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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1
匡春河、匡春山、陳支書、二黑子喝着、談着、鬧着、笑着。外面的細毛雨越變越粗,越下越大了。
席終人散時,雨打在植物的葉子上“滴答”的聲音已經能清晰地聽到了。匡春山把他們送到門外,看着他們一個個撐起了雨傘,執着雨傘在風雨中搖晃的雨傘,目送他們消失在煙雨中。
桌上一片酒足飯飽的狼藉。李紅雲收拾着碗筷,匡春香抹着桌子,金愛打來水,抹着第二遍桌子,匡春香對金愛說:“你歇息吧,我來抹。”
金愛說:“姐,沒事的,我能幹。”
匡春香說:“金愛啊,你嫁給我家春山可算苦了你了。”
金愛說:“姐,生活再苦我們能創造出來,只要兩人相愛,兩人在一起就行了。”
匡春香說:“金愛,有什麽困難告訴姐,千萬別硬撐着。”說着從袋裏拿一沓錢說:“春山剛從裏面出來,這三千元你們先用着。”
金愛說:“姐,錢我有呢,我把飯店轉讓了,留下一筆錢給春山創業呢。”
匡春香說:“那是你們的錢,做姐的也應該表一下心意吧。”
這時候,匡春山走進來說道:“姐,你心意我領了。這麽多年,姐,你也不容易。”
匡春香說:“總不能虧待了金愛,人家金愛跟着你到農村來受苦,我心裏真的過意不去。”
匡春山說:“姐,你和媽一起睡,我和金愛還睡到外屋,我們去把外屋收拾一下,你和媽也早點睡。”
匡春香望着金愛說:“這也太委屈金愛了。”
金愛笑着說:“沒事的,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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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春山兒子拉着李紅雲的手說:“我跟奶奶睡。”
李紅雲笑嘻嘻地抱起孫子說:“好,我的好孫子,你跟着奶奶睡。”
匡春山和金愛合撐着一把雨傘,雨點又大了起來,他們行走在天井裏,感覺到這雨來得猛,他倆三步并作兩步,穿過天井,來到曾經是匡春山在家時的屋子,他倆走進屋子,農村的夜晚是寂靜的,雨水打在屋頂的聲音都能聽到,更加增添了一種寂靜,同時也使人感到一種異樣的安靜和溫馨。在一個靜谧的小屋裏和心愛的人一起聽雨,也是一種浪漫,一種詩情畫意,一種情調。
匡春山拉亮電燈,雖然光線陰暗。但是他倆似乎是同時看到緊靠床邊的一張桌子上,疊的整整齊齊的一疊衣服的最上面放着一雙新的黃球鞋。金愛恍惚中懷疑自己看錯了,她揉揉眼睛,定眼看了看,明明白白的那樣清楚,眼中閃爍着熠熠光亮。
匡春山也驚呆了,衣服是當年從學校帶回來的,黃球鞋就是當年金愛送的那雙,現在黃球鞋的兩個主人又站在它的面前。他倆的心裏都是翻江倒海,往事浮現眼前。
金愛紋絲不動地站在那兒看着,思潮起伏。是難受,還是喜悅,也許都有,心裏好像有幾只螞蟻爬着隐隐的刺癢。又感到心裏是空空的,不知是難過,還是難受的滋味,心中如沸油在煎滾,她好像又找到了失去多年的東西,這是東西就是愛,是小芳留給她的,情愫在心中激蕩着。
金愛慢慢地走上前去,撫摸着那雙球鞋,淚水汪汪。她感到姜小芳雖是個農村姑娘,有像廣闊田野一樣的胸懷,有善良的愛心。小芳啊小芳,你不但在世時做到了,連死後你都能算到了,自己真是不如你啊。你把生活安排的如此美妙,如此富有色彩,你真是一位偉大的詩人,偉大的藝術家。
金愛雙手捧起球鞋一把攬在懷裏,胸中的情感再次被點燃,擡起淚眼望着匡春山,秋水般的眼睛裏射出炙熱的火苗。仿佛又回到了中學時代,她想到了,這是小芳讓她要恢複失去的愛情,要她像初戀時那樣愛着匡春山。她的淚水打落在球鞋上。
匡春山伸手輕輕地抹去她臉頰上流淌的淚水,他緊緊地将她摟在懷裏。他在她耳邊甕聲甕氣地:“金愛……”金愛在他懷裏點了點頭。熟悉而真切的他倆心中燃起了烈火。
金愛從來沒有這樣無力過,她的聲音虛弱的好像不是自己說得:“小芳很精靈。”
屋外的樹葉,樹枝在風雨裏搖曳,夜是沉寂的,可風越來越大了,只有樹葉聲,雨聲,風聲。還有金愛和匡春山感知冷暖,在避雨小屋裏感受心靈深處愛的河流,流經心坎的河流,如醉如夢,用心谛聽愛的流淌聲。
農村的雨夜,輕柔,淡薄,撒落給大地的是一個無聲的恬淡,寧靜和安詳,一望無邊的田野的夜,是寂靜,渺茫,廣闊。若大的舞臺沒有燈光,沒有歡歌,沒有主角,你方唱罷我登臺,永遠地只有配角。當然,世界上最凄美的情感是初戀。分離,想念,再熱戀,也許每一個都需要一次分離,才能看盡世間的風景,對于一個女人來說,要受多深的傷,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放下所以的糾纏和努力。也許漂泊分離是為了更好地珍惜。才知道梅花傲立雪中的芳香是經過了寒冷刺骨的冬天。
2
經過一夜大雨的洗禮,雜草,野花并沒有因為遭受了大雨和狂風而低頭,縮手縮腳,相反,它們更大旺盛起來。打開門窗,撲入鼻內的野草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映入眼簾的是鮮嫩的樹葉,草葉。水珠在葉子上閃閃發光,有的打着滾兒。
親近自然,聞着野草的氣味,即使物質生活差一些,生活條件簡陋,可是對身體是有益的,易于休養生息,多麽地讓城裏人,讓住在鋼筋混凝土裏的人羨慕。
太陽冉冉地從地平線升起,投射到大地,人們又開始一天的勞作了,匡春山剛起床洗漱完畢。匡春河就急匆匆地趕來:“春山,到茶館裏去吃早飯。”
匡春山疑惑地問:“村裏,還有茶館?”
匡春河說:“現在村裏和你在家時的情況根本不一樣了,變化可大了。”
匡春山略一沉思說:“還是在家裏吃,我想和媽媽,姐姐一起吃早飯。”
金愛望着匡春河說:“哥,就在家裏吃吧。春山的意思要多陪陪老人,孩子,一家人在一起吃飯圖的是一個情字。”
匡春山說:“我欠家人的太多太多了,難道在一起吃飯這點時間都不能給他們嗎?春河,一起在這兒吃早飯吧。吃過早飯我們一起到村裏看看。”
匡春河說:“行,聽你的,我說不過你。”
吃過早飯,匡春山帶着金愛,兒子在匡春河的帶領下走出大門,走進村裏的小巷裏。春河現在是村裏,鎮裏的能人,名人,老板,走在村裏老遠就有人向他打招呼了。而對匡春山有人用驚訝地目光看着,而後才突然想起問道,回來啦。還有的在老遠就避開了他,還有些人不認識匡春山,也只顧向匡春河打着招呼,匡春山不急不惱,坦然面對,淡定而過。
村裏的變化确實很大,可以說是翻天覆地。幾乎家家都蓋了新房。還有些新潮的人家蓋了兩上兩下或三上三下的別墅,唯有自己家還住在茅草的土屋裏,在村裏也确實比較地寒碜,村裏還有些人家在相對繁華的地段開了小商店,在沿街的門前有賣雞蛋的,賣魚的,賣肉的,賣雞鴨的,賣蔬菜的,大部分是自産自銷,價格也比較便宜,就是一個自發的自由形成的小農貿市場。雖然不大,但也象征了農村人的生活正在城鎮化了,匡春山惚恍有隔世之感。
穿過了農貿市場,匡春山看到離村不遠的地方有一棟小樓十分別致,并且是村裏最高的一幢樓,春山好奇地手一指問道:“那是誰家砌的?”
匡春河不無自豪地說:“那就是我公司辦公小樓。”
匡春山感到一陣驚喜:“春河,這些年你确實幹的不錯。”
匡春河領着他向辦公小樓走去,一路介紹說:“現在村裏通了公路,辦公樓就在公路邊上,到縣城也不過四十多分鐘的時間。”
匡春山深有感觸地說:“農村變化真大啊。”
公路兩邊高大的意楊樹直指藍天,河邊楊柳依依,浩如煙海,這條河就在身邊流淌,久違了的家鄉,河水,生命中奔騰不息的河流,此時此刻,沒有聲息,沒有喧嘩,你寒來暑往,洗刷了世俗的浮躁,孕育着這片肥沃的土地。
匡春山望着這條河流,心中竟泛起一絲漣漪,看這河裏,農民們挂漿機船裝得滿滿的來回忙碌着,激蕩出不甘平庸的激情,勇敢地開始拼搏創業的征程,有運沙的,運煤的,運糧的……這條河成了人們勤勞致富的來源。匡春山站在河提上,展望下一段旅程,暢想着美好的明天。我愛這條河,這條河也愛着我。
走進辦公小樓,這樓确實是一座現代化的辦公樓。電腦,寬帶,會議室,接待室,休息室,停車場該有的都有了,最高一層是匡春河的辦公室,緊靠隔壁的就是匡春山的辦公室。匡春河把匡春山領進總經理辦公室,室內老板椅,老板桌,書櫥,電腦應有盡有,他笑着對匡春山說:“樓下還有一輛小車也是給你配的,今天他的主人終于來了。”
匡春山掃視了一下屋子,匡春河又拉着他走到北邊的窗戶,“嘩”一下拉開窗簾說:“這北邊望不到邊的水面都是我們的。”然後他又拉開南邊的窗簾說:“這南邊的水面也是我承包的。”
匡春山随着匡春河手指的方向看去。魚池一塊一塊,一塊連着一塊,很是壯觀,在楊柳,意楊的襯托下,形成水,樹獨特的風景。
匡春河興奮地說:“我只要站在辦公室裏,就能看到我承包的水面,水下面可都是錢啊,都是特種水産品。你看這公司就等你回來挂牌搞慶典了。”
一提到搞慶典,匡春山的心裏就像被針刺一樣地驚了一下。匡春山問道:“搞慶典準備花多少錢。”
匡春河說:“上次我和鎮裏書記初步第測算了一下,吃飯,禮品還有其他招待等估計五十萬吧。”
匡春山驚訝不已:“五十萬?”
匡春河說:“這還是保守數字。”
匡春山說:“哥,既然你聘我為總經理,既然我擔任了總經理,我就必須要對公司負責,對哥負責,我看慶典可以不搞,或者簡單點,把錢省下來。”
匡春河一臉地茫然:“為什麽?你是不是舍不得錢?該花的還是要花。乘這次開張慶典的機會,把方方面面的頭頭請來,對公司今後的發展也有好處,增加人氣。還有,就是我也要讓他們知道,你匡春山還是一條好漢,照樣當總經理,照樣實現人生的價值。”
匡春山苦澀地笑了笑,臉上露出了難言之隐。他不緊不慢地問道:“春河哥,我問你,你是靠什麽起家,才有今天的?”
匡春河說:“當然是河,水。”
匡春山問:“這河,這水是誰的,在哪裏?”
匡春河答:“是我們村的呀。”
匡春山說:“對是村裏的,村是誰的?”
匡春河答:“村是村民的。”
匡春山說:“既然你都知道這些,也就是說你匡春河能有今天,應該要感謝全體村民。我們也是村裏的村民,我們每個人應該學會感恩,要會感恩。全村村民對你都有恩,我們要感謝他們才是。”
匡春河愣愣地看着匡春山。
匡春山繼續說:“現在政府職能部門都是為企業服務的,都在轉變工作作風,這點你要相信。我認為把五十萬元的慶典費給村民,以表達公司對村民的謝意。”
匡春河瞪大了眼睛問:“怎麽給?”
匡春山說:“剛才一路走來,我看到村裏的樓房蓋了不少,唯獨只有村小學還是我在家上學時的那樣,我看了心裏一陣陣地心酸,我建議将五十萬元全部捐給學校建校舍,哪家沒有孩子上學,只要上學就受惠,再說這也是千秋功德之事。”
匡春河頭腦裏迅速地盤算着,思考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匡春山。他覺得匡春山說得有道理,這麽多年确實離不開村民們的支持幫助。他說道:“行,春山,聽你的。”
這時陳支書笑哈哈地進來說:“這就對了,你們倆的話我全聽見了,這可是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我當支書就一直想建一座好學校,可那時沒錢。”他轉身對匡春河說:“如果這樣,我在公司的工資一分都不拿,全捐給孩子們。”
匡春河說:“陳支書,我還少你這麽一點錢嗎?”
陳支書說:“這是我的心意。”
匡春山笑嘻嘻地他倆說:“這是你們兩人的事,我還有點私事去辦一下。”
匡春河急忙問道:“春山,你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
匡春山一下子變得滿是傷懷和惋惜起來:“我帶金愛,兒子去看一下小芳的爸媽,他們現在很孤單,我對不起他們,我怎能忘記他們呢?”說着匡春山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閃着淚光。
陳支書說:“春山,你做得對,做得好,不管什麽情況下,做人的根本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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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夏雨,再經過太陽的一曬,青草,樹木在蒼穹的熏染下,格外的旺盛,茂密。一路上,匡春山和金愛攙着兒子向着姜小芳家走去。
沿途雖不是什麽名山大川,但田野的清新,伴着良好的心情,一家三口手拉着手,一路的滋養身心的風景,春山兒子蹦蹦跳跳,給大地增加了活力。
水鄉的河是兒時歡樂,放暑假的孩子喜歡扛着魚竿到河邊釣魚。迎面就來了四個小孩,一路歡歌,一路蹦跳,他們還頑皮地折斷楊柳,學着電影裏的解放軍,每人做了一個柳枝草帽,一路嬉笑打鬧着,追趕着,匡春山兒子被一群笑鬧的孩子感染了,也要戴柳樹草帽,金愛折了幾枝柳枝替兒子做了一頂草帽,兒子歡快地咧嘴笑了起來,他對金愛說:“媽媽,你也做一個。”
金愛爽朗而欣喜地答應道:“好啊,媽媽也做一個。”
說時遲,那時快,匡春山已經幫金愛做好了,套在了金愛頭上,金愛做着鬼臉,逗兒子咯咯的笑起來。金愛在兒子耳邊嘀咕着,兒子對匡春山說:“爸,你也做一個。”
匡春山立即也做了一只柳枝草帽戴在頭上,學着解放軍的樣子,逗着金愛和兒子發笑。一家三口放肆地大笑起來,金愛捂着嘴開心地前仰後合,他們放肆地玩,匡春山好像又回到了童年,發現了這個世界新的感覺,在這裏他可以卸下任何防備和心裏負擔,不需要聽誰的指令,不需要看誰的眼色,他現在只聽兒子的,他放肆地寬容自己,原來是自己把另一個自己隐藏了起來。現在回到了熟悉的大地,熟悉的人群,有兒子,有愛妻,可是,沒有了外殼,沒有許許多多的規矩,完全自由,沒有了明争暗鬥,沒了你争我奪。盡情地享受美麗的自然,美麗的家,其實,這就是美好人生,幸福家庭。
匡春山抱起兒子說:“現在爸領你去看外婆,外公,你知道嗎?”
春山兒子歪着頭調皮地說:“知道。”
匡春山學着兒子歪着頭,鼓起了大嘴巴說:“等會兒,你叫外公,外婆,行嗎?”
春山兒子沉思了一會兒說:“行。”
金愛笑嘻嘻地親着兒子說:“乖乖,乖兒子。”
匡春山和金愛将兒子挽在中間,走在河提上,他們蕩漾着幸福。匡春山輕輕地問金愛:“身上帶錢了嗎?”
金愛答道:“帶了,有什麽用嗎?”
匡春山說:“我想給他們二老,你不介意吧?”
金愛問道;“你要多少。”
匡春山說:“三千吧。”
金愛說:“我準備了五千元。”
匡春山轉過臉來望着金愛,臉上掠過感激之情,目光中似有小小火苗,是那樣的熱烈,炙熱,同時,放出了妩媚的笑容。
金愛柔美的微笑着說:“你的心我還不知道嗎,我早就為你準備好了,如果你忘了,我還準備提醒你呢。”
匡春山眼含淚水說:“金愛,謝謝你。”
金愛說:“你謝我什麽呀?我人都給你了,還在乎這麽點嗎?”
匡春山說:“我替小芳謝謝你。”
金愛說:“春山,你和小芳都有一顆善良,純樸的心。這顆心現在很多人都失去了,丢掉了。其實這樣的心是最強大,最有吸引力的,我就是因你善良才深深地愛着你的。人說女人是水做得,是的,小芳溫柔如水,心如水清澈透明,但是小芳身上還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就是能夠滴水穿石,是她柔中有剛的高貴品質征服了我,她确實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我很敬重她。”
匡春山沉默了一會兒說:“我還要求你一件事。”
金愛嘴角微微上揚,一笑說:“你我之間,還要用求嗎?”
匡春山說:“你能不能親手将錢交給他們,我想你交給他們,比我更好。”
金愛沉思了一下說:“行。”
姜師傅和小芳媽正在家裏用柳條編織着小籃等各種工藝品。匡春山走進屋,環視了一下,整個屋內擺滿柳條,成品和半成品。
春山兒子見到小芳媽媽,嘴裏喊着:“婆婆。”就奔過去了。小芳媽一把将外孫攬在懷裏,高興地喊道:“我的好外孫,想死婆婆了。你想不想我呀。”
春山兒子說:“嗯。”
小芳媽媽摘下春山兒子的柳枝草帽說:“好外孫子,你也戴柳帽啦。”
春山兒子乖巧地點點頭:“我看到人家也戴的。”
小芳媽媽“咯咯”地抱着春山兒子笑了起來。
匡春山坐到了姜師傅身旁,他輕聲問道:“爸,現在還好嗎?”
姜師傅說:“我們老兩口就編這些,日子還算過得去,可經常想起小芳就難受。”
匡春山說:“爸,我對不起你和媽,我把小芳帶出去,可沒把她帶回來,我心裏也難過啊。”
姜師傅嘆了口氣說:“日子窮富都能過,就怕失去親人啊。”
匡春山淚水含在眼裏,說:“爸,你放心,小芳不在了,我還是你兒子,我春山說話算數,兒子永遠是你們的外孫子。”
說道傷心處,姜師傅不由得淚如雨下。
春山兒子走過來撲進姜師傅懷裏喊着:“外公。”姜師傅“嗳,嗳”地答應着。
金愛坐在小芳媽身旁說:“我和小芳親如姐妹,我很喜歡小芳,你就把我當作你女兒吧。”
小芳媽說:“閨女,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我不能……”
小芳媽的話沒說完,只見金愛撲通就跪下了說:“媽,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我要替小芳完成應盡的孝心和義務,讓小芳在天之靈得到安慰。”
匡春山、姜師傅、小芳媽都被金愛的誠摯驚呆了。姜師傅走過來拉起金愛,金愛犟着沒有起身,小芳媽淚水直流,顫抖着雙手将金愛拉起說:“我答應你,答應你。閨女,起來。”
金愛站起來将五千元遞給小芳媽說:“媽,這是女兒給你的,你千萬別謙讓,一定要收下。”
小芳媽說:“這怎麽行,這怎麽行啊。”說着将錢遞給金愛。
金愛說:“媽,你難道連女兒的錢也不要嗎?你女兒,女婿,外孫到家了,還不弄飯給我們吃啊,春山還要陪他爸喝兩杯呢。”
小芳媽說:“對,對,剛才一急我差點忘了。”
姜師傅和匡春山談着。小芳媽和金愛在廚房裏忙得熱氣騰騰,春山兒子調皮得一會兒在外婆前面,一會在外公前面,樂得老兩口淚水都笑出來了,一大家子都樂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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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陽光明媚,初升的太陽照在臉上,喜氣洋洋的。
金愛駕着小汽車,春山和春山兒子坐在後排坐上。
匡春山告訴兒子:“兒,爸爸今天要去看望一位朋友,你跟爸爸一起去要聽話哦。”
春山兒子問:“那朋友遠嗎?還要開車去?他是幹什麽的啊?”
匡春山被兒子的問話給噎住了,千萬不能告訴兒子是在監獄,又不能告訴兒子那朋友正在坐牢,這對兒子的影響都不好,他一時被窘住了。
金愛從後視鏡中看到了匡春山的窘相,抿嘴撲哧一笑,心想,看你怎麽回答。
匡春山看到金愛發笑,猜到金愛準備看自己的笑話,于是既是提醒金愛,又是向金愛求援,說道:“金愛,你慢慢開,別着急,反正時間有的是。”
金愛故意逗着他說:“開車的事你放心,你回答兒子的問題。”
匡春山随即說道:“金愛,你說呢?”
金愛賣着關子說:“兒子問你的,又沒問我。”
匡春山一時語塞,可春山兒子又追問道:“爸爸,你怎麽不回答呢?老師說,不回答就是不會答,就不是好學生。”
金愛又是開心地笑着,從後視鏡中看到匡春山愣在哪兒冥思苦想,眉毛皺着。
金愛不緊不慢地說:“你爸爸的這位朋友現在正在難中,有困難,需要人幫助,你爸爸呢,心比較善良,想幫他……”
沒等金愛說完,匡春山接過話茬說:“朋友有難了,我們做朋友的就應該幫助他,渡過難關,哪怕是來看一下也行,在難中的人啊都會感到很溫暖。”
這時候,匡春山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一看,打開放到耳邊:“都娟姐,聯系的怎麽樣?”
都娟問道:“是你什麽朋友啊?”
匡春山下意識的朝兒子看了看,然後小聲地:“那幾年,他和我在一起,看他的人很少,他年齡大了,我看他挺可憐的,所以我今天抽空來看他一下,也是患難之交了,再說,這老頭子人不錯,挺有文化,也有修養,原來也是個廳……”說到這兒匡春山突然打住了,他知道都娟不喜歡官場上人,于是他話鋒一轉問道:“都娟姐,有沒有聯系好?”
都娟說:“聯系好了,到了監獄你到獄政科登記一下。”
匡春山說:“謝謝姐。姐,你什麽時候回家來看看啊。”
都娟說:“我是準備回家去呢。媽的身體好嗎?”
匡春山說:“媽的身體好着呢,精神也好多了,媽還常念叨你呢?”
都娟說:“金愛呢?”
匡春山說:“她在開車呢,我給她聽電話啊?”說着匡春山把電話放到金愛的耳邊。
金愛甜甜地叫道:“姐,你好啊,你抽個時間回家玩一趟吧。”
都娟說:“金愛啊,你要把春山看好,他現在是總經理了,他這個人心善,一片真心對人,對任何人都不設防,他認為天下人都像他一樣的善良,所以啊他吃了一個大虧。”
金愛說:“姐,你放心吧,我會看好他的。”
接完電話,金愛撒嬌地說:“你聽到了吧,姐叫我好好看着你。”
匡春山往後座上一仰說道:“好啊,我接受監督。”
汽車飛速地奔馳着,很快就到了監獄的大鐵門前。
監獄接見大廳裏。沈廳長在玻璃的那一邊拿着電話,匡春山,金愛在外面拿着電話,春山兒子坐在他倆中間。
沈廳長含淚而深情地說:“春山啊,想不到是你能來看我。”
匡春山說:“沈廳長,我一直在惦記着你呢,我知道你在裏面幾年了,來看你的人比較少,我作為你的朋友,不能不來吧。現在裏面還好嗎?”
沈廳長說:“好,現在是文明執法,文明管理,你放心吧。”
匡春山說:“沈廳長,你可要當心身體,想開點,沒有過不去的坎,我會常來看你的。”
沈廳長說:“你忙,你現在是總經理了,業務忙就不要來了。”
匡春山說:“業務再忙我也要來看你,賺錢的時間長呢,朋友感情更要珍惜。”
沈廳長說:“春山啊,你的事業還會做大的,你最大的特點就是對人真誠,現在這個社會最缺少的就是真誠了。”
匡春山問道:“你差什麽嗎?我給你賬上點錢。”
沈廳長趕忙說:“我什麽也不差,賬上還有幾萬塊錢,你能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
匡春山說:“沈廳長,你明年就可以出去了?”
沈廳長說:“明年下半年吧。”
匡春山說:“沈廳長,我看你外面朋友也不多,年齡這麽大了,出去後沒地方去就到我家去,我可以養你。”
沈廳長激動地流下淚說:“春山,謝謝你,謝謝你的一片好意。”沈廳長轉了話題問道:“春山,你現在主要做什麽生意?”
匡春山說:“主要是特種水産品。主要是銷到蘇南的大中城市。銷售挺好的。不過我看到村裏有許多農民都在用楊柳條做成工藝品,是出口到東南亞地區,可是農民賺的錢很少,中間商太多,都被一些銷售商從中把大利潤賺走了,我想為家鄉父老做點事,準備直接找外商銷售,這樣農民的利潤會多些,然後,成為村裏的産業。”
沈廳長若有所思地“喔”了一下,問:“你們村的楊柳多麽?”
匡春山說:“村裏到處是楊柳,只要有水就有楊柳,我們是水鄉,你說楊柳多不多?”
沈廳長問:“你找到銷路了?”
匡春山說:“沒有,比較難,跑了一些外貿公司都沒有談成。”
沈廳長皺着眉又“喔”的一聲。然後向他兒子:“你兒子眉清目秀,将來定有出息。”
匡春山将電話塞在兒子的耳朵邊讓兒子喊:“爺爺,爺爺好。”
沈廳長向春山兒子招招手說:“小朋友好,小朋友再見。”
匡春山拿起兒子的另一只手揮舞着讓兒子喊:“爺爺,再見。”
金愛也向沈廳長揮着手,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