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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1
這個世界都說做女人難,做一個單身女人就更難了,做一個漂亮的單身女人就會難上加難了,如果是一個成熟有氣質的漂亮的單身女人會是什麽用的呢?也許不經歷的女人是無法能說出來,是無法感受到的。
金愛用比愛少一點兒,比朋友多一點,介于朋友與愛情之間的對好朋友婉轉地謝絕了戴豐年的愛情。她把自己的愛全部奉獻給了匡春山。匡春山需要愛,這是上帝給自己的一次機會。她要去會見一下匡春山,一定要當面向他表達愛,她雖然這麽多年愛着匡春山,甚至為他付出了那麽多,可到如今還沒有真正地向他表達過“我愛你”,還沒有當着他的面親口說出“我愛你”。當一個女孩向她心儀已久的男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是甜蜜無比的,美好的。
金愛把酒店的事交給了胖子廚師和大堂經理打理。又到超市購買了幾包春山兒子喜歡吃的東西,把李紅雲幾天的生活安排的穩妥後,她又打電話給匡春紅:“春紅啊,家裏、店裏的事都安排好了,我準備到省城都娟姐哪兒去一趟,春山兒子早晚上學就麻煩你接送了。”她無意中已經把自己當作這個家的女主人。
匡春紅在心中也把金愛當作了嫂子了。說道:“你到都娟哪兒有事嗎?”
金愛說:“春紅,你不知道吧。現在監獄那邊會見必須要直系親屬才能接見,都娟省裏不是有關系嗎,我一是想請她打個招呼,二是關于檢舉揭發的事兒當面告訴她。”
匡春紅說道:“喔。嗯――。我看檢舉揭發的事兒就算了吧,你争我鬥的何時是個結束啊,争來争去的把人的心都扭曲了,把社會搞的不安寧。”
金愛說:“我也這麽想過,我咽不下這口氣,等把這次檢舉結束,我也不想争了,争得人的心太累了。等春山回來,就和他一起回到村裏去,過幾年清靜的日子。”
匡春紅說:“金愛姐,也太為難你了,我哥他……”
金愛從電話裏能感覺到匡春紅在流淚。打斷了她的話:“春紅,我願意等他。”
匡春紅說:“姐,路上可要當心啊,家裏的事你放心。替我向都娟姐問好。”
有人說女人軟弱,做女人苦。但女人也有堅強的一面,那就是為了愛,為了愛寧願受苦,寧願寂寞,女人對愛是執着。如果姜小芳不死,金愛就會和戴豐年走進結婚的殿堂了,命運卻在這時候給金愛一個拐彎,放着一個自由自在的醫生不嫁,非要嫁給在牢裏的服刑的人員,有誰說得清這裏面的道理呢,那就是愛了,還有就是死者的囑托了。
因為要到省城,再由省城到監獄,這次需要三四天的時間。金愛也替父母買了些食品和爸爸喜歡抽的煙,向父母辭行。
金愛剛跨進家門,她父親就語中含着怨氣地說:“金愛啊,即使你不願意嫁給那個駕駛員。可人家戴醫生那點不好,大學生,有文化,有技術,工作體面,怎麽就配不上你?”
金愛媽媽接過女兒手中的大包小包說:“金愛啊,你的年齡也不小了,我看戴醫生不錯。你老是一個人爸、媽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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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愛說:“爸、媽,我的婚姻你們就讓我自己做主好嗎?”
金愛媽媽說:“人家戴醫生沒有負擔,你自己少操心,少吃苦,媽不是為你好嗎?”金愛媽媽說着說着流下了兩行淚水說:“我知道對不起你,以前的事都怪媽。那個姓匡的又有什麽好,人已經坐牢了,還有一個孩子要撫養,還有個老母親要照顧,這不是明擺着要吃苦嗎?”
金愛已經心煩意亂,提到匡春山她的臉滑過了淚水。
金愛爸爸說:“你就是不願意嫁給戴醫生,也不能嫁給一個勞改犯吧。監獄裏都是些殺人,流氓,搶劫,偷盜,到處是血腥,圈套,那是個什麽地方,社會上的壞鳥都關進了那只籠裏了,長期下去,不壞的人也變壞了。一個貪官掉進去,會清白嗎,難道社會上男人都死光了,非要到監獄裏去找個男人,我丢不起這張老臉。”
金愛沉吟半響,被爸爸的話刺痛了心,淚水簌簌而下,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着。這個面對自己第一次婚姻失敗的善良女子,都沒有責怪過父母一句,不成有過一句怨言,而是将自己的人生不幸強忍在心頭,默默地自己承受。此時,不能忍受爸爸對匡春山的人格的損傷,她不急不惱,臉色陰沉,強硬得是一字一句地說:“爸爸,你說的匡春山現在是個勞改犯,是在監獄裏,但是他也是父母所生,也有兒子,他還是我們這個社會上的人。難道罪犯就沒有愛,就不能得到別人的關愛,罪犯就永遠是罪犯了,罪犯的人格和尊嚴就得不到尊重嗎?國家在教育他們,幫助他們,等他們出來一樣會創造財富,會給家裏人帶來幸福,他們會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新生活,更懂得愛。”金愛控制不住感情的流淌,平時的溫柔體貼被悲涼所代替了。
金愛媽媽淚痕未幹:“金愛,你還要替人家養兒子呢。”
金愛悶悶不樂的:“媽,我和他兒子感情很好,你就不要擔心了。”
金愛媽媽哭泣着:“媽是怕你受苦啊。”
金愛看着爸媽說:“我要到省城去三四天,你們這幾天有什麽事就打我手機。”說着就匆匆地走了。
2
金愛坐上了去省城的大巴,大巴裏在放着錄像。金愛沒有興趣去欣賞節目,她現在只想好好地休息,內心的疲憊有誰知道,內心的痛苦向誰傾訴。她只好懶懶的閉目養神。可她的心裏在想着,随着車輪滾動,她的思緒萬千。
唉。上帝要是讓一個人痛苦,那是毫不費事的,就讓你去愛一個人,讓你愛的死去活來,讓你愛的痛不欲生。愛是個美好的字眼,是人人都需要的,可是又為什麽這麽折磨人呢?這是上帝安排的嗎?讓你得到愛,就必須要經受磨練,否則不知道愛的甜蜜和香醇。
命啊命,這就是命,命是父母給的,無法選擇。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東西是無法改變的,你的出生,一年四季,不可能只要春天,不要冬天,太陽每天都要升起的,地球每天都要轉動的,不管你是在痛苦中,還是在幸福中,不管你有愛還是無愛,總是走了太陽來了月亮往複更疊,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命無法選擇,可是運能選擇嗎?究竟是運選擇了自己,還是自己選擇了運呢。不管怎麽說,總之要熱愛命運。人來到這個社會不容易,既然來了,就要有愛,有愛就要生命,就不是白來人世間。有愛生命才有意義,才充實,才能使生命放出光彩。
金愛心裏明白,對于現在,無論如何都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走好每一步。女人對愛是執着和無私的,一旦認準了就會死心塌地,就會把自己的命系在了所愛的男人身上了。爸媽說的話也有道理,現實是殘酷的,社會化競争的激烈,适者才能生存。戴豐年也是一個優秀的男人,可是更覺得匡春山順眼順意。唉,老天怎麽就這樣安排呢。
她又覺得匡春山在眼前是晃來晃去的,春山啊,你的地位對我來說并不重要,但能感到你感情的真摯和酣暢,每次想到你都激情澎湃,有一種沖動。過去我只能壓下熱情,現在我可以大膽的,光明正大地向你求愛,向你表達了。
漸漸地金愛随着車子颠簸睡着了,車子在高速公路上飛馳。
随着駕駛員一聲高喊:“到站了。”金愛才被猛然地驚醒,她睡眼惺忪地站起來,走出熙熙攘攘的車站。擡頭一看,都娟正向她招手呢。她激動的喊着:“都娟姐。”
都娟拼命地隔着人群往這邊擠,她也向着都娟擠去。擠到一起時,都娟接過她手裏的一只包,然後兩人旁若無人相抱,兩人都欣喜不已,高興地相互望着笑了。
很快到了家。都娟說:“我老公到北京學習去了,兒子住校,你來了多玩幾天,我也有個伴。”
金愛從包裏拿出一個土罐說:“這是春山媽媽讓我帶給你爺爺的。”
都娟看着土罐問:“是什麽呀?”
金愛說:“春山媽聽說我要來,特地從老家托人帶來一罐蜂蜜,給爺爺的。”
都娟說:“真難為她了,她心裏總是裝着別人。”
金愛又從包裏拿出一大包鹹魚幹:“這是春山媽專門為你做的,她說你最喜歡吃。”
都娟眼角濕潤了,淚水在眼眶裏打着滾兒。她被李紅雲樸素、真摯的人間真情所感染,她感到了母愛的溫馨和偉大。說:“我不在她身邊,你要多幫我照顧好媽媽。一個老人,這麽大的打擊對她來說真是太不公平了。能夠承受下來,能夠挺住已經很不簡單了。”
金愛說:“都娟姐,你放心吧,我知道她很苦,我會盡一切努力讓她幸福的。”
都娟說:“現在社會上難得有這樣真心真情地了。”都娟倒了杯飲料遞給金愛:“金愛,你能願意嫁給匡春山很不簡單了,現在的社會浮躁的很,拜金主義嚴重,現實觀念很濃,有誰願意嫁給一個正在服刑的人員呢,我替匡春山謝謝你,替媽媽謝謝你,真的,你讓我感到了愛的偉大和人與人之間的真情。你的事跡完全可以寫一本書,完全可以在我的雜志上連載,金愛啊,我是從心眼裏佩服你,敬佩你。”
金愛說:“都娟姐,我想明天就趕往監獄去看他,現在監獄有規定,目前我的身份還不能接見,你幫我打個招呼。”
都娟說:“省監獄管理局幫你說好了。他們對這件事還挺感興趣的,本來監獄就是愛情的沙漠,婚姻的墳墓,有許多結了婚,生了小孩由于丈夫服刑,紛紛地要求離婚。你卻要求嫁給正在服刑人員,他們還是第一次碰到呢。說對服刑人員改造能起一個促進的作用,說不定還要作為典型介紹呢。”
金愛說:“我不想當什麽典型,我只想春山能夠早點回來。”
都娟說:“一個生命要想改變另一個生命,其中最重要的紐帶就是愛。金愛,但願你的愛能使匡春山從失去小芳、從服刑的陰影中走出來。”
金愛從包裏拿出錄音和寫好的一份舉報材料遞給都娟。都娟慢慢地細看着,眉頭微微地皺起,眉宇間多了詫異的表情,表情變得越來越嚴肅,而後又有了怒容。她壓住怒火,儒雅中帶着憤怒地問道:“這上面都是真的?”
金愛說:“每個字都經得住推敲。”
都娟似乎是勃然大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淚水就順着臉頰流下來了。
金愛從來沒看看到都娟還會發火,并且發這麽大的火,如果不觸動靈魂深處,不觸動真感情,都娟是一個有文化的人,有文化的女人,能怒發沖冠嗎?
都娟流着淚,聲調暗啞地:“小芳啊,你死的真是太冤,太不值得了。死在了姓淩、姓許的這兩個小人的手上,這兩個人我一直就認為他們不是好人,十多年前的帳了,他們竟還記得,春山已經坐牢了,他們還不放過,還逼死小芳,一條人命啊。你們這是多行不義啊。好,我都娟也要做一回女俠,行俠仗義,不然對不起死去的小芳,對不起爸、媽。”
金愛望着都娟,都娟怒氣沖天,好像在發誓。
都娟看到了金愛的眼神,像是安慰她:“你放心,現在省政法委的郭副書記,是爺爺的老部下,為人正派,嫉惡如仇,明天就把這封信和錄音交給他。”
金愛淚水直流:“小芳啊,你在九泉之下瞑目吧,姐替你出氣了。”
3
已經到了深夜十一點多鐘了。金愛購買的是淩晨一點的火車票,她把時間算好了,正好天亮到達監獄的那個城市。都娟替金愛拎着一個包,裏面裝滿了帶給匡春山的衣服、鞋子、和一些營養補品,還有鹹魚幹。她倆走進火車站旁邊的一家日夜小吃店。
都娟說:“再吃點兒吧,夜裏不餓了,就不冷。這家小店的鴨血粉絲很有名,我出差時經常吃。”
金愛說:“好。”
一會兒,店老板端上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鴨血粉絲湯。
都娟邊吃邊說:“替我向春山問好,叫他別灰心,家裏人時刻關注着他,盼他早點回來。”說着又從包裏拿出一萬元錢說:“你替我往春山賬上存點錢,讓他多買點吃的,把身體養好,還有多下的給媽,媽太苦了,等忙過這一陣子,我去看望她。”
金愛推搡道:“姐,錢我有,我那飯店現在生意還可以。你給春山媽的錢,她從來都沒有用過,一直替你存着呢,說等你去了就給你。”
都娟着急地說:“這個媽,怎麽我們兒女的錢也不用呢。你告訴她,她再不用我的錢,我就不認她了。她心中有兒女,兒女就不能孝敬嗎?你先把錢收起來吧。”
金愛邊收起錢邊說:“都娟姐,你別着急,媽就這脾氣,她一生寧可自己受窮受苦,就是不肯要別人的錢,我給她錢,她也不要。”
都娟問:“春山兒子現在成績怎樣?”
金愛說:“這個小家夥非常聰明,成績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都姐你放心,我會把他視同己出的。我一定會讓他幸福的,保證他和其他孩子一樣,甚至要超過其他孩子。”
都娟說:“這孩子也太可憐了,爸爸坐牢,媽媽又去世了。我們一定要幫助他啊。”
金愛說:“都姐,你放心吧。”
都娟點了點頭說:“今夜你又辛苦了。”
金愛說:“都姐,我沒事的。”
站臺上都娟向車上的金愛揮手,然而,同時她倆的眼眶裏都含着淚水,同時為了同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坐在監獄裏服刑的男人,竟然動了真情。她倆都在祈禱,祝福。
列車徐徐起動,都娟在揮手,列車載着滿車的旅客向目的地飛馳而去。臨夜風涼,從開着的車窗的縫隙裏吹進來的風,把金愛的長發吹亂了。車窗外,田野,城市燈光,房屋一一掠過。頭發雖亂飛,她沒有關窗,她感覺這風吹在身體有一種涼爽。
今晚卻好有月亮,有月亮就是思念春山的時候,她要接着姜小芳的辦法,她本來就是接替姜小芳的。現在匡春山一定也在看着月亮吧,透着窗戶金愛望着高懸的月亮。心中想着,春山,我來了,你知道嗎?過去我是和小芳一起來,今天,不,還有七八個小時我就可以見到你了,我是以什麽身份和你相見呢?情人?老婆?現在還都不是啊?
春山啊,你一定要接受我的愛,一定啊。我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單獨在一起了,即使有一段時間是那樣,那也是偷偷摸摸的,是不光彩的,現在不一樣了,春山,你知道嗎?
火車走得極快,隆隆的有節奏的車輪聲聽得習慣,反而不覺得吵鬧了,夜裏車廂都靜下來了。金愛一點兒睡意都沒有,她正看着圓圓地月亮呢,火車雖快,可是那月亮像是停在哪兒一動不動。她雙眸也一動不動地盯着月亮看,心潮起伏。
走了月亮來了太陽,晨曦的微光已經醞釀着一個新的太陽,整個大地就像經過月亮清洗過一樣的清爽,空氣裏透着野草的香味。人們又開始了一天的征程了,金愛乘早到車廂盡頭的洗漱間簡單地洗了一下,感到精神多了。
金愛擠出車站打了一輛的士直奔郊區的監獄而去。
金愛的手續辦理很順利。查驗身份證,便被兩名警察領着帶到了親情會見室。匡春山已經在接見室等着了。當金愛走進接見室時,兩名警察站在了門外。
小小的單間會見室,此時只有他兩人。他倆又一下子沒有找到合适的語言,匡春山根本就沒有想到今天有人來接見,更沒有想到是金愛來會見。兩人兩雙眼睛都在疑神地看着對方,有驚喜,有詫異,有痛苦,有喜悅,感情複雜。四周顯得靜悄悄的,特別地靜谧,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同時,這座小屋裏也洋溢着一種溫馨甜美的氛圍。
原來是一對相親相愛的戀人,現在卻有了一種陌生的感覺,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人的感情更是個奇怪的捉摸不透的東西。金愛首先打破了沉默:“春山,你好嗎?”
匡春山輕聲地答道:“好。金愛,你呢?”
金愛嘴角微微向上一揚,說:“好。”
金愛突然被這一句輕聲打動了,眼淚快要出來了。輕聲地問:“今夜你看月亮了嗎?”
匡春山說:“我看了,一直看到天快亮才蒙蒙睡了一會兒。”
他倆分別坐在一張小桌的對面,匡春山的手放在桌上,金愛雙手抓着匡春山的雙手,呢喃着:“春山,我等你。”她心如刀絞般的痛,她撫摸着匡春山的手,淚水湧出了眼眶。
匡春山熱淚盈眶:“金愛啊,我沒了事業,什麽也沒有了,我不配。”
金愛糾結的心頭的渴望像閘門打開的洪水一般說:“我愛你,懂嗎?”
匡春山說:“我不值得你愛了,我會毀了你的,你乘現在年輕找一個适合你的吧。”
金愛發燙的面頰柔情脈脈地:“春山,你說什麽?難道你忘了我們……”她握着他的雙手,感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并轉了話題:“春山,那個許所長的材料已經送上去了,都娟姐也認識他,對他這種人恨之入骨。”
這時候,匡春山好像從夢醒來似得說:“好,不把他告到,我誓不為人。你給我的舉報材料,我已經交給警官了,對這幫畜生不能仁慈,手軟。”
金愛心中湧滿了溫情的暖意:“好,太好了。春山,早就該這樣了。”
匡春山的情緒也放開了:“我媽的身體好嗎?”
金愛心情随着匡春山而笑意盈盈起來:“家裏的事你放心。一切都好,都娟姐,春紅,媽媽都希望你安心,把身體養好。兒子的成績在班上是數一數二的,在兒童節舉辦的少兒書畫大賽中,他的畫獲得了一等獎。”
匡春山頓時就喜笑顏開:“多謝你了,是你的功勞。”
金愛目光真切而熱烈:“謝我什麽?我已經把他當我兒子了。”
匡春山瞪着眼說:“金愛,真的不行,你看我現在……我不是過去的我了……”
金愛柔美地笑笑:“過去你有小芳照顧着,我也心甘情願了,可是現在呢,我不能再失去這個機會了。”
匡春山說:“反正,我不能答應你,外面那麽多好男人,優秀男人還是多的,你找個合适的吧。”
金愛不急不慢不惱地說:“我現在是把你兒子當作我親生兒子,把你媽當作我親媽了,你自己看着辦吧。每到月亮升起的時候,我會和小芳一樣,看着照片,望着月亮想你,直到你回家。”說着她把包裏的小包裝一樣一樣地往外拿:“這是都娟帶給你的,這是春紅給你買的,這是媽媽帶給你的。”然後她乘警官不注意,擁抱着匡春山,踮着腳深深地吻着他。
4
現在,匡春山喜憂參半地回到監區。喜的是家庭,兒子,媽媽有金愛照顧着,很放心,憂的是金愛将愛情執着地獻給自己,可自己是戴罪之身,有什麽資格接受這份情,有什麽本錢接受愛呢。
當然金愛的愛是純潔,是熱烈的,是真誠的。可匡春山認為如果接受了金愛的愛情,就等于毀了金愛的下半輩子的幸福生活,一個刑滿釋放能給她帶來多大的幸福呢,自己今後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現在還是未知數呢,這不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嗎。有人說,世界上所有的愛情都是美麗的,可自己怎麽感到是這樣的窒息。
匡春山拎大包小包走進了辦公室。沈廳長笑眯眯地問:“誰來的?”
“誰來的?”這句話沈廳長問的很輕巧,既是一句客氣的問語,又是出于一種關心。可是匡春山卻很難回答,是啊,金愛現在是什麽身份來看自己的,怎麽回答沈廳長,他頓了頓:“朋友。”
沈廳長正在寫着一副對聯的最後一個字,匡春山看得出,沈廳長又進入了一種藝術境界了。摁上印章。匡春山替他挂起:“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沈廳長站在旁邊仔細品味着:“我想其中的‘窮’就是一種境界,一個人獨立靈魂的那種本真保養。”
匡春山說:“這其中的‘達’是人的一種做人的方式了,在自己發達時要想到天下的窮人。可我現在沒有那種境界了,我只想到家人。”
沈廳長深有感觸地說:“可是現在還有許多人在‘達’的時候,連家人都忘了。只顧自己燈紅酒綠,包二奶三奶,整天渾渾噩噩的,官人忙于争權,卑躬屈膝,商人忙于逐利,不擇手段,只有‘窮’人下班回家燒菜,洗衣了。”
匡春山說:“我看還是‘窮’比較好,不是說老天爺給我關上門的時候,也同時為我們打開一扇窗嗎,經濟上雖然窮點,但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精神上是富有的。”
沈廳長說:“林語堂先生說得好,什麽是幸福呢,一是睡在自家床上,二是吃父母做的飯菜,三是聽愛人給你說情話,四是跟孩子做游戲。”
匡春山說:“說的太好了,不愧為大家,說出的話就是不一樣,精辟,通俗易懂。我請你把林語堂先生的幸福觀寫成書法送給我。我請你吃飯。”
沈廳長說:“家裏又帶什麽好吃的來了。”
匡春山說:“是啊。”
沈廳長說:“這就是幸福,人在落難的時候,有人來看,哪怕是個溫暖的眼神,是一句簡單的問候,都應該記在心裏啊。我總覺得現在誰來看我一下,比我當廳長時行賄要貴重的多。”
匡春山說:“沈廳長,我請你吃飯可不是行賄啊。”
沈廳長笑着說:“我們都是落難之人了。即使你行賄也是白搭,沒有回報。”
匡春山仔細地回想着沈廳長的話,他也感觸到了,過去自己一直沒有注意,這麽多年,沈廳長家裏人來接見似乎很少,印象中只有二次。雖說他的個人賬戶有幾萬元,在服刑人員中算是個大戶,但監獄有規定,有各人的處遇級別,購買物品都是有限制的,最多只能購三百多元。一個個疑問在匡春山腦海閃現,難道他沒有子女?難道他老婆去世了?難道他家裏人不願來看他?難道他沒有親戚了?這是怎麽回事呢?既然沈廳長不願說,可能有什麽難言之隐,別人家的事最好還是別打聽。
匡春山說:“還圖什麽回報,大家有難同當吧。”
吃飯時,匡春山将金愛帶來的牛肉幹,鹹魚幹,真空鹽水鴨,茶葉拿出來擺滿了桌子。沈廳長拿出四瓶可樂說:“這還是上個月開帳開的,就剩四瓶了,今天咱一老一小把它幹了。”
匡春山笑眯眯地調侃:“你還真的存得住,我的早就喝光了。”
菜擺好,可樂倒滿了。匡春山舉杯:“我敬老前輩一杯。”
沈廳長說:“別老前輩不老前輩,都是落難到此。”說着喝了一口,夾起一塊牛肉嘴嚼着:“這牛肉吃起來就是香,比當廳長吃的時候香多了。”
匡春山說:“你那時好的吃多了,食多無滋味了。”說着夾了一塊鹹魚給沈廳長說:“這是家裏自制的鹹魚,嘗嘗。”
沈廳長仔細地嘴嚼着,品着:“嫩,軟,香。如果再少放店辣椒就更好吃了。”
匡春山把自己與金愛和姜小芳之間的事以及金愛的愛情的想法告訴沈廳長說:“沈廳長,你見多識廣,有經驗,有文化,我現在處于兩難階段,還請你賜教。”
沈廳長聽後,喝了口可樂笑盈盈地說:“又是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一個在高牆內,一個在高牆外,愛情的力量确實是偉大,這本身就有傳奇色彩。既然金愛這麽的愛你,應該說她是真心的,毫無半點雜念,我認為你應該大膽地接受她的愛情。”
匡春山說:“我已經不能給她帶來任何幸福啊。”
沈廳長說:“你的情況她是一清二楚,她決定嫁給你,一不圖你錢,二不圖你的前程,她要的是你這人。因為你身上有一個特殊的魅力吸引着別人。”
匡春山自嘲笑道:“沈廳長,我有特殊魅力?你不是笑話我嗎?”他摸了摸頭繼續說:“我現在是光頭,身着囚服的囚犯,不是身穿名牌的老板,不是走在紅地毯上,手捧獎杯的明星,更不是官者,魅力從何而來?”
沈廳長不緊不慢地說:“我們雖然現在都是服刑人員,但是服刑人員中有素養的人,這就是壞人中的好人,在外面的不一定都是好人,好人裏有壞人。這麽多服刑人員中,說老實話只有你請我吃,我才吃,別說我有架子,談不來的即使是山珍海味我決不會去的。自從我跟你接觸後,我發現你,以及你媽媽,父親,姐姐,妹妹,妻子,他們身上都有一種純樸,純真,純潔的感情,對人都是一片真心真情,從而你身上也體現出這種高貴的品質,這正是人人都需要的品質。因為,現在的社會太浮躁,太缺少真的東西了,而在你身上正好有了,體現出來了,這就是魅力。”
匡春山說:“我怎麽沒有這種感覺呢?”
沈廳長喝着可樂說:“正因為你自己沒有感覺到才有魅力,如果你是特意的,那就叫裝腔作勢,不但沒有魅力,人們反而會更加讨厭你了。”
匡春山說:“我們全家雖說真誠,現在不是還是受窮受難嗎?媽媽還是那樣的苦啊,累啊。”
沈廳長說:“你家在難中,還有這麽多人幫你。還有一位漂亮的女人愛你,這都是你家的真心真情換來的。有些人有了錢不一定得到真情,有人做了官肯定得不到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