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枯草飛沙
走出生死閣,入眼的卻是綠油油的一片。
因為來時鐘離秋基本上全程走神,倒是沒有留神那片郁郁蔥蔥的竹林,果真和師父先前說的一樣,環境與浮雲閣差不多。
此時院子裏的雪大概是都被掃掉了,本來還期待着開門見雪的鐘離秋有點小失望,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院子小角落一株開得正歡的梅花吸引了。
鐘離秋不由地嘆道:“原來這裏還有梅花呀,好好看。”
蘇青君嘴角微揚,然後擡手一巴掌呼到鐘離秋腦袋上,說:“再好看有你師父我好看麽?走啦!”
措不及防挨了一巴掌,本來想抱怨的鐘離秋聽到蘇青君的話後,嘴角一抽,到嘴的話被咽了下去。
原來他的師父還是個自戀狂,怪不得每天穿那麽騷包。
看着蘇青君依舊基佬紫的背影,鐘離秋默默在心裏吐槽幾句便連忙跟了上去。
沿着石子小路走出竹林,蘇青君帶着鐘離秋七拐八拐地走到一個園子裏。
“這裏是蘭園,明日起小徒弟你便到蘭園的枯草堂學習一些醫術。”蘇青君一邊走一邊介紹着,“枯草堂堂主和你師祖一起雲游去了,不過他兒子的醫術不遜于他爹。”
鐘離秋點點頭,問:“原來還要學醫術的嗎?”
蘇青君瞥了他一眼,回答道:“這不廢話嗎?不學點醫術行行醫,怎麽樹立吟落谷的正面形象?”
鐘離秋的嘴角再度抽搐,在心底感嘆吟落谷的面子工程做得真好。
被鐘離秋這麽一問,蘇青君才想起一件事,囑咐道:“我們吟落谷是國師一脈,屬朝廷,所以毒術什麽的只有吟落谷少數一部分人知道,小徒弟你也切記不要亂說,不然估計朝廷那邊就要說我們意圖謀反了。”
鐘離秋眨眨眼,不明所以地問:“那為什麽還要學?”
蘇青君嗤笑,說:“當然是為了自保。國師地位極高,朝廷那邊眼紅的人可不少,免不了有人下毒。如果不精通毒術,吟落谷一脈估計早八百年前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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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着,兩人便來到了枯草堂門口。
“不知谷主大人親臨枯草堂,可有何事?”鐘離秋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
鐘離秋循聲望去,便見一個一身淺綠的儒雅青年站在門口,笑意吟吟。
蘇青君把手搭在鐘離秋肩上,說:“噢,拉小徒弟出來溜一圈。”
鐘離秋一臉黑線,當遛狗呢?
青年臉上的笑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他把視線移到鐘離秋身上,溫和地說:“這位便是少主了吧?在下青風藤,枯草堂堂主之子。”
聽到青風藤的自我介紹,鐘離秋莫名想到一味中藥,下意識開口問:“青風藤?就是那個可以治腳氣濕腫的青風藤?”
話剛一出口,青風藤嘴邊的笑意頓時一僵。
“噗哈哈哈哈,對,對,就是那個青風藤!”蘇青君毫不留情地捧腹大笑,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谷主身份。
這才反應過來的鐘離秋連忙說:“啊對不起,我只是順口一說……”
青風藤壓下想打蘇青君的沖動,笑道:“無事,可見少主大人對草藥還挺熟識。”
鐘離秋發誓他聽見青風藤的那個“少主大人”喊得極其咬牙切齒,一點都不像“無事”的樣子!
一旁的蘇青君終于是笑夠了,順了順氣之後開口道:“好了,本座也就帶小徒弟來認認人,走了啊。”
青風藤幹笑一聲,說:“慢走不送。”
說完就轉身進屋,重重地把門關上。
蘇青君啧了一聲,說:“難得見到他失态,還是小徒弟你厲害,這貨脾氣可不像表明那麽好,居然也敢招惹他。”
“……”鐘離秋表示他不想說話。
蘇青君悶笑一聲,拍了拍鐘離秋的腦袋。
鐘離秋一把揮掉蘇青君作惡的手,嘟囔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動作沒得逞蘇青君也不惱,邊走邊說:“好了,為師帶你去蘭苑逛一圈。”
“蘭苑?”鐘離秋忙跟上蘇青君,“這裏不就是蘭苑嗎?”
蘇青君斜睨他一眼,說:“這裏是蘭園,不是蘭苑。”
“……哦。”鐘離秋覺得他還是閉嘴比較好。
師父剛剛那眼神就是赤裸裸的鄙視,可是名字取得那麽像一時間沒搞清楚真的不怪他!
不過蘭苑蘭園名字雖然相似,布置卻是相差甚遠。
蘭園有點像是四合院,房子都是矮矮一層罷,而蘭苑則是衆多的小塔樓交錯分布。
“蘭苑是吟落谷裏人最多的地方。”蘇青君一邊領着鐘離秋走進蘭苑,一邊繼續解釋,“紅瓦的是守衛們住的,青瓦的是一些下人住的,黑瓦的是飛沙閣,琉璃瓦的大多無人,你可以用來練輕功。”
初來乍到的鐘離秋聽得很認真,問:“飛沙閣又是做什麽的?”
蘇青君想了想,說:“做東西的,不管是佩劍暗器還是桌椅碗筷又或者其他,基本上沒有他們做不出來的。”
“好,好厲害。”鐘離秋忍不住贊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對,問道:“可是他們做這麽多東西……有什麽用嗎?”
蘇青君奇怪地瞅了他一眼,說:“小徒弟你是傻的嗎?拿去賣啊!”
鐘離秋摸摸鼻子,暗念沉默是金。
也幸而目的地到了,蘇青君不繼續說什麽,走過去敲了敲門。
鐘離秋眨眨眼,有點詫異。
按照師父的人設,這時候不應該大大咧咧推門而入麽?居然老老實實敲門?有貓膩!
他擡頭望了眼,就見一塊普通至極的木牌匾上刻着“飛沙閣”三個飄逸潇灑的大字。
莫非飛沙閣閣主是個大人物?
站在門前的蘇青君回頭見鐘離秋還愣愣地杵在原地,輕笑一聲,說:“愣着幹什麽?趕緊過來。”
“啊?哦!”回過神來的鐘離秋連忙小跑到蘇青君身旁。
恰好這時候門被打開了。
一個渾身素白的男子瞥了眼蘇青君,冷冷地問:“何事?”
蘇青君咧嘴一笑,說:“帶小徒弟來認認人。”
男子又掃了一眼蘇青君身旁的鐘離秋,漠然轉身。
蘇青君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拉着鐘離秋走了進去,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剛跨進門檻鐘離秋便覺一陣暖意襲來,接着身上一輕,鬥篷被蘇青君解了下來丢給一旁的小厮。
剛進來的鐘離秋似乎聞到了中藥的味道。他扯扯蘇青君的衣袖,小聲問:“這裏是不是有人在煎藥啊?”
“不用問這麽小聲的,他都聽得到。”蘇青君笑着說了一句,“聞到藥味了?”
自覺做了件蠢事的鐘離秋只是紅着臉點點頭。
那邊,那個男子已經坐在了一張軟墊上,淡淡地評價了一句:“鼻子挺靈。”
蘇青君很不雅地翻了個白眼,大大咧咧坐到他對面的另一張軟墊上,說:“就你房裏這濃郁的藥味,小徒弟要是沒聞到那才該打。”
他下意識想拍鐘離秋的腦袋,卻發現鐘離秋還在原地,說道:“怎麽老杵在原地?過來坐着。”
已經發現師父大人總喜歡有事沒事拍自己腦袋,鐘離秋特地挑了個離師父比較遠的地方坐下。
蘇青君輕挑眉,倒也沒有表示什麽,介紹道:“他是飛沙閣閣主木槿,木槿花那個木槿,你可以叫他木閣主。他嘛,就是一個病秧子,受不得一點風寒,比姑娘還嬌弱。”
鐘離秋偷偷瞄了一眼木槿,發現身處于這暖室的木槿臉色依舊蒼白,确實像個病人。
“認完了?”木槿慢條斯理地拿起地上的茶杯,語氣平淡,“那就滾吧。”
這位木閣主說話倒是一點也不留情。鐘離秋在心裏評價了一句。不過想想也是,能對師父大人說話留情的,不是打不過他就是打不過他。
“正事還沒說呢那舍得滾?”蘇青君臉皮厚,絲毫不受影響地繼續說,“打個商量,小徒弟的輕功就交給你啦。”
木槿輕抿一口茶水,慢悠悠地說:“你不是他師父麽?交給我這個病秧子作甚。”
蘇青君嬉笑道:“這不是你當年號稱輕功第一人嘛,不交給你交給誰?”
把茶杯放回到地上,木槿垂眸道:“随你。滾吧。”
目的達成,蘇青君一把拉起依舊不明所以的鐘離秋,說道:“既然你答應了,那我滾了,回見。”
“不見。”木槿道。
重新披上鬥篷走出飛沙閣,适應了暖和的鐘離秋忍不住一哆嗦,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大門。
蘇青君也看着那扇門,嘆道:“明明是一代英才,脾氣卻如此不好,可惜啊可惜。”
鐘離秋心中莫名的堵塞感一下子消散——感情師父只是可惜人家脾氣不好嗎?!
“诶對了,”蘇青君說道,“小徒弟你找他的時候一定要記得敲門,讓他自己來開。如果你不小心把門開太大,容易使冷風吹進去,可能會加重他的病情。”
鐘離秋連忙點頭,說:“噢好,徒兒記住了。”
怪不得方才要敲門,看來師父大人還是有點良心的。
結果下一刻蘇青君又憤憤地補充道:“一定要敲門啊,他要是病情加重了肯定又要訛為師的藥材了。”
鐘離秋:“……”
他收回剛剛那句話,良心什麽的,呵。
已經比較習慣師父大人這種調調的鐘離秋只是無語了一會兒,又問道:“師父,你說木閣主當年號稱輕功第一人,那為什麽如今變成了這樣?”
聽到問話,蘇青君神情恍惚了一瞬,擡手又是一巴掌,說:“小孩子不要那麽好奇,以後你就知道了。”
鐘離秋捂着又慘遭毒手的後腦勺,嘟囔道:“徒兒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嘛……”
“嗯?”
“沒事沒事,師父我們現在去哪兒?”
“回生死閣睡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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