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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卻是全然放手,不多問什麽,只是需要查看賬冊的時候才來,時不時也會讓紅櫻送些補品小食過來。姜靜雲知恩圖報,每日裏都勤于案牍,需要三日的任務往往一日便趕了出來,被念叨幾次也只是微笑不語。
一日梅姑姑來到賬房,卻見姜靜雲俯在案上,累極而睡,旁邊登記好的厚厚一疊名錄還散發着陣陣墨香。
“你這丫頭,說了不着急的,皇上的壽宴在下個月呢,這些材料也不是明兒個就要用,你這麽拼命做什麽?”
姜靜雲睜開朦胧的雙眼,便看到梅姑姑嗔怪的臉,她被連拉帶拖地送出了房門,耳邊還想着梅姑姑抱怨的話語。
“今兒個放你半日假,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偷偷在這裏幹活,瞧我怎麽罰你。”梅姑姑雙手叉腰,氣勢頗足。
姜靜雲眨眨眼,睡得迷迷糊糊之間,還未回過神來,一時便愣在了門前。片刻後她搖了搖頭,緩緩走出小院,穿過廚房,剛剛出門,便見到一個宮裝少女面色焦急,正在張望,一見她便拉住了說道:“你怎麽才來,快跟我走。”
姜靜雲莫名其妙地被這個少女拉着來到熙和殿正殿的後門口,朱紅色大門上均勻地鑲嵌着碩大的黃銅門釘,表面鎏金,在陽光下閃着光芒。門口黑衣黑甲的衛兵一絲不茍地檢查了少女的腰牌,這才放行。
“你就在這裏等我,可不要亂跑。”那冒失少女叮囑了一句便一溜煙地跑了,留下姜靜雲一人在原地發呆。
原來還有比紅櫻更加糊塗莽撞的,她心裏如是想到。想到來了熙和殿幾天,還是第一次踏進這正殿地界,放眼看去奇花異草不少,景致異常大氣恢弘,果然是一朝天子的居所。既然來了便不要錯過,姜靜雲左右看看,空無一人,便小心地向最近的花圃走去。
“上啊,上啊,紅頭元帥,咬啊,你倒是咬啊!”
花圃茂密的花草樹木伸出,隐隐傳來聲音,姜靜雲側耳聽了一會兒,滿臉疑惑地決定去一探究竟。走進兩棵極為珍貴的金絲楠木環抱而成的綠蔭之中,便見樹下蹲着一個老人,背對着自己,背影十分魁梧,正聳着肩膀,手臂不停的上下揮舞,用壓低的聲音為不知道什麽東西助威加油。
姜靜雲不動聲色地走進那老人,卻見他面前放着一個白瓷圓壇,裏面赫然是兩只個頭不小的促織兒,一只頭頂帶着一抹暗紅,另一只則黑的發亮。那老人叫的十分起勁,身邊多了一個人都沒有發覺。姜靜雲也不出聲,饒有興致地彎腰背手看了起來。
“那紅頭元帥就快輸了。”
老人正捏了一根馬尾鬃鬥挑逗兩只促織兒逗得起勁,冷不防聽到頭頂響起一個聲音,面上帶了幾分驚訝,掃了一眼面前一身寶藍色宮裝鵝黃色裙子的少女,袖口沒有任何顏色花紋,臉上露出一絲狡猾的笑容,“你這小丫頭懂什麽?剛進宮的新人就口出狂言,這紅頭元帥是我好不容易捉來的,最是骁勇,哪裏會輸。”
姜靜雲撇嘴道:“不信?我賭你的紅頭元帥堅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定會敗下陣來。”
老人不怒反喜,眼睛一亮,立時說道:“我跟你賭!你有什麽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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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靜雲從腰間扯下一個錦囊,從裏面倒出所有的銀裸子,小巧的手掌輕輕抛接了幾下笑道:“我就用全部家當跟你賭。”
老人大喜,立時伸出手來,生怕她反悔一般說道:“擊掌為誓,不許反悔!”
姜靜雲抿嘴一笑,伸手一擊,朗聲道:“買定離手,絕不賴皮!”
“噓噓噓——”老人一瞪眼,向外看了看說道:“你小聲些,讓人聽見了就沒得玩了。”
一炷香功夫很快就過去了,看着白瓷壇裏垂頭耷須,不斷退後的紅頭元帥,老人滿臉頹色,不能置信地用馬尾鬃逗弄了它幾下,終于知道大勢已去,不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不管滿地塵土。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願賭服輸,你的彩頭呢?”姜靜雲伸出手來,笑眯眯地問道。
老人瞪了姜靜雲一眼,從懷裏掏出一個藏青色錦袋,看也不看地抛給了她。打開一看,姜靜雲便吃了一驚,裏面竟然是十來個精巧的金豆子!
“這怎麽能行?”姜靜雲搖搖頭,“我只是十幾個銀裸子,換你這些豈不是占了大便宜?”
老人哼了一聲,似乎還在為自己的促織兒輸了生氣,頭也不擡地說道:“賭錢本來就是以小博大,你既然贏了,還啰嗦些什麽?拿着便是。”
姜靜雲聞言,緩緩将錦袋收好,看着垂頭喪氣的老人笑道:“既然老人家如此大方,那我就不做扭捏之态了,就此告辭。”
見姜靜雲真的說完就走,半點不帶拖拉,那老人微微一怔,随即站起身來叫道:“贏了錢就想走?不行,你還得跟我賭一次!”
姜靜雲回頭,見那老人身形竟十分高大,依稀看得出年輕時候的劍眉星目,只是如今眼尾滿是皺紋,眉間幾許滄桑。她一時之間只覺得面善,卻不知在哪裏見過,恍惚間不由随着他的話說道:“我手上沒有可用之才,如何跟你賭?”
“那你就去捉啊,給你一天時間,明天這個時辰,我們再一決勝負!”老人從地上爬起來,指着姜靜雲的鼻子說道:“別想着蒙騙我老人家,不然小心越長越醜,将來找不着婆家!”
姜靜雲大惱,那老人哈哈一笑,捧着自己的白瓷壇,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什麽寶貝似得大搖大擺而去,好好地袍子後面赫然帶着大片泥土,十分難看。
“賭就賭,誰怕誰啊!”姜靜雲跟着走了出去,氣惱地喊道。
老人動作很快,她就晚了幾步,出了花圃之後便不見了他的蹤影,姜靜雲靜下心來不由有些後悔,莫名其妙地和人家約了個賭約,難道是從前鬥促織的瘾又發作了?
☆、039 大勝
“這是要帶回金膳司的食盒,你清點一下,明兒個可別再讓我去催了,到了這個時辰便自己來取吧,你看着眼生,是新人吧?”
少女好一會兒才返回,将手中的紅木食盒交給姜靜雲,這才有空打量了一番被自己拉來的人。
姜靜雲點點頭說道:“奴婢剛到金膳司不久。”
“怪不得,你叫什麽?”少女了然地說道:“我是青薔,這回收膳食器皿雖然累些,可也不是沒有好處的,你可別學那些個小蹄子,一個個懶得沒邊兒了。竟然一個推一個,誰也不願來取。”
姜靜雲心中有些明白過來,想到和那奇怪老人的賭約,嘴角輕翹,說道:“回姐姐的話,奴婢叫做青雲,明兒個一定按時來取食盒。”
青薔滿意地點點頭,交給靜雲一塊黑色腰牌,讓她帶着方可進出熙和殿後門。當天晚上,在紅櫻困惑的眼神中,姜靜雲偷偷披上衣服出門,一頭紮進院子裏不知道尋找着什麽,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方才回來歇下。
接下來的幾日,除了在金膳司賬房的任務,姜靜雲又接手了去熙和殿取那些用過的餐具器皿食盒的任務,惹得梅姑姑又是一通埋怨,不知道的還以為姜靜雲犯了什麽錯呢。
“殺!咬死它!上啊,黑甲将軍!”
一連幾日,姜靜雲的促織兒“小四兒”已經打敗了老人手下四五只猛将,狠狠打擊了他的自信心,而輸給姜靜雲的金豆子,也盛滿了一只香爐大小的木盒。如此下去,恐怕姜靜雲很快就能攢夠財富自由的本錢了。
“你的促織兒是從哪裏來的?賣給我好不好?”
又一次輸的徹底,老人豔羨地盯着姜靜雲手中小盒了的黃色長須的“小四兒”,砸吧着嘴問道,透着幾許貪婪狡猾。
“這怎麽使得?你莫不是沒貨了,輸怕了吧?”姜靜雲一挑眉問道。
“胡說八道!我會怕了你這個小丫頭?明日再戰!”老人吹胡子瞪眼地怒道,将他本來靠臉在姜靜雲心中刷出來的好感全部抹除。
“好,戰就戰,不過金子我贏了許多,不稀罕了,你可有別的彩頭?”姜靜雲心中暗笑,這幾天摸透了這老人的脾氣,是個一點就炸的性格,很好對付。
“麻煩!金子有什麽不好?”
姜靜雲将盒子往懷裏一抱,作勢便走,“沒有其他彩頭,那便不賭了!”
老人趕緊跟在她的身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殷勤地從身上摸出一塊白玉麒麟問道:“這個怎麽樣?”
姜靜雲眼角餘光一掃,便勾起了嘴角,通體透白,雕工精巧,上品。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裏,姜靜雲又大大小小收獲了白玉配飾三件,翡翠扳指一枚,東珠挂件兩條,外加一大疊金滿堂銀票。
“不賭了不賭了,總是贏真沒勁。”
這日,姜靜雲伸了個懶腰,百無聊賴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老人抱怨道。
老人擡起頭,面目扭曲,手腳發抖,已是輸紅了眼。這是他花了一枚罕見的羊脂白玉流雲百福佩和五百兩銀票從那個小丫頭手上買回來的,本以為是常勝将軍,誰知道竟也無法在那丫頭面前讨得一分便宜。
“不對,這也太蹊跷了,怎麽到了我的手裏便如此不争氣呢?”
“跟你說了不要改名兒,壞了運道,再說小四兒多好聽的名字,比什麽黃頭将軍好多了。”
“胡說,小四兒就像個小太監名字,哪裏有黃頭将軍威風?我看八成是你這小丫頭搞鬼!”
“喂喂喂,錢貨兩清,我當時給足你時間驗貨,想退錢?沒門!”姜靜雲後退一步,警惕地說道。
“我不在乎錢,我看你那只很是威猛,要不你賣給我?”
“不賣,到時候輸給我又要耍賴,說我搗鬼。”姜靜雲很有骨氣地拒絕。
“奇怪了,你的促織都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麽一只比一只厲害?”老人看着白瓷壇裏威風凜凜的黃色小蟲,恨不能一把抓了就跑。
“那當然,若論鬥促織,我還從未碰見過敵手。”姜靜雲自信地說道。
“明兒個再戰,若是再輸給你,那以後我便徹底認輸。”老人像是下了什麽決心。
姜靜雲一揚眉毛,笑了。除非他真的贏了自己,不然讓一個賭徒說認輸,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好,明兒個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姜靜雲信心滿滿地幻想着即将從老人身上贏來的大筆財富,卻不料天有不測風雲,這個賭約要到很久很久以後才能以另一種形式實現。
拿着彩頭,哼着小曲的姜靜雲拎着食盒往回走,剛進了自己居所的院門,便陡然感覺到不對,腳步緩了下來,站在門口片刻,伸出去的手收回來幾次,還是緩緩推開了院門。
“你終于回來了!”
院子裏站了三五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婦人,當頭宮裝女子很是面生,她旁邊的卻是老熟人,青桃是也。
“青桃,你今兒個有客人啊?”姜靜雲面色不變,甚至還帶着微笑問道。
青桃見她沒有絲毫驚慌,臉便沉了下來,冷笑一聲說道:“青雲,你莫要裝傻賣乖,你可知罪?”
姜靜雲掃了一圈,并不見紅櫻,也沒看見茑蘿,沉聲問道:“不知道你覺得我何罪之有?”
青桃并未聽出靜雲話裏諷刺,得意地說道:“你賬冊造假,私藏貢品血燕,如今人贓俱獲,還不認罪?”
姜靜雲一挑眉,有些無語,差點對那個得意洋洋的少女翻個白眼。這樣簡陋白癡的招數,怎麽總有人用不厭呢,似乎一牽扯到栽贓陷害就少不了這一套,這個青桃跟着那麽好的老師,怎麽就一點長進都沒有呢。
“青桃,我人在這,贓在哪兒呢,拿出來給我看看。”
青桃一伸手,便有兩個婆子上前,一個手裏拿着一匣子血燕,另一個拿着一本賬冊。姜靜雲淡淡地掃了一眼,便問道:“這東西你塞在我床下頭還是梳妝臺裏了?”
“你含血噴人!”青桃臉色一變,指着姜靜雲怒道。
“你好像說了我的詞兒。”姜靜雲一臉無辜地說道:“被冤枉誣陷的人是我吧?”
“你!”青桃氣的小臉通紅,跺着腳說不出話來。
“好了!吵吵嚷嚷得成何體統?”
青桃旁邊的宮裝女子沉着臉,走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靜雲,突然冷笑一聲道:“牙尖嘴利!”
☆、040 問罪
!
“牙尖嘴利!”
話語中濃厚的不屑和厭惡讓姜靜雲一愣,,擡眼望去,卻見那女子柳葉細眉,狹長眼睛,嘴唇單薄,略顯刻薄。
“我是司律院的青菊,耍嘴皮子無濟于事,我會查明一切。”
“青菊姐姐是司律院的副執事,你別想狡辯抵賴!”青桃跟着叫道。
居然還驚動了司律院,這是要将她整死嗎?姜靜雲心中開始擔心紅櫻,可是青菊并沒有給她時間去查看,她一揮手,便有兩個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了姜靜雲的胳膊。
“這是什麽意思?我已經被定罪了嗎?”姜靜雲靜靜地看着青菊,面色平靜,目光清亮。
“你有罪與否,是我說了算。”
青菊處置過許多犯錯的宮女,可是對上面前少女銳利的目光,卻有種無法直視的慌張,她心裏暗笑自己怎麽如此無用,下令道:“帶她走!”
姜靜雲回過頭,只看見青桃得意的笑容,并不見紅櫻,她也只得先被押着去司律院了。
司律院的牢房更像是柴房,想必平時只是暫時關押一些犯了小錯的宮女,真正大罪的會交到內務府處理。姜靜雲盤腿坐在地上,想着自己似乎跟柴房特別有緣,在姜家就被關過,沒想到進了宮還是如此。
正在笑話自己的境遇,門吱呀一聲開了,青菊當先走了進來,見姜靜雲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由說道:“這個案子似乎也沒什麽好審的了,血燕在你的床下找到的,在場有五個證人,而此匣燕窩乃南海番邦進貢之物,你篡改賬冊,抹去賬目,私藏貢品,可之罪否?”
姜靜雲仰頭看向對方,淡淡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青菊面色一寒,說道:“果然嘴硬,看來不用刑,你是不會承認的,來人啊!”
随即進來兩個高大的婆子,将姜靜雲拖到了外面。婆子看着粗暴,行事卻極為細致冷酷,将姜靜雲手腳綁在十字木架之上,用的浸過水極細的牛筋,細細密密地纏住手腕腳踝,若是人掙脫反抗,便會漸漸縮緊,陷入皮肉之中,令人痛不欲生。
“這是要屈打成招啊,司律院的手段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姜靜雲調整了一下姿勢,以免被傷了手腳,閑閑說道。
“還這麽嘴硬?”青菊從未見過在這陣勢之下還能面不改色的宮女,心念一轉說道:“也罷,打了你也是不服,就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免得說我司律院處事不公。你們把她搬到大門外去。”
姜靜雲就這麽被放到了司律院的門外的甬道邊上,任憑來往宮女太監打量參觀兼評頭論足。換做一般女子想必早就羞憤欲死了,可是姜靜雲則不然,不但毫無羞恥之心地對着衆人點頭微笑,還時不時地問候大家:
“你吃了吧?”
“今兒個晚膳怎麽樣,有那個狍子肉炒辣椒嗎?”
“哎哎哎,你幫我跟梅姑姑請個假,我明兒個當不了值了啊!”
“你,就是你,欠我的銀子別忘了還啊!別以為我被關了你就可以賴債!”
青菊氣得渾身發抖,臉色沉得像鍋底一般,這是什麽女子啊,竟然也能入宮?不知道是真傻還是有所依仗。她眼神陰沉地看着那個明明在受罰卻好似賞花游園一般自在的女子,吩咐人去隔開那些圍觀的太監和宮女,不然一會兒指不定就聊起來了。
“看來你挺适應司律院的規矩。”青菊揚聲說道。
“人在屋檐下嘛,我會努力适應的,青菊姑娘你不必替我擔心。”姜靜雲說得十分謙虛。
青菊抿着嘴咬着牙,只覺得那燦爛的笑臉分外讨厭,一向不在人前動粗的她也幾乎要破戒了。
正在此時,一個小宮女跑着近了,在青菊耳邊嘀咕了幾句,她的臉色頓時一松,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姜靜雲,說道:“把她帶過來。”
姜靜雲看着青菊臉上那一抹詭異的微笑,不由心中一陣不安,幾乎立時猜到她說的人是誰。
“你們放了我姐姐,東西是我藏的,你們定我的罪便是!”
紅櫻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姜靜雲的心便沉了下去,她以為梅姑姑會護着紅櫻方才如此輕松,可是沒想到對方如此卑鄙。
“紅櫻,你閉嘴!”姜靜雲沉了臉說道。
見姜靜雲出聲,青菊笑了,“果然是姐妹情深啊,我看着都要心生恻隐了,只是你們為何要犯這宮規呢?”
“是我一時糊塗,怎麽罰我都行,別牽連我姐姐。”紅櫻吓得渾身哆嗦,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兒,但還是跪在青菊面前,堅持着将話說完。
“既然你已經認罪,那便畫押吧!”青菊讓身邊小宮女遞上去一張寫滿了字的宣紙,立時便有人握着紅櫻的手沾了那紅色膏狀印泥。
“裏面的刑具你都看到了,不想你姐姐受罪吧?乖乖認罪,不然她可有得苦頭吃了。”青菊居高臨下地看着快要癱倒在地的紅櫻,似乎在哄小孩子。
眼見紅櫻真的就要傻傻地按上手印去,姜靜雲揚聲道:“紅櫻,你若按了這手印,她們立時便會将你我打死在這院中,你要是想我死,便盡管按下去吧!”
紅櫻愣住了,一時茫然無措地愣在當場。若是這手印按了,即使沒罪也變成有罪了,她閉着眼睛都能想到這些卑鄙的人是如何哄騙恐吓紅櫻這傻丫頭的,這個單純的孩子一定害怕的要死,她什麽時候經歷過這種醜陋的事情,見識過這種陰險的人?姜靜雲收起了笑容,微眯起眼睛,刀鋒一般銳利的眼神掃向青菊,隐隐夾帶着暴風驟雨般的威勢。
青菊被看得心中一顫,莫名有些心慌,不曉得為何會被這個少女的眼神吓到。她深吸了一口氣,轉開目光,對着呆坐在地上的紅櫻催促道:“磨蹭什麽?還不畫押?”
“我……”紅櫻看看姜靜雲,再看看青菊,急得幾乎要哭起來。
“不許畫!”姜靜雲針鋒相對,毫不相讓。
“你們都愣着做什麽?都是死人嗎,給我把她的嘴堵上!給我掌嘴!”青菊見本來已要畫押的紅櫻已然被姜靜雲的話語勸住,不由大恨,指了兩個婆子去動手。
“不要打我姐姐!”
紅櫻頓時大急,突然一躍而起,身形一動便護在姜靜雲身前,一把拉住前頭一人手臂,順勢拖拽向前,一個背摔便将比自己身形大不止一倍的婆子掀翻在地,然後身形下沉,一條腿迅速掃出,一個旋轉便踢到了另一個婆子小腿上,只聽一聲慘叫,那婆子便失去平衡,倒地抱着腿嚎叫。
頓時所有人都鴉雀無聲,或驚恐或意外的目光齊齊看向場中那個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孩。
是……眼花了嗎?
☆、041 血刑
“啊!”
沉寂無聲的狀況被一聲尖叫打破,發出這聲音的不是別人,便是方才身形鬼魅,出手如電,打倒兩個粗壯婆子的紅櫻。
小姑娘眨眨眼,茫然地看着倒地的婆子,似乎被吓到了,叫得比那兩個倒地翻滾的還要大聲。
姜靜雲愕然,這是她穿至大晉皇朝第一次真正意義的吃驚了。同樣感覺的還有青菊,她呆立了片刻,見紅櫻慌亂害怕的模樣,心中一動,招呼方才退到自己身後的幾個婆子說道:“你們幾個,一個小丫頭都拿不住,躲什麽躲?若是辦不好這差事,便自己去刑室領三十板子!”
幾個婆子互相看了一眼,覺得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還是比板子好對付點,于是結伴而上,試探着向紅櫻靠近。小姑娘并沒有發覺,還在揉着眼睛,嘴裏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麽。那幾個婆子遲疑了片刻,互相使了個眼色,一起撲了上去将紅櫻按倒在地。
想象之中的絕地反擊,大顯身手并沒有出現,紅櫻很快便被幾人扭着胳膊抓了起來,疼的小臉都白了。青菊莫名松了一口氣,臉色陰沉起來,“把她帶到刑室,我倒要看看,還有誰能在我司律院翻了天去!”
姜靜雲一凜,大聲道:“青菊,你敢動私刑?”
青菊陰沉的臉上突然現出刻薄的笑容,“我乃司律院執事,審問罪婢理所應當,何來私刑一說?你便在這裏好好想想,或許下一個就是你了。”
“那不妨先審問我,也能節省些功夫不是?”
青菊搖頭道:“一個個來,莫要心急,來啊,把人給我帶進去!”
姜靜雲眼見紅櫻被幾個兇悍的婆子從自己面前架了進去,青菊留下一個惡毒的微笑,也跟着進門而去。天色已然暗了,不知從哪裏吹過一陣風,初夏的天氣了,竟然吹得人心底發涼。
不要……不要打我姐姐……
方才紅櫻情急之下撲過來護着自己,傷了兩人,被架走之時口中喃喃說的,就是這話。
姜靜雲許久不曾波動的心突然有了一道小小的裂痕,紅櫻膽小懦弱,一只竹節蟲便能将她吓得大哭,陳嬷嬷教規矩之時,瞪個眼睛聲音大些都讓她吓得晚上睡不着覺。那時候府裏的嬷嬷們念着自己主子身份,再厲害也不曾動手,而如今這些人,比陳嬷嬷還要兇悍,根本不拿自己當回事,恐怕打死也是無懼,那紅櫻竟然敢沖上去阻擋在自己身前,那是她小小生命裏全部的勇氣了吧。
如今她被青菊等人帶去那殘忍無道的刑室,無人管束之下,不知道會怎麽折磨,姜靜雲心急如焚,卻被綁在原地連動也動不得,如何能救紅櫻?姜靜雲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制着心中紛亂的念頭,她明白關心則亂的道理,知道無謂的着急與傷心不僅無用,反而會耽誤做真正有用的事情,她不能自亂陣腳。
“小柱子,欠我的銀子打算什麽時候還?”
牆角一個看熱鬧的小太監沒來得及跑開,被姜靜雲眼尖看了個正着,出聲喝問。
“雲姐姐,你……你這會兒了怎麽還惦記這個?”小柱子看看左右無人,才敢湊上前來,陪着笑小聲說。
“你前後欠了我三十兩銀子,怎麽能不惦記,咱們當初怎麽說來着,每天一百文的利息是不是?”
“我的好姐姐喲,這麽高的利息,您這是要奴才的命啊!”小柱子哭喪着臉說道,方才看熱鬧那點愉悅蕩然無存,不禁怪自個兒多事,躲了這麽些日子,還是被這位姑奶奶給逮住了。
“誰讓你借的?我逼你了嗎?”
小柱子啞口無言,若不是自己好賭,有借無還,鬧得所有太監都不願意借銀子給他,又怎麽會求到這個財迷的小宮女跟前?
“好了,廢話少說,眼下有個機會幫姐姐跑腿,若是辦得好,莫說利息,就是賭債也可一筆勾銷。”姜靜雲心裏焦急,面上卻是慢條斯理,似乎極不情願給人這個機會一般。
小柱子眼睛一亮,連連點頭說道:“姐姐快說,莫說跑腿,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沒甚所謂!”
看着小柱子的身影一溜煙地跑開,姜靜雲心下一松,轉頭看向司律院,高高的宮牆擋住了她的視線,不知道紅櫻在裏面怎麽樣了,能不能堅持到自己來救她。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色完全沉了下去,紅櫻被送了出來,姜靜雲一看便紅了眼睛,腦子嗡的一聲,所思所想都化作一片空白。
“把人給我綁到那邊去!”
還是那幾個婆子,拖着紅櫻一步步走近姜靜雲。風中彌漫起淡淡的血腥味道,青方石鋪就的千年皇城甬道上,被緩緩落下一滴滴深紅粘稠的液體,舒展開來,滲浸入被千年風雨所侵蝕的石紋當中。
紅櫻垂着頭,長發散亂,寶藍色宮裝已被鮮血染透,一條條蜿蜒留下,在鵝黃色長裙上留下斑駁血痕,再一點一滴落在地面之上。上衣被撕裂一道道口子,血/肉外翻,雪白衣料已然變為暗紅色,緊緊地粘在紅櫻身上,而一條腿則以詭異的角度彎曲着,軟軟地拖在地上。
“這丫頭還真是聽話,你說什麽她便做什麽,任我打斷了三根鞭子也不說話。許久未見這麽硬氣的小姑娘了。”
姜靜雲死死盯着青菊,看着她的嘴唇一張一合,聽着她輕描淡寫地說着如何鞭笞拷打紅櫻,就像在說明天天氣很一般輕松随意。
“她的腿怎麽了?”良久,姜靜雲開口,聲音暗啞。
“她方才打傷那二人,可是我司律院的刑訊的好手,要怪就怪她不知高低,打斷她一條腿也算輕了。不過……”青菊用袖子掩住口,做不忍狀,“這曹婆子下手也是狠了些,一棍子打斷也就是了,偏偏要硬生生地慢慢打斷人家小姑娘的腿骨,每一下都不用盡全力,疼得小姑娘叫的嗓子都啞了,最後昏死過去,唉,我看着都有些不忍心呢。”
☆、042 救星
聽着青菊惡毒的話語,姜靜雲卻愈發平靜,只是眼中鋒芒銳利如刀鋒,在青菊身上劃過。
“你可想好了,招是不招?”青菊被她看的脊背發涼,收了笑容問道。
“我說。”姜靜雲平靜地一字一字說道。
“你想說,我卻是有些累了,拷問可是一件極耗費心神的任務,今日天色已晚,明兒個再審你吧。”青菊卻撣撣裙裾,随口說道。
“紅櫻傷成這樣,你将她綁在這裏一夜,只怕不妥吧?”姜靜雲壓制住內心怒火,問道。
“也對,你,去上些止血藥,明兒個一早就放下來吧,免得人家說我們嚴苛。”青菊打了個哈欠,帶着其他人轉身而去。
被青菊點到的那個婆子很是不耐煩地從身上摸出一個黃色瓷瓶,随手将裏頭的粉末撒在紅櫻身上。那藥粉一入傷口,紅櫻便醒轉過來,發出一聲聲低沉的呻/吟。
“我就說死不了,這不還有力氣叫喚嘛!”那婆子厭惡地說道,草草上了藥便轉身離開,便走還便狠狠吐了口痰道:“真是晦氣!”
“紅櫻,你怎麽樣?”姜靜雲顧不上跟那婆子計較,喚道。
“姑娘,我沒事,她們沒再打你了吧?”紅櫻小臉慘白,卻硬是擠出一個笑容。
“傻丫頭,她們都去打你了,哪裏還有人來為難我?”姜靜雲心中一酸。
“那就好,姑娘,我好冷啊!”紅櫻聲音小小的,頭也越垂越低。
姜靜雲心中那一道小小的裂痕驟然擴大崩塌,翻江倒海的揪心難受,近距離看着紅櫻的傷口,外翻猙獰,血肉模糊,不知是不是血腥味濃郁濃厚,姜靜雲只覺得胸口悶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幹嘔了幾下,死死握住了拳頭。
若不是為了救她,紅櫻不會遭此大難,如今更是在這等死。夜已經深了,還有兩個時辰便要天亮了,正是最黑暗氣溫最低之時,紅櫻失血過多,雖然流血之勢似乎減緩了,可是由于失血引起的體溫下降和無力,也是會要人命的。
姜靜雲看着紅櫻漸漸垂下的頭,聽着她對自己呼喚漸漸不再回應,很久以來第一次産生了無力感。她無法再眼睜睜地看着紅櫻因為自己而失去生命,她必須救她,哪怕沒有後路,哪怕危及所有人。
“青菊!你出來!是我做的,你現在不讓我畫押,以後便再也別想我會說一個字!”
姜靜雲一邊又一邊地叫着,終于叫亮了司律院的宮燈,叫醒了沉睡中的人們。
“你叫什麽?是要将這宮裏的人都吵醒嗎?”
青菊沉着臉,當先一個大步走出來,被人吵醒的脾氣分外暴躁,似乎對姜靜雲完全失去了耐心,揚起手來,一巴掌便打在姜靜雲的臉上洩憤。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靜谧的夜晚十分響亮,青菊看到姜靜雲白皙細嫩的臉頰上很快浮現紅色的手印,不禁心中大快,意猶未盡地再次揚起手來。
“住手!”
一聲低沉柔和的聲音橫空響起,并不十分響亮,但話裏的威勢卻是撲面而來,硬生生地攔住了青菊的動作。
一襲紅色的袍子映入所有人的眼睛,在暗淡朦胧的黎明晨光中,鮮豔奪目,一下子抓住所有人的目光。颀長挺拔的身影逆光而來,雙手背在身後,不急不慌地走了過來。
“拜見清王殿下。”
青菊帶着所有司律院在場的人跪了下來行禮,不明白堂堂親王為什麽不睡覺跑來這裏。
“一來就看見你們幾個姑娘家家的在這裏喊打喊殺,真是煞風景呢。”
楚清挑起肩頭垂下的一縷黑發,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青菊,閑閑說道。
青菊一愣,楚清的語氣并不嚴厲,可是卻莫名讓人心生寒意,她斟酌一下開口道:“清王殿下恕罪,司律院犯婢大吵大嚷,擾了後宮清淨,奴婢這便帶她進去好好懲戒一番。”
“擡起頭來。”楚清的聲音響起。
青菊愕然,雖然心中燃起一小朵火苗來。都說清王是出了名的風流浪蕩,最喜歡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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