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殷裘從來不會被條條框框所束縛,唯一讓他暫時按捺住的不過是因為顧言俞在裏面,他擡頭看着逼迫他二選一的殷母明白,他終将卸下這個所謂的家庭責任。

殷裘轉頭看顧言俞,見對方眼底的不安,他微微一笑說:“從今天起,我只對你負責。”

殷母聽見了這句話,妝容下的臉一下子蒼白起來,她接受的教養令她無法跑下來狠狠打這個不孝的兒子。

顧言俞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情緒,這句承諾深藏的失落和孤立是他曾經體會過,只是所有人都可以勸殷裘,唯獨他不該勸。

殷裘說完這句話後對殷母說:“媽,我從未後悔過和他在一起,以後也不會。”

殷裘拉着顧言俞的手轉身走,像是想到了什麽,他沒有回頭,而是說:“祝您生日快樂。”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他們離開了宴會,頭頂的打光沒有跟随他們走動,而是停在了空無一人的地方,好似這樣就是結局。

殷讓站在人群中神色陰沉,他瞥了一眼臺上尴尬到進退兩難的殷母,眼底略過一絲嘲諷,一點都沒有上前解圍意思,反而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陳發發跟了過去,殷讓就站在陽臺看着樓下,陳發發順着他目光看過去,能看到殷裘和顧言俞并肩一起走到車子面前,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模樣,完全沒有被剛才的場景影響到的樣子。

陳發發覺得殷裘挺蠢的,在他們圈子裏暗地裏養一個小情人又不是什麽難事,非要娶了擺在明面上給家族難堪,現在還為了一個男人放棄了所有,真是怪人。

“你其實應該上臺給伯母解圍的。”陳發發真搞不懂殷讓跑這來做什麽。

“呵,解圍?”殷讓眉眼間透着一種漠視,陳發發從未見過他有這種表情,他說:“她是自作自受。”

“你知道在舉辦宴會前她和我說了什麽?她說她會當衆撤掉殷裘的掌權人位置,宣布由我繼承。”殷讓當時還覺得十分興奮,親自打了電話讓殷裘過來參加,他就想看看殷裘被剝奪一切時的模樣,“可結果呢?她竟然還把殷裘所作所為當做可以随時改正的失誤!只要他點頭就可以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陳發發覺得殷裘的想法過于偏激,他說:“沒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孩子的,何況你大哥還很優秀。”

殷讓冷笑說:“是啊,優秀……現在好了,她再怎麽不樂意殷家掌權人都是我的了。”

殷裘當衆放棄了掌權人位置,曾經覺得得不到的東西就這麽輕易落在他手裏,這讓殷讓感覺到了快意,遲早,他也能得到顧言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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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裘和顧言俞回去路上後者一直在看手機,殷裘問:“你在看什麽這麽專注?”

顧言俞眼睛沒有離開手機屏幕,他說:“我在找工作,你對我這麽好,我也會對你負責到底的。”

他說的很認真,就像是在立下誓言一樣的鄭重,殷裘愣了一下,随後伸手取走了顧言俞的手機不讓他看。

“你做什麽?”顧言俞想拿回手機,殷裘不給他,還把手機放到他拿不到的角落。

殷裘說:“老是盯着手機看不好,而且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有沒辦成的嗎?”

“答應什麽?”顧言俞一時間不知道殷裘指的是哪件事。

“工作這件事,等你身體再好一點就可以去上班,有什麽問題找陳目就可以。”剛好紅燈殷裘停了下來,看見了顧言俞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可是你不是殷家的掌權人了……”顧言俞原本認為殷裘可能一時間沒辦法适應這種大起大落的情況,還想着快點找到工作維持生計。

“我雖然不是殷家掌權人,可是我還是公司的股東,”殷裘湊過去附耳對顧言俞說:“我有70%的股份。”

原本公司股份殷裘就占30%,從顧言俞昏迷那期間他就一直聯系股東收購股份,他早就想到會有這麽一天來臨,現在就算他不是掌權人,可公司的命運依舊掌控在他手裏。

殷裘從來就不喜歡二選一,他從掠奪中獲得快感,毀滅是他最終的選擇。

聽到這顧言俞松了一口氣,他說:“那就好,你怎麽沒事先告訴我一聲。”

害他因為這點而感到十分愧疚。

殷裘的笑有種涼薄的感覺:“我也沒想到我的母親會這麽突然讓我當衆做選擇。”

顧言俞聽了替殷裘感到難過,他原本就是做好被責怪的準備來殷家,可是殷裘卻替他承受了所有的反對和壓力,到頭來還是和家人決裂了,顧言俞說:“對不起……”

顧言俞這一刻,也不知道能為殷裘做什麽。

“別說對不起,你一道歉我就總覺得你想逃避。”殷裘作為失去的一方,神态上卻是輕松的。

顧言俞不想讓殷裘誤會,他搖頭否認:“我不會逃避什麽,我會和你一起面對一切。”

殷裘像是安撫的笑了笑說:“我相信你。”

顧言俞這才放心下來,他還想着以後由他來負責煮吃的,殷裘本來身形就偏瘦,這陣子看起來好像又瘦了不少。

殷裘眼睛看着前方的路,周邊店面的燈和路燈形成了一種色彩缤紛的光線,将他的眼眸映照出各種色彩。

可殷裘看見的還是黑色,他朝着不見盡頭的黑暗一直開一直開,仿佛那就是他該走的路。

顧言俞說的話他都是信的,每個字眼他都願意刻在心上,包括對方曾說過的不會喜歡他。

殷裘想,若是顧言俞有一天知道了他真實模樣會怎樣?大概會逃的遠遠的,而他到那時候又該怎麽做,是把他關起來,還是任憑他逃離。

這是一道該他做的選擇題。

待顧言俞身子徹底恢複後已經過了兩周,在殷裘的幫助下顧言俞進了公司,不過由于殷裘已經不是掌權人的關系,他只是在陳目的身邊做事。

陳目因為殷裘的關系對他也頗為照顧,而由于新聞的報道後公司其他人知道顧言俞的身份,明裏暗裏也是拼了命去讨好。

殷讓沒有第一時間知道顧言俞就在他公司上班,得知了殷裘成為公司最大股東時他氣的連公司都不願意去,誰能想到成為了掌權人還是被殷裘壓了一頭,連上班都像是為殷裘打工。

但殷讓再怎麽逃避也不能逃一輩子,他來公司上班後就驚喜的見到了顧言俞,他大步走過去打招呼。

“言俞,你怎麽在這?”殷讓看見顧言俞身上挂着的工作牌,這才知道對方成為他公司的員工。

原本和顧言俞聊天的同事見到殷讓就連忙走開,殷讓現在滿眼都是顧言俞也沒在意,他說:“你來我公司上班怎麽不告訴我?”

殷讓的熟絡令顧言俞感覺很不自在,他原本就作為辦公司別人的談資,今天殷讓湊過來和他說兩句,相信那些人又有了八卦可以聊了。

他倒不是介意被人非議,而是他和殷裘在一起後,殷母的所作所為固然令他失望,但更加令他無法理解的是殷讓漠不關心的态度,明明曾經他和殷讓在一起時候,殷讓是時常以崇拜親近的态度和他講述殷裘。

重活一世,一切都變的太多太多了。

顧言俞不着痕跡的跟殷讓保持着距離,露出客氣疏離的笑容說:“殷總好,我只是覺得都在一個公司上班遲早都會見到,沒必要特意說。”

“別叫我殷總,就像以前一樣叫我殷讓吧。”殷讓伸手過去想拉顧言俞的手,“我帶你去我辦公室看看吧?”

顧言俞連忙避開,他後退了兩步,看見殷讓詫異的表情,他抿了抿嘴說:“殷總,我前幾天就來公司報道了,陳秘書已經帶我去該去的地方參觀過。”

殷讓沒想到偏偏他沒來公司時候顧言俞就在,他不想給顧言俞留下不好印象,他說:“哦,是嗎?我剛好前幾天出差,今天才回來。”

顧言俞“嗯”了一聲,臉上的微笑淡淡的。

光是以後能每天看到顧言俞就讓殷讓感到高興和激動,他這時有了熱情去工作,也沒有再說帶顧言俞去哪參觀的話,打算回去努力做出一番事業給顧言俞看看。

見殷讓總算走了,顧言俞松了一口氣,一想到以後都要面臨這種情況的他有些頭疼,可是公司的待遇讓他不舍得辭職。

陳目早就在一旁了,見殷讓離開才走到顧言俞面前說:“那個菩薩總算走了。”

“菩薩?你說的是殷總?”顧言俞說。

陳目輕蔑的哼了一聲說:“可不是嘛?那家夥請了一個精英團天天24小時圍着他打轉工作,他只需要像個菩薩接受大衆朝拜就可以了。”

陳目說完還做了一個雙手合十的動作,言語中對殷讓的态度也是不屑,“要不是為了殷總我早就辭職了。”

顧言俞知道陳目口中的殷總是殷裘,他問:“為什麽是為了殷裘?他都不在這裏工作了。”

陳目這時目光看着他,露出一個暧昧的笑容,他慢悠悠的說:“這點我不能說,你得自己想明白。”

顧言俞莫名的有點不敢直視陳目的目光。

到了下班的時間點,顧言俞看向窗外,此時外面正下着大雨,他拿出手機看了看,微信有一條5分鐘前發過來的信息。

[二狗子:我在樓下了。]

顧言俞不由自主露出微笑,他收拾好東西後就下樓到公司大門,只見殷裘撐着一把藍色的大傘在等着他,明明天空布滿灰暗的烏雲,可顧言俞卻覺得殷裘站在那裏是一片晴朗。

他所有自持的冷靜克制從來都在殷裘面前失效,他跑過去握住殷裘抓着傘柄的手,兩人相視一笑慢慢朝停車地方走去。

在他們身後殷讓看着這一幕,陳目正從公司走出來一邊說:“哇這麽大的雨怎麽回去,哎前面的哥們能不能撐傘送我去下公交站。”

陳目只看到背影所以沒認出來是殷讓,等他拍了對方肩膀一看才發現是殷讓。

他稱呼頂頭上司為兄弟還問能不能送他一程。

陳目:“……”gg了,我的人生。

“額……殷總是您啊,怎麽就您一人,不如就讓我為您撐傘?”陳目話還沒說完殷讓就把手裏的傘丢給陳目,頭也不回的重新進了公司。

“哎!殷總?”陳目見狀看了一下手裏的傘,還是一把連标簽都還沒撕的新傘,他開始苦惱用完後怎麽還了。

回到家顧言俞換了一身衣服後去廚房做飯,殷裘也過去幫忙切菜,他問:“今天過的怎樣?”

顧言俞挑眉,自打他去了公司上班殷裘每天都問這個問題,顧言俞總覺得殷裘是關心過度,他回答:“挺好的,今天我在公司見到你弟了。”

殷裘切菜的手停了下來,他說:“之前怎麽都沒聽你提到過他?”

顧言俞嘗了一口湯的鹹淡,自從他恢複後每天都會煮營養湯,他說:“我也是今天才見到他,聽陳秘書說殷讓這陣子沒來公司上班,他看見我時候挺驚訝的。”

殷裘想了想殷讓見到顧言俞的反應,說:“是驚喜吧。”

“你不會吃醋了吧?”顧言俞曾經聽殷裘講過殷讓要求公平追求他的事情。

“我能吃什麽醋?”殷裘趁顧言俞不注意時候親了一下他的臉頰,露出得逞的笑說:“反正你是我合法的老婆,他搶不走的。”

他們在顧言俞恢複身體後就去民政局領證,只是比較低調,知道的只有顧父顧母。

顧言俞沒好氣的看他幼稚的舉動,低聲說:“什麽搶不搶的,我愛的人又不是他。”

兩人本來就站在一起,殷裘能聽見他說的話。

“那你愛我嗎?”

顧言俞被他這個問題弄的臉紅,他又不是殷裘這種沒皮沒臉沒下限的家夥,能輕易說出那麽多抹了蜜的情話,他轉移話題說:“湯好了,端出去。”

顧言俞說完就繼續準備其它的菜,殷裘見狀用布裹住湯盆的雙耳端出去放在餐桌上。

“殷裘,來幫我嘗嘗這菜味道好不好?”殷裘才剛離開廚房一會,顧言俞的聲音就傳來。

“好。”殷裘應了一聲,回去嘗了菜說好吃,他看着顧言俞滿意的笑容。

他想,得不到答案也沒關系。

那些問題得到的答案——終究不會是他所奢求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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