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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1

監獄，教師組。

一縷陽光從窗外射進來。沈廳長正在練毛筆字，剛砌好的茶還冒着熱氣呢。匡春山正在看一篇服刑人員投來的稿件。

小崗送來一封信。匡春山一看封面是春紅寫來的，心中喜滋滋的。

沈廳長拿着毛筆的手停在半空中，微笑着調侃說：“春山，老婆來信了，家書抵萬金啊。”

匡春山邊拆信邊說：“是老婆來的信，她好長時間沒給我寫信。”

匡春山看着信，越看心越收緊，臉上越來越嚴肅，凝重。頭發，眉毛，身上的每根汗毛似乎都在冒着冷汗，胸脯收到壓抑，越往下看越覺得有一把鋒利尖銳的利劍直刺心髒，一顆心被刺開了，并且血在嗞嗞地向外流淌。看完信，他氣急敗壞地勃然大怒起來，把信狠狠地往桌上一拍：“這幫畜生，我要告你們，揭發你們……”

辦公桌上的紙、筆、書、茶杯被他拍得震動起來，在他身後的沈廳長吓得毛筆從手中掉到了剛完成的一副書法作品上，給書法流下了一個大大的黑跡斑。沈廳長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他直愣愣地看着匡春山、

匡春山仿佛魂魄已游離了身體，急得是撕心裂肺。他想站着，可是全身已經軟弱無力動彈不了，腿不聽使喚，怎麽也站不起來了。他感到心髒在激烈地加速跳動，似乎聽到“咚咚”的聲音，血流向上，再加之驚吓，憤怒，心髒已經失去了正常的運轉規律。他想掙紮着扶牆爬起來，可怎麽也站不起來，只好扶牆大哭，另一只手捂着胸膛，生怕心從胸膛裏蹦出來。

沈廳長見勢不妙，立即跑上來拉匡春山，可是由于沈廳長年老體弱，匡春山的身體又軟弱的往下攤。沈廳長立即喊來其他人幫忙将匡春山擡到監房讓他躺在床上。然而，他連躺的神情都沒有了，全身癱軟地躺在床上，可是他的頭腦還是清醒的，胸悶的喘不上氣來，身上的骨架像是散了，被抽去了，他想用點力，卻完全不聽使喚。

沈廳長拿起信迅速地看了一遍，他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也只好無奈地滿臉的同情和憐惜，他現在能做的也就是先靜靜地陪着他。他看到一個人就這樣一下子倒下了。他想到，這又是一次争奪戰，又在你争我奪了，無故地犧牲了一個可愛的生命，他嘆息道，這個家庭也太可憐了，匡春山也太可憐了，一個農民出生的兒子，經過艱辛地奮鬥，拼搏，沒有後臺，沒有靠山，沒有金錢，能混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應該值得慶幸，可是由于權力的鬥争，為了一點點的仕途榮譽，自己坐了牢，父親被氣死，屍骨未寒，妻子又導致下崗，一氣之下，一命嗚呼，這樣的災難，打擊，有誰能頂得住，扛得動。如果不是家人，親情的相守，溫暖，關愛，牽挂支撐着，內心的大堤早就崩潰了，早就決堤了。沈廳長想，人與人為何如此的殘忍呢？為何要把對手逼到死路上呢？難道權力，官大一級就這麽重要嗎？值得用半輩子的幸福，親人的痛苦，乃至生命的代價換取嗎？

沈廳長此時感慨頗多，他想起曾在中國十大名山之一的天臺山上，有一段雍正皇帝命名的“和合二仙”的石坎上，寒山與拾得的對話，寒山問拾得，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雲，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等幾年你看吧。

沈廳長憐惜地看着匡春山，他為匡春山拿來茶杯。匡春山靜躺着，漸漸地緩過神，漸漸地平靜下來，仍然還是有氣無力，熱淚奪眶而出，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沈廳長扶他坐起來，把茶杯端給他，喝下半杯水後。略微感到心裏舒暢些，但，他除了流淚，哭以外，還是流淚，哭。

匡春山的心還是平靜不下來，他想到小芳死的是這麽地冤，心髒就會急劇地跳躍起來，胸脯都在燃燒。他的淚水就像決堤的河水一樣地往外流，他想，再也看不到可愛，天真的小芳了，是他在最需要關愛的時候，是小芳用生命的愛牽引他的，他又放聲大哭起來，讓淚水肆無忌憚地流淌，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其實只是未到傷心處。真正到了傷心的時候，他比女人還能哭，還能流淚，哭能排洩心中的痛，痛會随着淚水流淌而去，哭也是一種發洩。

男人與女人不一樣的是，女人有時被眼淚模糊了雙眼，越哭越糊塗，女人的哭是專心的，只是為傷心而哭。男人在流淚，哭的同時，能理清思路，找出哭的原因，并且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匡春山的大腦的飛速地運轉着，一定要将那個姓許的扳倒，不然出不了心中的怨氣。奇怪地是，當他理清了思路後，身上漸漸地有了力氣，所謂的化悲痛為力量已經體現出來了。對“複仇”也是力量，一種無畏無懼的力量，一種勢不可擋的力量。一個人一旦有了目标，就會有了力量，就會有一種強大的牽引力牽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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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匡春山拿着姜小芳的照片，一陣心疼又湧上心頭，淚水再次撲簌簌地打落在照片上，他愛憐地撫摸着，歇斯底裏地：“小芳啊――”然後捂住照片又嚎啕大哭起來。

沈廳長站在旁邊也止不住地流下了淚水，多好的姑娘啊。由于私欲的鬥争葬送了年輕的生命。沈廳長非常氣憤地說：“這些人已經喪失了人性了。”

匡春山哽咽着說：“我已經坐牢了，我已經讓了他們，有材料都沒有舉報他們，可他們竟然還利用下崗再次逼我，将小芳氣死，這不是畜生嗎？豬狗不如嗎？”

沈廳長沉默了，他臉上的肌肉在微微地顫抖。

匡春山哭着說：“我能不舉報嗎？不舉報對不起小芳。難平我心頭之氣，是你們逼我這樣的。”

沈廳長接過匡春山手裏的照片，拿在手裏仔細端詳，然後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又走了進來，他用遮擋的方法将姜小芳旁邊的人和景物用黑紙擋去，形成一副四周的黑色邊框，把照片讓匡春山拿着。

沈廳長揮亳一氣呵成，把所有的悲痛，哀思，憤怒積聚成一股力量運力到手上，然後傳到毛筆尖上，奮筆疾書了蘇東坡《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短松岡。”

如此的情真意切，借用蘇東坡的《江城子》來舒發對姜小芳的思念，感情再确切不過了，那個夜間倚在床頭等着自己回家的女子，那個陪伴自己上夜班的愛妻，那個在自己疲倦時給自己洗腳的賢妻，那個在他心煩時總能給他做一手好味的鹹魚的女子呢？甚至還要再倒上一杯酒為自己敬上……你如今哪兒去呢？

“十年生死兩茫茫”，還沒有十年，就生死兩茫茫了。就一個在陰曹地府，還有一個在陽間了。那個最心愛的女人，那個能在受傷困惑時最能撫慰心靈的女子卻永遠地見不到了。原來相思，她還能來接見，她在家裏還有一份守望，一份盼頭，現在再想再思，卻被陰陽兩隔了，終身不得相見了。也許就像蘇東坡那樣只能在夢中相見。

匡春山凝望着姜小芳的遺像，想起她如蔥纖細的手指，想起雪白粉嫩的腳，更加增添了濃烈的思念。他熱淚滾滾而下，心裏呼喊着：“小芳啊小芳，你就這樣丢下了我，不管我了，我是多麽地想你再叫一聲哥啊。”

千喚萬喚再也喚不回了，匡春山的思緒裏只有姜小芳。克制住憤怒，姜小芳柔情似水的目光又與他悲哀的目光相遇了。愛妻，你是我心中永不凋謝的含苞的花朵。

你我從相識，相知，相愛，經歷了人生的風風雨雨，共同駕馭着愛情的理想之帆前進。

我們在十八歲時相識，那時的你，女人如花，柔情似水，像夏日薔薇，嬌笑嫣然，似六月的荷花，情懷懵懂，對生命充滿自信，夢想擁抱心靈，你大膽地不怕農村封建的習俗，唯我而自我，追求自由，快樂和獨立，相知兩年，相愛兩年，青春的朝氣撲面而來，我們攜手走在了一起。

你用寬容經營着婚姻，遷就，體諒着我，善待我。你注重打理生活細小的幸福，一針一線，一鍋米餅一碗魚湯，維系着我們之間的濃濃之情。你是那樣的清新優雅，對丈夫是心如一潭清水，毫無雜念，對所有的家人都是真心真情，像空谷幽蘭，讓所有的人感到溫馨，你始終相信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一家在一起，吃愛人做的飯菜，，聽愛人說情話，就是幸福。

相夫教子，孝敬父母，你把家裏弄得井井有條，沉穩豐富，你有嬌好的面容，卻沒有雍容華貴的衣服，卻以自己的厚實立足于人們的心中，你就是雪中傲立的紅梅，淩晗而開，綻放出美麗，讓人在寒冷的冬天感受溫暖。

小芳，你的內在美與外在美已經和諧統一。可是，由于我們一場突如其來的劫難，讓你過早使年輕的生命承載着滄桑，軟弱的雙肩扛起了家的重擔，強忍着外界的壓力和內心的最大悲痛，嘗嘗獨自一人流淚。頂着各種壓力，丢了“夫貴妻榮”卻換了“夫淺妻薄命”的悲慘命運。我深深地，深深地感到對不起你，我不配為你夫，沒有給你帶來幸福，反而給你增添了痛苦，悲涼。不管怎樣，你在我心中是一朵不會随着歲月凋謝的花朵，是長在我心中含苞待放的鮮花，是我心中最美的花。

心相連，天涯若比鄰，即使你在那邊，我在這邊，我的心能穿過時空的隧道，彼此問候，每到月亮升上天空的時候，我毅然如故，會望着月亮，拿着照片想你的，這是我們的約定，我會永遠記住這個約定的，直到我們相見。高牆，電網是擋不住我們心靈的溝通的，我要親手将鮮花送給你魂牽夢繞的愛妻的，我會一生帶着你永遠和我一起的。

沈廳長低聲地：“春山，節哀吧。”

匡春山說：“謝謝你，沈廳長。”

沈廳長說：“條件限制，我們只能用這種簡單的方法為她送行了。”

匡春山抹掉淚水說：“不管怎樣，我要謝謝你，形式簡單，但情是真的。”

當自己的愛人永遠地離開人世時，豈是淚水和忏悔就能洗刷掉的心痛，豈是一句對不起和思念就能代替傷痛。當一切矛盾都集中到一個風口浪尖的時候，人就會失去控制，本來可以避免的事，本來可以不該發生的矛盾，将會毫無保留地揭發出來。

匡春山拿出了筆和信箋，在姜小芳的遺像前，不，準确地說是姜小芳的嚴肅眼神的監督下，他重重地寫下了“舉報信”。

3

水仙大酒店的門前的牌子上寫着：“本店高薪誠聘廚師長一名，有工作經驗優先，可随時應聘面談。歡迎應聘。”

牌子前圍了一群人議論着：“已經半個月了還沒聘到呢？”

“可能要求特別高。”

“據說老板開出的年薪是八萬。”

“八萬？”

“這麽高？”

一個胖子疑惑地問道：“八萬啊，真有這麽多？”

旁邊有人說：“進去應聘一下不就知道了嗎，人家又不收你報名費。”

胖子猶豫着。胖子老婆站在胖子身旁看着招聘啓示，再盯着胖子的臉看，說：“進去試試看？”

胖子說：“這家酒店畢竟是個體的。”

胖子老婆說：“什麽個體不個體的，什麽年代了。人家一年給八萬頂上你四年的工資了。”

胖子遲疑着說：“可我那畢竟是縣政府的招待所，享受事業編制的待遇。”

胖子老婆說：“什麽待遇不待遇的，沒錢有個屁用。”說着連拖帶拉将胖子拉到了店內。

他倆在店門口的對話全被金愛聽到了。金愛心中狂喜，他倆進門時，金愛滿臉堆笑地迎上去：“二位是來應聘的？”

胖子老婆說：“是。找你們老板。”

金愛說：“請跟我來。”

金愛領着他倆來到一間辦公室，她朝老板椅上一坐說：“如果這位胖師傅能到我店裏來上班，我現在就決定聘用，還可以每年再加兩萬年薪。”

胖子老婆既驚又喜地說：“你是？”

金愛說：“我就是這酒店的老板。”

胖子老婆說：“真的？”

金愛笑嘻嘻地說：“我們可以簽合同。”

胖子半信半疑地問道：“你們為什麽會出重金招聘廚師呢？”

金愛說：“現在是市場經濟了，市場經濟的競争，說到底是人才的競争，所以為了發展，為了在市場中站穩腳跟，我只能重薪聘請廚師長，請問師傅是在哪兒高就？”

胖子說：“我在縣政府招待所做廚師長。”

金愛心想終于等到你了，我這次招聘就是要從縣政府招待所挖到人，不管多少錢都必須把縣政府招待所的骨幹挖過來，一是可以與姓許的對着幹，徹底把他搞垮，讓姓許的在領導面前擡不起頭，二是通過挖過來的這些骨幹可以了解到姓許的一些情況，掌握他的材料和證據，告發他，為姜小芳申冤。這招還是戴豐年替金愛想出來的，果然将一位重量級的人物引來了。

金愛不緊不慢地故意撩撥胖子說：“啊呀，師傅你在縣政府招待所做廚師長，那可是吃皇糧的好單位，你願意到我這小店來？”

胖子老婆着急地說：“哎喲，老板啊，你不知道，那是說起來好聽，內裏空了，我老公已經兩個月只拿生活費，我兒子還要考學校，就等着用錢呢。”

金愛又故意說：“那可是政府機關單位啊，怎麽發工資也困難？”

胖子氣憤地說：“本來我們還可以按時按點拿工資。可是，自從來了位許所長，搞什麽體制改革，改革我們不反對，總該讓我們有飯吃吧。結果他自己撈了不少好處，害得我們職工生活難過，這不，投奔你來了。”

金愛故意裝作不懂地：“姓許的能撈什麽好處？”

胖子說：“他呀，像條餓狗，什麽先搞內部裝修收回扣，還受賄。再搞向外承包撈好處。”

金愛說：“這可不能瞎說。”

胖子老婆說：“我們一點都沒有瞎說，搞內部裝修的工頭就是我表哥，一次就送了他二十萬元。結果，裝修工程結束時，一算賬，姓許的比我表哥賺的錢還多。”

金愛說：“那你們職工就沒有辦法他了？”

胖子說：“我們幾個職工聯名到縣政府辦公室去上訪，可是人家上面有人，有個姓淩的副縣長原來和他是一個鎮的，當時一個是鎮長，一個是辦公室主任，兩人的關系非常鐵，我們告不動他們，只好忍氣吞聲。”胖子頓了頓又說：“我發現他倆經常在一起吃飯喝酒，在改制的時候，淩副縣長非讓許所長要把那個姜小芳下崗，據說他們原來在鎮裏時就有矛盾，結果姜小芳被他們活活地氣死，真是傷天害理，人家老公已經坐牢還不放過人家。這麽大的招待所就多一個人發工資嗎？養的閑人多着呢。他倆一頓吃下來就是幾千塊。唉，真是……”

提到姜小芳的事，金愛就一陣心酸。得來真是全不費功夫，小芳，你放心吧，姐為你出氣。她內心對胖子真是充滿了感激。金愛對他說：“胖師傅，你如果願意幹，我們現在就簽合同。”

胖子還有點一愣一愣的。胖子老婆快人快語地拽着胖子說：“還等什麽？有什麽好等的，我們幹。”胖子老婆又轉過身對金愛說：“老板，我們簽，我們簽。”

胖子在合同書上簽了字，摁了手印。金愛在合同上潇灑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4

飯店的中飯市一過，有段空餘的時間。金愛現在是欣喜若狂，精神抖擻了，秋水般的眼眸裏微微泛起了笑意，這是久違了的笑，好長一段時間沒有這麽發自內心的開心了，烏黑濃密的黑發，襯托出白哲秀美的臉龐，五官端正，今天，她選了一套淡色的服裝，女性的成熟美再配上她的服飾，成了标準的“東方美人”。

她撥打了戴豐年的手機：“戴醫生啊，你現在有時間嗎？那到……咖啡店啊，不去。那裏人多眼雜。什麽事啊？重要的事，非常重要的事。到時再告訴你。我看到城西邊的渭河邊的風景帶。嗯――，我在第三個椅子上等你。好，不見不散。”

金愛來到渭河堤邊，這渭河堤上面是公路，堤坡面前是一條古老的流淌不息的河流，這條河見證了這座縣城的歷史變遷，見證了這座縣城的發展。現在這條堤坡被縣政府建成了一個綠色長廊，有小花小草，槐樹，楊柳，還有小橋，亭臺樓閣，成了這座城市的一道風景，成了市民們休閑游玩的好去處。

金愛坐在木椅上，此時河邊靜悄悄、寧靜的很。微風輕輕地吹過，一頭烏黑的披發随風飄起，她的右膀撐在椅子上，構成一副優美的水鄉春色圖。她看着繁忙的運河，河中正有一條船隊在緩緩地行進，輪船的汽笛拉響了，給河邊又增加了生機。金愛不知怎麽想到了這條河猶如人生，除了一隊隊船隊走過，還有運沙的、拉煤、送糧的，捕魚的，走南闖北，四處奔波，風雨無阻，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人們奔波拼搏的路上，流連忘返，都是為了創造美好的明天。

這條河不僅給人們養家糊口，還孕育了秀麗的風景。清風吹拂，楊柳依依，給人帶來了大自然的享受。金愛沉醉在了渭河的美景中了。

戴豐年正沿着陡峭的臺階一級一級向下走來，向着金愛這邊跑過來。戴豐年凝視着金愛：“你今天好漂亮。好像有什麽開心的事兒。”

金愛嫣然一笑：“特別好消息。”

戴豐年看着金愛那種興奮，陶醉的樣子，又仔細打量着面前讓自己心動的女人：“你有沒有聽說最近又抓了幾個貪官。”

金愛看着河邊楊柳如此茂盛，河水又是這樣的清澈。她眼中露出喜悅地說：“我這兒還有幾個呢。”

戴豐年說：“沒想到你叫我到這風景如畫的地方來是談貪官，這裏不應說貪官的事，是談情說愛的場所，是年輕人浪漫美妙的地方。別讓貪官玷污了河水的清澈。”

金愛站起來沿着河堤向前走，戴豐年與她并排跑着，金愛不走他也不走，金愛停下，他就停下。金愛停下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着他，然後從随身帶的包裏拿出一個小錄音機，輕輕按了一下，錄音機傳出了她與胖子和胖子老婆的對話。戴豐年屏住呼吸，認真地嚴肅地仔細聽着每句對話和每個字。金愛慢慢地輕輕地邁着腳步，戴豐年就慢慢地跟着。

聽完錄音，戴豐年前後左右地掃視了一下說：“金老板，你可以做特工，一流的特工。”

金愛看到戴豐年有些心神不定的樣子問道：“戴醫生，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怎麽老是左右觀看，慌裏慌張的。”

戴豐年說：“自從我們醫院的院長被舉報雙規後，我總感覺到我身後好像多了個尾巴，總有人在窺視着我。”

金愛也被他說得心裏慌慌地朝前後左右疑惑地掃描了一下，說：“沒有什麽可疑的人物啊。”

戴豐年說：“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人家現在還讓你看見？”說着他伸出右手臂膀一彎。金愛看到他的架勢，臉一紅，勉強地挽着他，尤如一對戀人在河邊漫步，正在甜言蜜語之中呢。金愛輕聲細語地問道：“還行嗎？”

戴豐年說：“行，你靠緊點我。”

金愛兩眼迷惘地看着遠方的河面說：“我是問那錄音的事。”

戴豐年失望地說：“唉，我以為問我倆談戀愛呢。”

金愛雖說是過來人，也曾對戴豐年有那種想法，可是人的感情是個謎，捉摸不透，自從她接受了姜小芳之托後她對匡春山又恢複熾熱強烈的熱情和愛心。她甚至認為這是一次機會了，自己下半輩子一定要與匡春山在一起了。她詫異地問：“我是說那錄音能不能用？”

戴豐年說：“基本材料已經夠了。今晚我就把舉報信寫出去，給檢察院、紀委提供線索。”

金愛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憂傷說道：“我總在想，人為什麽要鬥來鬥去呢？鬥到最後有什麽好處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造成了多少不幸，多少恩恩怨怨。”

戴豐年說：“又起了憐憫之心吧。鬥并不是我們平民老百姓要鬥的，是被逼得沒出路了，心中有一股子氣，如果少受點委屈就算了，現在已經是一條人命了，還有什麽猶豫的。”

說到這話，金愛就怒容滿面，确實是讓人生氣，并氣不打一處來：“告，不告倒他們也許還有人會受害。”

下午的陽光真美，柔柔地撥灑給大地。綠草，楊柳拂着水面，河水清澈，映着藍天白雲，碧波蕩湯。一陣微風吹來，兩人幾乎已經找不到交流的題目了，便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金愛突然松開了挽住戴豐年的手，一手拽下一段楊柳枝拿在手裏高興地揮舞着，走在戴豐年的前面，她向後退着慢慢地走着說：“戴醫生，我們做最好最好的朋友好嗎？”

戴豐年想不到金愛這麽慷慨地說出這話，欣喜若狂地：“好呀，我求之不得，也是我的心願。”

金愛又調皮地說：“就是那種比一般朋友好，但比戀人差的那種朋友。”

戴豐年品味着：“比朋友好，比戀人差，這是什麽關系呀？”

金愛對着河邊狠踢過一顆石子，水面上出現了一圈一圈的波紋。金愛感到戴豐年的感情是真摯的。她巧妙地用這種方法先堵住了戴豐年的嘴，避免戴豐年講“我愛你”後，而出現尴尬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