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因着白天睡得比較多,半夜溫琅醒了過來,他正靠在游景殊的懷裏。

嗅到熟悉的香味,溫琅本來想再睡會兒,可估摸着是白天酒喝多了,這會兒有點想上廁所,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将游景殊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挪開。

察覺到他的動作,游景殊半夢半醒間,擰了擰眉頭,眼看就要醒來,溫琅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小聲說:“我去如廁,你繼續睡。”

估計是聽見了他的話,游景殊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沒一會兒便再次睡着。

溫琅舒了一口氣,掀開被子,下了床。

等他再回來躺下時,溫琅不意外的發現自己清醒了,根本睡不着,以前也是這樣的,只要起夜就一定會清醒,不過那會兒有手機可以玩,玩一會兒就困了,然後繼續睡。

現在沒有手機可以玩,溫琅只能安靜的躺着,盯着游景殊的臉看。

長了張這麽好看的臉,真的是做什麽都會被原諒吧。

那游景殊為什麽還會沒有安全感?

溫琅的腦子清醒後,開始思考起今天游景殊和他說的話。

只看着游景殊,他一直都是這樣啊,畢竟旁的人他也喜歡不上。

把今天的事情翻來覆去的想了一番後,溫琅心頭生出一個猜想,難道游景殊擔心自己會離開他,回去溫家?

他瘋了都沒可能。

那又是……

他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因為子嗣的問題,一直在拒絕游景殊,後來雖然和游景殊在一起了,可這個問題終究是沒有解決,而且他那個所謂的秘密,已經不算是秘密,游景殊雖然無法準确的猜到他有空間,可大概也能猜到自己有特殊的東西,他一個傻了十七年的普通人,突然清醒,又有了能救命的東西。

游景殊該不會是在擔心,自己有一天會因為這些,離開他吧?

說實話,溫琅到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游明遠夫妻二人。

如果到時候他們真的不願意他和游景殊在一起,他又該怎麽辦。

帶游景殊私奔?

溫琅做不出來這種事,游家夫妻二人是真的把他當做親兒子對待,他怎麽能帶走人家的嫡長子。

和游景殊一起求情?

別的事情,或許還有可能,可事關子嗣香火傳承,幾乎沒什麽商量的餘地。

溫琅清醒後的這兩年,也不是沒有見過因為子嗣問題,勞燕分飛的夫妻。

“嫡子嫡孫……”溫琅喃喃自語。

他一直在回避這問題,想着船到橋頭自然直,可游景殊的沒有安全感,突然把他從逃避中拉出來,有些事情,總歸是要去面對。

在黑暗中,溫琅伸手握住游景殊的手。

不想松手,不想離開游景殊,這個人他要定了。

……

“你夫郎呢?怎麽沒有一起帶出來?”檀修奕好奇的問道,他還以為游景殊到哪兒都要把溫琅帶上呢。

游景殊拉開椅子坐下,說:“他有點事情。”

孟析覺放下手裏的茶杯說:“溫老板的鋪子要開張了?”

“還在布置。”游景殊接過孟析覺幫他倒的茶水放到面前。

“你夫郎要開鋪子做生意?”趙祺然詫異的問道。

“嗯,等開張請你們去玩。”游景殊說。

呂承弼三人面面相觑,沒想到游景殊竟然會讓溫琅一個哥兒在外面抛頭露面。

“抱歉,抱歉,我來遲了。”安胤恒姍姍來遲,自己給自己倒了三杯茶水,噸噸噸喝下去,豪爽的說:“我自罰三杯。”

檀修奕按住他的手說:“人家自罰三杯,喝的是酒,你喝茶有什麽用,我看是你自己渴了吧。”

“居然被你看出來了。”安胤恒撥開檀修奕的手,把茶水一口喝幹。

“舒服。”安胤恒自然的拉開椅子坐到孟析覺身邊,孟析覺用餘光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個瓜子可真好吃,上次我帶回去後,我爹悄悄給我嗑完了,氣死了我。”檀修奕氣呼呼的說。

“這不是景殊他夫郎帶過來的嗎,析覺你們鳳雀臺怎麽會有?”趙祺然疑惑的問道。

孟析覺淡淡的說:“和溫老板談了筆生意。”

幾人恍然大悟,“真不愧是奸商。”

孟析覺的唇角噙着淺笑,沒有說話。

“陛下的壽辰快到了吧,胤恒你準備好賀禮了嗎?”檀修奕嗑着瓜子問道。

“可別說了,我還欠着景殊兩口子銀子呢,哪兒來的銀子送禮。”說到這個安胤恒就頭疼。

“不會吧,你立了大功,陛下沒有獎賞你?”趙祺然驚訝的瞪圓了眼睛。

“賞了,不過還是不夠用。”安胤恒甚至開始思考起要不要向溫琅讨教一下做生意的法子。

他手裏那些莊子鋪面和溫琅的進賬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我聽我爹說,徐家快要問斬了。”檀修奕忽然放低聲音說。

“算算時間,的确差不多了。”呂承弼說。

趙祺然瞪着大眼睛說:“我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徐家那麽個龐然大物,竟然這麽快就倒臺了。”

安胤恒搖搖頭說:“父皇想要掰倒徐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天下人都以為徐尚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受盡榮寵,可安胤恒一直都不怎麽相信,父皇會信任徐家,從游相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父皇對皇權的執着,一定要緊緊的握在自己手中,不管是誰都休得肖想,包括他的親兒子。

那麽寵愛的大皇兄,還不是說送去皇陵思過,就送去了。

每每想到這些事情,安胤恒就不寒而栗,父皇真正信任的人,只有他自己,他的眼裏根本沒有父子親情。

安胤恒今日從宮裏出來的時候碰到了太子,掰倒了徐家和大皇子,可太子的眼裏根本沒有勝利的喜悅,他的眼睛陰郁又灰暗,沒有一點光亮。

太子看見他後,對他這個曾經的同盟,也是十分冷淡,只有在看見他手裏擦汗的手帕問了一句,聽他說是母妃于婕妤做的後。

太子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真是命好。”

這話若是別人說,大概是好話,可從太子口中說出來,倒是頗有幾分譏諷的味道。

貴為太子,大安朝未來的皇帝,竟然說安胤恒一個沒什麽存在感的皇子命好。

安胤恒還未來得及說話,太子身旁的太監就提醒他該回去溫書了。

他看着太子消瘦的背影,有些疑惑,上次看見太子的時候,有這麽瘦嗎?單薄得好似風一吹就會倒下。

即便背脊挺直,步履沉穩,可安胤恒也總有一種錯覺,太子的背脊似乎佝偻,被什麽壓得喘不過氣來。

從鳳雀臺出來,幾人各回各家,游景殊,安胤恒,孟析覺三人落在最後。

游景殊等到檀修奕三人離開後,才告辭。

安胤恒陡然明白過來,游景殊是在給他們倆打掩護,真不愧是自己的好兄弟!

“析覺,你回去嗎?”安胤恒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孟析覺微微颔首。

“那我送你……行嗎?”安胤恒頓了頓加上後面兩個字。

孟析覺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嗯。”

這裏若不是街上,安胤恒就該旋轉跳躍了。

“你這毒婦!竟然丢下自己的親生兒子不顧,跟別的漢子私奔!看我不打死你!”

“我沒有,你放開我!”

安胤恒聽見前面傳來争吵的聲音,裏裏外外圍滿了人。

“怎麽回事?”安胤恒和孟析覺對視一眼,走上前去看了一眼。

旁邊一位圍觀的大叔說:“這女人抛棄才三歲的兒子不管不顧,偷漢子跟人私奔,這不被婆家人抓到了,要帶回去,還想跑呢。”

安胤恒皺了皺眉,看向人群中央那個被打得臉都腫起來的女人,中年婦人虎背熊腰,拖着女人的頭發就要把她帶走。

女人還在死命掙紮,逃命一般想要掙脫婦人。

“你這個賤.人!給我弟弟連兒子都生了,竟然還想丢下他們父子倆不管!”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懷裏抱着一個小孩兒,從人群中擠進來,擡腿就給了女人一腳。

女人被踹翻在地,看起來可憐極了,可周圍圍觀的人,卻沒有一個可憐她,倒是沖她吐口水,罵她活該,抛夫棄子,能是什麽好東西。

孩子在男人懷裏,大概是被吵醒了,哇哇大哭起來。

“你兒子哭了,還不快哄!”男人想将孩子往女人懷裏塞,女人遽然推開了孩子,面露驚恐。

“走開,走開!不要過來!”

女人歇斯底裏,腿腳并用,根本不讓男人和孩子近身。

原本還有點懷疑會不會有誤會的人們見到這一幕,紛紛開始對女人指指點點,“這種女人就應該浸豬籠!”

“最毒婦人心,連自己親兒子都不認,根本不配當娘。”

“走吧。”孟析覺對身旁的安胤恒說。

安胤恒緊皺着眉頭,總覺得這件事有哪裏不對勁,可這是別人的家事,他也管不着。

就在他們倆要離開的時候,人群中突然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你們說她是你們家的媳婦兒,又說她偷漢子,有什麽證據嗎?”

衆人聞聲看去,說這話的竟然是個哥兒。

安胤恒更是目瞪口呆,來人竟然是溫琅。

“關你什麽事?你一個哥兒管這麽寬做什麽?”中年婦人沖溫琅呵斥道。

溫琅走過去将女人扶起來,說:“路見不平罷了,你們說她是你們家媳婦兒,那請問她姓甚名誰,娘家在哪裏,芳齡幾何?”

婦人和男人突然一陣語塞,一時沒能答上來。

兩人惱羞成怒,大聲罵道:“少管閑事,總之她就是我們家的媳婦兒,你滾開,我們要帶她回去。”

溫琅分寸不讓,攔在女人面前,眼神一冷,說:“你們連她的名字都說不出來,那我有理由懷疑你們倆是人販子。”

他話音剛落,現場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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