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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靜雲輕嘆一聲,搖頭說道:“若是您已經認定如此,那我說什麽都是狡辯,何苦再惹您厭煩?若只是為了出氣,那随您處置我便是。”

穆氏氣極,啪得一拍桌子,震得上面茶盞跳了幾跳,怒道:“什麽叫做為了出氣?怡兒被人害成這樣,我自當找出真兇為她報仇!有什麽話你就說,難道我乃是非不分之人嗎?不必激我!”

見到穆氏發火,姜靜雲依舊平靜微笑,心裏倒添了幾分好感,雖然她脾氣急,卻是個明理之人,可以嘗試與之溝通。“二嬸娘,你可曾看過怡兒中毒之态?可曾找過當時怡兒所食之物?可曾驗出怡兒所中何毒?可曾問過當時在場之人所見?”

穆氏一怔,幾個“可曾”問得她沉思起來,片刻後吩咐貼身丫頭道:“劍舞,去查查!”

那個圓臉大眼的丫頭立時領命而去,沒有半點廢話,姜靜雲心中贊了一聲,很是佩服穆氏帶人的手段,“這個姐姐真是幹脆利落,不似我那個丫頭整日裏啰嗦,像只鴨子一樣聒噪。”

穆氏喝茶的手頓了頓,沒料到這小姑娘還有心情點評自己的丫頭,不禁疑惑地看了一眼這個從未關注過的侄女兒,那眼神竟有些像自己的父親,淡然而鎮定,再怎麽探究也看不透她心中所思所想,這讓她心中不禁一軟,但是想到躺在床上不動不言的小女兒,她又握緊了拳頭,“你知道些什麽?別賣關子了,都說出來吧!”

姜靜雲看着對方問道:“二嬸娘不等劍舞回來聽她說過再問?”

穆氏沉聲說道:“不必,我自會分辨真僞,你盡管講便是。”

見對方如此爽快,姜靜雲也不婆媽,開口說道:“這毒叫做附子澤蘭香,本是下在侄女兒我的早膳當中的。”

穆氏聽見附子澤蘭香幾個字,立時挑起一邊眉毛,訝然起身,走到姜靜雲面前打量了好久方才問道:“你竟知道附子澤蘭香?怡兒中的便是此毒?”

☆、010 存疑

姜靜雲聞言便知道這是個懂行的,當下點頭,有些黯然地說道:“那日我認了出來,本想留着那些吃食慢慢查探,卻不料三妹妹誤打誤撞吃了那些糖糕,是我大意了,害了三妹妹。”

穆氏自然知道這毒的厲害,當下心中冰涼,一個踉跄便有些站立不穩,姜靜雲下意識地伸手去扶,穆氏只看了她一眼,竟然也沒有拒絕。于是姜靜雲便将其攙扶到桌邊,自有她的貼身丫頭上前接手,伺候穆氏落座,姜靜雲便退回原地,乖乖站好了。

穆氏沒有再開口,而是端起茶盞,用蓋子撇清水面的浮沫,凝神想着什麽,直到劍舞回來方又擡起頭來,問道:“查到些什麽?”

劍舞行了一禮,說道:“三小姐面色如常,但是身上有大片淤紅紫痕;她當時所食之物已經不見蹤影,在場的人也都不見蹤跡。奴婢還去了一趟廚房,負責當日膳食的馮家娘子也聽說生了急病送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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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姜靜雲沒有力量去查探這些,卻也料得個*不離十。穆氏皺起眉頭,自然也瞧出其中的蹊跷,果斷說道:“派人去馮娘子老家問清楚,要快!”

“只怕來不及了。”姜靜雲遺憾地搖頭插嘴道。

穆氏深深地看了一眼她,還是堅持道:“來不及也要查過方能死心,劍舞你安排個穩妥的人立刻就出發!”

待得劍舞離去,穆氏神色緩和了些,說道:“所以,你是被冤枉的?”

姜靜雲未見喜色,反而挑眉問道:“何以見得?”

穆氏露出一絲笑意,搖頭輕嘆了一聲,說道:“當日吃食已經被銷毀,若是你不說,我不會知道是附子蘭澤香,此乃其一;那些伺候的下人們蹤跡全失,做得如此幹淨迅速,以你在姜家的地位勢力,說什麽也不可能做到,此乃其二。”

姜靜雲饒有興趣地問道:“還有其三嗎?”

穆氏看着那雙含笑的眸子,依舊閃着熟悉而淡定的光芒,本能地相信有這樣眼神的人,不會無緣無故下手害人,口裏卻說道:“其三,在自己房中害人,用自己的早膳,這也有些牽強。”

跟聰明人講話就是輕松,姜靜雲滿意地點點頭,笑道:“二嬸娘果然明察秋毫,真乃女中諸葛。”

穆氏眼中浮現笑意,卻依然板了臉說道:“你莫要高興太早,此事我必将徹查到底,還怡兒一個公道,若是日後有任何疑點關于你,我都會拘你來說個清楚,不管是在姜家還是皇宮。”

姜靜雲鄭重點頭,承諾道:“侄女義不容辭,盼望嬸娘早日查明真相,替三妹妹報仇,也還侄女一個公道。”

穆氏方才也是想再試探一下,見她字字铿锵,眼神堅定,更是信了幾分,剛要開口,卻聽一身喧嘩之聲,不由皺起眉頭道:“不是閉門謝客了嗎,為何如此吵鬧?花翎,你去瞧瞧。”

另一個貼身侍女花翎應聲起步,就在此時大門被人推開,當前一人高聲說道:“弟妹你提了我的人,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

穆氏見姜家大夫人薛氏身後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不禁皺起眉頭,沉聲說道:“大嫂,你這是什麽意思?這麽大的陣仗是要興師問罪嗎?”

薛氏走過姜靜雲身邊狠狠剜了她兩眼,轉頭便換上了笑臉,似乎沒有看到人家的冷臉,自顧自地說道:“弟妹說什麽玩笑話,是嫂子對不住你,養出這麽一個孽女,害了你家的怡兒,嫂子這是給你出氣來了。”

穆氏沉着臉說道:“這件事我自會查清楚,現在兇手未明不知道大嫂要拿誰出氣?”

薛氏明顯一愣,回頭看了一眼姜靜怡,眼中厭惡陰冷之意明顯,轉而對穆氏說道:“此事我們已經查明,就是二丫頭所為,弟妹這樣說是還在生我們的氣吧?那大嫂這就表示一下誠意,先給怡兒出出氣,陳嬷嬷黃嬷嬷,把這個不孝女給我架出去狠狠打一頓,讓二夫人消消氣!”

這個惡毒的女人!姜靜雲愕然,沒想到在二夫人穆氏的地盤她也敢如此肆意妄為,那兩個惡仆挽起袖子上前,一左一右拉起她就向外走去。

“大嫂,你怎麽能如此?”穆氏怒聲喝道。姜靜雲被拖着出門之前只聽見這一句話,她自知力氣不是陳黃兩人的對手,也不掙紮免得弄傷自己,這兩個惡奴下手可黑着呢。她轉頭看向屋內,只見穆氏被薛氏拉住了胳膊有意攔了下來,穆氏身邊的人也都被薛氏帶來的人團團圍住,動彈不得。這情靜讓她感到有些不妙,就為打她一頓如此得罪穆氏可劃不來,薛氏明顯起了疑心,她如此作為,難道是要對自己下毒手?

薛氏這番動作着實迅速,當姜靜雲的身子被加上冰涼堅硬的板凳,二房中人也被控制得死死的,她沒有十足地信心穆氏會為了她跟薛氏動手,不禁頭一次感到有些心慌,眼睛瞥見陳嬷嬷已經舉起了板子,那木板在陽光下發出一道銀光,顯然暗藏玄機,這打下來不死也要殘廢了。姜靜雲頭上沁出來汗來,正急急想着對策,卻聽門外一個低沉清冷的聲音響起,“住手!”

☆、011 救美

這一句“住手”雖然聲音不大,卻是威勢十足,陳黃兩位嬷嬷舉起的板子硬是沒敢打下來,她二人慣會趨炎附勢,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一流,那一雙老眼老耳絕對分辨得出來人地位高下。

“你們愣着做什麽?給我打!”薛氏見狀大急,這聲音聽着耳熟,若是猜想中那人,事情就更棘手了,趕緊打死這個小賤人才安心。左右不過把責任推到穆氏愛女心切頭上,就算責罰也不關她的事情。

陳黃兩人見正主兒發了話,哪裏敢怠慢,毫不含糊地将自己手中的板子招呼了下去。姜靜雲閉起眼睛,感覺屁股上先是一下鈍痛,跟着卻是一下尖銳的刺痛,甚至比之前更甚,不由苦笑一下,薛氏果然是有備而來,這招呼自己的板子是特制的加了料。

“我說了住手,居然會有人不聽?”那個低沉冷清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聲音更接近了些,似乎帶着笑意,卻讓人感到背後一涼,随後姜靜雲便聽到兩聲悶響,然後就是兩聲慘叫。

姜靜雲忍不住好奇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黑色男靴,上面繡着繁複精美的祥雲紋,再往上是一片長袍下擺,玄色綢緞質地,光滑柔軟,只在衣角藏有一片金線繡成的六角雪花狀圖案,下面還有一把形狀優美的長條狀物什,看上去像是一把長劍,姜靜雲當時并不知道這就是大晉最為尊貴的圖案,獨一無二的的标志。

此時的姜靜雲只是好奇心大盛,忍着屁股上的痛感,伸手抓住那一片衣擺,送到眼前想看的更清楚些。那布料果然不俗,入手冰涼滑順,柔若無物,那刺繡更是精巧絕倫,她有一世生在刺繡世家,辨得出優劣,這樣的繡工沒有三十年的磨練,是決計做不出來的。

“好看嗎?”聲音中笑意更甚,這次似乎就在她的耳邊響起一般。

姜靜雲聞言立時擡起頭來,卻看到一張生平未見的俊臉。刀削般的臉龐還稍有些稚嫩,但已然驚豔,兩道烏黑劍眉與濃密纖長的眼睫呼應,襯得一雙璀璨星目熠熠生輝,挺秀鼻梁,線條硬朗飽滿的嘴唇勾勒出無限誘/惑。姜靜雲一時看呆了,雖已是歷盡滄桑,卻仍沒見過如此好看冷峻的男子,雖然年紀尚輕,卻已經看得出會擄掠多少芳心,日後必将颠倒衆生誤盡許多好女子的終生不提。姜靜雲看得太過入神,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口兩個不速之客,得了消息匆匆趕來的姜靜琳和姜思榕。

“看夠了嗎?身上不疼了?”年輕男子在少女略帶貪婪的眼光中十分泰然,像是已經習慣這樣的目光,帶着好笑的神情問道。

被他這麽一提醒,姜靜雲的痛感神經頓時恢複正常開始賣力工作,火辣辣的疼痛中還帶着一絲絲麻意,她頓覺不妙,低低呻/吟了一聲,眼中浮現水霧,四肢癱軟地趴在條凳上做可憐狀道:“疼……好疼啊。”

那年輕男子看了一眼姜靜雲已經滲出絲絲血痕的身子,笑容瞬間消失,直起身來環視一番說道:“方才是誰下令要打她的?”

薛氏頓時臉色煞白,穆氏輕蔑地看了她一眼,當先一步走出屋子屈身下拜,半蹲行禮道:“臣婦穆氏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姜靜雲猛然睜圓了眼睛,愕然看向那個年輕人,他是太子?那曾經某個倒黴的晚上,捉弄自己占自己便宜吃自己豆腐,長着桃花眼的那個狐貍精少年是誰?

薛氏此時也回過神來,知道躲不過去,也走出屋子下拜行禮說道:“臣婦薛氏拜見太子殿下。臣女惹下大禍,正在受罰,不知太子殿下駕到,多有冒犯,還請太子恕罪!”

太子冷笑看了一眼薛氏,“她是我的人,聖旨想必姜大人已經接了吧?這樣打罵羞辱,可是不把我楚氏放在眼裏?”

楚氏乃大晉皇族,天家貴胄,哪個敢不放在眼裏,那一定的是獲得不耐煩了。薛氏顫抖着低下了頭,咬牙堅持道:“臣婦不敢……臣婦只是管教自己的女兒,不想他日沖撞了貴人,為家族惹來災禍,絕無冒犯天威之意,還請太子殿下明察。”

“那麽,姜夫人的意思是本太子看中的人竟是個忤逆頑劣的女子了?”太子并不在意薛氏的辯解,看似随意的問道。

薛氏眼角餘光瞥見自己兩個陪嫁陳嬷嬷黃嬷嬷都捂住胳膊滿頭大汗在癱倒在地面無血色,不禁心中一寒,既覺得在穆氏面前失了臉面又有些發慌,擡頭欲争辯幾句,對上太子的眸子,只覺得冰冷幽黑深不見底,不知怎麽便失卻了氣力,低下頭去沒有出聲。

太子也不去管她,又彎下身子,放輕了語氣說道:“你忍耐一下。”說完便将姜靜雲抱了起來,橫着擁在胸前,說道:“人我帶走了,她就算有什麽錯,也是我楚氏之事,輪不到你們辱罵責打,今日不敬之罪本太子給你們記下了,日後一起算。”

說完太子便頭也不回,緩緩向外走去,路過門口之時,姜靜雲終于注意到了那兩個幾乎石化滿臉錯愕之人,姜靜琳看得出是精心打扮過的,可惜全然忘了主意神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瞪着眼睛張着嘴,眼中嫉恨滿溢,似乎恨不得撲上來掐死自己;轉過去再看姜思榕,他倒是神色如常,只在太子抱着她經過身邊時擡頭深深看了一眼,眼神十分複雜。

姜靜雲将頭埋進太子懷抱做鴕鳥狀,臉頰貼着冰滑柔軟的絲綢,聽着那人胸口有力均勻的心跳,鼻端萦繞着若有似無的茉莉清香,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暗笑一聲這太子的品味還挺特別的,還是特權階級牛啊,夠霸氣!什麽是非對錯都不在話下,只是自己的頭怎麽越來越沉,身上還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姜靜雲心中一緊,還未及她細想,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012 解毒

待得姜靜雲再次恢複意識之時,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只感覺身下松軟平整,似乎是床榻,自己大頭向下趴着,身上溫暖輕柔,不知道蓋着什麽。她試着起身,卻意外地發現竟然動彈不得,不由心中一沉,這姜家母女什麽來歷,怎麽都喜歡用毒?這次卻不知道中了什麽毒物,渾身動彈不得,意識卻是清醒,真真是讓人難以忍受。

“淳于太醫,已經一天一夜了,她為何還是昏迷不醒?”

是那天救了自己的太子殿下,姜靜雲俯面向下,連轉頭看一眼都沒有力氣,只能豎直了耳朵仔細聽着。

“回禀太子殿下,姜姑娘所受的皮外傷已無大礙,調理數日便能痊愈,只是……這脈象看起來卻是中了南疆奇毒,寒蟾毒。”

“那是什麽東西?”另一個聲音響起,也很是熟悉,姜靜雲暗道一定在哪裏聽過,這毒難道還影響智商?怎麽想不起來了呢。

“回禀清王殿下,這寒蟾毒是一種雪山蟾蜍分泌之物,此物極為陰寒,所出之物劇毒無比,可讓人四肢癱瘓,意識全無,最終體力衰竭而亡。”

“那可有解救之法?”太子殿下聲音有些凝重。

“據臣下診斷,姜姑娘并無服食任何毒物,不然應該早已毒發危重,想必是受刑時刑具上抹了此毒,從身體傷口侵入的,所幸中毒上前,只需要一個步驟,然後施以臣下配置的藥膏便可解毒痊愈。”淳于太醫貌似很有兩把刷子,侃侃而談道。

“那還請太醫早些治療,以解我二哥心頭焦慮擔憂啊!”另一個聲音含笑而言,很是溫文爾雅的語氣。

“只是……這個步驟卻是有些難辦。”方才底氣十足的淳于太醫卻又躊躇起來,聽得姜靜雲一陣心焦,在心中暗暗催促,希望他能把話說完,不要讓人像坐過山車一般上上下下的玩心跳。

“有什麽是我楚氏辦不到的,淳于太醫盡管說來聽聽。”太子就是太子,瞧這氣度自信,姜靜雲自覺自己的小命有了希望,不禁狠狠誇了一番。

“這毒素盤桓在傷口不去,藥膏便無法發揮效用,所以……所以得有人吸出姜姑娘傷口中的毒,方可用藥。”

“這有何難,讓纖雲去便是。”太子聞言建議道。

“殿下有所不知,若是如此簡單,那我尋一位醫女也就是了。”淳于太醫卻很掃興地說道:“這寒蟾毒乃是至陰之物,姜姑娘又是女子屬陰,必須尋一至陽之人即男子吸毒,方能中和其中陰寒,不然即使吸出毒素,姜姑娘奇經八脈也都會被陰寒所傷,不能言不能動,毫無意識。”

屋裏一時陷入無邊靜寂,姜靜雲只覺一口氣頂在胸口,欲哭無淚。這太醫是老天派來整她的嗎?吸出毒而已,還非得男人?讓她好好回憶一下,自己是傷在什麽地方了?

“可是,姜姑娘的傷口是在……”另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好心地提醒道。

是在屁股!在屁股!

姜靜雲憤恨地在心裏接了上去。找個男人趴在她屁股上吸來吸去?老天啊,她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另外兩人也顯然覺得不妥,姜靜雲将來是什麽身份這屋裏的人自然都清楚,哪裏是随便讓人看身子的,而且不光看看,還要用嘴吸毒,哪個人嫌自己命長才肯來做。若是強行命令人家,那太子面子往哪裏擱,讓他下這個命令不是等于親手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嗎?

良久,就在姜靜雲認為自己小命休矣之時,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又響起,“二哥,你看這事如何是好?”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姜靜雲靜靜的等待着,終于聽見太子開口緩緩說道:“我會想辦法的,淳于太醫你先退下吧!”

淳于太醫告退後,那個“陌生又熟悉”問道:“二哥,你是不是想……”

“你的話太多了。”太子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要是二哥不介意,其實臣弟樂意為您分憂。”“陌生又熟悉”的聲音似乎強忍着笑意。

“滾出去。”簡潔果斷的三個字,太子威武,姜靜雲心中浮現四個字。

“臣弟告退。”“陌生又熟悉”帶着笑意說道。

屋子裏又安靜了下來,姜靜雲頓覺緊張,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裝昏迷。一陣輕微的沙沙聲走近,床邊微沉,有人坐了下來。姜靜雲感覺有人輕輕掀起蓋在身上的薄被,頓時一陣涼意襲來。姜靜雲趴着裝死,心中卻敏感萬分,只覺得度秒如年,不知道那位尊貴的太子殿下對着自己的屁股在琢磨些什麽。

“我且将你帶到身邊,可舍不得你就這麽去了。”

清冷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卻是太子殿下在喃喃自語,也許是屋裏太過安靜,清晰的話語顯得分外堅定,姜靜雲心中一顫,想起挨打時低頭瞧着自己的那張年輕含笑的臉,眼中卻冷峻幽深毫無波瀾,一時間迷茫而不安。若是姜家偶遇,因色動心,又怎麽會有如此缱绻情深?難道他真的會幫自己吸出毒素?

姜靜雲身上一沉,顯然對方用實際行動回答了她,随着太子的吸吮,姜靜雲覺得自己失去知覺麻木無感的臀部漸漸恢複了起來,疼痛越來越明顯,傷口如煙火煎烤一般滾燙,中間似乎還有無數小蟲在齧咬啃食,着實難以忍耐。可是姜靜雲卻全然被另一種感覺奪去了心神,那冰冷柔滑的雙唇緊緊貼在她的皮膚之上,緩和着傷口周邊的火熱,溫熱濕潤的舌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劃過傷口,帶有魔力一般撫平了其中的酸癢痛楚,更加令她不知所措的是那一下接着一下的吸吮,每一次都帶來劇烈的痛楚,可偏偏疼痛的中心卻似伸出根長長的雲毛拂過心尖,搔癢難耐,那感覺像一株嬌弱小草在周遭鋪天蓋地而來的疼痛之中頑強破土而出,雖然若有似無卻讓人寧願忍受更強烈的痛感期待着下一次那難以捉摸的奇妙感受。

☆、013 宮女

随着污血漸漸被吸出,姜靜雲的感覺幾乎全然恢複,幾乎能感覺到任何一點觸碰的痕跡,就連那掃過大腿根部溫柔而酥麻的感覺都似乎被放大了許多倍,讓她毫不費力的明白那是他的發梢在自己的皮膚表面掃動。姜靜雲臉上陣陣發燒,讓她不禁懷念方才中毒之時毫無知覺的淡定和冷靜。

“好好睡一覺,往後日子長着呢,沒有你陪着可是無趣得緊。”太子細細将藥膏抹在了傷口之上,收拾妥當後将姜靜雲翻了個身,側躺着蓋上了被子,用手輕輕拂過她額前的碎發,異常溫柔的說道。

姜靜雲悄然睜開了眼睛,實在忍不住想看一看對方臉上的表情,卻發覺太子并沒有看她,而是瞧着窗外出神,嘴角那一抹鮮紅似乎還未來得及抹去,帶着一種妖異而魅惑的美感,就那麽轉身而去,再無一言。

姜靜雲心境紛亂,一時各種感覺齊齊沖上心間,還未來得及細想,那淳于太醫的藥膏便起了作用,濃濃的倦意襲來,她眼睫漸漸沉重,不多時便陷入了黑甜的酣睡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姜靜雲再次睜開眼睛之時,便聽到一個欣喜地聲音響起,“姑娘,姑娘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紅櫻?你怎麽會在這裏?”姜靜雲掩不住驚訝,一開口卻發覺自己聲音沙啞,如被烈火烘烤過一般。

“主子,先喝口茶潤潤喉。”斜裏伸出一雙素手,送上一杯香片茶。

姜靜雲頓覺對上了心意,接過一飲而盡,溫涼甘甜的茶水流淌進喉嚨,帶着絲絲茉莉香氣,真真是舒坦進心裏,那香氣讓她微怔,一雙幽深的眸子頓時閃過眼前。

“主子,還要再用些茶水嗎?”

姜靜雲後知後覺地擡起頭來,看到那雙素手的主人,是個鵝蛋臉的美麗女子,衣着精美合體,瞧着年紀比自己還要大些,正是女子的好年華,如花朵一般綻放得正好,那雙月牙般彎彎的眼睛盛着溫柔的笑意,正看着自己。

“不用,多謝你了。”姜靜雲對着那女子微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那鵝蛋臉的姑娘連連擺手,“主子,奴婢可當不得您這句姐姐。奴婢是宮中的侍婢,奉太子殿下之名來伺候您的。”

侍婢?姜靜雲想起自己已然被自己未來的男人太子殿下毫無體統地抱了回來,這會兒應該就是在東宮之中,于是點頭問道:“那該如何稱呼呢?”

鵝蛋臉姑娘卻跪了下來,低頭答道:“主子不必如此客氣,奴婢本名纖雲,沖撞了主子,奴婢該死,請主子賜名。”

姜靜雲笑着搖頭,“纖雲?很好的名字,不必改了。你起來說話。”

“謝主子。”纖雲似乎松了口氣,擡起頭來,臉上的笑容也映入眼底,她起身從姜靜雲手中接過空了的茶盞,“主子,紅櫻姑娘方才查看過您的傷勢,已經大好了,請放寬心休養。奴婢吩咐廚房熬了小米粥,主子可要用些?”

姜靜雲被她一提醒,倒真的覺得胃裏空得分外難受,于是點點頭說道:“好,那就麻煩你取些過來,真的有些餓了呢。”

纖雲笑了,“主子還是這般客氣,奴婢這就去準備。”她躬身行了一禮,倒退着緩緩走出門去,并在外面輕輕掩好了門。

“纖雲姐姐人長得美,脾氣也頂好的,姑娘不必擔心。”紅櫻雖然年幼,畢竟跟姜靜雲相處了一段日子,看得出她的憂慮。

“你是如何進宮來的?我走之後姜家怎麽樣?”姜靜雲在紅櫻面前自在了許多,這小丫頭雖然單純膽小,但是畢竟是一直陪着她身邊,是她在這個世上最熟悉的人了。

“是太子殿下派人接奴婢來的。姑娘你不知道,當時太子殿下抱着你走出大門之後,夫人她氣的鼻子都歪了,還被二夫人明着刺了幾句,竟然沒有還口,就連大小姐忍不住說了了幾句你的壞話,都被夫人罵了。只是二少爺有些奇怪,一直站在門口,誰也不理,就連二夫人也沒辦法,聽說整整站了一夜呢。”

姜靜雲微笑聽着,姜家衆人的反應在意料之中,只是姜思榕的異樣讓她有些不安,不過如今已經進了宮,想來他也鞭長莫及不是?這宮中于她是一片陌生,小心謹慎方是上策,正欲叮囑紅櫻這丫頭幾句,便聽見房門響動,纖雲端着描金漆盤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尖尖下巴的姑娘,柳眉鳳眼,眉宇間已是掩不住的美豔動人。

“弄月,你端着這個。”纖雲将漆盤交給身後的少女,自己端了白玉小碗立在床邊,“主子,這粥溫熱軟糯,正好下口,奴婢伺候您用膳。”

那喚作弄月的少女聞言微皺眉頭,從下面伸手拽了拽纖雲的衣角,眼中神色很是不贊同。纖雲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頓,随即若無其事地将一勺黃澄澄的小米粥送到姜靜雲面前。

這一番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姜靜雲的眼睛,她只做不知,只是偏了頭躲開纖雲的手,“還是讓紅櫻來吧,她一直跟着我,做這些也順手些。”

纖雲頓了頓,随即笑着應了,将碗交給紅櫻,同時讓出了位子,只是起身之時還是瞪了身後的弄月一眼,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紅櫻端起碗來,将粥送到姜靜雲嘴邊,那潤澤誘人的顏色,濃郁純正的香味,可以加劇任何人的饑餓,姜靜雲一口沒有浪費地全部吃了下去,頓時覺得胃裏洋溢着滿足的暖意,人也松弛了些。

“纖雲,我這裏有紅櫻就夠了,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不必時時守着我。”姜靜雲擦了擦嘴角,看着紅櫻把碗交還給弄月,盡量溫和地對纖雲說道。

“主子,奴婢和弄月都是太子特意指過來伺候您的,以後奴婢們的主子便是您,聽您的吩咐行事,怎麽能離開您呢?”纖雲微微有些急色。

“是啊,除非太子殿下下令把奴婢和纖雲姐姐要回去,不然奴婢們是不能擅自離開的。”弄月也跟着開口,言語間頗有些不情不願。

“弄月,不許任性,胡說些什麽?”纖雲聞言責備道,面上神色很是為難。

紅櫻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面上頓顯出不安的神色,兩手搓着衣角求助地看向姜靜雲。

☆、014 奇葩

姜靜雲神色如常,眼光在纖雲弄月身打了個轉兒,兩人都穿着寶藍色衣衫鵝黃色百褶裙,只是領邊袖口鑲邊顏色略有不同,纖雲是淺淺一圈紫色,而弄月則是黃色。

“弄月,你是說如果太子殿下點頭,你們就能回到原來的地方?”姜靜雲将觀察到的默默記在心裏,看着那漂亮小姑娘問道。

弄月遲疑了一下,上前行了一禮,“奴婢方才聽主子說還是想要紅櫻妹妹伺候,想來是不習慣咱們在旁邊?”

姜靜雲勾起嘴角,饒有興趣地看着她,俏臉之上神情格外豐富,期待中帶着不安,恭敬中帶着試探,心思也太活絡了些,“你從前是在哪裏當值的?”

弄月眨眨眼睛,“奴婢是在書房當值的,纖月姐姐從小是太子殿下的貼身侍婢,跟随太子殿下很多年了。”

姜靜雲笑意加深,瞥見纖雲看了弄月一眼,微皺起了眉頭。來到這裏不久,卻也知道這時候的女子識文斷字的并不多見,能在書房伺候,想必也是有些根底的,于是閑閑問道:“你什麽時候入宮的,家裏還有些什麽人?”

弄月擡起頭來,目光微亮,提高了聲音回答道:“奴婢是晉宣五十六年進宮的,父親是翰林院七品編修錢之衡,奴婢入宮之後便一直在穿雲殿書房侍奉太子殿下筆墨。”

原來是官家小姐,難怪如此驕傲氣盛,這樣的性子肯進宮為奴為婢,想必不是有伺候人的嗜好,看來是自己擋了人家的青雲路呢。姜靜雲擡手将散亂的頭發攏在胸前,那長及腰際的青絲天然無污染,冰涼順滑的觸感拂過指尖一直傳到心裏,撫平不少心頭焦躁,“想來你也習慣了在書房伺候,我怎麽能奪人所好,不如求了太子殿下還是讓你回去吧。”

弄月臉上一喜,頓覺不妥随即低頭說道:“奴婢聽從主子的安排。”

“我有些乏了,你們不必在這兒伺候了。”姜靜雲淡淡說道,這姑娘的确聰明,只是過了頭卻也不好。

纖雲眉頭輕蹙,看了姜靜雲欲言又止,終于無聲地嘆了口氣,行禮的動作比起盡力掩飾歡快雀躍的弄月,多少顯得有些無奈。姜靜雲看在眼裏,只是微笑,一轉眼卻瞧見紅櫻傻頭傻腦地跟着人家也走到了門邊,趕緊開口叫道:“紅櫻!”

紅櫻腳下一頓,滿臉疑惑地回頭問道:“姑娘,還有什麽吩咐?”

姜靜雲看着弄月她們退到門外,纖雲還細心地掩好了門,這才一瞪眼說道:“你打算幹什麽去?”

紅櫻睜圓了眼睛,詫異地反問道:“不是姑娘你說要歇着,讓我們都不必在跟前了嗎?”

姜靜雲無語,凝噎之後望天,壓不住脾氣地喝道:“你給我過來!”而後伸手狠狠點了一下紅櫻的腦門兒,教訓道:“今後可要機靈點兒,這是皇宮,你這傻丫頭回頭怎麽死得都不知道!”

紅櫻往後縮了一下,還是沒能躲得過姜靜雲的“一指禪”,揉着腦門有些委屈地說道:“姑娘,你沒交代清楚,奴婢怎麽能明白呢?至少也要給奴婢一個暗示不是?”

姜靜雲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暗示?你明示都看不到還暗示?不就是你們說的抛媚眼給瞎子看?”

紅櫻雖然不敢頂撞自己主子,卻也撅着嘴表示抗議,姜靜雲瞥了一眼問道:“不服氣?好,我問你,你覺得纖雲和弄月如何?”

紅櫻做出努力思考的模樣,好一會兒才斟酌着說道:“纖雲姐姐溫柔又好看,弄月姐姐好看卻不怎麽搭理奴婢,他們的裙子好美,比奴婢在姜家發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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