須由他來繼承,于是以死相逼,老王爺無可奈何,只得将子宸少爺拘禁。”

俞念潔一震,思及方才湛子宸的憤怒,心頭不由得一酸。

“語辰少爺受盡太王妃的疼寵,打小就是聰明過人,王府衆人無不喜愛這位小主子,可獨獨老王爺不喜歡自己的孩子。老王爺嫌棄語辰少爺太過軟弱,鎮日埋首書間,無以繼承羲王府過去的軍功,于是老王爺總私下訓練子宸少爺,與子宸少爺的感情較為親近。”

兩個孩子都該得到雙親的疼寵,可卻硬生生被拆成了一半……這兩個孩子心底肯定都是有怨的。俞念潔幽幽地忖道。

“太王妃與老王爺也沒特別分開兩位少爺,只是把子宸少爺拘在紫竹林,不讓外人有機會見着他,可稍長之後,老王爺越發不喜跟随高僧鑽研醫理的語辰少爺,竟然瞞着太王妃,将子宸少爺帶在身邊,一同入軍營騎馬練兵。”

俞念潔愕然,“這樣,外人不就得知羲王府出了雙生子?”

烏嬷嬷淡淡睨去一眼,“老王爺可不笨,他懂得怎麽圓謊,如何瞞過外人的眼,他會選在語辰少爺上楞嚴寺的時候,将子宸少爺帶出王府,衆人只以為王府世子能文能武,是不可多得的全才。”

“太王妃都不知情嗎?”

“太王妃雖有耳聞,可她也知道,老王爺立語辰少爺為世子,已是最大的讓步,她不敢再多說什麽,只能睜只眼閉只眼。”

“那麽,兩位少爺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另一位又去了哪裏?”俞念潔緊扣症結往下追問:“為何羲王會說,湛語辰的鬼魂附在他身上,甚至對他下了咒術?”

烏嬷嬷忌憚的看着她,問道:“你當真見過白辰少爺?”

“見過。”她斬釘截鐵的點頭。“不只見過,我還與那個人生活了幾年,與他結為了夫妻。”

烏嬷嬷遂道:“白辰,是語辰少爺給自己起的法號,他認為自己是帶發修行的居士。”

俞念潔聞言恍然。

“兩位少爺十歲生辰的那一日,衆人一早便找不着語辰少爺,後來,衆人一路找進了紫竹林,竟在這座荷花池裏找着了兩人。”

烏嬷嬷一臉心有餘悸,死死地瞪着眼前那座荷花池。

“嬷嬷的意思是……他們在這座荷花池……”俞念潔面色一白,倏地打住。

“兩位少爺雖然長得一模一樣,可性子不同,喜好亦不同,一個喜白,一個喜黑,府裏下人永遠不會認錯兩位少爺。”

烏嬷嬷停頓片刻,又道:“可那一日,跌進荷花池裏的兩位少爺,全都穿着白衫,打扮得一模一樣,沒有半個人認得出誰是誰,就連太王妃與老王爺亦認不得。”

“兩位少爺身邊怎可能沒有人跟着?貼身伺候的丫鬟呢?”

“全被支開了。”烏嬷嬷回眸睐着滿面驚愕的俞念潔。

“是誰支開的?”

“不清楚。”烏嬷嬷道。

“不清楚?!這怎麽可能!”俞念潔訝呼。

“有人說是語辰少爺,有人說是子宸少爺,總管輪番質問,才發現似乎是其中一名少爺打扮成另一位少爺的模樣,支開了那些下人。”

“兩位少爺為何會跌進荷花池?”

烏嬷嬷給了她一記意味深長的眼神,道:“你認為呢?”

俞念潔一震,下意識反駁:“不可能!那麽小的孩子,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烏嬷嬷淡淡地說:“當初我也是這麽認為,想着會不會是王府中的人起了不該有的心眼,方會對兩位少爺下手,然而查了又查,府中有嫌疑的人都審遍了,也給他們用了刑,怎麽就是查不出來。”

俞念潔心下駭然,小心翼翼地吐語:“莫非是……太王妃下的手?”

烏嬷嬷倏地擡首,惡狠狠地瞪着她,斥道:“休得胡言!我是太王妃的陪嫁丫鬟,自幼随太王妃一起長大,太王妃再怎麽不喜子宸少爺,也萬不可能下那樣的手!”

“那麽,會是老王爺嗎?他想除掉世子,好讓湛子宸能取而代之?”俞念潔合理推敲起來。

“那就更不可能。”烏嬷嬷義正詞嚴地說道。

“為何如此篤定?”俞念潔不明白。

烏嬷嬷看着她迷惑的雙眼,笑了笑,語出驚人:“因為,活下來的人是語辰少爺。”

俞念潔聞言震驚,好片刻說不出話來。

“那當時,下人們及時把兩個孩子救上來,兩人都穿着白衣,分不清誰是誰,其中一個早已溺斃,怎麽救也救不活。”

說起這段往事,烏嬷嬷渾身發了一陣惡寒,不由得哆嗦了下。

“救起的那一個,整整一個月不肯開口,像是傻了那般,兩眼呆滞,毫無反應。”

“兩人身上肯定有不同之處,怎可能完全分不清?”俞念潔提出疑問。

“溺斃的那一個,身子已有些發腫,怕是早早便已落水,另一個則是落水得晚,方還有救。”

“只要仔細觀察活下來的那位,定能分辨他的身份。”

“你說的不錯,确實是如此。”烏嬷嬷點了點頭,複道:“活下來的那具身軀是子宸少爺。”

“這麽說來,那日溺斃的人……是湛語辰?”俞念潔小臉刷白,聲嗓微顫。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烏嬷嬷道,“我只說了,活下來的那具身軀是子宸少爺,可沒說活下來的人是他。”

“烏嬷嬷這話是什麽意思?”

“一個月後,活下來的孩子開了口,可他的嗓音,說話的語氣,每個動作,乃至于喜好與習慣,全都是小世子該有的模樣。”

俞念潔怔楞。

烏嬷嬷道:“衆人早已把他當作子宸少爺,誰能料想到,他開口卻成了小世子,一開始衆人只當他是病了,抑或是想安慰太王妃方會學起小世子,然而,就連太王妃也分不清他究竟是小世子,還是子宸少爺,足可顯見,這已不僅僅是單純的模仿。”

“可有找大夫來看過?”這太離奇了……世上怎有這樣的事?

“京中最好的大夫都來看過了,全都說不出所以然,到後來實在沒轍了,我便鬥膽向太王妃提議,找個道士或法師來給少爺瞧瞧。”

“後來呢?那些人可有給出說法?”

“道士說,這是天降異象,方會讓小世子的魂魄附上了子宸少爺的軀體。”

“那高僧怎麽說?”

“高僧說,雖然是子宸少爺的軀殼,裏頭裝的卻是小世子的魂識,只因小世子是神佛轉世,注定命不該絕,方會借體返世。”

俞念潔秀眉緊蹙,喃喃低語:“命不該絕……那另一個就該絕嗎?”

“這事太過玄奇,甭說是太王妃與老王爺,就是我們這些平日見多怪事的下人,也都覺得難以置信。然而,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任何人去質疑,于是,小世子便用着子宸少爺的身軀活了下來。”

“那麽,眼前的羲王爺為何會……”

“十多年前,世子爺留下了一封信,不告而別,羲王府翻遍了整個皇京,就是找不着人。太王妃日日以淚洗面,老王爺本就不喜世子,對他的離開沒太大反應。”

烏嬷嬷頓了頓,又道:“後來,聽說有人曾在烏禾縣見過世子,太王妃便派親信前去探查,幾個月後,世子回來了,回來後卻大病了一場,幾乎要丢了性命。”

俞念潔心中一緊。“他生了什麽病?”

烏嬷嬷搖首,“不知名的病,就連從宮裏請來的禦醫也束手無策。病了數月之後,有一日世子忽然恢複清醒,卻像變了個人似的,稱呼自己是湛子宸,說他終于把身軀搶了回來,把附在身上的那抹陰魂趕跑。”

烏嬷嬷頓了下,望着一臉不敢置信的俞念潔,道:“後邊的事情,就如同你看見的那般,太王妃恨透了這個兒子,老王爺卻是覺得這個兒子失而複得,甚感欣慰。”

俞念潔苦笑道:“老王爺走後,只怕羲王在府裏的日子并不好過。”

“太王妃總覺着是子宸少爺害死了世子,老王爺辭世之後,太王妃更是大受打擊,越發無法接受子宸少爺,因此總是冷眼相對,惡言相向,我們這些下人也只能勸着,卻不能解開太王妃的心結。”

“可太王妃這麽做,對羲王并不公平……倘若借體附生這事是真的,羲王何嘗不是被迫死了那麽多年。”

俞念潔心底一片混亂,一時分不清她究竟是該憐憫湛子宸,抑或是同情湛語辰。

烏嬷嬷端緊手裏的水盆,轉開身之際,又對她說道:“我知道,我不該同你說這麽多,可我看得出來,你對羲王……不對,應當說,你對世子是一片真心,如今世子不在,只剩子宸少爺一個人,可誰也猜不着,興許哪天世子的魂魄又回來,附體在子宸少爺身上。”

“嬷嬷有沒有想過,也許……也許根本沒有所謂的魂魄附體,也許從頭到尾,活下來的就是湛語辰。”

烏嬷嬷的背影一頓,只回首看了她一眼,而後皺起眉心,似是不贊同她這番言論,卻也沒再多說什麽,轉身便離去。

風起,竹林飒飒作響,枯葉紛紛,落在那一汪平靜的池水上,蕩起了陣陣漣漪。

俞念潔走近荷花池,美眸低垂,探出手,觸碰那一圈圈的漣漪,心下己然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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