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采籬悠南

巳時，也就是早上九點，武林大會如期舉行。

蘇青君提溜着鐘離秋竄到某個房頂，掀開上面的一塊瓦片。

“感謝各位前來……”

一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大叔熱情澎湃地講着開場白，便是房頂上的鐘離秋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講話那個是武林盟主林木森。”蘇青君介紹道。

林木森……這位盟主大人是五行缺木嗎？

鐘離秋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見林木森，他默默在心裏吐槽了一下這個名字，然後把視線往林木森的周圍移。

林木森身旁站了三個人，左邊兩個右邊一個。左邊第一個是今天早上見過的江生，第二個卻出乎鐘離秋意料。

他驚訝地小聲問：“青風藤也在？”

蘇青君順着那個小口往下瞄了一眼，說：“青風藤沒和你說過嗎？也是，那小子估計也不會想到你不知道。”

鐘離秋：“……”

為什麽他感覺師父大人在變相說他無知？

不過蘇青君也就吐槽了一句，就開始盡責地解釋了一下。

當今武林盟主座下有四個弟子，每一個都是江湖裏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劍術第一人江生，輕功第一人木槿，醫術第一人青風藤和易容第一人戚德音。

青風藤出現在此地确實合情合理。

鐘離秋又想到今早那人不服氣江生的命令，卻又不得不聽的模樣，這會兒終于知道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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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繼續問道：“那為什麽青風藤和木槿會在吟落谷呢？”

蘇青君不緊不慢地說：“青風藤是因為他爹在枯草堂，木槿是因為青風藤在吟落谷。”

眼見鐘離秋還有繼續刨根問底的打算，蘇青君一拍他腦袋，說道：“好了，其他的以後為師再解釋，偷聽還要在這裏唧唧歪歪的，你是怕他們發現不了你嗎？”

正欲開口的鐘離秋一頓，把嘴邊的疑問吞了回去，專心致志地趴在那裏偷窺加偷聽。

“……如今江湖人才濟濟，不如我們趁着這幾日各位大俠少俠都在，舉辦一次比武大會？”

“這幾日不太合适吧？”

“盟主最近不是正好要找繼承人嗎？以此為契機大辦一場，盟主您看如何？”

“不錯，那就把時間推後幾個月……”

……

接下來就是各種集體商量章程，蘇青君也沒什麽興趣聽下去，拽着鐘離秋的後領把他拎小雞似的拎回了地面。

而後蘇青君說道：“趁着現在人不多，為師帶你去逛逛吧。”

鐘離秋乖巧地點點頭，說：“好。”随後又忍不住回頭瞥了眼剛剛所在的方位。

留意到鐘離秋的動作，蘇青君笑問：“怎麽？小徒弟感興趣？”

作為一個武俠小說看多了的現代人，鐘離秋對這些自然是非常地感興趣，但是想到先前蘇青君說的江湖朝廷不兩立，他還是搖了搖頭。

蘇青君“啧”了一聲，說：“我蘇青君的小徒弟可還不需要委屈自己，想去？”

鐘離秋擡起頭，期待地問：“可以嗎？”

蘇青君回答道：“當然可以啊，小徒弟你就想呗。”

話音剛落時鐘離秋還愣了一下，不明白蘇青君是什麽意思，等反應過來後額間青筋一跳。

他的重點是“去”而不是“想”啊喂！

鐘離秋瞪了蘇青君一眼，默不作聲地大步向前走去。

大概知道自己逗弄得過了，蘇青君搖頭輕笑一聲，快步跟上，繼續道：“好啦為師不逗你了，小徒弟要是真想去，到時候讓青風藤帶你去就是了，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鐘離秋輕哼一聲，不置可否，卻是放緩了腳步，問：“師父，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蘇青君把腰間的玉佩取下來收好，說道：“走，為師帶你去集市逛一圈。”

……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

“冰糖葫蘆喲——”

“賣豆腐腦咯——”

先前集市只有早點鋪和客棧開門，現下卻是叫賣聲絡繹不絕，好不熱鬧。

這裏有普通的百姓，也有習武之人，但大多都是把自己裹成粽子，總算讓鐘離秋有了和周圍人在同一個季節的感覺。

古代很多東西和現代的不一樣，鐘離秋頗感新奇，這裏瞅一眼，那邊又瞧一瞧，不亦樂乎。

蘇青君就跟在他的身後，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四處瞎晃悠，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好脾氣的兄長帶着活潑的弟弟出門玩。

這時，鐘離秋的目光又被不遠處一個賣春聯的小攤吸引住了。他回頭問蘇青君：“師父，今天是幾月幾日啊？”

蘇青君回答道：“臘月十三。”

臘月十三，距離大年初一也就十幾天的事了，怪不得有人賣春聯。

想到這鐘離秋有些興奮，春節可是個大日子。

他忙說：“師父師父，我們買幾張春聯吧！再過個十幾天就是春節了。”

“春節？”蘇青君微歪頭，似乎才想起來有這回事他低喃了一句：“說起來吟落谷也有三年沒過春節了。”

“嗯？”鐘離秋沒聽清。

蘇青君一笑，說：“沒什麽。不過，春聯這玩意用不着買。”

鐘離秋開口道：“不用買，是要讓飛沙閣來寫嗎？”

他對蘇青君介紹飛沙閣時所說的那句“基本上什麽都可以做”實在記憶猶新。

蘇青君不屑地輕哼一聲，傲慢地說道：“哪裏要交給飛沙閣，就為師筆走龍蛇的字體，難道還不夠格寫區區幾副春聯？”

鐘離秋嘴角一抽，說：“筆走龍蛇不是這麽用的吧？”

然後鐘離秋的後腦勺就又收到了來自蘇青君的“愛撫”。

“為什麽又打徒兒！”鐘離秋捂着腦袋抱怨。

蘇青君咧嘴，說：“出門在外莫要多言。”

鐘離秋：“……”

我有一句（哔——）還是不要講了。

蘇青君也不繼續和他扯，随手買了幾張紅紙，再帶鐘離秋逛幾圈便回吟落谷了。

路過飛沙閣的時候，蘇青君突然停了下來，盯着那扇緊閉的門若有所思。

“師父，怎麽了？”鐘離秋站在蘇青君身後一步的地方，抱着一堆東西疑惑地出聲詢問。

蘇青君沒有說話，轉身把鐘離秋手上的東西都拿了過來。

懷裏一輕，鐘離秋也心裏一緊——這麽多天相處的經驗告訴他，自家師父大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體恤徒弟。

接着，蘇青君又從袖中掏出那塊牌子，丢給鐘離秋，同時說道：“小徒弟啊，你進去幫為師把這個牌子還給木槿吧。”

鐘離秋接過，問：“都到門口了師父為什麽不自己還？”

蘇青君嬉笑道：“這不是，木槿不知道為師順走了他的牌子嘛。”

果然。

鐘離秋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說：“所以師父偷了木槿的牌子要徒兒去還？”

蘇青君輕挑眉，問：“有問題？”

鐘離秋默默地深呼吸一次，咬牙切齒地說：“沒問題。”

蘇青君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拍了拍鐘離秋的發頂，說：“乖。”

拍完蘇青君就果斷轉身走了，留下一個潇灑的背影。

鐘離秋盯着漸行漸遠的那抹紫，心道：現在攢錢去買個麻袋還來得及嗎？

不過他也就敢想想了。

反正坑啊坑的也就習慣了，左右也不會害了自己。

還牌子的時候木槿只是一臉平靜地抿了口茶，示意鐘離秋放在軟墊上便讓他離開了。

出了飛沙閣以後鐘離秋不自覺地一邊走一邊低喃道：“幸好木閣主脾氣還不錯。”

寒風忽的吹起，鐘離秋攏了攏狐裘，加快了腳步。

就在他經過浮雲閣前那片小竹林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私語聲。

“快一個月了哦，想好了嗎？”

這似乎是采籬的聲音。

鐘離秋好奇地往聲源處走了幾步，透過幾根細竹隐約看見采籬與悠南面對面站着，采籬的嘴角似乎噙着詭異的微笑，而悠南四處亂瞟，看起來很不自在。

什麽情況？

鐘離秋眨了眨眼，忍不住又湊近了幾步。

“一，一個月還沒到，我，我有權保持沉默！”悠南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目光游離。

采籬但笑不語。

悠南不如采籬早熟，不久便道：“我，我還要幫少主備熱水，先走了！”

說完就朝着浮雲閣內部的方向落荒而逃。

采籬錯身讓悠南跑過去，目光緊緊所在那個白色的背影上。

雖然還是不知道悠南采籬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直覺告訴鐘離秋此地已經不宜久留，小心翼翼地後退。

“少主是要回去沐浴了嗎？”

鐘離秋退後幾步以後一轉身，就見采籬挂着規矩的淡笑看着自己。

“woc！”鐘離秋吓得往後一跳。

采籬繼續微笑。

他這是偷聽被發現了嗎？

鐘離秋尴尬地摸摸鼻子，幹笑幾聲聲，說：“那個，采籬啊，今天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挺适合來竹林散散心的哈哈哈……”

采籬誠實地笑道：“今日陰天，且冬日并沒有小鳥。”

這下鐘離秋更覺尴尬，完全忘了自己作為“主子”擁有自己行為的最終解釋權。

采籬笑着問：“少主都聽到了，對吧？”

他雖然在笑，眼底卻沒有笑意。

明明自己要比采籬大一歲，在吟落谷裏的地位也要高于采籬，但是鐘離秋卻感覺到了一絲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