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世上另一個我23
王寒予長得人模狗樣的, 開車卻完全不是一個路數,野得很, 陳辭幾次被甩到車窗邊又晃回來,最後還是被喪屍皇緊緊抱住, 才坐穩了。陳辭強忍住把他拖出車外的沖動。
“把他一一”喪屍皇好像會讀心術似的, 看着陳辭問, “扔出去?”
喪屍皇說話的聲音不小, 駕駛座上仿佛沉醉在輕音樂中的司機似無所覺, 依舊把車開得飛起。
陳辭握住他蠢蠢欲動的右手道:“等開到了地方,再把他扔下去也不遲。”
王寒予看着內後視鏡中的畫面,嘴角笑意不減,将方向盤猛地打向一邊。車載音響播放的輕音樂正好到了第三小節的高.潮,這輛小型SUV擦着兩側的石牆穿過小巷,火花四濺。後座和他預料的一樣, 響起了一聲壓低的咒罵。
……
王寒予設置的目的地是市中心的一處湖泊,末世前曾是古川市的知名旅游景點, 但末世後的場景和從前有着天壤之別。曾經林立的市區高樓只殘存了十之二三, 煙波浩渺、游人如織的勝景已被累骨成堆、積血成池的地域景象取代。
陳辭一推開車門,就聞到了濃烈的腐臭味。那種氣味無孔不入,仿佛要充塞滿他的大腦, 引起一陣又一陣生理上的反感。他皺着眉頭, 以手掩鼻道:“這種味道是?”
王寒予取出一枚實驗專用的口罩,優雅地戴上:“這就是污染源的味道。”
圍繞湖泊而建的公園大門有明顯的戰鬥破壞痕跡,他們的車開不進去, 只好停在外面,無法直接看到湖泊。等繞過三門進入公園,看清眼前的景象,陳辭立刻就明白了那種味道是怎麽産生,又何以消散不去的了。
方圓近五裏的湖泊根本看不出一絲水色,如果一定要形容,湖中填塞的就是濃稠的血漿,還有分辨不出來是什麽物質的深色粘液。湖底像是架着一堆柴火,将這鍋雜湯煮得沸騰起來。一只變異角馬正站在湖邊低頭飲水,聽到動靜,回頭充滿敵意地看向他們。
陳辭摸着槍管,問王寒予:“你們對于污染源有什麽猜測?”
王寒予饒有興致地盯着他們身前的那只變異角馬,看着角馬的犄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二次生長,回答道:“我以為人類都應該具備基本的邏輯推理能力。”
他見縫插針地轉頭看向喪屍皇,後者在下車後就一直戒備地驅逐着試圖靠近他們的變異生物。
“你怎麽看?”王寒予耐心哄騙道,“說說你的看法吧。說對了也許陳辭會開心哦。”
喪屍皇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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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辭招手道:“過來,別和陌生人說話。”
那只角馬的異狀陳辭也看見了,他問王寒予是試圖從對方口中獲得一些更精細更科學的解釋。他想要知道更多關于“污染源”的信息,好借此判斷……濃霧為什麽要驅逐他們來到這裏。從目前的觀察來看,污染源似乎确實在催動生命體的進化,難道濃霧強迫着他們來這裏是為了催促他們變得更強?這個可能性被陳辭想也不想的否決了。但如果不是為了逼他們進化,污染源難不成還有別的隐藏屬性嗎?
“不妙啊。”王寒予忽然道。
王寒予腳步一移,轉到陳辭身後,語速頗快道:“我可以告訴你基地對污染源的研究現狀,你幫我一個忙,不要讓那個人靠近我十米之內。”
陳辭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看到了幾張很熟悉的面孔。秦相、王歆、何瀾……是基地的異能者小隊。他們這次外出執行的任務想必和污染源有關,雙方會在這裏碰面不足為奇。
秦相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剛毅,但夾雜了幾分掩蓋不住的怒氣,陳辭一看就猜到王寒予說的“那個人”是他。
“你先說。”陳辭端起粒子槍,偏頭對喪屍皇一颔首示意他靠過來。
王寒予道:“資料太多,現在來不及說。”
秦相等人正朝着他們走來,陳辭無所謂道:“如果他們是來抓你的,我不介意把你交給、秦相。”
陳辭特意咬重了最後兩個字,王寒予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一僵:“大約33天前,基地設在湖區附近的異能檢測儀忽然大面積失靈,特研中心抽調了數據發現在檢測儀失靈前都曾經出現過數值瞬間飙升突破上限的現象。起初我們判斷湖區也許出現了一只高等級的變異生物,或者一只沒被觀測到過的喪屍皇,但第一支外派的異能者小隊帶回來的消息推翻了這種猜測……”
“我建議你直接說重點。”幾句話的功夫,異能者離他們已經很近了,陳辭道。
“這個湖泊在末世初就已經被污染,但從資料圖片和歷年的監測情況看,和現在看到的都很不一樣。現在這個血湖是沒有征兆突然出現的,沒有一名研究員可以解釋它的成因。”
“就我個人看來,最合理的也許還是基地裏偷偷傳.教的瘋神父的解釋。”王寒予觑了一眼來人,飛快結束道,“這個污染源好像是被神随手抛到世間的。啪的一聲掉了下來,沒有前因後果,這才說得通。”
“好的。”
陳辭滿意地點了點頭,如王寒予所願端平粒子槍,瞄準,出身警告道:“停下,否則我開.槍了。”
秦相腳步一頓,轉身約束其餘異能者不要拔槍,以示誠意。他平聲道:“我們在湖區執行任務,說明一聲,不希望和你們起沖突。”
陳辭道:“巧了,我也是在附近有事要處理。不用在你們身上浪費時間是最好的。”
秦相眉頭一跳,點頭認同。
“那就各做各的吧。”陳辭道,“你先挑一邊?”
他們站在繞湖車道上,兩側都沿湖延伸,呈展臂環抱狀。秦相指了指西側,陳辭便主動往東側的車道邁了一步。“那就……再見,不見了。”
剛飲過湖水的變異角馬在這時發起狂來,頂着暴突的犄角朝衆人奔來。和秦相同行的異能者正準備動手,就見一個身影搶在衆人之前逼近了角馬身側,出手如電,将角馬從腹部至脖頸撕成了兩半。
場面之血腥粗暴不會讓活在末世的異能者動容,他們略感震驚的是喪屍皇居然出手了。因為在秦相和陳辭對話期間,喪屍皇一直乖巧安靜地站在陳辭身邊,像是一只被馴服了的獒犬,他們差點忘了對方在遇見陳辭之前掀起過怎樣的腥風血雨。
喪屍皇一擊殺死角馬後,在屍體邊蹲下身,用對方柔順水亮的毛發擦去手上的血跡,之後才慢慢踱回陳辭身邊。
陳辭摸了摸他的腦袋。
喪屍皇舉起之前還貫穿了角馬的軀體,即便細心擦拭也沒有完全消除血腥氣味的五指,在自己側臉點了一點。從下車開始,陳辭就沒有認真看過他了!先是和喜歡穿白大褂的家夥說了好久的話,後來又和那個除了力氣大一點跑得快一點什麽長處也沒有異能者,就是不和他說。喪屍皇覺得很委屈。
用手指點着自己側臉的動作是要親親,陳辭辨認出這個動作的含義,毫不遲疑地滿足了喪屍皇。
喪屍皇心裏的小算盤打得滿滿的,攬住陳辭,把一個淺吻變成了持續足足一分鐘的深吻,随後耀武揚威的向那群異能者和王寒予掃視一圈。
王寒予見怪不怪。秦相看着頗為震驚,沉默良久,語無倫次道:“陳辭,你……你和他……和他真的是那種關系?”
陳辭之前選擇和喪屍皇離開時,他們都以為陳辭是對人類基地抱有不滿,以至于對喪屍産生了不切實際的幻想。那些塑料花一般的虛假幻想毫無疑問會在日常相處中被磨得粉碎。
但這麽長時間過去,陳辭不僅還和喪屍皇在一起,還能若無其事的當着衆人的面親吻,就好像……
“就好像和情侶一樣。”站在秦相身後的何瀾喟嘆一聲。
陳辭一擡槍,對這群整張臉上都寫滿了“不可思議”的異能者道:“不用好像,我們就是戀人。”
“真是瘋了……”
異能者中響起了諸如此類議論聲,秦相黑着臉沒有出聲壓制,于是言論愈發變得失去尺度。就在秦相忍無可忍想要制止的時候,陳辭陡然開了一槍。子彈的落點就在一名異能者身前,他吃了一驚,手持武器便想反擊。
陳辭耳根清淨後,盯着幾個議論時尤其沒有下限的異能者道:“我和他不止能接吻,還能做很多其他的事,不勞諸位挂心。”
……
秦相制止了其餘異能者的反擊,警告他們不要再提和任務無關的事,帶人從西側車道離開。離開前,他忽然回頭,目光如炬,看向了難得降低了自身存在感的王寒予。王寒予沒有示弱的回視了他的目光,但在他們離開後一直心神不屬。
“根據你從基地竊取的檢測圖像,靠近東側湖心的位置異能指數最高。在那附近有一條環洲小道,我們可以一一”陳辭邊走邊說,下意識回頭詢問王寒予的意見。雖然他對這個研究員有諸多偏見,但不能否認對方在某些方面确實有着非凡的能力。
“嗯。”王寒予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陳辭指着電子地圖道:“我是在問你哪條路最近最方便。”
王寒予接過地圖看了一眼,手指指着其中一條路道:“這條。”
雖然王寒予的狀況明眼人一看就不算良好,但他指出的确實是最近的一條步行道。陳辭自己選定的也是這條。
“別靠湖那麽近!快回來!”陳辭收起電子地圖後忽然發現喪屍皇不見了,心下一驚,好在很快看到對方蹲在湖邊,不知在做些什麽。
陳辭快步走到湖邊,一把把喪屍皇拉了回來,謹慎地檢查他全身上下有沒有染上湖中血水的痕跡。在沒搞清楚所謂污染源到底是什麽東西之前,任何接觸都顯得風險極大。
陳辭有些後悔,他應該找根繩子把喪屍皇栓在自己身上的,免得一不留神對方就跑了。
“沒有碰水。”喪屍皇老老實實舉起雙手,随陳辭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的摸索。
陳辭檢查了一遍,沒看到喪屍皇身上有水漬,松了口氣,嚴肅道:“不準再離開我身邊十米了。不,五米!”
“唔……”
“答應我。”陳辭催促道。
喪屍皇“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在陳辭看不見的地方洋洋得意的瞥了王寒予一眼。
王寒予:“……”
陳辭幾經思索還是不放心,真的從背包中找出了一根攀岩用的繩索,一頭系在自己手腕,一頭系在喪屍皇手上,都是活結,危急關頭不會影響兩人動作。
喪屍皇舉起自己的手腕,端在眼前看了很久,得意的神色壓都壓不住,好像那是陳辭給他戴上的軍功章似的。
王寒予在一旁看着,忽然問了一句:“你說你們是戀人,這是真的嗎?”
喪屍皇放下手,期待着陳辭再頒給他一個口頭上的勳章。
“是真的。”陳辭道。
喪屍皇迫不及待回應道:“真的!”他激動之下牽動了繩索,随後很快發現繩索的妙用,靠着牽引力把陳辭拉到自己懷裏,抱着不肯撒手。
王寒予看着這副景象,心中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按說他跟在喪屍皇和陳辭身邊那麽多天,比這更親密的畫面也看到了不少,但他都只當是為了研究喪屍皇的情感模塊和認知模式在收集數據,從沒多想。就好像有人把一個1+1=?的數學題放在他面前,他看到的就是卷面上的數字和題型,不會有什麽浪漫的遐思,至少從前不會有。
“戀人……”王寒予沉吟着,“是做.愛了就可以嗎?”
陳辭震驚道:“你怎麽會這麽想?”他以為王寒予至少知道這是一種情感和肉體上都彼此相屬的狀态。
王寒予正經反駁道:“我當然知道戀愛是異性或者同性互相愛慕行動的表現。”
“那你還問。”這種教科書式的回答真是沒有超出陳辭對王寒予的想象。
“但根據我的觀察和秦……和一些異能者的口述,你們的關系應該就是在那次阻隔劑事件之後突飛猛進的。”王寒予見陳辭聽到阻隔劑後面色不善,選擇略過了這個話題,“你們之間不僅性別相同,還有生殖隔離,除了可能受到第一次性.經歷影響歪曲形成的性.吸引力,我想不到其他你們會成為戀人的理由。”
喪屍皇的耳朵在聽到阻隔劑三個字時動了動,眼神微轉,顯然想到了一些少兒不宜的內容。
陳辭一時間沒有回答,王寒予以為他沒聽懂,解釋道:“對一些動物的觀察可以發現,它們也存在和同性或者不同物種發生第一次性.行為的狀況,這會導致其中的一小部分産生性.錯亂,之後也傾向于和初次對象相似的生物……”
“我聽得懂。”陳辭沉默片刻,簡短道,“你說的也許有道理,但我和他不是這樣。”
王寒予滿是不解道:“怎麽會呢?你能提供另一種科學解釋嗎?有數據支持的那種。”
陳辭道:“我不能。”
“那一一”
“我建議你有空可以多看看……你們管它叫喪屍文學。”陳辭道,“也許他可以給你推薦幾本,嗯?”
喪屍皇被陳辭斜眼撩了一下,激動起來,拽着繩索湊到他耳邊,一疊聲叫着“辭辭辭辭”。
“我看過代表作系列十八部曲。”王寒予正經道,“不覺得它對于我解決這個問題有什麽幫助。”
陳辭道:“看了那麽多,你都沒有懂一個道理嗎?”
那種沒有任何邏輯可言的傻白甜小說他看過一遍就明白套路了,裏面的內容情節有千百個可以吐槽的地方,但有一點在他看來卻沒有錯。
相愛不需要理由。
他覺得喪屍皇一定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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