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比梅

“本王不是說過了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陸鷹怎麽辦事的!”睿王蕭承平冷着眉看着地上跪下的人,手掌狠狠地砸到了椅子上的虎頭扶手上。

方才獻禮人已經知趣地抱着磕壞了的壽山石退下了,睿王急匆匆地甩手進了門,那通禀的人也跟着進去,進去後就跪下,現下,房中只有兩個人,睿王說話更不會顧及什麽了。

“殿下稍安勿躁!陸鷹派來那信上來說,雖說是屍首未見,可絕命崖殿下也清楚,那可是萬丈深淵,若是掉下去了插翅也難飛!太子殿下……定是活不成了!”

“确定是本王那哥哥被逼得跳崖的?不是旁的人?”睿王眯了眯眼。

跪着的下人一激靈,聲音頓了頓:“不是……據說是馬車翻下去的……”

“啪!”睿王又捶了一下扶手,頓時被氣笑了,又将桌上的茶杯茶壺一并掃到了地上,碎片散了一地。

“馬車!馬車……千裏迢迢去殺人,最後就将個馬車逼成這樣?”

“可殿下……太子他——”

“你懂什麽?”睿王揮了揮袖子,重新坐回椅子上,“蕭承衍詭計多端,父皇不知,本王豈會不知?糟了暗殺,偏偏以這種方式去死,皇兄必定是詐死以讓回京之路少些困阻,現在讓你去尋本王那皇兄,你還尋得着嗎?”

“屬下怎麽尋得着……”

睿王睇了他一眼,心裏煩亂不堪,若是上天垂憐,讓他那個皇兄就這麽死了也是了卻平生夙願,可是他偏偏就是了解他。

蕭承衍不可能就這麽死!

“詐死……”睿王嘴裏念着這兩字,目光在地上破碎的茶杯許久,突然不知想到了什麽,扶手上磕着的手指頭一頓,臉上冷硬的神情頓時松開不少。

“真死,還是假死……又有什麽關系呢……”睿王突然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只要拖些日子,假死也是真死了……”

睿王神采飛揚,用手指着跪地的人:“去,告訴軍巡營的大統領,讓他五日後放出話來……不,還是三日,就說睿王府入了盜賊丢了太皇太後禦賜的金珠,要求城門戒嚴,務必仔細查看來往行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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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是等皇兄身死的消息回到京城了……”睿王略微仰起了頭,享受似的閉了閉眼。

青州洛東城,煩鬧的街市上人頭攢動,青州雖地處西邊,地勢又高,正午日頭足,早晚冷得牙打顫,但洛東城卻富庶繁盛,只要天氣晴朗,街上總是不缺人的。

一高一矮走在街頭,頭上戴着虎皮氈帽,身上着着貂絨的半截襖,俨然是一副外族人的模樣。

青州原本接壤西邊的蠻族,後來蠻族滅國,大蠻便成為了大齊國土,兩地百姓互通有無,風俗習慣都有了變化,裝束模樣都大不相同。

兩人在一個名為“芙品樓”的建築旁停下,單看這樓的模樣還是和江南沒有什麽區別的,就連進進出出的人都和那些尋花問柳後魇足的模樣沒什麽分別。

芙品樓是洛東城最紅火的青樓。

蕭承衍看了一眼沈绾,兩人前後行進,裏面的大廳裏正有個女人唱小曲,樓下聽的人卻不多,稀稀拉拉的幾個,多是閑着無聊結伴而來的纨绔子弟。

他在偏僻的角落裏尋了個幹淨的位置坐下,青樓裏的龜公上了熱茶瓜果後就走了。留下兩人面面相觑。

“爺也對樓裏的姑娘感興趣?”這兩日他們入了青州要喬裝打扮,為了掩人耳目就換了稱呼,沒有了那高高在上的身份,沈绾說話便沒那麽多顧慮。

蕭承衍沒在意,擡頭暗指臺上唱曲的人:“你覺得,跟她比起來,是誰更美一些?”

“與我比?”沈绾指了指自己。

“莫非是與我嗎?”蕭承衍好笑着向後仰了仰身子。

他不說“孤”的時候,似乎也沒那麽頤指氣使,眼睛也不是向上看的了,再不是那種睥睨的姿态。

竟讓人一點也瞧不出這是個太子。

“爺也莫要取笑我了。”沈绾喝了口熱茶,眼睛瞥着臺上那猶抱琵笆半遮面的女子。

身旁的人壓低的嗓音傳了過來:“青州是青王的封地,這大齊唯一的一個外姓王。”

“知道,”沈绾揀了個橘子瓣擱到嘴裏,一邊還欣賞着那歌妓的奏彈,“爺此番來此,不就是為了這青王嗎?”

正說着,大廳中間那桌上的男人不知道聽到了什麽,嗓音一下子提高,整個人從座位上站起來:“什麽?你說太子薨了?”

那人穿着黑色夾襖,內裏一個褐色錦織直綴,雖是有些不倫不類,卻也是一表人才。

旁邊那個一看就是跟着他混的狗腿子,忙把他給按下去:“千真萬确,各州府都發了訃告了,陛下震怒,嚴令徹查此事,另要各州府守喪一月,禁大肆宴飲、歌舞,小王爺,您看……”

被叫小王爺的人一下子又跳了起來,左左右右接連走了三圈,嘴裏念叨着:“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沈绾回頭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好像還挺為您打抱不平的?”

蕭承衍睇了她一下,什麽話也沒說呢,就聽那人又加了一句:“連曲也不讓聽了,舞也不讓看了,這可死得真不是時候!”

“咳咳咳!”沈绾差點沒将茶水給吐出來。

狗腿子卻笑了笑,拉着那人的胳膊坐到凳子上去:“王爺莫要氣,您也來了這芙品樓幾日了,什麽話也沒說,人鸾玉姑娘怎知您的意思,要我說,王爺就把話挑明了,把鸾玉姑娘往王府裏一擡,把門一關,那歌呀曲呀舞呀酒呀不還是可勁聽可勁看可勁喝?”

沈绾回頭一看,發現蕭承衍的臉色很是精彩,這大概是她頭一次看到殿下如此挂不住面。

若是人在錦都,那甭管地位多尊貴,都是得砍頭抄家的,嚴重點,誅九族也不為過。

可這是在青州,百姓怕不是只識青王不識齊王,生逢亂世,齊王在錦都裏頭都擔心着位子坐不穩呢,早就管不着這青王是紅是白了。

換句話說,就是青王現在像林柏榮那般自立為皇,那也是一句話的事。

“爺不要生氣,您還要用着他呢。”沈绾添了把柴禾,蕭承衍更火了。

“吃的堵不上你的嘴?”

沈绾往嘴裏放了個葡萄,轉頭去看那小王爺,卻發現他集結着人跑到那唱曲的姑娘那裏去了。

“鸾玉姑娘,我們小王爺看上你了,要不要去青王府坐坐?”狗腿子一副人模狗樣,剛說完就被鐘卿推開了。

“姑娘,想必你認得本王,本王的規矩你也知道,只要你點頭,這青王府的榮華富貴都是你的!”鐘卿揚着眉,眼神在鸾玉的臉上流連。

“王爺乃人中龍鳳……奴家高攀不起,還請王爺收回成命,奴家只求掙得個贖身錢,日後嫁給個知冷知熱的農戶就心滿意足了。”

那鸾玉姑娘居然就這樣不卑不亢地回絕了,正正經經把那些纨绔們看愣,一時沒了辦法,都回頭去看小王爺鐘卿。

鐘卿臉一耷拉,面上有些挂不住:“你是看不起本王?還是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本王雖然愛美人,可規矩還是有的,從不随意掠搶,你只要說清楚了,要什麽喜歡什麽,本王絕對一并給你送來!”

“這位爺還真有些胡攪蠻纏,”突然,一個溫潤的女聲接下了鐘卿的話,盈盈走上前來,将那手足無措的鸾玉姑娘護在身後了,“既然說從不掠搶,姑娘又不願意,小王爺還逼迫她做什麽?”

“你是誰啊你!居然敢——”

“閉嘴!”鐘卿看沈绾看直了眼。

“敢這麽對我們小王爺的路子,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哈哈哈哈。”狗腿子幹笑兩聲。

鐘卿一看到沈绾,連自己正在做什麽也不管了,直接抛下了鸾玉姑娘,向前走了幾步。

“姑娘是何許人也?可知在下是何許人也?”鐘卿眼裏閃着光,已是走得極近極近了……

“是我的人,”一個胳膊突然插到兩人之間,将春色盎然的鐘卿推開了兩步,蕭承衍負手而立,嘴角笑容有些生硬,“恐怕要讓小王爺失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不要不說話,我們沒有玩一二三木頭人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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