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月黑風高
聽說太子被罰東宮閉門思過一月,周槿諾突然一病不起,日複一日地消瘦下去。
沈绾和小春在一旁照顧着,明姑姑經常偷偷抹淚,只有周槿諾這個病人卻一如往常。
沈绾有時候覺得自己看不懂周氏。
她以前每天天剛亮就會起身,洗漱過後便會去梅園轉轉,同人說話時就像常人一樣,有時甚至還會逗個趣,臉上的笑容也是不見少的。
病重之後她躺在床上,沒法下地走動,就只能看書,看得還是那本《道德經》,書都要被翻爛了,裏面有密密麻麻的注解。她說有許多處世哲學在裏面,她說她永遠也參不透。
只是她說這話時候,眼睛卻是死的,明明睜着,卻如同看着幽冥深淵。
沈绾怕,最怕她有一日突然覺得這世間了無生趣了,便會撒手離去。
那樣蕭承衍怕是也活不成樣子了。
沈绾到底還是夾雜着點私心。
“孝景帝崩于元盛二十四年,那時候衍兒只有五歲,先皇最寵愛這個孫兒,總是将他抱在懷裏哄着,告訴他,要他好好守護大齊的天下,将來有一天,要将北方失地收複,重見大齊盛世的輝煌。踏平戎人的部落,掃蕩竭虞的王國,讓他們也嘗嘗被驅趕的滋味。要讓八方來朝,四海恭賀,讓所有人知道大齊不可欺辱,欺辱必百倍還之。”
“這也是我父親的夢想。”
“沈绾,你能懂嗎?”
周槿諾喝完了藥,将藥匙擱到碗裏,一邊擦着嘴角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她語氣平靜,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而在這之前,她們不過是在說着梅園的梅花開得比往日要早。
話題轉變地這樣快,快得沈绾有些愣怔。
回過神來再看着眼前的人,看她炯炯有神的雙眸,不知怎麽的,突然覺得自己曾有一瞬間錯看了眼前這個女子。
沈绾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Advertisement
點頭是因為明白這種抱負,搖頭是因為不懂周槿諾的選擇。
那晚皇帝走後,周槿諾拽着她所說的那些話,沈绾一直沒敢忘,卻也始終不能理解。
周槿諾看着她,沒等到她說話,推了推藥碗,重新又躺了下去,輕薄得如一片随風而逝的枯葉,她閉了閉眼,突然道:“我想見衍兒。”
沈绾給她蓋上被子,手似乎一頓,但馬上又恢複平常。
她覺得也該如此了,她病得這樣重,是該見一見太子殿下,就輕道:“奴婢想想辦法,殿下被關了一月禁閉,那處傳遞消息的路子暫時也斷了,不過總歸都在這宮裏,沒什麽辦不到的。先傳達娘娘的意思,等一月期限一過,殿下行動自由了,也可以偷偷來幽琅宮看娘娘。”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殿下也想見您。”
周槿諾卻睜開眼睛搖了搖頭,臉上漫起淡淡的笑意:“要見他,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娘娘的意思是?”
“鳳闕殿是皇後的居所,自我被廢後,那裏就沒有人了,像是被蕭放遺忘了一樣。”周槿諾嘆了口氣,雖然直呼了皇上的名字,毫無敬畏可言,卻似乎蘊藏了其他沈绾不曾讀懂的東西。
“鳳闕後殿挨着禦花園,那裏有個角門可以進到裏面,我想讓你幫我取個東西。”周槿諾道。
沈绾剛想問她要取什麽東西的時候,周槿諾恰好跟她招手,她附耳去聽,一邊凝神聽一邊點頭應和。
……
“聽明白了嗎?”
沈绾擡起身子,對她鄭重地點了點頭,神色卻有些遲疑,周槿諾看懂了,就笑着問她:“你有什麽想問的?”
沈绾看了看自己袖口,眼神飄忽不定:“娘娘為何如此信任奴婢?”
“我好像說過了,”她淡淡一笑,“并非信任你,而是信任衍兒。”
“而且你是沈玉臣的女兒,自有風骨,若非有人先背棄你,你是不會選擇背叛的。”
沈绾一愣,想不到周槿諾居然還認識自己的父親,言語之中甚至頗為熟識,她心頭一熱,剛想再問,卻發覺她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不願重提舊事。
“今夜子時過後你便去吧,以免被人發現。”她最後說了一句,就轉身睡下了。
沈绾道了聲“是”,心頭隐隐有些失落。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從別人口中将父親的曾經完完整整地拼湊好,可是往事,偏偏是人最不願觸碰的東西。
子夜剛過,沈绾便偷偷溜出了幽琅宮,宮門雖然有人把手,但宮牆卻總有缺口,沈绾翻牆而過,剛好落在了一片草地上。
幽琅宮附近都是黑暗無光的,像是有一張巨大的網籠罩住了,隔絕在皇宮的角落裏。沈绾腳步不停,禦花園的路她走過一次,腦海裏多少還有一些印象,未免途中被巡宮的禁衛軍發現,她一邊警惕着一邊快步前行。
到了娘娘說的那個角門,沈绾頭皮上已經起了一層薄汗,被冷風一吹,叫人越發清醒了。她推門而入,越過一片小竹林,就看到了娘娘所說的後殿。
鳳闕殿一片漆黑,皇帝封宮之後,這裏連打掃的宮人都沒有了,就任憑它漸漸荒廢下去,無人來擾。
沈绾推開殿門,年久失修的大門吱吱呀呀地發出聲響,像戲子咿咿呀呀地吊嗓子,只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當前情形有些不對勁,但又想不出是哪裏不對。
心中有些倉皇,她不敢耽擱,恐怕夜長夢多,她想要趕緊拿了東西離開。殿內不能點燈,否則會召來禁軍來巡,沈绾只能借着月色分辨,走到周槿諾曾睡過的床榻前,擡手摸上了旁邊的牆壁。
只是手還沒觸實,她突然覺察到身後有異,動作一頓,她右手毫不猶豫地抄起矮幾上的花瓶向後砸去!
那人動作卻比她快,一手抓住她手腕接過花瓶重新放回矮幾上,回身将她怼到牆壁旁,伸手捂上她的嘴,帶了些驚疑:“你來這做什麽!”
沈绾被這聲低喝吓得一愣,看着眼前一身夜行服的人,透過那雙眼睛才知他的身份,還有那獨一無二的聲音和語氣。
沈绾的驚訝只多不少。
“嗚嗚嗚……”她說不出話來,只能低聲掙紮。
蕭承衍冷着眉看她,半晌後放下手,将臉上的蒙面黑巾摘了下去,又問了一遍:“你怎麽在這?”
“娘娘讓我……奴婢來取東西。”
“母親?”蕭承衍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當下有些訝然,又馬上恢複神色,“是什麽東西?”
沈绾眼波一轉,轉身按了按那面牆,摸到一個地方的時候那裏突然凹陷下去,緊接着下面就出現了一個屜匣。她将裏面的木盒拿出來,搖着頭道:“娘娘沒說是什麽,只告訴了奴婢怎麽取。”
蕭承衍看着她低頭的樣子,眼神始終沒挪開,眸光有些深邃。
“記着你的主子是誰,孤讓你去照顧母後,不代表你有事情可以瞞着孤了。”
“奴婢不敢。”她将頭壓得更低了,懷中緊緊抱着木盒。
蕭承衍深深地看了她半晌,才輕聲說道:“算了。”
“方才的警惕心不錯,比上次強很多。”他又加了一句。
沈绾這才想起上次她被蕭承衍偷襲時的樣子,這次加強了防備,就發現了身後的來人,難得贏來殿下一句誇獎。
她剛要回話,卻突然看到蕭承衍皺緊了眉頭,微微偏着頭,似乎在聽着什麽聲音,而這聲音沈绾也很快就聽到了,因為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沈绾不知道,明明是一個被封了十多年的皇後寝殿,今夜為何突然造訪了這麽多人。
來不及多想,蕭承衍忽然一手抓上她的手腕,兩人從地上一滾,在殿門被打開的時候及時躲到了塌下。
她看到兩雙腳踏進了門檻,一雙是繡着鴛鴦的金絲繡花鞋,一雙是鑲着紅寶石的圓頭短靴。
分屬一男一女……
沈绾腦中一個念頭猶如電光石火一般閃過,她這才想起方才察覺到的那抹異常。
鳳闕殿常年無人,殿內必定灰塵密布,可她推門而入之時非但沒感覺到異樣,竟連這床榻便的地上都幹幹淨淨的。
說明一定有人來過,還不止一次,而這個人,顯然不是太子殿下,今夜蕭承衍一身夜行衣前來,恐怕是與這兩個人有關。
心中猶如紮根了無數條藤蔓一般不停地滋擾着她的神經,許多疑團不得其解,卻又在破解的邊緣,沈绾正想着,冷不防地回過頭,這才發現蕭承衍竟然一直在看她。
而兩人滾進床榻之下的時候也沒能調整身影,蕭承衍将她壓在身下一動也不能動,頂上便是榻板,他若是挪動半分,必然會驚動外面那兩人。
沈绾看了看手肘杵在她身側,盡量轉嫁重量的太子殿下,默默将頭轉了過去……
不論如何,一定要撐住啊。
“幾日不見,你的模樣可越發無情了。”
外面響起了交談聲,女人的聲音有些熟悉,一男一女相對而言,看起來二人之間的關系很是親密。
“怎麽?本王一日不來,你就這麽想?”那高挑的姿态向上揚了一個調,令人生厭的語氣讓沈绾頓時瞪大了雙眼。
那俨然是蕭承平的聲音!
而女子自稱“本宮”,應當是一宮之主,皇帝沒有公主,能如此稱呼的只有他的後宮妃嫔了!
作者有話要說:究竟是誰呢!讓我們猜——讓我們拭目以待!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