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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公子可要投宿?小的願為二位公子帶路。”
端木翔龍看看皇甫瓊,皇甫瓊道:“不用了,你去吧。”小夥計走後,皇甫瓊又道:
“大哥,咱們何不趁夜趕路,明日上午便可達到集賢莊。”
端木翔龍道:“正好,今日是八月二十,下半夜的月色一定很好,咱們就來個趁興夜游。”
兩人既不騎馬,也不施展輕身術,而是信馬由缰地沿着鎮外官道向君山方向走去。
金鳥藏盡,暮色涪溶;繁星閃爍,秋風瑟瑟。端木翔龍和皇甫瓊兩人邊行邊談,談人生抱負,談世道炎涼,談各自知道的江湖軟事、武林秘聞。不知不覺已到三更時分,路程也走了大半。
兩人正往前行,忽然随風傳來一陣金戈撞擊的聲音,斷斷續續,似有似無。
端木翔龍勘馬停步,例耳細聽,道:“賢弟,這夜半三更,哪來的厮殺拼鬥之聲?”
皇甫瓊笑道:“大哥,你不是在說夢話吧?我怎麽沒聽見。”皇甫瓊又聽了聽,肯定地說道:“是有人在打鬥,走,咱們看看去。”說罷,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策馬馳去。
行約二裏路左右,面部出現了一座山粱,上面有一座房屋。兩人将馬匹拴在一棵大樹上,彈身撲上山梁。
原來山梁上是一座道觀,雖然不大,卻蓋得十分精致,紅牆綠瓦,修竹婆娑。觀門外是一塊十丈方圓的空地,此時正有兩人在空地上厮殺,旁邊立着十幾名男女老少,僧俗道尼,全都在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場內。
端木翔龍向皇甫瓊打個手勢,二人龜行蛇游,來到離場三丈外的一叢修竹後面,俯卧在地,偷眼觀看。場中之人正搏鬥得十分激烈,只見刀光閃閃,掌影翻飛。使刀的招數精奇,招中有招,式中套式,源源滾滾似大江大河,無有止境。使掌更是奇招疊出,詭谲莫測,迅猛勁疾,十分霸道,一雙肉掌竟然将對方逼得落了下風。
看望多時,端本翔龍悄聲對皇甫瓊道:“賢弟可看出二人的出身門派?”
皇甫瓊搖搖頭道:“小弟從未見過這刀法和掌法,不知二人出身何門何派,大哥可知?”
端木翔龍道:“愚兄更是淺陋,不過那使刀的恐怕馬上就要落敗。”
果然,端木翔龍的話音剛落.便聽一聲沉悶的低哼,場中飛起一道銀光,劃破夜空,向他二人隐身之處射來,撲地一聲正好落在端木翔龍面前,原來是一把柄上嵌滿紅藍寶石的緬刀。
端木翔龍輕輕将刀撥起道:“這不是集賢莊外總管郭少華的刀麽?他怎會在此與人厮殺?”
皇甫瓊低聲叫道:“大哥,你看。”
端木翔龍仔細一看,與郭少華打架之人是白天在酒樓中獨自喝悶酒的灰衫青年。端木翔龍驚異地說道:“看不出他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咱們都看走了眼。”
皇甫瓊嘲笑道:“無人能敵的郭少華眨眼間便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看來那集賢莊莊主顏良恐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端木翔龍低噓一聲.皇甫瓊立即住口不語,兩人凝目往場內看去,郭少華也被人扶出了道觀,灰衫青年鄙視地冷哼一聲,潇灑地拍拍掌,轉身便要離去。對面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名和尚,三十四五歲,身高八尺有餘,手握一根镔鐵禪杖,足有七十斤。只見他大踏步走到那青年面前,大聲道:“阿彌陀佛,施主連傷兩人便想撤招徒手離去麽?好歹總得有個交待才是。”說罷将拌杖往地上一頓,雙腳一分,立開門戶。
灰衫青年轉身站定,道:“大師是想将在下留下麽?”
和尚道:“施主言重了。”
灰衫青年道:“恕在下不再奉陪。”
和尚道:“施主不能走。”
灰衫青年道:“大師也想與在下打架?”
和尚道:“出家人慈悲為懷,不想擅開殺戒。還是請施主将話說明再走吧。”
灰衫青年道:“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和尚道:“貧僧少林寺虛可。”
灰衫青年道:“原來是羅漢堂的虛可大師,在下不願與大師動手,不過大師若想強留在下,說不得只好得罪了。我勸大師還是少管閑事為好。”
虛事大師還想說話,人群中走出一個道人,年約二十七八,清瘦矯健,兩跟精光暴射,看去內功造詣已達相當火候,只見他走出人群沉聲北道:“卓戎,膽敢小看虛可師兄.看來你也是不将我武當放在眼中了?”
灰衫青年冷笑一聲道:“小雜毛,少報出師門吓人,別人怕你武當,少林,在下卻不怕。”
年青道人大怒,嗆啷一聲拔出佩劍,左手一捏劍訣道:“好一個血手卓戎,今天我要讓你知道小視武當的結果,進招吧!”
血手卓戎。端木翔龍與皇甫瓊聽了不由一驚,心道:原來名震江湖,殺人如麻,雙手沾滿黑白兩道鮮血的魔頭是這樣一個滿臉愁容、精神不振的落泊青年。皇甫瓊想起白日在酒樓中自作多情的舉動,不由感到自己的幼稚可笑。
血手卓戎不緊不慢地跨上兩步冷笑道:“小雜毛,你真是老鼠掉進天秤.不知自己有多重。既是你掌門廣淩子也不敢将交下奈何。你還是趁早該得遠遠的,要不然倒黴的是你而不是我。”語氣狂傲至極,與白天判若兩人。
年輕道士氣得須發俱張,兩眼噴火,一抖手中長劍,挽起一串耀眼的劍花撲了上來。一出手便是武當追風劍法的幾招絕命殺手。迅疾無比地罩向血手卓戎的全身要害大穴。
血手卓戎冷哼一聲:“雕蟲小技也敢在此獻醜。”醜字剛落,道土手中的長劍已到了他手中,衆人皆未看清他是怎樣出的手.只覺得他身未動,手未伸,而手中确已握着道士的長劍。那道士則滿臉驚愕地呆立在原地。
卓戎哈哈一笑道:“如此破銅爛鐵留它何用。”一抖手中長劍,長劍寸斷落下,随後将光禿禿的劍柄漫不經心地扔在地上。衆人見他露了這一手上乘功夫,方知他剛才與混江龍葛品義和天龍刀郭少華交手,根本未盡全力,不過是随便戲耍他二人罷了。個個面呈懼色,作聲不得。
只見卓戎微微一笑道:“諸位,既然知道在下匪號血手,可想而知,在下殺人如殺雞,是從不皺眉的。說句不好聽的話.諸位就是一擁而上.要想從在下這裏讨得好去,那是在做夢。不信,不妨一試。”
虛可大師垂首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之言差矣。我等既欲尋找施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豈可為施主一言吓退?”
卓戒嗔道:“大師,在下敬重您的為人,早已将話說明,你若不信,我亦無法。”
虛可大師道:“說什麽貧僧也不信虛明師弟會幹出那奸淫之事。他與貧憎同師學藝三十年,縱有不軌之處,我師門尊長焉能不察,再說貧僧也非那耳思之鈍之人,施主還是少打證語,将事情原委從這告訴貧僧,貧僧決不為難于你。你若一意孤行,貧僧只有破戒了。”
卓戎笑道:“大師,林大有朽木,樹林有枯枝,何況人乎?你少林、武當在江湖中可謂是執武林之牛耳,受同道之尊仰。但大師怎敢擔保少林門中不出敗類。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名門正派中難保全是正人君子,邪門歪道中也并非都是十惡不赦之徒。壞人中有好人,好人中不乏壞人。在下雖然血染雙手,自信所殺之人皆是死有餘辜、萬惡不赦之輩。在下殺人不是一時的感情用事,也從不受什麽門戶觀念的約束。無論誰做了那天理難容之事,不管他是名站正派還是邪魔歪道,在下一律格殺勿論。大師自認虛明不會做那違師背道的傷天害理之事,可不知正邪之分全在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可以使一個人的一世英名付之流水,淪為禽獸,也可以使作惡多竭的壞人放下層刀,立地成佛。大師,佛家所雲:天地輪回,因果暢環。也講一個變字。世間萬事萬物都在變.人就不會變麽。所以,死在我卓戎手下之人不是由好人為成的壞人,便是由壞人變成的壞人。貴門逆賊虛明三十年來将你們欺騙隐瞞,可想他這人是何等的陰險狡詐。恐怕十五年前令師慧禪大師之死也與他脫不了幹系。”他的一番宏篇大論,聽得端木翔龍和皇甫瓊在暗地裏連連點首不己。
虛可大師聞言渾身一顫,虎目圓瞪,死死地盯住卓戎道:“卓施主請再重複一遍最後一句話!”卓戎一臉嚴肅道:“令師被害乃貴師弟虛靜歷為,在下懷疑虛明也參與此事。”
虛可大踏一步上前道:“施主從何褥知此中隐情?”
卓戎道:“從何得知,大師就不必多問了。在下答應過替對方保密。”
虛可朗聲說道:“貧僧怎可信你一面之詞?”
卓戎笑道:“虛明死罪當誅,有梅花劍朱桢為證。大師一問朱大俠便知。虛靜謀害今師,武當的玄極道士盡知內情,可惜他已死于在下手中,不過大師若信得過在下,請付過耳來.在下另有話語相告。”
虛可大師毫不猶豫地走上前去,人群中有人喊道:“大師不可中了惡賊奸計!”
卓戎大笑道:“諸位以俠義道士自居,原來是雞腸鼠肚之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在下要取爾等狗命易如反掌,何須費事?”說罷,只見他嘴唇微動,不知說了什麽。
虛可大師倏然卻步,低頭沉吟片刻,向卓戎雙手合十施了一禮道:“多謝卓施主指點,貧僧先前得罪之處,還望卓施主寬恕才是。”
卓戎抱拳道:“大師言重了。在下适才之言,關系重大,望大師切莫洩漏與外人。“虛可大師點首道:“貧僧謹記施主之言,告辭了!”
卓戎道:“大師多加保重。”
虛可大師道:“多謝卓施主。”說罷走到衆人面前道:“各位朋友,貧僧與卓施主的過節暫時了結,不知各位能否看在貧僧面上,不再追究過往之事?”說完一臉期待地注視着衆人。
一白發老摳将手中拐杖往地上一頓道:“大師乃有道高僧,怎随被那小子三言兩語便說給動了心。”
虛可大師面有愠色道:“婆婆,貧僧并非那三歲孩童,豈能受人蠱惑,諸位若不給薄面,貧僧告辭了!”
白發老妪冷哼一聲道:“大師要走,自管請便,我佛心婆婆既然來了,就得弄個水落石出,要那小子還我徒兒命來。”
虛可大師滿臉不悅,拂袖飄然而去,轉眼不見了蹤跡。
卓戎見虛可已走,轉身向佛心婆婆冷茹玉道:“冷前輩,令徒之死與在下無關,在下已跟令首徒再三講明。前輩今日又在此攔截,端的才是受人蠱惑,被人利用,遭人愚弄了。”
佛心婆婆冷茹玉臉色一沉,雙目一瞪道:“你敢取笑老身?我來問你,小徒死時背心赫然映着一只血掌,非你如意血掌所擊,還有誰會此掌?”
卓戎道:“不錯,如意血掌功确實只有在下一人能施,可是你怎可以一只血掌便斷定是在下所為,那赤煞掌,雷音掌,玄陽掌,朱砂掌等練到大成俱可中人後留下紅色掌印,難道凡是死後有紅色掌印之人,都是在下所為?”
冷茹玉道:“好小子,你還想狡辯,你殺死小徒之時,有人在旁窺看到。”
卓戎道:“既然有人看到在下害死令徒,何不請他出來!”
卓戎冷笑道:“前輩要在下認麽?在下來人從不問出身門派,只要他該死,在下就不能讓他活。因此不論少林、武當,還是天山、昆侖.在下全都不怕,還怕你麽?在下說沒殺便沒殺,你硬要栽到我的頭上,我也懶得與你争辯,如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冷茹玉冷笑一聲道:“好!老身活了七十五歲,從不想讓人怕,也從未怕過人。今天我掂掂你這小子的如意血掌練到了幾成火候。”
卓戎道:“前輩有令,在下不敢不遵,您進招吧,在下念你年老體弱,讓你三招。”
冷茹玉聞言勃然大怒,竟忘了自己身份,将手中拐杖一抖,一招“烏龍攫尾”便向卓戎當胸刺來,卓戎輕飄飄側身移步,滑開三尺多遠。
冷茹玉身形幌,鬼魅般附體跟進,手中拐仗連連遞出,幻起幢幢杖影,将卓戎緊緊裹住。卓戎長嘯一聲,雙掌不疾不徐.東拍一掌,西拍一掌,看去雜亂無章,無招無式,可冷茹玉的拐杖已到了他身前三尺,便象遇到一堵無形的牆壁,攻不進去。兩人戰了二十多個回合,卓戎自始自終未移動一步,冷茹玉手中的拐杖卻越來越重,臉色也越發陰沉。
這時,人群中走出兩個老者,年紀都在半百以上,二人一般高矮,五短身材。一人顴骨高聳,酒糟鼻,凹眼睛,深目中射出陰森森的寒光。一人闊嘴咧腮,眉稀目小,肉眼泡将一雙小眼睛擠成一條細縫。二人長相雖醜,衣着卻非常豪華。俗話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裳。
可偏偏這二位穿上那身華麗的衣衫,反顯得滑稽可笑,庸俗不堪。
二人往場中一站,鷹目老者陰恻恻地說道:“佛心婆婆,何須與他糾纏,如此殺人不眨限的魔王,人人得而誅之,用不着與他講什麽江湖道義,大家合力将他除了,省得遺禍江湖。”
卓戎冷笑一聲道:“想不到堂堂陰山雙義,竟然想以多勝少,它日傳揚出去,爾等臉面不知往何處擱?”
肉眼泡哈哈大笑殖:“小子,你已到了鬼門關,還在做春秋夢。今日在此衆人,都與你有血海深仇,倘若婆婆一不小心将你一拐打死,咱們的冤仇到何處去報?血債向何人讨?所以咱們大家一齊動手,且不省了許多麻煩,也了卻了大家的心願。你就拿命來吧!”
陰山雙義拔出兵刃,飛身撲進,其他七八人也不甘落後,一齊加入戰鬥。十多名一流高手使用不同的兵器将卓戎團團圍住,走馬燈似地你來我拄,你進我退,跳躍騰飛。剎時,刀光閃閃,劍氣森森,幻起千百條銀虹,撕破黎明前灰蒙蒙的夜空,但聽得掌聲隆隆,指氣嗤嗤,場內沙飛石走,枝折草飛,火星迸濺,罡氣激蕩。
端木翔龍和皇甫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魂驚魄駭。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名門正派的燕山燕家莊的佛心婆婆冷茄玉,以及黑白兩道俠義之土,竟然不顧一切地向一個後生小輩尋仇。
本來,江湖中各門循對自己的門人弟子無不護短。敵人太強,聯手尋仇之舉.也是常見的事情。可眼前被害人的死因還不清楚,兇手是誰也只是憑江湖傳聞,尚未完全證實,便不管青紅皂白,以多欺塞,群起圍攻,不能不說是一反武林常規了。
場內的拼搏越來越激烈,端木翔龍和皇甫瓊也越看越有氣,同時對卓戎的武功也暗暗贊嘆不已。十多名一流高手使出渾身數解,拿出本門派的絕招,山崩海嘯似地對他進行猛烈攻擊。他全然不懼,從容鎮定地見招化招,見式破式,猶如一只灰色蝴蝶般潇逸地在刀光劍影中穿來穿去,時若狂濤孩浪上的孤舟,飄搖起伏;時如翻江倒海的游龍,昂首攪尾;時如蒼鷹,盤旋俯沖;時如脫免,迅疾靈巧,一雙肉掌,或指或抓,橫當豎劈,上抓下點;悄無聲息,疾如迅雷。十指如鈎,詭谲怪異,辛辣兇狠。一招一式無不是攻敵之必救,解己之傾危。讓人看得眼花缭亂,駭目驚心。
這一場好殺,只殺到東方泛白,朝陽破霧。金燦籼的陽光照亮了千溝萬壑,也照耀着道觀前激烈拼搏的人群。
只見他們每人臉上布滿汗珠,有的神色凝重,有的氣喘籲籲,有的面目蒼白,有的兩頰噴火。卓戎一身灰衣已血跡斑斑,東一道口子,西一個破洞,兩只長袖已被刀劍削斷,前襟缺了好大一塊。只見他雙目陰沉,口中喘息粗重,滿頭汗水猶如雨淋,寬厚的胸脯激劇起伏。一個不小心.左臂上拉一名使劍的中年美婦劃了一道五寸長的口子,衣袖豁然分開,鮮血泊沼地往下淌。也許他身上受的創傷已多,看不出他有絲毫的疼痛之感,只是面部肌肉劇烈地顫抖了幾下。“
陰山雙義見卓戎又受了一劍,雙雙喝道:“這小子不行了,大家圍住他,拖到他脫力,便可甕中捉鼈了。”
十多名圍攻者依言形成一個三丈左右的包圍圈,不停地在他周圍游走,冷不防東攻一劍,西劈一刀,南打一拳,北踢一腳。看得端木翔龍好幾次他想沖出竹林,助卓戎一臂之力,可被皇甫瓊死死拉住。
皇甫瓊低聲告訴他:“凡事要慎重,不了解對方的武功,貿然出手,勢必不利。知己知彼,方能戰勝對方。再說對方複仇的勢焰正高,讓卓戎挫一挫其銳氣,方可取勝。”
他覺得皇甫瓊的話十分有理,便強壓胸中怒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場內。當卓戎又被那美婦刺中一劍時,他握刀的手已開始顫抖,懷中的墨龍劍也嗆啷一聲脫開卡簧。
他實在是忍不住了,低聲對皇甫瓊道:“賢弟,是時候了,若再遲疑,将會以一念之差帶來千古之悔恨。動手吧!”
皇甫瓊點頭道:“大哥,小心些,速戰速決,不要手軟。”
端木翔龍道:“賢弟,他們皆是名門正派之人,縱然有過也罪不當誅,千萬不可大開殺戒,懲治一下他們便可。”
二人剛立垆央,便聽場中傳來卓戎一聲狂嘯,然後是他悲哀凄怆的呼喊:“蒼天滅我!
我卓戎死後也要變成厲鬼,将你們這些欺名盜世的惡賊覺得晝夜不寧。”說罷,舉起右掌項便要拍下自絕。
當他的手剛要往下拍時,忽覺手腕曲池穴被一暗器擊中,頓時酸軟無力,拍不下來。他一怔,轉而氣憤至極地叱吒道:“好!好!好,你們不讓我來,我就站在此地任你們刀劈劍刺!”
突然,随着一聲長嘯,早晨寂靜的山野,回繞激蕩于空谷之間。随着嘯聲,竹林後飄然躍出二位翩翩佳公子,英姿勃勃,豪氣淩雲。
場中之人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嘯聲所震驚,他們知道發這嘯之人的功力精湛深厚,特別是那粗壯高昂的嘯聲,猶如千軍萬馬在奔騰厮殺,讓人感到耳鳴心跳,熱血翻騰,元神搖動,真氣亂竄,大有破頂而出之勢。當他們看清嘯聲出現在一高一矮兩個俊美青年之口時,更是瞠目驚駭,不自主地停住了攻擊,注視着來人,不知來人是敵還是友。
端木翔龍和皇甫瓊在距離他們二丈處停下,似笑非笑地掃視了場中的人,端木期龍朗聲說道:“卓大哥,天無絕人之路,你何必自尋短見呢?我兄弟助你一臂之力,讓天下人嘲笑他們去吧!”說罷,一擡手彈出一粒碧蓮彈,解了卓戎手腕上的禁制。
卓戎早己看清援手之人是昨日酒樓中勸自己少飲酒的年青公子和他的同伴,心中說不出的高興和感撤,絕望之心重新複活,精神為之一振,脫口道:“多謝二位兄臺援手之恩,大恩不言報,小弟這廂有禮了!”
端木翔龍從懷中掏出玉瓶,倒出一粒玉露靈芝百花丹,屈指一彈,一道紅光射向卓戎。
卓戎輕舒猿臂,将藥丸接住。
端木期龍道:“卓大哥,區區丹九不成敬意,你快服下吧!”卓戎毫不猶豫納入口中咬碎吞下。只覺滿口清香,一股熱流自丹田流通全身,百脈清爽,四肢舒暢,渾身痛楚蕩然消失。方知端木翔龍送給他的是一粒罕世神丹,心中大喜,急忙凝神靜氣,暗中調息起來。
佛心婆婆冷茹玉見端木翔龍制止了卓戎拍頂自絕,心中已是不快,見他又送給卓戎丹丸,心中更是十分不滿,已認定端木翔龍二人是敵非友,于是便強壓胸口怒火,一頓手中龍頭拐杖,沉下臉喝問道:“二位少俠是何人門下?出頭架這梁子,曾否考慮過後果?”
端木翔龍見她一臉怒氣,知她腦中怒火萬丈,煮熟的鴨子飛了,砧板上的魚溜了,你想她哪有不氣之理。便微微一笑,答道:“本想尊你一聲前輩,可你們所做之事太違江湖道義,與那邪魔宵小相差無幾。因此在下不想回答你們任何問題,并且要将你們今日作為通告武林同道,你們還有何臉面再在江湖中混下去。”
冷菇玉聞言氣得白發倒豎,老眼暴裂,大喝一聲:“好小子,你敢侮辱老身!”
皇甫瓊嫣然一笑道:“老潑婦,俠義門中有你們這些敗類。你休要呼叫,慢說将你們此間所做的人神共憤之事傳揚出去,依本公子之見,此處便是你等葬身之地。”
冷茹玉被裏甫瓊一頓搶白,氣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陰山雙義早已按捺不住,肉眼泡大喝一聲便飛身撲向皇甫瓊,手中一柄九節亮銀鞭筆直地刺向皇甫瓊的左胸乳房穴。
皇甫瓊雙眼噴火,玉面泛潮,怒斥一聲:“不要臉的下三濫東西,也配稱一聲義字。不給你點厲害嘗嘗,你不知蛇是冷的,馬王爺長着三只眼。”嘴裏喝叱,他的身形已左閃右滑避過了肉眼泡的十幾招淩厲攻擊。
肉眼泡見對方年紀輕輕.看去弱不禁風的樣子,身手竟然如此了得。十幾招下來,連對方的衣襟也未摸着一下,心中駭然。就在他分神的一剎那,皇甫瓊左手一擡,脆生生地喊一聲:“着!”随着淡淡的金光一閃,肉眼泡哀喲一聲驚叫,手中的九節鞭叭嗒一聲掉在地上。手腕曲尺穴上赫然插着一根梅花金針,疼得肉眼泡呲牙咧嘴,模樣更加醜陋令人惡心。
“飄花步!梅花金針!”幾個聲音同時叫出。冷茹玉大踏一步上前叱道:“小娃娃,你可是天山門下?何人弟子?快說,免得自誤!”
皇甫瓊冷冷一笑,道:“老潑婦,你管我是何人門下,難道你要替家師教訓我不成?”
冷茹玉強裝笑臉道:“娃娃,難道你天山派就沒一點家教不成?就是你家掌門天山神鷹見了我,也得尊一聲前輩。”
皇甫瓊笑道:“好!回頭我便告訴大師兄,讓他知你老潑婦的真面目。”
冷茹玉兩只老眼盯着皇甫瓊,道:“你說你是天山姥姥的弟子?”
皇甫瓊反問道:“我這麽說了麽?”
冷茹玉道:“方才你不是稱天山神鷹為大師兄麽?”
皇甫瓊将頭一歪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冷茹玉嘿嘿一笑,道:“不是!天山姥姥無此傳人。”
皇甫瓊笑道:“偏偏我便是她老人家的關門弟子。你敢把我吃了?”
冷茹玉冷笑一聲:“原來你是棄釵易棄的小姑娘。”
皇甫瓊急了,道:“你再胡說,看我不割下你的舌頭。”
冷茹玉不理皇甫瓊,繼續說道:“相傳天山姥姥有一關門弟子美若天仙,心狠手辣,果然如此。小姑娘,他是你什麽人?”冷茹玉指了一指端木翔龍。
皇甫瓊脫口道:“他是我大哥,想打他什麽主意?”她這一回答,不啻承認了自已是個女兒之身。而且将女人的嫉妒心理也完全給暴露了出來。
冷茹玉哈哈大笑道:“我當你不承認呢。好,老身會找你師父還個公道。”
皇甫瓊方知上當,對方很平常的一句問話,便使自己落入圈套,心裏又恨又惱,臉上更是羞澀無比。她忍不住拿鳳眼偷看端術翔龍,見端木翔龍也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臉,頓時面紅過耳,心如小鹿碰撞.回想十多天來兩人稱兄道弟,摟肩擦背,耳鬓厮磨,相擁共乘,真恨不得地上立時裂開一條縫,一頭鑽了進去。心裏暗暗罵道:“老妖婆,待會看我怎樣整治你。”
端木翔龍見皇甫瓊羞得滿臉通紅,不好再看她,便轉過頭朗聲對冷茹玉道:“既然你與天山派有舊,看在師門路源上,本公子今日放你們一馬,此間之事就當它未發生過。不過得讓卓大哥随我們離開此地。”
陰山雙義的酒糟鼻見弟弟傷于皇甫瓊手下,心中已憤怒至極,本想欺身上前攻擊皇甫瓊,見冷茹玉套問她與天山派的關系,便強忍未發,替弟弟拔出金針,敷上刀傷藥,然後替他推宮過穴,打通被封的穴道。剛做完這一切,站起身來,聽得端木翔龍的話語,勃然大怒道:“你小子想得倒美。那臭丫頭傷我兄弟,老夫豈能就此幹休。還想救走血手卓戎,豈不是開天大的玩笑麽?今天不給你們點厲害嘗嘗,你們還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陰山雙義是那麽好惹的麽?別人閑事也是那麽好管的麽?”
端本翔龍将手中緬刀平端眼前,彈了彈刀身,道:“天下事天下人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俠義道的本份。你們今日算好,撞在我手中,若是碰上家師,恐怕你們一個個都得大觸黴頭。”
群雄一陣大嘩,個個磨拳擦掌,撥刀掣劍,作勢欲撲。
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那個武當道士,先前一招未到便被卓戎奪了手中長劍震為數節,圍攻卓戎時又被擊了一掌,打得他口噴鮮血差點暈了過去,這時調息剛完,正無處出氣,見端木翔龍如此年輕文弱,便想在他身上挽回面子,出出怨氣。于是他暗運功力,将內力提至十成,意欲一舉将對方斃于掌下,立即欺身來到端木翔龍跟前,雙目殺機倏現道:
“施主滿口狂言,甘願為虎作伥,淪為幫兇。貧道看在天山派與武當頗有淵源,本不想為難與你們。可是,今日若不給你們點教訓,它日不知要惹出多少是非來。少不得貧道與各位前輩不得不代你們師尊管教管教。”
端木翔龍微笑道:“不知道長要如何管教?是曉我以江湖道義呢,還是拳腳相加?或者群起而攻之,将我們殺了?”
皇甫瓊冷笑一聲道:“他們若對我們講什麽仁義道德,且不是自欺欺人,知我們不會信的。若想打我們出出氣,又怕今後此事被我們傳揚出去,讓天下人恥笑。他們如将我們殺了滅口,可是又怕令師祖龍虎神君知道後找他們麻煩。他們這是騎在虎背,上下兩難。再說人家一招便被奪毀了壯膽的家夥,臉面無光,不得不在我們身上找回點面子,你就成全了他們吧!”
群雄原本以為端木翔龍也是天山派的門人,或是皇甫瓊的情侶。哪知他卻是龍虎神君的徒孫。龍虎神君,那是天下武林中人心中的泰鬥,誰有那膽去招惹得罪他,與他過不去。頓時,全場鴉雀無聲。幾個膽小的大氣也不敢喘了。
端木翔龍淡淡一笑對道士說:“道長,各位前輩,世間多少事一時難以說清,且莫聽信他人的挑撥離間,壞了一世英名。你們說卓大哥殺了你們的親人朋友,這也許是事實,也許不是。縱使是事實,大家可想過他為什麽要殺他們呢?他之所以殺了他們,那就是有該死之處。婆婆你別忙打斷我,聽我說完。自你們打鬥開始,我二人便隐于竹林間,從頭至尾看了個一清二楚。虛可大師之所以退走,那是因為他是個明白人。而你們卻都是糊塗蟲。道長別急,我罵你們是糊徐蟲有我的道理。道長你想想,卓大哥殺過許多人,被稱做血手,這不假,可他要象你們心目中想的那樣壞,恐不盡然。若他是一個殺人成性,濫殺辜之輩.諸位今日有幾人能逃出他手?怎地無一身受傷?憑他的功力,一舉搏殺你們幾人,我看并非難事。他卻被你們逼得多處負傷,精疲力盡,險遭不測。你說麽,道長?以你功力接不下他一招,他若是太好大惡人.殺你是易如反掌。婆婆,你自信能接下他幾招?十招吧,我看最多十招。還有那位大嫂,你劍傷卓大哥時,他的指尖已離你腋中穴不足二寸,他若要殺你,只需一發力,便可擊斷你的心脈。他那樣做了麽?沒有!不但沒傷你,反而着了你一劍。”
冷茄玉、道人、中年美婦被端木翔龍一席透徹的分析深深打動,面泛愧色,默默地低下了頭。他們無法否認端木翔龍說得确實有理。
端木翔龍看他三人已有悔意,轉過頭對陰山雙義道:“你兄弟二人可謂是衣冠禽獸,不知從何博得這雙義二字。今日之事,挑動群攻卓大哥是你們,阻攔我們離去是你們。圍攻卓大哥時你二人幾次三番施放暗器,無奈卓大哥功力高出你們多多,你們那點微末的道行怎能傷得了他。你二人出招陰險毒辣,下流至極,毫無武林道義。當郭少華與卓戎搏鬥之時,你酒糟鼻卻趁機暗中出手點了郭少華的璇玑穴。”
群雄聞言大駭,齊齊把目光射向陰山雙義。他們一時無法不相信端木翔龍所言是真,就是皇甫瓊也感到吃驚不小。
卓戎正好調息完畢,朗聲道:“原來如此,我是說郭少華怎的會突然一窒,原來是中了暗算。”說完飄身來到端木翔龍身邊。
端木翔龍笑道:“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