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女裝大佬

次日一大早,鐘離秋就被悠南從溫暖的被窩中挖了出來。

鐘離秋打了個哈欠,朦朦胧胧中倚在床邊,不滿地說:“悠南你這麽早喊我幹什麽?我還沒睡夠呢……”

悠南無奈地拽着鐘離秋,說:“少主你忘了嗎?昨晚少主特意讓悠南早點叫你的呀!今日起少主要在辰時到枯草堂學習的,現在離辰時只剩半個時辰了。”

迷迷瞪瞪的鐘離秋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昨晚臨睡前師父那張壞笑的臉,還有那句等着看好戲般地提醒——

“小徒弟要是到得晚了,為師可不敢保證青風藤那貨會不會做出些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來懲罰你喲。”

鐘離秋一個激靈,刷的一下從床上站起,說:“快快,我要洗漱!”

悠南眼睛一亮,說:“少主你等着,悠南這就去打水!”

說完,悠南就蹭蹭蹭地跑出房間,不一會兒就拎着洗漱的東西回來了。

匆匆忙忙洗漱的時候,鐘離秋感覺自己就像是回到了一年前剛上高一的時候,一大早起床趕到一個還很陌生的地方去學習,預備着三年後的高考。只可惜,還沒來得及體會一次高考就來到了這個地方。

鐘離秋的眼神微微黯淡,但想到三年後那個所謂的“考驗”好像也和高考差不多,心裏還是稍稍安慰了些。他捧起溫熱的水往臉上一拍,随手扯過放在一旁的白布胡亂在臉上一擦。

又是那個精神抖擻的鐘離秋。

披上昨日師父丢給他的狐裘,接過悠南手上還熱乎着的包子和一個小巧的燈籠,鐘離秋笑着和悠南道了聲別便轉身離開了。

推開生死閣的門,站在門旁的兩個小厮連忙行了個半禮,輕聲道:“少主大人。”

鐘離秋擺擺手示意他們免禮,然後囫囵吞下口中的肉包子,盯着院裏的一片雪白問:“昨晚是下雪了嗎?”

右邊的一個小厮聽了鐘離秋的問話,笑了笑,說:“是啊。昨天谷主大人不知道怎麽了,特意叮囑我們如果下雪了不要掃掉院子裏的雪,所以少主大人走的時候要小心地滑。”

吟落谷裏的下人都很守規矩,但因為谷主大人總是很随和,所以也不會很怕主子,除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話基本上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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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鐘離秋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潔白的雪,忍了又忍才沒有傻乎乎地跑過去抓一把。他咬了一口包子,含糊地說:“唔粥了(我走了)。”

“恭送少主。”小厮們對着鐘離秋的背影說道。

鐘離秋頭也不回地揮揮手,結果沒揮幾下就被凍得連忙縮了回去。

兩個小厮相視一笑,其中一個說:“少主大人看起來活潑了不少呢。”

另一個點點頭,附和道:“是呀,但願少主能通過三年後的考驗吧。”

這頭,鐘離秋聽着耳邊随着自己落腳而響起的嘎吱聲,格外地新奇,匆匆地吞下最後一口包子,歡脫得就差一蹦一跳了。

然而樂極生悲,就在鐘離秋玩得正開心時突然腳底一滑,直直向前方撲去。

“少主大人!”門前的小厮見到這一幕忍不住輕呼出聲,趕忙跑過去。

幸好此時鐘離秋已經走到了院門口,他一手緊抓燈籠,一手拉着院門,堪堪止住前傾的趨勢。

緩過來的鐘離秋輕咳一聲,沖着跑過來一臉緊張的小厮們說:“那個,我沒事,你們回去吧。”

先前答話的小厮拍拍胸脯,大大松了口氣,笑道:“沒事就好,外面的雪應當已經被掃掉了,少主路上小心。”

“嗯。”鐘離秋胡亂點點頭,快步離開了。

在別人面前差點摔倒什麽的好丢臉啊啊啊啊!

鐘離秋默默捂臉哀嚎。

與此同時,閣樓頂一身紫衣的蘇青君松開了緊握的右手,重新坐下。他拿起身旁的一壺酒仰頭灌了一口,然後對着身後說:“采籬,叫他們把雪掃掉吧。”

陰暗處的一個少年恭敬地道了聲“是”,翻身跳下了閣樓。

……

蘭園離生死閣其實不遠,奈何現在天還沒亮,鐘離秋又對這裏不太熟,等他七拐八拐找到蘭園的時候已經快到七點了。

果然讓悠南早點叫自己起床是個無比正确的選擇。

“你便是少主大人了吧?”

鐘離秋剛走到枯草堂門口,就聽見了一個極其……甜膩的聲音。他搓了搓手臂,四處張望,想尋找聲源。

那人突然湊到鐘離秋耳邊,說:“小少主看哪裏呢?身後呀。”

鐘離秋一縮腦袋,下意識向前半步後才警惕地回頭,卻在看清來人時突然一愣。

只見一個身着張揚紅衣的女子笑得妩媚,頭發挽成單椎,聳立于頭頂,只插了一根碧玉簪子。其眉如彎月,膚如凝脂,唇如胭脂,額間還有一點朱砂。

鐘離秋腦海中頓時飄過四個大字——妖、豔、賤、貨!

女子見鐘離秋愣住了,似覺有趣,輕笑一聲,說:“奴家只是打個招呼而已呀,小少主莫慌。”

被那女子叫得雞皮疙瘩掉一地,鐘離秋不自覺又後退了半步。

青風藤聽到響動,剛推開門來就見到這一幕,嘴角噙着笑,說:“阿蘭,莫要為難少主。”

聞言,澤蘭不滿地嘟囔道:“奴家只是想逗逗小少主而已。”

接着他又粲然一笑,對鐘離秋說:“奴家名喚澤蘭,小少主可以叫奴家蘭姐姐喲。”

鐘離秋抱着燈籠,下意識地又後退兩步。

青風藤笑笑,對鐘離秋說:“少主莫理會他,進來吧,外邊冷。”

“啊好。”鐘離秋心虛地轉身回了一句,腦海裏開始浮現出昨天初見的那一幕,愉快地忽視了身後的澤蘭。

他偷瞄了一眼青風藤。

嗯,笑容親切眼神和善,使人有如沐春風之感,看着不像在記仇的模樣。

鐘離秋暗暗松了一口氣,歡天喜地地跟着青風藤進屋去。

澤蘭見鐘離秋竟然就這麽無視了自己也不惱,媚笑着跟了進去。

枯草堂內,鐘離秋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各種草藥之間,最後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麽這裏面這麽多草藥?”

青風藤走在前邊帶路,聽見鐘離秋的問話後莞爾,說道:“天氣太冷,在下便把一些不耐寒的草藥都搬了進來。大堂有點亂,還望少主莫要嫌棄。”

怕青風藤誤會,鐘離秋連忙解釋道:“啊不,我不是嫌棄,就随口一問。”

還沒等青風藤開口說什麽,澤蘭突然提溜着一串不知道什麽鬼東西晃悠到鐘離秋眼前,說:“小少主,這個送你~”

“呃,不必了……”鐘離秋盯着那串花花綠綠的小珠子,艱難地吞了吞口水,伸手想推開來。

結果澤蘭趁機一把抓住鐘離秋的手腕,不由分說地系上去,末了還點點頭,滿意地說:“真好看,奴家的眼光果然越來越好了。”

鐘離秋:“……”

好看???

鐘離秋完全不知道這一坨各種色彩混雜的珠子哪裏好看了。

青風藤回頭見到了鐘離秋手上的那一串,溫和地問:“阿蘭,你又亂拿飛沙閣的東西了?”

澤蘭撇撇嘴,辯解道:“奴家才沒有亂拿呢,是看準了才拿的!”

說完,他又晃到鐘離秋身後,一手繞着幾縷散落的青絲,極其無辜地看着青風藤。

青風藤無奈地搖搖頭,倒也不糾結這個,對鐘離秋說:“阿蘭比較任性,還望少主莫要見怪。”

鐘離秋默默停下了伸手去解那串東西的動作,佯裝淡定地點點頭。

青風藤一笑,扭過頭繼續帶路,随口問道:“少主是曾經學過醫麽?在下見少主對草藥似乎有一定了解。”

提到這個鐘離秋眼神微暗,說:“嗯,學過一些。”

鐘離秋的外公是個中醫師。小時候他經常被他媽媽鐘離清丢在外公外婆家,也因此受到外公的影響,鐘離秋對中醫頗感興趣,還動過大學去學中醫專業的想法,所以對這方面的知識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青風藤點點頭,又問道:“穴位都知道嗎?”

鐘離秋說:“嗯,都知道。”

“那就好辦多了。”青風藤欣慰地說,“就先從典籍開始吧。”

說罷,青風藤停下腳步,推開他眼前的木門。

鐘離秋好奇地向裏面張望,就見裏面一排排的竟然全都是書。

青風藤說道:“這裏都是從各處收集來的醫學典籍,少主可随意翻看。”

鐘離秋眼睛一亮,驚喜地問:“真的?!”

他學習之餘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翻看一些醫學相關的書了。

青風藤莞爾點頭,說:“自然。有不懂的少主都可以問在下。那麽,少主可要開始今日的學習?”

鐘離秋連連點頭,撒歡似的竄了進去,随手抽出一本就開始看。

澤蘭“飄”到青風藤身後,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歪頭微微一笑,說:“少主很好學呢。”

青風藤反手将他推開,回頭似笑非笑地說:“阿蘭還不去用早膳麽?”

澤蘭退後一步,輕彈衣袖,勾唇妩媚一笑,道:“奴家這不正要去嘛,小風子那麽着急趕奴家作甚?”

青風藤但笑不語。

自覺沒意思,澤蘭輕哼一聲,大搖大擺地轉身離去。

……

這裏的書全都是文言文,但鐘離秋因為在學校學得認真,好歹也算一個學霸,所以完全把這當作課外文言文,也能勉勉強強讀懂□□分,實在不明白的他就拿去問青風藤。

如果不是壞境不太對,鐘離秋差點以為他還是那個在學校努力學習的莘莘學子中的一員。

不管怎樣,上午的時光便在鐘離秋的埋頭苦讀當中飛快地流逝了。

當鐘離秋心情愉悅地回到生死閣準備吃午餐時,卻收到了來自師父大人無情地嘲笑。

“噗,小徒弟你手上帶的什麽啊?忒醜了吧!”

鐘離秋又是無語又是懊惱。無語的是自家師父大人真的是一點都不顧及(他本來就沒有的)形象,懊惱的是自己居然忘記解下這串東西。

“這是……呃……”鐘離秋想要證明自己的審美,卻突然忘了那個女子全名叫什麽,只記得她讓自己叫她“蘭姐姐”。猶豫了一息,鐘離秋還是繼續說道:“這是那個蘭姐姐非要給徒兒系上的,徒兒只是忘了拿下來而已……”

蘇青君眨眨眼,眼底笑意更濃,問:“蘭姐姐?澤蘭嗎?”

鐘離秋略略思索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說:“好像是叫澤蘭吧……不太記得了,反正是一個長得還挺漂亮的女子。”

蘇青君右手握拳抵在唇邊,憋笑憋了好半會兒才說:“小徒弟你這也太好騙了吧?澤蘭雖然身穿女子服飾,但他可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

“噗——”剛入嘴的米飯瞬間被噴了出來,鐘離秋不敢置信地望着蘇青君,結結巴巴地問:“男男……男的?!”

……WTF!這麽妖媚一個人居然是個女裝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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