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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1
這天,吃過晚飯。匡春山把碗收拾幹淨後。沈廳長便和匡春山來到了監區的走廊上散步。這段時間裏,就是自從匡春山打了許所長後,沈廳長深深地感到自己身上有一種責任,作為一個年歲上比匡春山年長,社會經歷豐富者,特別在監獄裏與匡春山的接觸相處,都應該在這時候要勸勸匡春山。朋友,就應該是在怯懦的時候給予勇氣,在迷茫的時候指點迷津,在猶豫不決的時候給你果斷,在困難的時候幫一把,要使其振作起來,勇敢地面對,跨國坎坷和不幸,這才是朋友。
不能讓匡春山這樣走下去,他還是有一定的靈性,還是有一定的可塑的人,他還年輕,明年就可以假釋回家,到社會上還要奮鬥,要立足了社會首先要學會做人,做人是一切做事的基礎,他還有很長的人生之路要走。
命運已經對他不公了,給了他太多的磨難了,磨難有時是可以避免的,磨難有時是自己折騰出來的。匡春山動手打了許所長,這充分說明匡春山還缺少一種定力,還容易沖動,而那天沈廳長看到許所長雖然挨打,但是許所長已經是比較沉穩的一個人,已經深知人與人之間不能再争鬥下去了,該是個了結的時候了,不管許所長以前做了多少錯事,惡事,總之他現在醒悟過來了,已經有了清醒的認識了,這就是進步,這種進步也是許所長用血的教訓換來的,也是他被雙規,被判刑,被送進監獄後才有的醒悟。當初自己不也是執迷不悟,目空一切嗎,現在到了監獄後,才深知自已的渺小,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親情,友情。
年輕人有時真的需要拉一把,讓他自強起來,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也許輕輕地拉一把,扶一下手就能改變他的命運,改變他的下半生。
他倆在走廊裏來回地走着,跑着。還是匡春山首先打破了沉悶:“沈廳長,在想什麽呢?”
沈廳長直接了當地說:“在想你這個人。”
匡春山狐疑地:“想我什麽那?”
沈廳長說:“就是你那天打了許所長,為什麽沒有處理你?”
匡春山問:“為什麽?”
沈廳長說:“是人家許所長在警官面前替你求情。後來,焦科長和湯教導員商量後報監獄領導,監獄考慮到你平時的一貫表現,主要是許所長作為受害者為你求情才免除了對你的處罰。”
匡春山沉默,無言。
沈廳長繼續說:“如果給你一個處分,你至少要晚三個月回家,就是要多座三個月的牢。”
匡春山說:“我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就有積郁在心頭的怨氣要發洩。”
沈廳長說:“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這麽多天以來,我一直沒有跟你談這件事,就是生怕觸動你的傷疤,怕你生氣。坐牢了有時不一定是壞事,坐牢了就是在修煉自己。那天,我看許所長做得就很好。他是在修煉自己,控制自己,倘若那天他還手,與你對打,可能後果就不是這樣了,也許你就被關禁閉,被調離崗位了,甚至要晚半年回家,那損失就大了,就很對不起日夜思念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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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春山眉頭緊蹙,沉默,語塞,如鲠在喉,他望着沈廳長。似乎看到了沈廳長一片誠摯可信的心,這是沈廳長友善的提醒,是劫後的推心置腹的交談,現在想起來,沈廳長分析得很有道理。
沈廳長邊走邊繼續說:“我們一定要把握好做事的分寸,不能做‘過’了,也不能做得‘不及’,更不能以怨報怨。如果永遠都是以一種怨氣,心中的怨恨去等機會對付另一個不道德的行為和人的話,那麽這個社會将是永遠的惡性循環,永遠的是報複,争鬥,傷害,失去不僅是自己的幸福,還可能殃及到子孫後代的幸福,是對人生的一種浪費。”
匡春山說:“我确實是把這一怨恨埋在心頭的,那天看到他就一下子爆發了。”
沈廳長說:“你我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是好朋友的話,就應該實話實說。我勸你學會放棄。”
匡春山反問道:“放棄?”
沈廳長說:“對,放棄。放棄怨恨,放棄過去曾經的輝煌。心靈就會輕松。你看我曾經在外面奮鬥,拼搏,實現心中許多的理想,滿足了很多很多的欲望和需求。可是,人世間的各種欲望層出不窮,天天有欲望,真是活到老忙到老。現在回頭望望,反省所走的路,一千個,一萬個欲望都實現了,滿足了,只有一個欲望沒有實現,沒有克服。”
匡春山滿臉疑問地望着沈廳長。
沈廳長說:“那就是對自己欲望的控制,不懂得放棄。所以現在成了囚犯,即使實現了一千個一萬個欲望,又有什麽用呢?不如克服一個欲望,學會放棄。”
匡春山說:“沈廳長,你講的很有哲理。”
沈廳長說:“有很多哲理,弄懂了其實很簡單,都是前人從教訓中總結的,不知要走多少崎岖的路才能得到啊。”沈廳長拍了拍匡春山的肩說:“春山啊,記住我的話吧。”
他倆并排在走廊裏走着,跑着,談着。
2
教師組。
匡春山正在域內網上查閱着資料,他要為征文準備資料。滾動條在他手裏翻滾着,顯示屏上的內頁在翻新,他全神貫注。
這時,許所長在湯教導員的帶領下到教師組送稿件。匡春山見湯教導員來了,趕忙站起身來:“湯教好。”
湯教導員示意匡春山坐下:“許所長來送稿件,你們有什麽具體的要求可以跟他直接講。”說完湯教導員看着匡春山的反映,湯教導員防止匡春山有什麽情緒波動,畢竟那是愛妻之亡,心中難免憂傷,确實是人生中的一大不幸。同時,湯教導員也是用眼神提示着匡春山不要沖動了。匡春山似乎理解了湯教導員的良苦用心,他恭敬地說:“湯教,您放心。上次焦科長對我進行了批評教育,沈廳長又對我進行勸說,都是我的糊塗。感謝湯教的關心。”
沈廳長在匡春山身後說道:“湯教,你放心吧。”
湯教導員說:“那好,你們忙吧。”
湯教導員一走。匡春山用眼斜視着許所長,他心中還有一股子氣,盡管焦科長對他進行了教育幫助,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盡管沈廳長以長輩的身份對他進行了人生的開導,盡管許所長在警官面前替他求情,可他還是沒有平息心中的怨恨,甚至是仇恨。
許所長嗫嚅着将稿件遞給匡春山:“請你指教。”
匡春山沒有接而是用眼光瞟了一下一沓稿件,許所長拿稿件的手停在了半空,遞不是,縮回來又不是,很是尴尬。“春山,我不怨你恨我,打我。我很對不起你。”
匡春山強忍着心頭的怒火,一字一頓地:“對――不――起――!對不起就完了。”
沈廳長防止再出現意外,他接過許所長手中的稿件,而後轉過臉朝着匡春山,溫和中有種威嚴:“春山。”
許所長雙目低垂,滿是憐惜:“春山,我非常地忏悔,內疚,想死的心都有,我不是人,我會痛恨我自己一輩子。”
匡春山傷心欲絕,一臉的蒼白,看得出來,他是忍着內心的痛苦:“我們之間的恩怨,應由我們來清算,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你怎麽忍心再去逼一個弱女子呢,你真是個畜生不如。”
許所長沉吟半響,深深地嘆了口氣,滿眼含淚:“春山啊,我現在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我們能有什麽恩怨呢?我前前後後反複想啊想,不就是為了一點點所謂的面子,仕途,權力,利益嗎?這些東西其實都是過眼雲煙,用我們的自由,生命,全家人的幸福換取,太不值了。”
匡春山臉上的肌肉在微微地抽動着:“你還要了我妻子的命,你是如何的歹毒和殘忍。”
許所長淚如雨下,焉聳下頭:“春山,我不是騙你,如果有可能,我真想用我的生命換回你老婆的生命。”
匡春山臉色冷冰冰的:“你還真會演戲。”
許所長仍然是惴惴不安地:“春山啊,你不相信我不怪你。我會用行動表示我的忏悔的。”
匡春山陰嗖嗖地從鼻子發出一聲:“哼。”
許所長仍然是畏畏縮縮的:“我這輩子做得最壞,最不能饒恕我自己的就是這件事了。”
匡春山用卑鄙地目光瞪着他:“你看你這個樣子,還有人樣嗎?我會相信你?”
許所長一臉的憔悴:“我現在确實是萎靡不振,打不起精神,我的精神幾乎誇了。落到了這樣的地步,真的是萬念俱灰了。”
匡春山不耐煩地說:“好了,我不是聽你訴苦的。”
沈廳長打着圓場說:“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難道還要分個高低。”
這時湯教導員來了問道:“事有沒有辦好?”
許所長站起來說:“辦好了。”
湯教導員對許所長說:“跟我回監區吧。”
沈廳長和匡春山送他們到門口,匡春山一直與湯教導員說話,打着招呼,連看都沒有看許所長。
他們走後。沈廳長對匡春山說:“春山啊,你今天的态度雖不算友善,但比那天好多了。”
匡春山說:“我能和他說話,已經強壓心中的怒火了。”
沈廳長打開許所長丢下的一沓稿件時,發現裏面有封寫給匡春山的信說道:“匡春山,給你的。”
匡春山打開一看是許所長寫的,便丢在一邊說:“提到這家夥,我很難忍。”
沈廳長把信拿過來遞給匡春山:“還是看看吧。”
春山你好:
我們真誠的忏悔,真誠的向你說聲對不起,也許說一百次,一千次都不能解你的心頭之恨。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想了很多很多,我認為我們不要争了,不要鬥了,争鬥到最後都沒有好處,兩敗俱傷,現在咱倆的情況就是這樣,我們進來了,可外面照樣還是那樣,天還是那個天,地還是那個地。可我們,還有我們的家人都在痛苦中煎熬,如果再繼續争下去,不就是将煎熬在繼續嗎?
我請求你原諒我,請你的家人能夠原諒我,但不管怎麽說,我自己決不會原諒我自己的,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用行動來挽救自己的罪孽的。來洗刷我身上污垢,洗刷我肮髒的靈魂,請姜小芳的在天之靈能夠寬恕我。
經過認真的反省和內省,我們耗費了那麽多的人生精力和青春年華。突然明白過來了,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重新來審視,其實都是空的,沒有必要費心勞神的搶啊争啊。有很多事情發生了就無法挽回了,甚至想補救、修複都不可能。只有親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值得珍惜的。
3
金愛替春山兒子穿好了衣服,然後在他的紅彤彤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愛憐地把他從床上抱下說:“去洗臉,刷牙,準備吃早飯,上學去。”
李紅雲将米粥端到桌上,她為孫子煮了兩只雞蛋。為金愛煮了兩只雞蛋。
金愛在日歷上又重重地劃掉了一天,然後翻看後面的時間,臉上露出了別人不易察覺的笑容。
李紅雲喊道:“金愛,你也吃早飯吧。”
金愛悄悄把兩只雞蛋放進了春山兒子的書包裏,很快吃了兩碗粥。替春山兒子收拾着書包。
自行車竄行在大街上,融入了上班的潮流裏。春山兒子在後座上雙手抱着金愛的腰。突然問道:“阿姨,我能叫你媽媽嗎?”
金愛心疼一顫,差點流出淚來,她立即下了車,推着自行車,雙眼中透着喜悅,反問道:“你願意阿姨做你媽媽嗎?”
春山兒子雙眸緊盯着金愛點點頭:“願意。”
金愛淚水湧出了眼眶:“兒子,你叫吧,阿姨就是你媽媽。”
春山兒子撅着嘴輕輕而害羞地叫着:“媽媽。”
金愛一把将他攬在懷裏,淚水像斷了線似得,灑落在春山兒子的頭上。她哽咽着:“兒子,我的好兒子,媽媽一定讓你幸福,讓你快樂。”
春山兒子說:“媽,我一定好好學習,為你,為爸爸,還有死去的媽媽争氣。”
金愛的淚水再次湧了出來,緊緊抱着春山兒子:“乖,乖兒子,你是世上最好的兒子。”
金愛跨上自行車,春山兒子雙手抱着金愛的腰,頭趴在金愛的後背上,可愛的小臉上蕩漾着甜美的笑容,金愛飛快地踏着自行車,一陣晨風吹來,她披在肩上柔軟烏黑的頭發飄起來,此時此刻,她迎着朝霞看到的是正在升起的太陽。早晨的太陽是鮮紅的,給人力量,給人朝氣。
她蹬車的腳更加有力了。春山啊,沒有人知道我是多麽的愛你,原來有姜小芳守着,她也是一心真誠。我只好讓位,現在除了流轉的光陰,陽光,空氣,還有我自己知道。春山你現在雖然身陷囫囵,但你并不孤單,并不寂寞,我等你,無論是天涯海角,我都會等你的,我每天都去撕掉日歷,劃去過掉的一天,我把這個當作我倆這段特殊的日子的愛的距離,我相信,經過苦難的磨練,經過煉獄的捶打,我們的愛更甜,更香,更加會彼此珍惜的。
磨難我并不怕,春山啊,磨難不但可以檢驗愛情,還可以打磨愛情,有時,時間最能考驗人的意志,現在,我是用心丈量着你回家的距離和時間,一年,半年,三個月,我默默地享受着愛一個人是多麽的美,多麽的完美,多麽的有盼頭的快樂。也許世俗的偏見會罵我傻,罵我呆,罵我笨,可我全不顧別人的言詞,因為我是為了人間最美好的愛情,為了我自己的愛,這是愛的追求,一個人如果沒有愛,不為愛追求,犧牲,獻身,那活在世界上就沒有意義,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了。我是為愛而追求,讓世俗的偏見在陽光下獻醜吧。
到了學校門口,金愛将春山兒子抱下車說:“兒子,書包裏還有兩只雞蛋,餓了就吃。”
春山兒子點點頭,一邊向學校跑去,一邊回頭向金愛招手:“媽媽,再見。”
金愛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兒子,再見。”
金愛來到公墓坐在了姜小芳的墓碑前。她獻了一束鮮花。而後她撫摸着姜小芳的名字:“小芳啊,你兒子今天終于喊我媽媽了,我是多麽地高興啊,我說老實話,我一直很擔心,擔心自己做的不好,處處小心翼翼,謹言慎行。人家說後娘難當,确實難當,我生怕做的不好被別人罵,我是全力培養好兒子。我這個後娘就是把他當作親生兒子。我想好了,我和春山結了婚,我們不生孩子,你兒子就是我兒子,小芳你放心吧,你兒子很聰明,很機靈,将來一定有出息的。春山明年就要回來了,他這次立功了,又減刑了,他的表現很好,你放心,等他回來,我們一定把你接回村裏,我們一起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小芳啊,再過兩天就是這個月的接見日了,我就要去接見了,你有什麽話要說嗎?小芳,你有話要對春山說就告訴我,夜裏托個夢給我,我一定替你說到。小芳,我還要求你件事,春山到現在還沒有同意我嫁他,他不願接受,我知道他是怕婚後讓我吃苦,怕我受累,可我不怕,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行,你在陰曹地府裏要幫我的忙,在閻王老爺哪兒替我求情,讓我和春山結合吧。”
金愛站起來躬身将鮮花又理了理,這時,她發現身後默默地站着兩個女人,一個女人近五十歲,一個女人二十多歲,她倆站在墓前凝神望着姜小芳的照片在流淚,淚水打在鮮花上。金愛狐疑地看着她倆。
那個二十多歲的姑娘畢恭畢敬地将一把鮮花放在了姜小芳的墓前。
金愛越看越感到詫異。姜小芳生前沒有多少朋友啊,小芳是不與外界打交道的人,從來沒有聽她說有什麽朋友,與哪個朋友有往來啊,這是怎麽回事啊?
那個二十多歲的姑娘獻過花,擦掉淚水朝金愛說:“你是金愛阿姨吧?”
金愛更加詫異地:“你是……?”
那個二十多歲的姑娘說:“我姓許,你就叫我小許吧。我爸就是原縣招待所的許所長。”她指着旁邊近五十歲的女人說:“這是我媽。”
金愛失神地“啊”了一聲,但很快又鎮定了下來:“你們這是……?”
小許說:“金愛阿姨,我爸寫信回來,讓我和我媽要經常到小芳阿姨墓上獻鮮花。”
金愛急切地問道:“為什麽?”
小許說:“自從我爸進了監獄,他就一直在忏悔,在忏悔中彷徨,痛苦地煎熬着自己,他認為小芳是他的錯而釀成了大禍,是一個無法彌補,喪盡天良的大禍。他感到姜小芳這麽善良的人被自己害成這樣,自己坐牢是罪有應得,還說金愛阿姨有顆善良美好的心,要我向你們學習。爸還告訴我要好好做人,千萬不能害人,害人就是害自己。做了壞事終究是會有報應的。”
許所長妻子說:“金姑娘,我替我家老許向你們賠不是了,對不起姜小芳啊。這麽年輕漂亮就這樣走了,一條人命啊……”她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小許眼淚飛濺地說:“金愛阿姨,我想和你交個朋友。”
此時金愛有一股溫暖顫抖的情愫在心中蕩漾着。她答道:“好,好。不過,你們今後不要到這裏來了,姜小芳有靈的話,她會原諒你們的。”
小許說:“不,阿姨。我爸說了,要來,我替爸爸來向小芳贖罪,向她忏悔。這樣對我自己也是一種提示,能使自己學會做人,我的心才能得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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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愛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她的秀美有一種璀璨,她看不慣的東西,絕對不去多看一眼,她認為那是毫無意義的,她現在只關心自己的內心世界,關心春山的兒子,關心匡春山,她所做的一切都圍繞着內心的世界。
監獄會見大廳。金愛在玻璃牆的外面,匡春山在玻璃牆的裏面。今天他倆只能通過電話交談,對話。當金愛拿起電話,匡春山問道:“怎麽是你一個人來的?”
金愛微笑着說:“怎麽不能是我一個人呢?你怎麽這樣問我呢?”
匡春山說:“我的意思是你不是直系親屬,怎麽進來的?”
金愛說:“是都娟姐幫我聯系好的,你是不是讨厭我啊?”
匡春山說:“不是。我想,你不能嫁給我,嫁給我是要吃苦受罪的。”
金愛說:“你別說了,我主意已定了,你兒子認我做媽媽了。你是孩子的爸爸,我是什麽人你應該很清楚吧。”
匡春山說:“這裏是牢房,是監獄,不是我們談情說愛的地方,不是浪漫的地方。”
金愛說:“所以你應該早點答應我,嫁給你。”
匡春山說:“我現在是罪犯,你可以找一個比我好的。”
金愛說:“你就是我心中最好的。你讓我找一個我不愛的,不喜歡的,這不是給我增加痛苦,給我帶來不幸嗎?我問你,你喜歡不喜歡我?”
匡春山說:“我喜歡你,但我不能害你。”
金愛說:“好,你喜歡我就行。以前我不敢說,那時候姜小芳非常非常地愛着你。現在,我可以大膽的,公開的,光明正大的追求你。”
匡春山說:“到目前為止,我自己還不知道今後的路怎麽走呢?”
金愛說:“沒事的,我想好了,準備把飯店賣了,供兒子上學,我兩人四只手難道還不能自己養活自己嗎?”
匡春山說:“金愛,你別胡鬧,我是正正規規地跟你講的。”
金愛說:“誰跟你胡鬧啦,我也是規規矩矩跟你講的,如果你嫌不規矩,好,下次我把都娟姐請來,讓她作為我們的介紹人。”
匡春山說:“你真會胡鬧。”
兩雙眼睛對視着。匡春山是又好氣又好笑,眼裏漸漸地滲出一絲憂傷,像困境中的野獸,被金愛點起了一種激情,他感覺金愛是真心的,他只有無奈地望着金愛,他知道自己的防線終将敵不過金愛火熱的心。現在金愛秋水般的眼眸望着他,臉上有勝利者的得意,眉宇間泛起了笑意,他們用目光交談着。匡春山說道:“金愛,你瘦了。”
“金愛,你瘦了。”就這五個字,金愛感到渾身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沁潤心田,這是她多少年來沒有聽到過的關愛,關心,溫暖,柔美,溫馨的談話。就這五個字讓她喜不自勝,感到了匡春山愛的傳遞,她輕輕地說:“你也是,春山。”
女人一定能增強男人的自信,尤其是一個漂亮成熟的女人,一定能使一個即将毀滅的男人樹立起強大的自信,揚起人生的風帆遠航。相互愛着是美好的,也是男女雙方忍受生命賜予的不幸吧。
厚厚地玻璃擋不住兩顆火熱的心,他們将心慢慢地靠攏,炙熱的目光,穿透了玻璃,似乎聽到了對方的心跳,血液的流動。愛就是這樣,說不出理由,沒有理由,其實,沒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
金愛說:“春山,那個許所長也在這個監獄服刑,你有沒有遇到過?”
匡春山詫異地:“你問他幹什麽?”
金愛說:“你先告訴我。”
匡春山說:“遇到過,我打了他。”
金愛驚愕地:“你還打了他?”
匡春山說:“我看到他就生氣,我要替小芳報仇,出氣。”
金愛說:“我來會見你之前到小芳的墓上去,許所長的女兒和他老婆也到小芳的墓上去鮮花,表示忏悔,向小芳打招呼,賠着禮,道歉。她倆說是許所長讓她們這樣做的,要經常去。還要他女兒替他忏悔,讓她女兒在今後的人生中不要害人,要與人為善,向小芳學習,和我交朋友。”
匡春山說:“看樣子,這家夥真的有忏悔之心,悔改之意了。”
金愛問道:“他也向你打招呼?”
匡春山說:“我還以為他又是玩什麽陰謀詭計,施的什麽假一套呢。”
金愛說:“人都有變的時候,也許他到監獄确實是對人生有所感悟和重新認識了。”
匡春山說:“是啊,有位哲人說過,人一定要受過傷才會沉默專注,無論是心靈上或肉體上的創傷,對成長都有益處。一個人會在某一件事或在某個時間裏會突然拐彎的,是會有很大的觸動,是會改變的。”
金愛說:“和為貴,既然人家已經負荊請罪了,總不能把人家逼死吧。總不能讓他再去替姜小芳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