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2)

親将這玉簪塞到他衣襟裏時,悄悄在他耳邊說道:“孩子,在這深宅中,有太多身不由己,娘的一生是個悲劇,不希望你也跟着受苦,這根玉簪你拿着,若日後有了喜歡的人,用這玉簪在心口位置刻上對方的名字,便可與對方長相厮守,但要記住,這玉簪畢竟是邪物,若對方最後沒有和你在一起,便會遭到反噬,得不到好下場,娘雖給你這簪子,卻希望你永遠也用不到它。”

祁墨看着手中的簪子,朦胧月色下,泛着幽幽綠光。他走到鏡子前,解開衣帶,露出胸膛,将玉簪在心髒的位置刺了進去,只見血剛流出來,那簪子竟像活了一般,将血吸得一幹二淨,變得更加鮮綠,祁墨皺着眉頭,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用力在心口處刻上兩個字:祁珩。

端午之後,宋家老爺也請了祁老夫人一家到府上做客,席間,祁珩被灌了不少酒,宋老爺一邊看着祁珩大碗大碗地喝酒,一邊滿意地笑道:“好,真不愧是祁家大少爺,這酒量也非同一般吶。”

只是這酒後勁兒奇大,回程的路上,祁珩頭越來越暈,等到了祁府,險些站不住,祁墨趕忙上去扶住他。

祁夫人見狀,說道:“來人吶,快把大少爺扶回房休息。”

祁墨有些擔心,一路跟着,直到下人将祁珩扶回房。然後轉身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我來照顧哥。”

下人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祁墨倒了一杯熱茶,扶起床上的祁珩,說道:“哥,快喝點兒茶解解酒,這宋伯父怎麽灌你這麽多酒。”

祁珩張嘴喝了幾口,又躺了下去。

祁墨端來一盆熱水,将毛巾浸濕擰了擰,替祁珩擦頭上的汗。

忽然,祁珩一把抓住祁墨的手腕,祁墨吓了一跳,說道:“哥,是我,祁墨。”

祁珩雙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把手緩緩放開,祁墨剛要接着擦汗,祁珩忽然一把拉下他,翻身将他壓在身下。

祁墨以為祁珩沒看出來他,又說道:“哥,是我,我幫你擦汗。”

祁珩卻不說話,只是深深地看着他,呼出的酒氣噴在他的臉上,令他感到微醺。

祁墨看祁珩不說話,又試探地叫了他一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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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呼吸瞬間被掠奪,祁珩緊緊壓上他的唇,口中充滿醇香的酒氣。祁珩就像一口烈酒,灌進他的口中,醇厚的酒香令他沉醉,不願醒來。

祁珩的吻從他嘴角蜿蜒而下,當他的唇掃過脖頸與鎖骨,快要到胸膛時,祁墨一把将他拉起,注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哥,你看清楚了,我是祁墨。”

祁珩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頭卻倒了下去,靠在他的肩上,呼吸緩慢而均勻。

祁墨越過倒在他身上的祁珩,看着天花板,淚水從眼角緩緩滑過,滴在枕頭,暈染開一小片水漬,他苦笑一聲,起身将祁珩放在床上躺着,幫他蓋好被子,輕輕走了出去。

第二天,祁墨剛打開房門,祁珩竟然站在門外。

祁墨吓了一跳,問道:“哥……你……你怎麽來了?”不知怎的,想起昨晚的事,祁墨有些心虛。

“沒什麽,我來看看你,昨天你不是也喝酒了嗎?”祁珩說道。

祁墨回答:“我只喝了幾口,倒是你,都醉的不省人事了。”

祁珩低頭笑道:“是啊,怎麽回房的都不知道。”

呼,祁墨松了一口氣,還好,什麽都不記得。

祁珩看了祁墨一眼,問道:“昨天是你送我回房的嗎?”

祁墨回答:“不……不是,是兩個下人送你回去的。”

祁珩又接着問道:“那麽,昨夜也是下人照顧我的嗎?”

祁墨一愣:“啊?呃……對,我看着他們送你回房,然後就回去了,應該是他們替你弄的吧。”

祁珩眉毛一挑,又朝祁墨走走近了一步,雙眼盯着他問道:“那麽……昨夜我吻得人,也是下人嗎?”

祁墨心髒漏跳半拍,瞪大眼睛,吃驚地擡頭望着祁珩:“哥,你……”

祁珩湊到他的耳邊,緩緩說道:“小墨,我什麽時候教過你撒謊了?”

祁珩說話間吐出的氣息搔過祁墨的耳側,令他渾身不自在,後退了半步,低着頭結結巴巴地說道:“不是的……哥……那個……我。”

祁珩步步逼近,祁墨節節後退,就在祁墨快要退到窗邊時,祁珩一把扶住他的腰,将他壓進,倆人的身子貼在了一起。

祁珩卻擡起他的下巴,逼着他直視自己,問道:“昨晚我吻你你為什麽不拒絕?”

祁墨吓得語無倫次,低着頭慌亂地問道:“哥……我……你,你昨晚不是喝醉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祁珩卻定定地看着他,嘴裏吐出幾個字:“回答我的問題。”

那聲音似乎帶着不容拒絕的威懾,看得祁墨心底慌亂,最終敗下陣來,垂下頭苦笑了一下,說道:“因為我喜歡你,不,我愛你,不是親情的愛,是愛情的愛。”

祁珩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着祁墨,而祁墨低着頭,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心想,他一定很厭惡自己,不一定很惡心自己,他對自己只是出于兄長的關心和愛護,而自己卻對他産生了那麽惡心的情感,他現在肯定恨不得離他遠遠的。

想到這,祁墨仿佛自暴自棄般,接着說道:“哥,我知道,你只把我當弟弟看待,而我卻對你産生如此不倫的情感,我知道昨晚你喝醉了,才會做出那麽荒唐的事,而我的不反抗,對清醒後的你來說一定很惡心吧?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堪,如果你不想見到我,我可以走,你永遠都不必再見到我,反正我從來都不……唔。”

祁墨自顧自地說着,嘴唇卻突然被溫軟的物體封住,那灼熱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那濡濕的觸感,如昨夜一般令人沉醉。祁墨呆了,他睜大眼睛,看着珩突然放大的臉,頓時不知所措,如同木偶一般站着。

時間仿佛靜止一般,不知過了多久,祁珩擡起頭來,看着面前還在發呆的祁墨,伸手寵溺地揉了一下他的頭發,笑道:“怎麽,吓傻了?”

祁墨不可置信地說道:“哥……你……你幹嘛?”

祁珩有些好笑,說道:“這……還不夠明顯嗎?我在回應你呀。”

祁墨似乎知道了什麽,但他不敢确定,他怕,他實在太怕了,他怕這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祁珩嘆了一口氣,有些挫敗地說道:“我怎麽會有你這樣一個傻弟弟,你聽好了,我也愛你,不是對弟弟的愛,是對愛人的愛。”

祁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祁珩居然說愛他?不是對弟弟的愛,而是對愛人的愛。這一句話,一個字一個字地飄進他的耳朵,落入他的心房,烙印在他的腦海裏。

祁珩見他一直不說話,仿佛呆滞了一般,輕輕捏了捏他的耳垂,說道:“喂,說話呀!”

祁墨想了半天,說了一句:“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祁珩瞬間敗下陣來,嘆了一口氣道:“我說了這麽多,你居然只有這句話,瞬間感覺好挫敗。”

祁墨急道:“不是的,哥,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我喜歡你,卻從未奢望過你的回應,這太想一場夢了,我好怕它忽然醒來。”

祁珩聽了,心裏一陣刺痛,把祁墨擁進懷裏,撫着他的背,在他耳邊輕柔地說道:“我用我的生命發誓,我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愛你。”

聽到這,祁墨再也繃不住,淚水如潮水般湧來,多年感情得到回應,他此刻只想發洩,在祁珩的懷裏放聲大哭。

祁珩也被祁墨這突如其來的眼淚吓到,只能用手不斷地撫着他的背,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麽久。”

自從和祁珩互通心意之後,祁墨每天都不敢相信,每每想到他說愛他,便覺得幸福得像泡在蜜罐裏一樣。

吃飯時,倆人的眼神會不自覺地碰撞在一起,然後祁墨會害羞心虛地把頭埋在碗裏偷笑,那眼神中的千言萬語,似倆人的秘密般,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閑時,祁珩會帶着祁墨在後花園裏亂逛,或與他坐在那海棠樹下,一人捧着一本書,偶爾擡頭相視一笑,即使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卻也感到心中被什麽填滿,只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夜晚,祁珩會去祁墨的房間,燭光搖曳,倆人在房裏輕聲細語,說着他們之間的甜言蜜語,夜深時,祁珩會在祁墨的額頭印下一個吻,微笑着和他道晚安,然後回到自己房間。

而二人整日的形影不離,在丫鬟下人看來,也只不過是兄弟間的關心愛護,甚至有下人說,這府裏大少爺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連對那妄想和自己争家産的野種弟弟也愛護有加。

可祁墨從來不在乎別人對他的評價。

這一切,于祁墨而言,太像一場美夢,但是,他寧願沉浸在這場夢裏永遠都不要醒來。不是沒想過祁珩愛他的原因,只是他不願往下想,仿佛自欺欺人般,似乎只要不想,事情就真如美夢般那樣美好。

但胸口偶爾傳來的刺痛,卻一再提醒着他不願面對的事實。

近幾日,不知怎的,祁珩總是有事外出,早晨出去,快下午了才回來,而祁老夫人也似是有什麽喜事一般,臉上總是笑吟吟的,還囑咐祁珩不必太着急趕回家。

每日祁珩從外面回來,也總是心事重重,祁墨問他:“哥,怎麽了?最近大娘派給你很多事做嗎?怎麽你總是不開心的樣子?”

祁珩揉了揉他的腦袋,露出一個笑容說道:“沒有,別擔心。”然後又往祁夫人的房裏走去。

祁珩外出歸來時,仍然會給祁墨帶些小東西,有時一串糖葫蘆,有時一串棕葉編織,每次祁墨看了,都嫌棄地笑道:“哥,你在哄小孩兒嗎?我都多大了。”可是每次說完,仍然會把它們揣在兜裏,拿回房小心翼翼地放着。

晚飯時,祁夫人看似無意地提了宋小姐的名字,祁墨身體僵了一下,上次祁夫人和宋老爺在飯桌上的“提議”又回響在耳邊,他偷偷看了看祁珩,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竟然覺得祁珩神色有些不自然。

祁夫人往祁珩的碗裏夾了一塊肉,笑着說道:“這雲煙吶,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平時還會幫他爹爹打理一些府上的生意,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啊,小珩,你覺得呢?”

祁珩啞然,不知該怎樣回答,最終點頭道:“娘說的是,宋小姐人的确很好。”

祁夫人接着道:“我聽說你們早就認識了,是嗎?”

祁珩不可察覺地皺了皺眉,說道:“只是有過一面之緣,不算認識。”

祁夫人笑道:“這也算是緣分吶!”

坐在一旁的祁墨,味如嚼蠟,聽着祁夫人和祁珩的對話,怎麽聽怎麽奇怪,心底隐隐生出不安。

祁墨回房後,一直沒有說話,祁珩喊了他好幾次,他都沒有反應,最後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問道:“喂,怎麽了,叫你好幾次都沒有反應?”

祁墨擡起頭,眼裏竟閃爍着一絲恐懼,他忽然抓着祁珩的衣袖問道:“哥,那個宋小姐,你和她,是不是有什麽事?”

祁珩一愣,問道:“為什麽這麽問?”

祁墨說道:“今天吃飯的時候,大娘一直在提宋小姐的名字,還問你對她的看法,你知不知道上次……”

祁墨忽然沒再說下去,他害怕,害怕他一說出來,就會印證了那句話。

祁珩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上次什麽?”

祁墨卻搖了搖頭,說道:“沒,沒什麽。”

想了一會兒,他忽然着急地說道:“哥,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你之前說的話都是真的吧?你愛我嗎?你真的愛我嗎?”

祁墨臉上的恐慌,深深刺痛祁珩的心,他一把抱住祁墨,安撫似地說道:“真的,真的,都是真的,你摸摸我,我就站在你面前,抱着你,這不是夢,我沒有騙你,我愛你,想和你在一起,我的愛,絕對不會比你少,小墨,你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安心一些 ?”

祁墨靠在祁珩的懷裏,心髒的跳動從左耳裏傳來,他知道,這個人,這個他喜歡的人,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抱着他,說愛他。

祁墨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忙說道:“對不起,哥,我只是……我只是害怕,算了,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祁珩卻沒有動,只是深深地看着祁墨,低下頭擒住了他的唇,祁墨愣了一下,然後微微做出回應。祁珩的呼吸瞬間加重,用力抱着祁墨,加深了這個吻,直到祁墨喘不過氣來把他推開,祁珩才擡起頭來。

祁墨臉被憋得通紅,大口喘着氣,只是這模樣在祁珩看來,更像一劑□□。他拉起祁墨的手,潔白修長,将手放到自己的唇邊,輕輕吮了吮,然後含進口中。

祁墨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被祁珩那泛紅的兩片薄唇銜住,濡濕的感覺從指間傳來,順着手臂上的血管流進心髒,令祁墨顫動不已。

祁珩一邊看着祁墨,一邊吮者他的手指,仿佛在發出什麽邀請一般,祁墨仿佛被蠱惑了,他無法拒絕這令他期待了好久的邀請,情不自禁地陷了進去。

搖曳的燭光被熄滅,這一晚,祁珩沒有從祁墨的房間離開。

過了些時日,宋老爺又來祁府拜訪,只是這次,并沒有帶着宋家千金一起。祁夫人自是笑吟吟地迎接,二人在正廳相談甚歡,笑聲不時地從裏面傳出來,期間,祁珩剛從外辦事回來,看到宋老爺時,愣了一下,随即行了個禮說道:“宋伯父好。”

宋老爺一見祁珩回來,頓時眉開眼笑,說道:“好好好,小珩,這些日子,和雲煙相處得怎麽樣啊?”

祁珩不可察覺地皺了皺眉說道:“嗯,雲煙妹妹是個好姑娘,日後一定會嫁個好夫婿。”

宋老爺哈哈大笑,道:“小珩啊,依我看,這夫婿非你莫屬啊,自從雲煙見過你以後,她說話可是三句離不開你啊,不知你意下如何?”

“宋伯父,我……”祁珩一聽急了,剛想開口拒絕,只見旁邊的祁夫人正皺着眉頭看他,眼中帶有不容拒絕的強硬,只得深深把話咽回去。

祁夫人笑道:“宋老哥,孩子害羞呢,我下來好好同他說說。”

宋老爺一聽,笑得更歡。

祁府,書房內。

“什麽?成親!娘,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成親了?”祁珩皺眉看着祁夫人叫道。

祁夫人看了祁珩一眼,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不成親,你要幹嘛?”

祁珩說道:“娘,這也太突然了,再說了,我和那宋家小姐,只是兄妹關系,更何況,我對她根本沒有男女私情。”

祁夫人說道:“突然?這些時日,不是讓你和她出去多走走,多相處,你那麽聰明,猜不到這什麽意思?兄妹?雲煙可不是這麽說的。”

祁珩一聽,把頭別開,說道:“總之,我不成親!”

祁夫人冷笑了一聲,道:“呵,是因為祁墨那個野種嗎?”

祁珩吃驚地看着祁夫人,心虛地問道:“娘,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祁夫人轉過身來,看着他,道:“什麽意思?你真要我說出口嗎?”

祁珩緊張地說道:“娘……你……”

祁夫人看着他,接着說道:“你和祁墨的事,真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做出這等敗壞人倫有辱家門的事,這要是傳出去,祁家的野種二少爺祁墨為奪家産,竟勾引大少爺,像個小娼一般,你說他有臉活下去嗎?”

祁珩急道:“娘,我們,不是這樣的,小墨不是這樣的人!”

祁夫人看着他說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不是你說了算,不過,如果你肯乖乖和雲煙成親的話,他還能以祁家二少爺的名義安穩地待下去,否則……”

祁珩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自己的親娘,不知什麽時候,從一個淡漠如水的女子,變成了這般模樣,他哽咽地問道:“娘,你……你為何如此逼我?”

祁夫人湊到祁珩耳邊,捏住他的胳膊,咬着牙說道:“小珩,祁家雖世代為官,但到你爹那一代,差不多都被敗光了,只留這一個軀殼,一個祁家的名號,除此之外,咱們什麽都不是,我只是一個婦人,将來這家始終是要你來接手的,宋家世代為商,我需要,你需要,祁家需要宋家的財力,只有咱們兩家的聯姻,才能拯救祁家。再說,你難道要和祁墨一起,一輩子見不得光嗎?你這樣,讓娘怎麽舍得,怎麽安心!”

祁珩仿佛被釘在原地,沉默了許久之後,說道:“娘,你從來都這麽強勢,從姐姐,到我,沒有一個人是自由的,從小時候起,我們從來就沒有感受過母親的溫柔,呵,什麽祁家,說到底,都是為了你自己,我答應你,我成親,但你也要說到做到,不許動小墨一根手指。”

祁珩向外走去,到門口時,他低聲說道:“當初哪怕你有半分柔情,爹也不會離開你。”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沒過幾日,一箱箱的聘禮便從祁府源源不斷地擡出去,送往宋家。祁墨看着院裏大箱大箱的東西,對着下人問道:“這是什麽?”

下人答道:“回二少爺,這是聘禮。”

“聘禮?什麽聘禮?”祁墨疑惑地問道。

“回二少爺,這是大少爺送去宋小姐府上的聘禮,您不知道嗎,宋小姐和大少爺就要成親了”丫鬟答道。

成親?祁珩要和宋小姐成親了!轟隆!祁墨仿佛五雷轟頂般,眼前一陣模糊,身子搖搖欲墜,險些站不穩。

丫鬟見狀,趕忙上去扶着,說道:“二少爺您怎麽了,我幫您叫大夫吧?”

祁墨卻抽出手,仿佛沒聽見一般,轉過身搖搖晃晃地走去。走到長廊處,祁墨忽然跑起來,向着祁珩房間的方向跑去,淚水如泉水般不斷湧出,心口處仿佛有無數把小到切開了皮肉,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跑到祁珩的房門前,用力地敲着房門,祁珩一開門,看到門口雙眼通紅的祁墨。

祁墨看着他的眼睛,問道:“那些聘禮怎麽回事?”

祁珩一愣,自從那日從書房出來,他就一直有意無意地躲着祁墨,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樣對祁墨說,才能盡量減少對他的傷害,但如今看到祁墨這副模樣,他才明白,無論他如何做,如何說,對祁墨而言,都是最徹底的傷害,想到這,他便心痛如絞。

祁珩看着祁墨激動的樣子,看了看門外,把他拉進門說道:“先進來再說。”

祁墨始終盯着祁珩,又重複了一遍:“那些聘禮怎麽回事?”

祁珩瞬間不敢看他,垂着眼眸說道:“我……小墨,你聽我說……”

話音未落,祁墨看着他,問道:“你要和宋小姐成親了,是嗎?”

祁珩如鲠在喉,低着頭,沒有說話。

祁墨一看,心沉入了水底,絕望地問道:“你要和她成親了,是嗎?”

過了好久,祁珩閉上眼,輕輕點了點頭。

祁墨傷心道:“為什麽?難道你之前說的都是騙我的嗎?”

祁珩急道:“不,不是的,小墨,我從來沒有騙過你,我愛你,真的。”

祁墨擡起頭看着他,問道:“愛我?所以要和其他人成親?”

祁珩說道:“不是的,小墨,我……我沒有辦法。”

祁墨忽然抓住祁珩的衣袖,說道:“哥,我們走吧,走的遠遠的,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看着祁墨眼中閃爍着的絕望與期待,祁珩差點就忍不住要答應他,去他娘的祁家,去他娘的聯姻,可是想到娘親拿祁墨威脅自己的那些話,縱然心像撕裂一般疼痛,祁珩還是狠心将自己的衣袖從祁墨手中扯出來,背過身,對他說道:“對不起,小墨,真的對不起,我沒辦法,你……你忘了我吧,你還小,以後,你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說不定,再過幾年,你還會遇到令你心動的女孩。”

“啪!”祁珩話音未落,祁墨揚起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說道:“你居然說這種話,你……你這個騙子,我恨你!”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門。

祁墨語氣中的決絕令祁珩一瞬間感到害怕,祁墨走後,他一個人在房裏仿佛呆滞一般,在地上坐了好久好久。

十一

婚期越來越近,宋家也送來了好幾箱子價值不菲的嫁妝,祁珩自從那日和祁墨吵過之後,再也沒見過他,祁珩有意避開他,祁墨有意躲着他。

每到深夜,祁墨便心痛如絞,胸腔仿佛被人剖開一般,疼得他滿頭大汗,只有死命咬着被子,才能不至于哼出聲,一直忍到後面,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成親前幾日,祁珩在海棠樹下看見祁墨,被那蒼白如紙的面色震驚,短短幾天,怎麽憔悴成這個樣子,張嘴就想問他是不是生病,可剛要說話,卻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沒有了關心他的資格,呵,他這副模樣,不就是自己幾天前造成的嗎?

可當看到他一杯又一杯地灌進那清酒時,他終是沒忍住,讓他少喝一點,可他臉上露出的不屑卻一再提醒他自己的做法是多麽愚蠢,而那聲久違的“哥”以及那略帶嘲諷的祝福,卻更是讓自己如墜冰窟,他知道,他永遠地失去祁墨了,這個愛他的男人,這個他愛的男人。

翌日,祁府大小姐祁曼君攜夫婿與剛滿倆月的孩子回娘家,一是自家弟弟成親,趕來道賀幫忙,二是順便讓祁夫人瞧瞧自己的小孫子,自從祁大小姐誕下孩子後,一直在夫家坐月子調養身體,聽見弟弟成親的消息,已是再也坐不住,趕着就要回娘家來。

曼君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剛到祁府,祁老夫人便迎來上去,慈愛地看着她懷中的嬰兒,然後愛憐地摸了摸曼君的臉,說道:“辛苦了,曼君,身體可還好?娘讓人送去的補品都吃了嗎?”

曼君溫婉地點了點頭。

曼君的夫婿對祁老夫人行了個禮,道了一聲“娘”。

祁老夫人笑道:“哎,一路上辛苦了,快,快進去坐。”

曼君剛進屋,便看到祁珩正從屋裏出來,祁珩一見曼君,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說道:“姐,你怎麽來了?”

曼君說道:“你這話說的,自己的弟弟成親,我能不來嗎?”

祁珩瞥見曼君懷裏抱着的小肉團,好奇地湊了上去,看到襁褓中那張肉呼呼的睡臉,伸手輕輕撫了撫。

曼君看了看四周,問道:“祁墨呢?怎麽回來就沒見他?”

祁珩愣了一下,說道:“可能在房裏休息吧。”

曼君一聽,打趣道:“你還有不知道的時候?小時候你們兄弟倆不是跟牛皮糖似的,拉都拉不開嗎?”

祁珩眼眸閃了閃,沒再說話。

祁老夫人拉着曼君的手說道:“好了,你們也累了一天了,先回房歇息一下,你剛生完孩子,別太累。”

曼君點點頭,将孩子抱給奶娘,和夫婿回了房間。

曼君在房裏待沒多久,又感到有些悶,便出門在花園裏閑逛,卻在花園裏看到祁墨正蹲在地上,逗弄着府裏的大黃狗剛生的幾只小崽。

曼君輕聲叫道:“祁墨。”

祁墨聞言轉身,看到身後的曼君,愣了一下,眼睛裏閃過一絲欣喜,問道:“曼君姐,你怎麽來了?”

曼君打趣道:“怎麽你和祁珩都愛問一樣的問題,我自己的弟弟成親,當然要來了。”

聽到祁珩的名字,祁墨眼中的欣喜轉瞬即逝。

看到祁墨忽然愣神,臉色有些發青,曼君擔憂地問道:“祁墨,你沒事吧?臉色怎麽這麽差?”

祁墨勉強笑了笑,搖頭說道:“沒事,只是有些疲乏,歇息一下就好了。”

曼君看着鼓手嶙峋的祁墨,寬大的衣袍襯得他仿佛只有一架骨頭,仍是有些擔憂地說道:“不然叫大夫來看看吧,開些補藥也好,這有些日子沒見,你倒是變高變俊了,可怎麽瘦成這樣,男孩子,還是壯些好。”

祁墨一再搖頭,笑着表示自己沒事。曼君溫暖的關心,令祁墨有些動容,想起了小時候與這個比祁珩還大的姐姐相處的種種,她是除祁珩外,唯一對自己如自家人般的姐姐,他仍然記得,自己因不肯背書而哭鬧時,她總是會嚴肅地問旁邊的祁珩:“你是不是又欺負他了?”而祁珩則是一臉無辜和委屈。

祁珩,又是祁珩,自己的所有記憶,似乎都和這兩個有關,就連自己的姓,也和他一樣,好像今生都沉淪在名為祁珩的深海中,無法自拔。

十二

大婚當日,祁府上下,一片火紅,喜氣洋洋,祁珩一早便起來梳洗,讓下人更衣打扮,當绛紅色的黑邊金秀喜袍披在身上時,他感到自己想是被一張無形的漁網網住,想要掙脫,唯有魚死網破。

曼君不知何時進入房門,将下人退了出去,幫祁珩整理着衣服。忽然問道:“小珩,你……幸福嗎?”

祁珩一愣,問道:“姐姐為什麽這麽問?”

曼君說道:“從回家第一天,我就沒見你笑過,總是緊皺眉頭,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像這上上下下的喜慶都與你這個主角無關。”

祁珩聽罷,卻反問道:“那姐姐呢?姐姐成親後,幸福嗎?”

曼君的手停了下來,想了想,只道了一聲:“嗯。”

祁珩接着問道:“娘不顧你的意願,将你許配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你也幸福嗎?”

曼君接着一邊整理喜服,嘆了一口氣說道:“小珩,無論如何,我已經嫁到了陳家,還有了孩子,當我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想,至少作為一個母親,我是幸福的,這樣,便足夠了。”

祁珩卻問道:“即使一輩子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也足夠了?”

曼君頓了頓,說道:“嗯,足夠了。”

祁珩沒再說話,無奈地閉上了眼。

迎親的隊伍排了長長一條街,旗鑼傘扇早,已整裝待發,祁珩如人偶般,面無表情地走到隊伍最前頭,跨坐上馬背,樂隊奏起歡快的喜樂,整支隊伍浩浩蕩蕩地向宋家走去。

新娘被接到祁府,一隊新人站在喜堂中間,祁老夫人坐在堂前,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新人。

吉時已到,喜娘高喊道:“一拜天地……”

一對新人緩緩彎下腰。

喜娘接着喊道:“二拜高堂……”

兩人轉過身來,朝着祁夫人行禮。祁老夫人慈祥地看着,笑着點了點頭。

喜娘接着喊:“夫妻對拜……”

祁珩卻像是沒聽見一般,垂在兩側的雙手緊緊握拳,眼睛出神地看着地面沒動,氣氛瞬間有些尴尬,站在一旁的曼君見狀,咳了聲,祁珩才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彎下腰行禮。

“送入洞房”喜娘高喊道。

祁珩深深嘆了口氣,眼睛如死水般無光。

喜房內,大紅喜燭照亮了整間房,新娘正羞怯地坐在床上,忐忑地等待着。

祁珩卻站在房門口,手執稱杆,始終不肯向前邁進半步。腦中回響起早晨曼君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小珩,無論我幸不幸福,作為你的姐姐,我希望你真正的幸福。”

當賓客散盡後,曼君卻忽然發現,這一整天,似乎都沒有看過祁墨,去房間敲門也沒人應,找了後花園也沒見人影,召來丫鬟問道:“看見二少爺了嗎?”

丫鬟想了想,答道:“回大小姐,今兒早上就沒見過。”

曼君有些着急,來到大門,問看門的仆人:“見到二少爺了嗎?”

仆人答道:“回大小姐,早晨天還未亮的時候二少爺說今兒是祁府的大喜日子,祁老夫人特許他出門一天,小的便幫他把門打開,然後再沒見過。”

不知怎的,心底忽然生出一股不好預感,心裏慌得直跳。可今天是府裏的大喜日子,曼君不想弄太大動靜,悄悄差了幾個下人到外面去找祁墨。

七八個仆人各挑着一盞燈籠在外找了好幾圈,都沒看到祁墨的身影,曼君知道後,更加焦急,心底的不安漸漸擴大,在庭院裏又差了幾個下人,讓他們到更遠的地方去找找,還囑咐他們不要聲張。

祁珩站在門口,忽然聽見祁墨的名字,扔下稱杆,直接奪門而出,着急地問道:“姐,小墨,小墨怎麽了?”

曼君見身着大紅喜袍的祁珩從新房沖出來,大驚失色,急道:“你出來幹什麽?快回去,沒你的事兒!”

祁珩卻不依不撓地問道:“姐,小墨呢?你剛才說去找什麽?是不是小墨不見了?”

曼君看了一眼祁夫人的房間,壓低聲音咬着牙對祁珩說道:“我不是說了嗎?沒你的事兒,快回去,洞房花燭,你這樣跑出來,成何體統!”

祁珩卻有種不好的預感,又一字一句地問道:“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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