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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黑暗裏一雙閃着幽光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低聲問道:“是誰?”
那人見姜靜羽雲醒了,靠近了些,柔聲道:“雲兒莫怕,是四哥哥。”
姜靜雲心裏一緊,姜思榕這個時候來,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麽來,當下也不敢刺激他,只是問道:“你怎麽這時候來了?”
姜思榕揉了揉額頭,臉色有些疲倦地說道:“這些日子太忙了,白天才聽說你病了,這不辦完殿下交代的事情就來看看你,還難受嗎?”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撫摸着姜靜雲的額頭。
姜靜雲下意識地躲開,口中道:“休息了兩天,已經好多了。”
姜思榕也不惱,只是說道:“你這樣拼命怎麽行,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了,這熙和殿伺候的人是少了點。”
他走過來坐在床邊,伸手将姜靜雲摟在懷中,對外面說道:“把人帶進來!”
“你這是做什麽?”姜靜雲不由掙紮,哪料他手臂力氣極大,竟一時掙脫不了。
“雲主子!”
姜靜雲正要呵斥姜思榕,卻不料聽到熟悉的聲音,擡眼看去,只見纖雲,弄月都被綁了推進門來,紅櫻倒是手腳自由,怯生生地看着屋子裏的兩人不敢說話。
“你們怎麽來了?”姜靜雲沒料到會在這裏看到三人,不僅驚訝。
“你事事親力親為,如今都累病了,她們都是你用慣了的,紅櫻伺候你,其他兩個替你去伺候皇上,你就給我好好歇着,別再去做事了。”姜思榕口氣中滿是寵溺,還伸手撩起姜靜雲的長發向後面放去。
這樣親昵的動作看在幾人眼中,纖雲皺起了眉頭,紅櫻撅起了小嘴,兒弄月則是眼中光芒閃過,臉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放開我!”姜靜雲都看在眼裏,不由為姜思榕這一番惺惺作态而不滿,掙紮地坐起身來。
“別鬧,你們把人先帶下去,別吵到雲兒休息。”姜思榕重新将姜靜雲帶回懷中,又對幾個帶人進來的太監說道。
姜靜雲眉頭緊皺,又是一陣眩暈,她強自忍住問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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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思榕見她臉上滿是難受之色,不禁心疼地替她揉起了太陽穴,邊揉邊說道:“你都這樣了,還掙紮什麽,難道還惦記那個太子?告訴你,他很快就什麽也不是了,待得煜王殿下登基之後,我便是大晉丞相,一品大員,你就是诰命夫人,跟着我吧,雲兒,我不會虧待你的。”
姜靜雲怒極而笑,“跟着你?他日你如何跟人介紹我?說你的夫人就是你嫡親的妹妹?你敢說嗎?”
姜思榕臉色有些難看,“你何苦如此呢?到了那個時候,替你僞造一個身份不過是舉手之勞,我們就可以如神仙美眷一般地相守一生,我會給你一個妻子無上的榮耀,即使在大晉命婦之中,你也是最尊貴的那一個,難道不好嗎?”
姜靜雲冷笑道:“不好,我寧可跟着楚陽,即使他不是太子了。”
姜思榕眼中閃過陰霾之色,停下揉着太陽穴的手指,片刻後說道:“你還想着他?他不會回來了,你以為這次白蒙為何會如此順利打進來?方若城為何會失守?”
姜靜雲一震,看着姜思榕臉上的笑意,不能置信地問道:“難道是你們……”
姜思榕笑意加深,點頭道:“是我為煜王殿下獻計,與白蒙合作,請他們來攻打大晉,引太子去救,而方若城守宋天誠,從來就是煜王殿下的人……”
姜靜雲此時還有什麽不明白,心中一片震驚。這件事從一開始便是一個局,是針對楚陽,針對皇位的陰謀。只是沒有想到,同樣是大晉皇子的楚蕭,竟然會跟敵人聯盟,出賣大晉。
“白蒙為何答應與你們合作?你們許了他們什麽條件?”L
☆、094 托付
“雲兒一直都是最聰慧的。”姜思榕沒有絲毫不悅,耐心解答道:“許了白蒙邊境五城,同時在兩軍交戰的這段時間裏,他們可以任意搶掠物資,煜王不會追究。”
姜靜雲沒有想到整件事情是這樣的一個大陰謀,手腳冰涼,卻仍然堅持着問道:“你們的協議裏頭,可包括取楚陽的性命?”
姜思榕笑得極其溫柔,緩緩點下了頭。
姜靜雲眼前一黑,閉起眼睛說道:“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姜思榕靜默了片刻,終于站起身來說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姜思榕走後,幾個丫頭都靜靜進屋來了。纖雲和紅櫻見姜靜雲蒼白的臉色和痛苦的表情,都趕緊上前扶住了她,弄月也靠了過來,開口問道:“雲主子,方才那位姜大人你認識?你們是什麽關系?”
纖雲皺起眉頭,擡頭說道:“弄月,你去倒點水來。”弄月猶豫了半晌,滿臉不樂意地轉身出去了。
“我沒事,”姜靜雲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臉色緩和了許多,你們都來了?”
“姑娘,你受苦了。”紅櫻依偎在姜靜雲身邊,眼淚汪汪地說道。
姜靜雲方才就注意到了紅櫻,這麽多日子沒見,這個憨态可掬的少女長高了不少,肉乎的小臉也清瘦了些,多出幾分少女的俏麗,不知道是不是練習功夫的緣故,渾身洋溢着旺盛的生命力,看上去健康朝氣不少,楚陽将她的丫頭照顧的不錯。
“紅櫻,如今都是高手了。怎麽還動不動就哭鼻子?”姜靜雲壓下心中沉重的心事,打趣道。
“姑娘,以後紅櫻一步也不離開你,要是再有人欺負你,紅櫻就打他!”紅櫻揮舞着小拳頭,目光堅決。
姜靜雲摸摸她的頭,笑着豎起了大拇指。纖雲又是好笑又是擔憂地說道:“主子。如今這穿雲殿成了俎上魚肉,任人宰割,太子殿下他情況如何又不得而知……”
姜靜雲眼神微閃。正要開口,便見弄月端着茶杯進來,滿臉不情願地要遞給纖雲。纖雲卻不接,只是示意她親手交給姜靜雲。
弄月沒辦法。只得遞上茶盞,低聲道:“雲主子。茶來了。”
姜靜雲只作不見她臉色的神色,接了過來,她喉嚨火燒火燎般地疼痛,于是當下喝了一口下去。卻發覺這茶盞中盛的是涼水,不禁皺起眉頭,問道:“弄月。為何這茶是涼的?”
弄月有些心虛地低頭說道:“茶壺裏只有涼茶,這會兒也沒處要熱的去。主子就湊合着用吧。”
纖雲沉了臉,對她說:“你不是第一天伺候主子了,到哪裏去要熱茶還需要人教嗎?”
弄月有些不樂意,擡頭頂道:“如今這是什麽時候,能跟平日裏一般麽?外頭都是些生面孔,誰知道是個什麽情形,大半夜出去要熱茶,多危險啊!”
“你……”纖雲氣的說不出話來。
弄月搓着衣角,小聲嘀咕道:“又不是正經主子,都是宮女,還要人伺候,也不看看是什麽時候。”
“你給我閉嘴!”姜靜雲開口了,她将手中茶盞遞給纖雲,盯着弄月驚訝地臉說道:“既然你也知道如今這是什麽關頭,就把你那點小心思給我收起來!若是不願意留在這裏,就回穿雲殿裏頭去,我需要的是齊心合力共度難關的夥伴,而不是不知輕重,只會耍脾氣的祖宗!”
姜靜雲在穿雲殿裏的時候,幾乎從未在宮女們面前說過重話,弄月只當她好脾氣,卻沒想到如今她沒有了楚陽的庇護反而厲害了起來,一時間愣住了,待反應過來不由紅了眼眶,頭也不回地向外跑了出去。
纖雲站起身來,跺跺腳想追,姜靜雲卻擺擺手說道:“讓她去,留下來只會添亂。”
纖雲只得坐了下來,想起心裏頭藏着的事情,顧不上擔心弄月,對姜靜雲說道:“主子,那位姜大人似乎很有權勢,方才他帶我們來的路上,我聽見有小太監跟他說起草拟重新立太子诏書的事情。”
姜靜雲閉了閉眼睛,吸了口氣說道:“宮中情勢已不可逆轉,我們只有伺機而動,等待太子殿下的消息。”
有了纖雲和紅櫻的照顧,姜靜雲病情好得很快,三日後便回去當值了。這一天她跟茑蘿剛剛為皇上喂好飯,便聽到外面傳來瑛貴妃的聲音。
“姐姐這就對了,想看望皇上又算是什麽難事,只要派人跟妹妹說一聲也就是了。”
上官皇後跟在瑛貴妃的後面,面無表情,這也許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她走在一個貴妃的後面,就連那會兒柔嘉貴妃最為得寵之際,也從沒亂了規矩,她是後宮之主,從來都是走在最前頭的,沒想到竟有如今這一天。
瑛貴妃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妹妹早就搬到長生殿了,沒來得及通知姐姐,倒害的你多跑了冤枉路,說起來這長生殿也沒什麽好的,也就比本宮的長樂殿寬敞一些,論起那擺設,那家具,都寒酸得緊,也就是離皇上寝宮近些,不然本宮還不一定願意搬進去呢。”
上官皇後手攥成了一個拳頭,當年柔嘉貴妃的住所,這麽多年來從未住進去過哪一個女子,皇上像守護什麽珍貴的寶物一樣守護着那個地方,裏面的一桌一椅都不許人挪動,她當時為此還跟皇上吵過幾次,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人再住進去了,想到這裏,她忍不住說道:“長生殿不過是一處宮殿,住進去了又如何,誰也成為不了柔嘉貴妃,在皇上的心裏,只有一個柔嘉。就算你他日再得勢,也不能改變這一點!”
瑛貴妃滿臉笑容蕩然無存,猛然回頭叫道:“你別跟我提那個賤人!她憑什麽踩在本宮的頭上?如今她又在哪裏呢?不過是一具白骨罷了。又能怎麽再魅惑男人?”
上官皇後從未想過有一日,她會為了柔嘉貴妃,這個她昔日最痛恨的女子站在一邊,她冷笑一聲說道:“那又如何?皇上心裏最愛的永遠是柔嘉貴妃,她就是比你得寵,即使再你最年輕最美貌的時候,你也沒能比過她去。如今你住的宮殿也不過是她昔日居所。她随随便便就住了那許多年,你卻費了半輩子的功夫,而且你以為這樣就能勝利嗎?告訴你。如今皇上心裏頭最恨得就是你!”
瑛貴妃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看便要發作起來,可最後關頭卻屏住了,突然笑道:“皇上心裏最恨的是我?姐姐莫不是忘了。柔嘉貴妃是怎麽死的?”
上官皇後臉色一變,退後一步說道:“自然是病死的。斷斷續續地治了大半年,淳于太醫親自診治的,這宮裏頭誰不知道?”
瑛貴妃朱紅色的嘴唇勾起,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病死的?這宮裏頭千奇百怪的病症太多了,那個賤人身體一向很好,怎麽就會突然染了重病?”
上官皇後見她步步緊逼。心中驚懼不已,多年來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似乎一下子暴露在陽光之下。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咬牙說道:“哪個人不會生病?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瑛貴妃湊近一步,盯着她說道:“只怕不是生病,而是被哪個看她不順眼的人動了手腳吧?”
上官皇後想着心裏守護着的那個秘密,當下也豁了出去,挺胸上前一步說道:“妹妹不妨說的再明白一些,本宮身為後宮之主,自然會為柔嘉妹妹讨回這個公道。”
瑛貴妃顯然沒料到皇後會突然硬氣起來,訝異地看着她片刻,居然退後一步輕笑道:“都過去這麽久了,姐姐這麽激動做什麽?不是說要來看皇上的嗎,妹妹就在這裏坐着等你。”
上官皇後松了一口氣,顧不上瑛貴妃話裏帶刺,趕緊去看床上躺着的皇上,見他還老樣子,不由面色失望,忍不住又落下淚來,口中自言自語地跟皇上說起話來。
皇上看着滿臉憔悴的皇後,眼神柔和,聽着皇後絮絮叨叨地說着一些雜事,沒有絲毫不耐煩,聽了一會兒,突然眼光一閃,被子下面的手指動了動。
上官皇後只顧着抹眼淚,沒有留意到,皇上有些着急,眼神一直向枕頭邊上看過去,姜靜雲看到了,忙借着端茶的機會推了一把上官皇後,示意她看。
“皇上,你……”上官皇後驚喜地開了口,想起外頭還坐着瑛貴妃,聲音立時小了下去。
“皇後娘娘,你瞧皇上一直看那邊,是不是……”
姜靜雲還未說完,便聽見後頭一聲嬌笑,她和上官皇後對視一眼,都立刻閉口不言。瑛貴妃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皇上怎麽了?剛才不是挺激動的嗎,怎麽一見我來就都不吭聲了?”
皇上聽見這聲音閉起了眼睛,姜靜雲也低下了頭,上官皇後站起來擋在皇上身前說道:“你來做什麽?”
瑛貴妃一把推開上官皇後,眼神銳利地向床上掃去,見皇上好好地躺着不禁笑道:“瞧你們大呼小叫的,也不怕驚擾了皇上,去請太醫過來,替皇上瞧瞧。”
上官皇後下意識地想攔,卻生生忍住了,一會兒工夫,胡太醫便趕到了,仔仔細細地診過了脈,恭敬地對瑛貴妃說道:“皇上身體沒什麽變化,也許加重藥量能有些起色。”
姜靜雲松了口氣,上官皇後卻愣住了,瑛貴妃靜了片刻,開口道:“行了,你下去吧。姐姐看也看過了,這邊随本宮回去吧,不是說好替本宮抄經祈福的麽?”
上官皇後眼中閃過一絲憤恨,卻也擔心拒絕了她下次無法再來看皇上了,她看了一眼青荷,青荷會意沒有跟随她出去,而是留了下來。待瑛貴妃一行人離開,姜靜雲派人又去請了淳于太醫過來,一番診脈過後,竟然也是相同的結果,這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大失所望。
晚上茑蘿拗不過姜靜雲,只得答應了讓她守夜。白天的事情姜靜雲心裏存了疑慮,實在不放心,所以堅持守着。到了三更時分,姜靜雲朦胧中感覺到有人在拍自己的手臂,不由一驚,睜開眼睛便看到皇上半坐在床上,正瞧着自己。
“皇上,你……”姜靜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當是在做夢。
“丫頭,你不是在做夢,朕已經好多了。”皇上開口說話,雖然吐字還有點不清楚,但已經能聽懂了。
姜靜雲這一驚喜非同小可,立時起身說道:“皇上,奴婢這就去喚太醫來替你診脈。”
皇上拉住她,搖頭道:“不要驚動旁人,如今這熙和殿中眼線太多,你且過來,朕有事要交代你。”
姜靜雲心中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只是依言湊近了一些。皇上将身下的枕頭挪開,又去掀下面的被褥,也許是身子太虛弱了,也許是中風後遺症,幾次都沒有成功。
姜靜雲見狀忙上前幫忙,掀開被褥之後,露出床上一個暗格,皇上從左至右敲擊着不同的次數,片刻後那暗格向一邊彈開,露出裏面一個一尺見方的空間來。皇上從裏面撈出一個錦袋,一把塞進姜靜雲的手裏,随後将暗格關了起來。
“丫頭,這錦袋裏是大晉最珍貴的東西,是至高無上的權利象征,朕現在将這交給你,你該明白朕的意思吧?”
姜靜雲只愣了一下便反應過來,這其中東西的含義對于她來說遠不及這大晉本土人士那般重大,聽了皇上的話,她試探地問道:“皇上是想讓奴婢會将這個交給太子?”
皇上欣慰地點頭,笑道:“不愧是機靈的丫頭,不錯,就是這個意思。看樣子老三他們忍不了多久了,熙和殿裏不安全了,今早将這東西送出去朕才能放心。”
姜靜雲沉默了片刻,擡頭問道:“皇上,這麽重要的東西,你就如此信任奴婢?”
皇上眼中有一絲狡黠的笑意,稍微坐直了身子說道:“丫頭,你當朕真的不知道你是如何進熙和殿的?”L
☆、095 駕崩
姜靜雲愣住了,看着皇上篤定的模樣,她知道再裝下去就顯得自己更傻了,于是也不躲藏,問道:“皇上是如何知道的?”
皇上見她爽快承認,眼光中更多了幾分欣賞,說道:“自從你進了熙和殿,陽兒那臭小子便三天兩頭往朕這裏跑,你當朕不知道?哪次不是三請四催才肯來的人,突然就轉了性子,這還不夠讓人奇怪的嗎?”
姜靜雲看着皇上戲谑的眼神,臉上微紅,低頭玩着垂在胸前的辮子不說話,這番小兒女的情态看得皇上龍顏大悅,臉色也好了一些,他支撐着身體坐起來,開口說道:“這一次的變故,你本可以逃脫或是尋求庇護的,可你卻不顧危險地守着朕這個老頭子,不是為了陽兒難道還有別的原因?”
姜靜雲低頭嘟囔道:“哪裏逃得了,奴婢又能尋求誰的庇護?”
皇上淡淡一笑,“聽說那位新晉的姜大人很是照顧你,清兒也曾經救過你,你大可以請他們任何一人護着你不受此次變故的影響。。しw0。”
姜靜雲心中一凜,皇上雖然被架空了起來,但是消息還是一樣的靈通,但看到皇上含笑的眼神,心裏安定了一些,試探地問道:“皇上,清王他這次……”
皇上笑意隐去,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說起來是朕對不起望蘭,清兒這幾年也受了不少苦,朕也是沒有辦法,誰讓他身上流着一般天域血脈呢?唉,天意難違,不說也罷。”
姜靜雲聞言有些意外,白天瑛貴妃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似乎是暗示上官皇後與柔嘉貴妃的死有脫不開的關系,當時情形不容多想,她只是記在了心裏,卻沒想到聽到皇上口中說出這番話來。
自古皇家多隐秘,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沒有身處其位不會明白其中的無奈和痛苦,姜靜雲不想去評判對錯。只是想知道楚清反常的舉動背後到底有何原因。
“這次煜王所作所為。皇上你可失望痛心?”
聽了這話,皇上笑容中有了一絲苦澀,他看着姜靜雲說道:“丫頭啊丫頭。恐怕整個大晉只有你才敢問朕這個問題。”
“奴婢知道自己膽大妄為,只是有些話不說出來,心裏憋着更難受。”姜靜雲微微一笑,并不擔憂。都這個時候了,皇上又如何。也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不是?
“朕還是心軟了,蕭兒從小便聰明伶俐,惜荷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他們母子上次便試過一次。朕敲打了他們,卻沒有重罰,這要怪朕。”皇上看着遠處。緩緩說道。
“皇上疼惜子女,是難得的慈父。”姜靜雲看着皇上滿臉老态。心有不忍。
皇上搖頭嘆息,道:“天家無父子,一個好皇帝便不能做慈父,心軟的代價便是被人打敗,踩在腳下。這幾次我看着惜荷羞辱皇後,卻也只能隐忍不發,沒有權力在手,便是如此。所以,作為對手,朕是欣賞蕭兒的。”
說到這裏皇上突然咳嗽幾聲,姜靜雲忙倒茶送到他手裏,皇上抿了一口,蒼白的臉上多了幾絲不正常的紅暈,笑道:“這武夷大紅袍啊,當初還是望蘭說這茶适合朕,所以一喝就是這麽多年。”
姜靜雲笑着說道:“皇上若是喜歡,奴婢天天泡了給您喝。”
皇上笑着搖搖頭,說道:“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能喝幾天了,說起來最近朕總是夢見望蘭,說朕對清兒不好,沒有照顧好他,總是哭啊哭啊的,朕真的很難受。”
想起楚清在宮中的尴尬處境,姜靜雲不禁問道:“皇上,清王為什麽從不參加宮中聚會,也從沒見他來過熙和殿請安?”
皇上坐了一會兒腰便酸了,姜靜雲起身墊了枕頭在他背後,皇上這才好一些,看她的眼神越發柔和,開口道:“清兒八歲時候沒了母妃,寄養在皇後殿中,因為惜荷不是大晉女子,也沒有什麽親近的人,所以她去了之後,清兒就養成了孤僻的性子,這裏頭也有朕的錯,可是為了祖宗基業,朕只能犧牲自己的兒子,這一世他注定只能做個閑散王爺。只是這宮中從來就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清兒也許是聽到了什麽,心裏有了懷疑和仇恨。”
這一番話隐去了許多重要信息,姜靜雲知道是皇家私密,雖然她方才的問題也很大膽,但是卻也知道分寸,并不追問,只是說道:“既然皇上你都知道,那為什麽不向清王解釋清楚呢?”
皇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臉色疲憊起來,“清兒的一生命運已經注定了,他必須今早學會堅強,這晉宮中沒有他可以依靠的人,解釋又如何,不解釋又如何,知道了一切他就會釋然麽,不可能的,他的人生不需要虛無的溫暖,那會在不經意間要了他的性命。“
姜靜雲從這話中聽出了深深的無奈和疲倦,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沉默,皇上見狀突然笑了,将茶盞放到一邊說道:“你心裏是怪清兒的,怪他在關鍵時候沒有站在陽兒一邊,對麽?”
姜靜雲抿着嘴不說話,皇上笑着搖搖頭說道:“每個人做事都有他的理由,清兒他不像蕭兒那麽野心勃勃,他不是為了權力,你該對他寬容些。”
姜靜雲不明白此時此刻為什麽皇上還能如此寬容,看着皇上臉色越來越差,她忍住問下去的打算,勸說他躺下休息。皇上順從地任她蓋好被子,細心地掖好被角,閉上眼睛嘴角含笑。
姜靜雲做好一切,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皇上卻突然出聲說道:“丫頭,朕見不得陽兒回來了,你替朕好好照顧他,即使他日後貴為天子,也沒有多少真心相待的人,你要好好陪着他,知道麽?”
姜靜雲腳下一頓。轉身看着皇上,終于開口道:“皇上,都到了這個時候,為什麽奴婢覺得你一點也不生氣擔憂?”
皇上睜開眼睛,看着姜靜雲說道:“朕不生氣,也不擔憂。大晉的皇位從來都是強悍者得之,陽兒是朕選定的繼承人。如果他沒有本事戰勝他的弟弟。奪回屬于他的東西,那便是朕看錯了人。”他說着又露出那種洞悉一切地笑容,“況且。丫頭你知道麽,這個皇位可不是個好歸宿,一旦坐了上去,便會身不由已。有時候連你心愛之人都不得不放棄,朕早就膩了。”
說完皇上又閉起了眼睛。姜靜雲站了好一會兒,才默默地行禮離開。待得只剩皇上一人之時,他從袖子裏拿出一支小巧的畫卷展開,手指輕輕摩挲着畫中女子的臉。帶着悵然和一絲滿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黎明一如往日般來臨,魚肚白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空氣中彌漫着說不出來的悶熱和潮濕,鳥兒不再婉轉輕鳴。樹葉紋絲不動,整個晉宮籠罩在一片寂靜窒息的氣息當中。
迷糊間姜靜雲感到有人披了什麽在自己的肩膀之上,她努力睜開眼睛,卻見茑蘿正輕手輕腳地替自己蓋上衣服,她揉着眼睛展顏一笑道:“天亮了?”
茑蘿微笑着點頭,說道:“可不是,天都亮了。“
纖雲站在茑蘿身後,看着姜靜雲疲憊的樣子忍不住說道:“守了一夜,累了吧?再睡會兒,有奴婢看着呢。”
姜靜雲搖搖頭,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趁這時候還早,得請淳于太醫再來看看,皇上昨兒個看着好多了,說不定會有起色。”
茑蘿神色微動,看了看外頭問道:“是真的?昨兒個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只是人多不好說,那可得趕緊請淳于太醫過來。”
“奴婢這就去請。”纖雲立時應聲道。
“哎,纖雲,當心些,莫要讓人瞧見了。”姜靜雲叮囑了一句。
“放心吧,奴婢省得。”纖雲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茑蘿讓姜靜雲在一旁歇着,自己端了洗漱的東西上前去喚皇上。姜靜雲夜裏沒有睡好,皇上的話讓她想了很多,快天亮才将将睡着,這會兒只覺得頭重腳輕,昏昏沉沉的。
“皇上……”“咣當——”
茑蘿略帶驚慌的聲音伴着銅盆落地的聲響傳來之時,姜靜雲腦子嗡響一聲,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茑蘿驚慌失措挂着淚珠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抓着她的手臂搖晃之時,姜靜雲方才覺出不對。
“皇上……皇上他……”
茑蘿泣不成聲得抓着姜靜雲,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姜靜雲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什麽也不敢相信。她推開茑蘿,腳步踉跄地走向床榻,帷幔下皇上似乎還在睡着,面色安詳溫和,嘴邊似乎還挂着一絲微笑,他懷中抱着一副畫卷,手裏握着一塊什麽東西,一根紅線從他拳起來的手中蜿蜒伸出……
“皇上?”
姜靜雲一顆心直直沉了下去,試探地喚了幾聲,不見反應,突然有些害怕,腳下一軟,跪倒在床榻之前,眼前很快便模糊起來。
“這是怎麽了?讓老夫瞧瞧。”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間,又仿佛極為漫長,淳于太醫的聲音響了起來,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般。姜靜雲看着他上前,摸着皇上的手腕,然後又探身去看皇上的臉,好一會兒才見他臉色大變地起身說道:“皇上他……駕崩了!”
聽到這句話,姜靜雲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絕望,害怕,傷心等等情緒一股腦地湧了上來,她看着茑蘿在自己面前說着什麽,卻一句也聽不見,只看到她的嘴唇一張一合地動着;她還看見屋子裏的人都忙碌了起來,進進出出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姜靜雲心裏頭想着,怎麽這些奴才如此沒有規矩,皇上的寝殿也如此吵鬧随意,等皇上醒了一定要告他們一狀,讓他們挨板子去,可是又突然想到皇上已經去了,一時胸口發悶,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等姜靜雲醒過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升了起來,被雲層擋在後頭,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可是溫度卻升了上去,越發覺得透不過起來。姜靜雲發覺自己躺在熙和殿暖閣裏,她趕緊坐起身來,又是一陣頭暈眼花,喉嚨裏也幹得冒火。
“姑娘,喝茶。”
一雙素白小手端着茶盞送到面前,姜靜雲接過便灌了下去,這才覺得好一些了,她擡頭看見紅櫻滿臉擔心的模樣,不由擠出一個微笑,問道:“我怎麽在這兒?”
紅櫻說道:“姑娘昏了過去,是茑蘿姐姐送你過來的,說讓奴婢好好看着姑娘。”
想起方才寝殿裏發生的一切,姜靜雲心口微微一痛,抓住紅櫻的問道:“皇上呢,皇上怎麽樣了?”
紅櫻小嘴一扁,“皇上駕崩了,這會兒太醫們都來了,裏頭好多人,對了,那個厲害的貴妃娘娘也來了,煜王也在……”
姜靜雲聽到這裏猛然站起身來,頓時天旋地轉,紅櫻趕緊扶住她說道:“姑娘慢些,剛剛醒來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
姜靜雲穩了一會兒,恢複了一些便搖搖頭道:“沒有時間了,我得過去瞧瞧。”
紅櫻撅起嘴來,顯然不贊同自己姑娘這時候去寝殿的決定,在她看來,那就是個是非之地,可是姜靜雲一向是說一不二的,她也只能扶着,不敢提出異議。
兩人悄悄地從側門進了殿中,發覺殿中已經跪滿了人,邊上一排是太醫院的衆位太醫,中間烏壓壓地跪着一大片朝臣,最前頭的果真是瑛貴妃和煜王。這人都到到齊了,卻惟獨不見上官皇後。
姜靜雲拉着紅櫻跪倒在角落裏,以免引人注意,瑛貴妃這時候正哭的傷心,楚蕭在一旁柔聲勸着,讓她小心自己的身子。瑛貴妃拿帕子擦着淚,哽咽地說道:“原以為已經好些了,哪裏知道突然就……”
楚蕭臉上也帶着淚痕,扶着瑛貴妃說道:“母妃節哀,父皇想來是夜裏去的,竟也沒見到最後一面,兒臣也是悲痛萬分。”
“貴妃娘娘,煜王殿下請節哀,皇上這一去乃是大晉舉國悲恸之事,可是二位乃千金之軀,如今還需以大局為重,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娘娘和殿下明鑒!”
這是姜思榕的聲音!
姜靜雲一驚,擡頭看去,這是一大群人中難以分辨出他在何處,但那柔和平穩的聲音不會錯,他一定是早就準備好了!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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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儲君
一片沉寂哀恸之中,姜思榕的聲音顯得特別響亮,楚蕭臉色不善地斥責了他。.|
“現在太子征戰在外,父皇剛剛離去,此時容後再議。”
“白蒙狡猾兇狠,方若城破,太子生死不知,如今正是大晉危難關頭,若是宮中情形傳了出去,民心必定不穩,百姓驚慌自不必說,恐怕天域,姑蘇,南海均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還請煜王殿下為大晉考慮,出來主持大局!”姜思榕的聲音再次響起。
“本王說了容後再議!姜思榕你再多說一句,小心你的人頭!”楚蕭臉色越發難看,說出來的話也極不客氣。
“煜王殿下!臣乃大晉官員,自當為國盡忠,為君效力,哪怕一死也要将忠言吐盡,如今只有煜王能挽救我大晉于風雨飄搖,請煜王三思!”姜思榕不但沒有退縮,反而聲音提得更高。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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