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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深達一寸左右,擊石成粉,隔紙熔金,對他來說已可随意做到。
第十一天的早上,他已不願在這深山洞穴中等待下去了,找出以前用過的紙筆,給南宮平留下一封信,然後離開山洞,向東北方向奔馳而去,目标是河南嵩山少林寺。
南陽相傳是蜀漢丞相武侯諸葛亮的故鄉,劉備三顧茅廬,便是在南陽城西的卧龍崗。這一日,卧龍崗武侯祠西南一裏遠的山坡上,一前一後奔來兩條人影。兩人都具有一流的上乘輕功,奔跑起來,腳不沾塵,迅疾無比。
跑在前面的是一名年過半百,清瘦精幹的老者,腰插一對峨嵋分水刺,手中提着一個藍底白花的包袱,沉甸甸的不知裝着何物。他邊跑邊扭頭往後看,臉色蒼白,額上汗珠滾滾,頭頂淡霧蒸騰,掉了兩顆門牙的嘴,撲嗤撲嗤,激劇喘息。
他身後十幾丈外拼命追趕的是一絕豔女子,只見她秀發披散,杏目圓瞪,香汗淋淋,衣裙破裂。酥胸起伏,櫻唇半張,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手中提着一把三尺青鋒,在陽光下一晃一晃耀人眼目。
兩人好似旋風一般卷過山坡,老者一頭鑽進坡上的一片樹林,隐沒不見。後邊追趕的女子不顧江湖禁忌,飛身撲進林子。林子不大,但樹木稠密,那女子進入林子後,眼見失去追趕的目标,急得發瘋似的在林中東尋西找,繼而揮舞手中劍,劈向四周樹木,摸得林中枝葉紛飛。她盡情發洩了一通,這方精疲力盡地停下,靠着一棵大樹喘息。
一個清晰悅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柳小姐,好大的脾氣。這人惹了你,樹可沒惹你。”随着話音從一棵大樹後轉出一人,手中象提包袱似的提着一人。
“你?!……”被稱作柳小姐的女子一見那人,嘴巴張得好大,半天會不攏來。
“你……你還活着?”她語無論次地問後,只覺鼻子一酸,兩串珍珠般的眼淚牽線似的順着睑頰飛滾而下。
“柳小姐,別來無恙,在下活得好好的,為何如此吃驚?”來人笑吟吟地來到在那女子面前一站,将手中提着的人往地上一扔,又道:“在這荒山野嶺相遇柳小姐,無甚禮物相贈,只得借此聊表心意,還望小姐笑納。”
“端木大哥,前番救命之恩還未相報,今又蒙你擒住這賊人,小妹真不知如何謝您才好。”“柳小姐言重了。我這人別無所長,就喜歡管點閑事。令尊,令祖他們可好?”
“多謝挂念,我爺爺和爹爹都很好,他們還經常提起你呢。”“他們又回鄱陽湖麽?
“沒有,他二老與慧靈大師結伴到牢山去了。”“這就好,我真擔心你們又回鄱陽湖去,那日月教的賊人詭計多端,十分厲害,不可不防着點。”
“端木大哥,你這是從哪兒來?到哪去?”“我從武當山來,要到嵩山少林寺去,您呢?為何這般模樣?”
原來那年輕女子是鄱陽釣叟柳夢陽的孫女柳海兒。柳海兒聽端木翔龍一問,未曾回答,眼目使紅了。鳳目蘊淚、楚楚憐人。端木翔龍只覺鼻子一酸,眼淚差一點沒掉了下來。不覺在心裏潮笑自己道:“真沒由來,好端端的,傷什麽心,落什麽淚,還是男子漢大丈夫呢,真沒出息!’嘴裏卻說道:“柳小姐不必難過,有什麽事盡管對我講,我盡力幫助你。說吧!”
柳海兒幽幽地嘆息一聲,道:“端木大哥,咱們已是熟人了,請你不要總是小姐,小姐的,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或者我叫你大哥,你就叫我小妹,不知你可願意?
端本翔龍依然笑哈哈地道:“遵命!我叫你海兒妹,你就叫我翔龍哥。”心裏卻美滋滋,甜蜜蜜的,好不快活。
柳海兒嫣然一笑道:“我的乳名叫玲玲,翔龍哥。”古時候,女孩兒家的乳名,除了爹娘長輩知道并能叫喚外,是從不告訴外人的,除非對方是她最親密的人。看來柳海兒對端木翔龍早已是芳心暗許了。
端本端龍道:“玲玲妹,你還回答我的話呢?”柳海兒玉面一紅道:“翔龍哥,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再告訴你。”
端木翔龍道:“說吧,愚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柳海兒道:“你是不是曾經叫郭翔龍?”
端木翔龍道:“是的。那是先母的姓,在君山血案前臨時哄佛心婆婆冷菇玉等人的。”
柳海兒道:“這就是了,自從上次你救了我後,我便猜郭翔龍便是你。可當時不知怎的,我總不相信你會是傳說中的惡魔。當我們剿滅日月教的巴東舵航後,我把你的事對爺爺和爹爹講了。二老說什麽也不相信你會做出背叛師門之事。他們都認為你根本不可能是日月教中人,定是遭人陷害,替人背了黑鍋。他們都怕你連上危險,半年來四處尋找你,始給沒有一點音訊。幾天前我偷偷地離開二老來到南陽,在客棧中聽這狗賊講起你被集賢莊莊主顏良擊斃,落進深淵。我本想向他打聽詳情,誰知他竟先下手盜走你給我的那塊令牌。于是,我便與他打了起來,若不是遇上你,定讓他給逃了。”
端木翔龍聽了柳海兒的話,心中甚是感動,情不自禁地抓住柳海兒的手道:“多謝你們為我擔心。”柳海兒玉面飛霞,羞赧地把手從端木翔龍手中抽出道:“翔龍哥,你真的與顏大俠打過架麽?”
端木翔花道:“真的。不過閻王不收,我又回來了。”
柳海兒道:“你沒給顏大俠講清楚麽?”
端木翔龍讪讪一笑道:“他能相信我的話麽?”柳海兒道:“會的,只要你講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相信他一定會相信你的。”
端木翔龍苦笑着搖搖把頭,踢了身邊的賊人一腳道:“不講這些了,還是先将他發落了吧!”
柳海兒點點頭,從賊人手中奪了包袱,放在地上打開,剎時,一堆金銀珠寶是現在他們面前,金燦燦,亮閃閃,五彩缤紛,而端木翔龍的那塊令牌用卻不在裏面。
柳海兒一見令牌不在,心中大急,擡腿在那賊人的右肋使勁踢了一下,那賊人被瑞本翔龍制住了穴道,渾身軟軟的無一絲力氣,動彈不得。被柳海兒這一腳踢得痛澈肺腑,淚水直流。柳海兒還氣憤不過,将手中長劍一下子抵在那人的咽喉上,怒叱道:“說,令牌在哪兒?”
那賊人眼睛一翻,瞪了她一眼,閉上了。柳海兒手上一用勁,劍尖刺入那人的皮下,一絲鮮血順着喉結往下流淌,那人臉頰肌肉一陣痙攣,仍然一言不發,柳海兒細眉倒豎,杏眼圓睜道:“姑奶奶不信制不了你!”手中長劍一滑,移到了那人的左肩琵琶骨上,道:“姑奶奶先廢了你這狗賊的武功,再慢慢将你活剮了!”
端木翔龍站在旁邊看着直好笑,伸手撥開柳海兒的長劍,道:“玲妹妹,暫且息怒,愚兄有話要問他。”說完探手伸入那家夥懷中,一陣摸索,手伸出後,掌中赫然握着那塊令牌。他将令牌納入懷中道:“物歸原主,玲妹妹不會生氣吧!”
柳海兒一笑道:“此物是翔龍哥的師門信物,理當收回,小妹怎會生氣。”說罷還劍入鞘。
端木翔龍在那家夥跟前蹲下身問道:“你為何盜此令牌,目的何在?誰指使你這樣做的?”
那家夥睜開眼睛看着端木翔龍道:“無人指使,更沒什麽目的。”
端木翔龍道:“那你偷它何用呢?覺得好玩?還是想用它換錢?”那人道:“都不是,在下偷的是她的銀兩,誰知裏面有這個東西。”
端木翔龍道:“什麽東西?難道你不認識它?”那人道:“認識。”端木翔龍道:“認識為何不還給她?你就不怕擔幹系麽?”
那人道:“擔什麽幹系?我宮曉飛上偷皇宮內院,文武大臣。下偷貪官污吏,為富不仁,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擔幹系害怕。到手的東西更無奉還的先例。要殺要剮随你們的便。活剮也好,挫骨揚灰也好,爺爺要是叫一聲,便是婊子養的。”
宮曉飛,天下聞名的神偷,為人居于正邪之間,喜歡獨來獨往,從不與人聯手作案。別說皇宮大內的寶貝他敢偷,文臣武将的東西他敢盜,就是武當少林他也敢進進出出,東偷西摸。據說武當鎮山秘寶:龍虎金丹讓他偷去一瓶,食完後将空瓷瓶還給廣淩子,氣得廣淩子三天三夜沒睡好覺。少林寺藏經閣中的一本達摩劍譜,讓他偷去整整三個多月才歸還給慧明大師,氣得玄滅大師在江湖中找了他三年,最後怏怏而歸,哭笑不得。”
端木翔龍一聽他便是大名頂頂的宮曉飛,不相信的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後,伸手拍活他的穴道,說道:“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不過口說無憑,宮先生還得證實一下才是。”
宮曉飛一翻身站了起來,面對柳海兒道:“柳姑娘請勿見怪,先前我見你那麽多金銀珠寶,還當你是哪家官宦千金,巨富小姐,所以才貿然下手。後來咱們一交手,才從你的劍法中認出你是鄱陽釣叟家的千金。不過我老宮偷了別人的東西,無論對與不對,從不歸還。所以麽只好逃跑了。但是話說回來,端木少俠好功夫,我老宮甘拜下風。可柳小姐你卻非老宮對手,我之所以逃跑,那是知道自己偷錯了人,怕以後認出來面子上過不去。現在事已至此,這財寶只好破例還給你了,算我老宮送給你的見面禮好啦,這龍虎碧玉令麽,當然更該物歸原主了。”
只見他從長袖中伸出右手,掌中赫然攤放着那塊端本翔龍已經取回納入懷中的令牌。端木翔龍與柳海兒瞠目結舌,說什麽也不相信宮曉飛已經那麽從容地露出非常漂亮的一手。可事實又确實是真的,因為端木翔龍一見他攤在掌中的令牌,便急忙伸手往懷中一模,懷中哪還有什麽令牌,早已不翼而飛了。
端木翔龍怎麽也想不出他是什麽時候挨過或碰過自己身體的。唯一可能的便是他翻身站起轉向柳海兒時,長袖好似有意無過地在端木翔龍胸前拂過。只此一拂,便輕而易舉地從別人懷中将東西偷走,這種手段簡直是有些駭人聽聞了。
端水翔龍接過令牌,重新納入懷中,抱拳作揖道:“宮先生果真名不虛傳,适才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宮曉飛哈哈大笑道:“那是我自找倒黴,有什麽好說的,咱們這是不打不相識。走,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喝它一杯去。” 柳海兒不好意思地低着頭向宮曉飛行了一禮,道:“宮大叔,您老大人大量,侄女先前得罪之處,還請大叔着在我爺爺和爹爹份上饒恕了侄女吧。
這裏給您老陪禮了。”她倒是挺會套近乎,滿嘴甜言蜜語,左一聲大叔,右一聲大叔,把宮曉飛樂得暈乎乎的。
宮曉飛忙不疊地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道:“乖侄女,叫得大叔怪不好意思的。來,大叔沒什麽見面禮好送,這小玩意乃是皇帝老兒放在龍案上玩的,送給你,拿去玩吧!”
柳海兒接過王佩,連聲道謝,然後将王佩托在掌中仔細觀賞。只見這被宮曉飛稱作小玩意的玉佩,色澤微紅,晶瑩透剔,形狀有些象民間孩子佩戴的富貴長命鎖,又有些象一只報曉的雄雞或一只昂首欲飛的鳳凰,反正你看它象什麽,它就象什麽,它的一面刻着九條盤旋飛騰的龍,另一面刻着五只振振欲飛的鳳凰,讓人百看不厭,端的是一件無價之寶。難怪皇帝老子要将它置于書案上,随時把玩。宮曉飛也真不愧為宇內第一神愉,竟将如此寶貝偷了出來,又那麽随便的它送給別人。
宮曉飛見柳海兒将玉佩置于掌中,愛不釋手,便笑着道:“侄女若喜歡這些小玩意,下次見面,大叔再送你幾件,如何?”
柳海兒笑道:“多謝大叔,侄女有幸得此一件,已是萬分高興,心滿意足了。大叔獲此寶貝也是擔着萬分風險,拿着性命換來的,侄女怎敢再受。”
宮曉飛呵呵大笑,道:“拼性命倒也未必,風險麽是要擔一點的。但大叔取之有道,得來也費不了什麽功夫,說句笑話,大叔這一生偷過的珍奇寶貝不計其數,玄極真人那牛鼻子老道,都讓大叔偷了送到南海神尼的卧房,可以說極少碰到象你這樣機警和不要命的。”
說得柳海兒面紅耳赤,連脖子都染上一層紅暈,她嬌嗔地翹着小嘴道:“大叔好壞,我不來了。”
宮曉飛益發高興道:“待你出閣那天,大叔将皇後房中那尊九轉玲珑玉觀音偷來送你。”
柳海兒更是羞赧萬分,偷偷的拿眼瞟了端木翔龍一下,見端木翔龍正含笑望着她.羞得她心如鹿撞,惶恐地低下了頭。
端木翔龍的心象被一只無形的手撓了一下,更象是偷看別人的秘密被當場抓住一樣,極不自然地将頭扭向一邊。
宮曉飛是過來人,這二小的神情落入他眼中,哪有不知之理,象看把戲一樣故意盯着他們,暗先一聲:“好一對金男玉女,天造地設的佳侶。”
好一會,二小才趨于平靜。
三人出了樹林,往北行約四五裏,過了卧龍崗,路邊出現一家酒店,孤零零地應落在大道旁的一座斷岩下,顯然是專為招攏過往行人客商而開設的。雖然前不着村,後不靠鎮,但南北來北往之人都得從它門前經過,特別是北上少林朝拜的香客絡繹不絕,前往少林寺求師學藝、切磋武功的武林人也是源源不斷。所以這酒店生意特別好,從早到晚客人不斷,收入當然也相當可觀。
三人進了酒店,撿了一個最不引人注目的座頭坐下。
這張桌子緊靠斷岩方向,離店門較遠,由于斷岩的遮擋,光線顯得有些昏暗。
店小二走上前來笑臉招呼道:“三位客官,請到外邊就坐,這地方光線太差。”
宮曉飛道:“不礙事,咱爺們兒就坐這,快将酒菜撿最好的送上來。”
小二點頭哈腰應着退下,時間不大,與另一名夥計将熱氣騰騰的酒菜送了上來。宮曉飛摸出兩塊七八錢重的碎銀往兩人手中一塞道:“二位忙去吧,這裏不用侍候。”二人好不高興,連聲道謝,喜滋滋地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端木翔龍吃了幾口萊,喝了幾口酒,道:“宮先生。”
宮曉飛道:“叫我大叔行了。”
端木翔龍道:“大叔,先前您老講到玄極真人一事,我覺得非常稀奇,能不能講給我們聽聽?”
宮曉飛笑道:“此事可以說至今無人知曉。咱爺們兒投緣,今日賊大叔就講給你們聽聽。不過得答應一個條件。”
柳海兒接着道:“保密,對吧,大叔?”
宮曉飛點點頭道:“乖侄女,好聰明。我所要講的故事,到你二人為止,不可傳與第三者知道。”
柳海兒道:“放心吧,大叔。”
宮曉飛道:“其實也沒什麽,事情都過去二十幾年了,兒女都成人的,說與不說也沒什麽關系,反正他二人之事江湖中已是人人皆知。”
柳海兒催促道:“大叔,您快講吧!”
宮曉飛呷口酒道:“說來話長,南海神尼本是我舅父之女,我的表姐;玄極真人乃是我姨娘之子,我的表兄。我們表兄妹三人從小一塊長大,相處得極好。不知什麽時候,他二人私訂了終身。舅父和姨娘知道後十分歡喜,準備給他們完婚,誰知表哥他從小嗜醫如命,在婚禮前三天,突然離家出走,從此杳無音信。家裏人四處打聽,好不容易打聽到他的下落。
原來那日他在莊外巧遇武當派的得道全真邱處機的四代徒孫元虛上人,兩人席地談了大半天後,大有相見恨晚之感。他便拜元應上人為師,跟他去了牢山太清宮。家裏人找到他時已是五年後的事了,他已在太清宮裏做了道士。我表姐怎堪忍受如此打擊,一氣之下也遁入空門,後遇雲南西山俠尼了了師大,拜在她老人家門下,法名悟淨,隐居羅浮山中。當時,我跟家師習藝未滿,不知他二人這段本該美滿卻已破碎的姻緣。當我師滿出山後,得知此事,已是無法挽回。二十多年後,我表兄妹三人偶爾碰在一起,閑談中那牛鼻子表兄自稱他棋藝天下第一,師太表姐說她劍術無雙,我不服氣,便也大言不漸地自稱宇內第一神偷。我以為當時大家不過信口說着玩玩,哪知他二人竟當了真,暗中較起勁來,當然,我這梁上君子的勾當,他們是不屑一顧,羞與我賭的。他二人從此便頻繁往來,鬥棋比劍,始終是誰也不服誰。現在我想起來倒有些明白了,他二人負氣賭鬥不過是一個幌子,其實二人是心底癡情未了,俗緣未斷,彼此都想借此親近罷了。他們便這樣你來我往延續了七八年。有一天我在皇家宗廟裏偷得一尊白玉觀音,想将它送與表姐,便去了羅浮山,碰巧牛鼻子表哥也在那裏。
于是我便将從皇帝老兒寝宮中順手牽羊得來的一瓶丹丸送給那牛鼻子。壞就壞在那瓶藥丸上,他一聽我是從皇帝枕邊得來,迫不及待地打開瓶一聞,奇香無比。這牛鼻子好不高興,說他行醫煉丹幾十年,還從未見過如此奇香之藥,既然是皇帝老子服用的,定必來得珍貴,于是便取出三粒,咱們一人一位将它分食了。食完後我因在來的路上踩中一戶人家,也就是兩廣督察史,聽說皇帝老兒新近賜了他一對墨玉麒麟,珍貴無比。于是便準備将它弄到手。
我便告辭了他二人,潛往督察府,誰知入府不久,那服下的藥丸在腹內發作,直如油煎火烤,難受萬分。我實在忍耐不住,便摸進督察大人的內宅,闖進他三姨太的卧室,欲行無理。那知道那三姨太竟然會武,而且功夫不弱。她竭力反抗,驚動了府內兵丁護院,我險些失手被擒。經過一場激戰,我終于逃出督察府,回到表姐的住處。當我推開房門一看,方知自己闖下了大禍。表姐表哥正在興雲布雨,魂游巫山,我不敢再呆下去,轉身便逃出羅浮山。以後十多年,我不敢再見他二人。後來聽說他二人種瓜得瓜,生了一次。為此,二人均被師門罰面壁五年。這便是我所說的将玄極老道偷入南海神尼卧房中的經過。原來那藥乃是化外之人進貢給皇帝老兄的春藥,威力簡直不敢讓人再提起它。為此,我大病一場。武功差點全失。幸好遇上湖北姊歸縣的神醫端木仁榮,将我帶到他家中,調理靜養了半年多,方才複原。”
說到此,宮曉飛眼圈紅了,淚花在眼眶中翻滾。
端木翔龍聽他提及自己的父親,心中也是一陣揪心的疼痛,神色黯熱,俊目含淚。
柳海兒見二人大動感情,心裏也一陣酸楚,淚水不禁滾落下來。她曾經聽爺爺提起過湖北神醫端本仁榮。但她卻不知自己芳心暗許的心上人便是神醫的後人。她只道二人是為端木仁榮一家慘遭橫禍而惋惜悲痛。
宮曉飛頓了頓又接着道:“我一生偷盜成性,誤傷過許多人,但比起所欠神醫端木一家,可以說是微不足道。”
端木翔龍道:“大叔何故如此自責?莫非你參與了屠殺端木一家的行動?”
宮曉飛低嘆一聲道:“非也,神醫乃大叔的救命恩人。大叔今年七十有一了,可以說這後半生的二十多年是神醫恩賜予我。然而,我雖未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
端本翔龍道:“大叔的話我是越聽越不明白。”
宮曉飛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在神醫家養病時,有一天大門外爬進來一人,遍體傷痕,氣息奄奄。他躺在大門外臺階上,懇求管家通報,請神醫為他治傷,救他性命。當時,我正在院內散步,聽見大門口的說話聲,便走近前去觀看這一看不由使我大吃一驚,那負傷未治之人乃是臭名昭著的大魔頭宮廷榮,我的本家,人稱巫山神君。此人乃武林盟主龍虎神君的師弟,一生作惡多端,早被逐出師門,俠義道中人正四處找他,于是,我便急忙來到書房,将此事告訴了神醫。不一會,管家到書房請神醫,神醫便将我所講的告訴了管家,吩咐他将那賊人趕走,說是不想救他,也不想害他,我清楚的記得那天外面下着鵝毛大雪,巫山神君含着怨毒的目光在雪地中緩緩地爬出莊外,以後便不知去向。怎知兩年後,他竟帶着一夥人血洗了端木一家,你想想,我若不在旁邊多話,神醫救他,也就不會導致滿門遭災了。
這不等于是我害了端本神醫一家老小麽?”
端木翔龍見宮曉飛一副萬分內疚的痛苦表情,心裏一陣激動,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叔,您老別難過,事情已過去了二十年,再說您老也是一生好心,若是先父沒您老的提醒,誤将那魔頭救了,他老人家雖能逃過厄運活下來,可是他一旦知道了內情,那将會陷入悔恨的痛苦中,果真那樣,生還不如死了好。”端本翔龍一臉摯誠的望着宮曉飛。
宮曉飛渾身一震,一把抓住端木翔龍的手,驚喜急切地問道:“你是端木神醫的兒子?”
端本翔龍點點頭。
宮曉飛高興揮老淚縱橫,聲音顫抖地說道:“蒼天有眼,端木家的血海深仇可望有報了。孩子,大叔從今後跟定你,不管風裏雨裏,火裏水裏,大叔這把老骨頭就交給你了。”
端木翔龍因宮曉飛年事已高,便道:“宮爺爺,您放心好了,不管是殺我全家的仇人,還是禍害江湖的賊子,我都決不會放過他們的。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您老和玲妹暫且到杭州栖霞嶺下梁家莊住下,待我查清賊人老巢後,再請您老相助。
宮曉飛不放心地說道:“你人單勢抓,還是我跟你去的好。”
端木翔龍道:“您老放心,我已死過好幾次了,可閻王不收,判官不要,我的命長着呢。”
宮曉飛沉思一下道:“好,爺爺我聽你的。”
柳海兒在一旁早已是熱淚滾滾,衣襟盡濕。見二人主意已定,便站起身将酒斟滿,破涕為笑道:“宮爺爺,翔龍哥……”
下文未出,驀地從店門外傳來格鬥叫嚷聲,一個童音尖聲叫道:“天殺的狗賊,****你祖宗八輩!想以多勝少麽?少爺與你們拼了!”
端木翔龍一聽叫喊聲,伸出去端酒杯的手猛的縮回,蹭地一聲,人已橫空射到門口。
宮曉飛與柳海兒被他這突然的法動搞懵了,都想将他拉住,勸他少管閑事,可他的動作快如流矢,二人一把沒有将他拉住,他已閃身出了店門。二人怕他有閃失,緊跟着也躍出酒店。
酒店門外的大道上,四五名身着藍色到裝的粗壯漢子正圍着一名蓬頭垢面,衣衫褴褛的少年游鬥,那明晃晃的刀劍在陽光下閃挺着陰森森的寒氣。被圍在場中的少年滿臉汗水,雖然他雙手空空,卻怒目圓睜,毫無懼色。一雙小掌東拍一掌,西夫一拳,閃耀騰挪,靈活機警。象一只戲蕊蜜蜂,來往穿梭于滾滾刀浪,呼呼掌風,森森劍芒之中。
宮曉飛與柳海兒竄出屋外後,一眼看清了場中情景。
端木翔龍并未插手,而是站在離打鬥之人三丈外的一塊岩石上,農袂飄飄,神态安詳,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場中格鬥之人。
宮、柳二人來到他身旁,見他面對這以多勝少、以強淩弱的場面毫不動容,不禁有些納閉。
柳海兒忍不住輕聲問道:“翔龍哥,要不要助那小叫化一臂之力?
端木翔龍還未回答,宮曉飛搶先道:“那是當然。不管那小孩是好是壞,宮爺爺就是看不慣這種以大欺小,倚多欺少的行為,待會看我怎麽收拾那幫家夥。”
端木翔龍身形未動,笑道:“宮爺爺說得對,這五個大人打一個小孩,實在是可惡,何況那小孩子是我的師弟。”
宮、柳二人吃驚道:“什麽?他是你師弟?”
端木翔龍點點頭道:“不錯!不過咱們先不要插手,先讓他磨練磨練。待會宮爺爺只需看住對面那棵大樹下穿黃衣服的中年人便可,他不動手,您老也別動手,他若動手,格殺勿論!”
宮曉飛道:“他是誰?也是那幾個的同夥?
端木翔龍道:“他是日月教中的小頭目,在少華山三清宮裏我曾見過他一面。”
宮曉飛道:“好!你就放心把他交給我好了。”
端木翔龍道:“玲妹妹看住店門左邊那瘦高個,他可是劍道高手,一套逍遙劍法十分了得,千萬不可大意!”
宮曉飛道:“你是說一點紅施寧也是日月教的賊人?”
端木翔龍道:“那倒不是,他們曾找過我的岔子,被師伯教訓過,說不準看見我出手,他也會從中作難。
宮曉飛道:“他與小飛龍陳天浩、七星劍邱楓從不扯單,怎的不見另外二人?”
端木翔龍道:“也許就在附近。”他的話剛落,人已象一只騰空展翅的白色大雁,撲進場中。
原來場中已發生急劇變化。霜雪寒畢竟年幼,功力不足,缺少臨陣經驗。開始還能應付,時間一長,便有些氣喘心浮,窮于應付了。圈子越縮越小,五名漢子手中的刀劍急風暴雨般兇猛無情地向他攻去。刀光劍影、掌網指鋒中,他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兀立場中。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他的衣領,猛地将他提起抛出場外兩丈多遠,緊接着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刀劍撞擊聲,他睜眼一看,場中赫然站着一人,一道藍先暴射面出,旋風般的轉了一圈,一個又圓又大的藍色圓圈一閃而沒,那清脆的刀劍撞擊聲便是随着這道藍光而響起的。
只見圍着他厮殺的五名漢子象被人推着,拽着,身不由己地順着藍色弧光奔跑轉了一個圓圈。弧光倏然消失,五人又象被點了穴道,突然止步,并肩而立。五人手中的刀劍象被磁鐵吸住一樣,全都粘在場中那人手中的一把藍幽幽的長劍上。任憑五人掙紅了臉,也休想抽動半分。這些事說來雖慢,其實不過是剎那間的事。
霜雪寒這時已經看出場中那人是誰,驚喜若狂地大叫三聲:“師兄!”腳尖觸地,一個“鯉魚倒穿波”,又射到端木翔龍身邊。
既然刀劍被粘住,抽脫不得,那麽,撤劍棄刀,趕快逃命吧!五名漢子何嘗不想脫身逃命?然而握着兵刃的手也好似與兵刃連成一體,丢也丢不掉,甩也甩不脫。只見五人臉色土灰,汗如雨下,渾身顫抖,五雙眼睛漸漸的向外突出。
既然逃跑不得,就快快投降。莫非連喊饒命都不會麽?确實不會,你看他五人喉結都有黃豆大一點紅色血跡,難怪他五人一個勁地張嘴喘氣,作出呼喊的模樣,卻聽不見聲音。
端木翔龍伸出右手撫摸着霜雪寒的頭,愛憐地問道:“師弟,你怎會在此,弄成這般模樣?”霜雪寒鼻子一酸,眼淚叭嗒叭嗒往下直滾,說不出話來。
端木翔龍一把扭住他的手,将一股柔和如春風般的真氣源源不斷地輸入他的體內。接着又問:“他們是誰?為何想要你的性命?”
霜雪寒越發悲傷,哽咽着還是說不出話。
端木翔龍心知他必定受了極大的創傷和打擊,飽受饑餓風霜的摧殘折磨,便不再問了。
而是朗聲對面前的五名大漢子道:“你等聽了,今日之事不論你等有理無理,是人是鬼,所作所為實在是有違武林道義,江湖規範。本想将你等一劍處死,姑念你等長大不易,暫饒你等不死。不過死罪燒了活罪不赦,多少得留點紀念,以戒今後的行為。”
只見藍光在那五人面前一閃,他手中寶劍已經歸鞘,再看五名漢子右耳都沒了,鮮血染紅了半邊面孔,臉上的兩道眉毛已被剃得一根不剩。
端木翔龍朗聲喝叱道:“滾?滾得越遠越好。不要再讓少爺撞見,天涯之命,隐遁荒山去吧!”
五人如獲大赦,想收回平端胸前的刀劍,誰知手腕一動,刀劍盡數寸斷,只握着一把光禿禿的劍柄刀把。五人哪敢多看端木翔龍一眼,掉轉頭屁滾尿流,沒命地狂奔而去,眨眼間便消失得無蹤無形。
自始至終,站在店門口的一點紅施寧未動一下身子,雙手環換胸前,冷眼觀看。當端木翔龍趕走那夥人後,他這才緩緩地轉過身,順着大道往南而去。只見他腳步蹒跚,背影微屈,有些象一位年邁體弱、風燭殘年的老者。
走出大約有百丈後,只見他解下腰間佩劍,撲地一聲扔進路邊草叢之中,然後如釋負重,挺直腰板,大步流星地飄然遠去。
端木翔龍一直目送着他,見他棄劍而去,不同在心裏暗道一聲:“好一條血性漢子!”
嘴裏卻高聲喊道:“施大俠,咱倆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
聲音随風傳得很遠很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