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節
程家姑爺,你才是金蟬脫殼的伍子胥。”
因為這麽一出“大戲”,沁春園開始清場,于秘書要對裏裏外外開始徹查,馮家班的弟子都被帶到另一個地方集中起來,而前來的觀衆也被趕了出去。李琅玉卸了妝,園子裏已是亂哄哄的一團,他沒有去找程翰良,而是往後院走去。
後院是馮家平日練習時的住處,有時也用來存放演出道具。李琅玉推開一間間屋子,翻來覆去地搜尋着。
那根紅纓銀槍,他得要找出來。
大概進了七八間屋子,李琅玉終于在一鈎簾幕後的櫃子裏找到銀槍。他心裏難掩雀躍,仿佛完成了一件重大囑托,可正當他轉身時,一個重物砸在頭上,鮮血順着額角流下來,漸漸視線模糊,一點點黑下去。
在最後,他隐隐約約看到一個人影,來不及分辨,便失去了知覺。
章三十八
李琅玉醒來時,還是在那間屋子裏,但雙手被縛在背後,視線仍然模糊,大腦有劇痛傳來,半明半暗的光線裏,他撐開眼皮,終于瞧見了那個人。
是馮乾。
馮乾鎖緊門,兩眼繃直,整個人處于一種詭異的緊張感中。他來回走動着,仿佛停不下來,兩只手臂一直在抖。
他瞧見李琅玉醒了,突然像受驚的野獸一樣反應過來。
“都是你,都是你!你害了我爸,害了我們家!你從一開始就想害我們!”馮乾伸出食指對準他,哆嗦着雙唇不住喘氣道,“如果不是你,根本不會有人來查,你騙我!”
他歇斯底裏地吼叫着,從小到大,他被馮尚元罵是不學無術的纨绔子,铤而走險跟毒品搭上關系無非是想在別人面前耀武揚威一次,他攬下家裏的生意,縱然心術不正,也是想着等名利雙收後,自家老子就不會跟以前那樣嫌棄他。
但是,這一切都不複存在了。
“你,你們,你們程家一直都想害馮家,你就是他們派來的劊子手!”他愈說愈瘋魔,反反複複陷入自言自語中,然後環顧左右,好像要找什麽,最後從櫃子裏拿出一根鐵棍,咽了咽口水,朝李琅玉走去。
李琅玉本能意識到不妙,遂磕磕絆絆地站起身,往大門方向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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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鎖的,他便用身子去撞,“砰砰”的聲音一下一下,他希望外面有人能聽到。而比起活動受限的他,馮乾直接抄起鐵棍朝他後背猛地一砸,李琅玉當場叫出聲,從肩頭到手腕通通麻了一遭。
馮乾自知已無生機,外面都是警察,只要他走出這屋子,下場如馮尚元一樣。他也是被逼到懸崖便幹脆來個魚死網破,不管怎麽樣,被他視作罪魁禍首的李琅玉是一定要被拉下去的。他把李琅玉摁倒在地,擡起手臂,作勢又來一棍,“反正我走不出去了,你也別想好好活着!”
這一棍是朝面門的方向砸去,李琅玉手被綁着,沒法動,便擡膝蓋去擋,小腿關節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下,瞬間臉色慘白。可那馮乾又豈是輕易作罷的主,李琅玉朝對方脖子踢去,雙腿跪地壓制住馮乾的頸部,讓他不得呼吸,同時繼續撞門。
馮乾面色通紅,手腳亂舞,棍子一道道打在李琅玉`腿上。兩人僵持了一陣,最後是陣痛積累在一起,李琅玉沒了勁,只知筋骨像撕裂一樣,半分力氣都使不出來。
馮乾從地上爬起,在一旁嘔出腹水。他瞧着躺在地上的人,發出陣陣的瘋癫笑聲,他把鐵棍扔了,從桌子上方端下一尊翠玉佛像,這是之前兩人結下梁子時,程翰良派張管家送的賠禮。
這麽一塊重物砸下去,結果可想而知。“你們程家的東西,就讓你替他們收去,送給你的下葬禮!”
馮乾高高舉起,神情猙獰,就在即将松手時,大門“嘭”地被踹開,日光倏地照進來,亮白異常刺眼,一夥人的影子被拉長,程翰良眼神淩厲,站在衆人中間。
馮乾被這場面吓得手一哆嗦,那佛像就地落下,程翰良瞳孔登時睜大,眼疾身快地撲到李琅玉面前,用自己的後背擋住這一遭。
李琅玉額頭上的血遮住了大半視線,他辨不清眼前人的樣貌,但覺得自己被包裹在一團溫暖的氣息裏。
剛剛在破門的一瞬間,他聽到那聲熟悉的“琅玉”,像招魂般把自己勾了進去。他當時雖全身疼痛,腦子也不清晰,但那人趕來時,他想到的居然不是得救了,也不是真好幸好,而是在懊喪,鬼迷心竅的懊喪——那人喊自己名字喊了那麽多次,怎麽現在才發現,他聲音其實是很好聽的。
北平氣候幹燥,即使是春季,也不像南方那樣多雨。但今年北平的第一場雨卻很快就下了。
張管家後來告訴李琅玉,那天看見四爺抱着昏迷不醒的你,我這把老骨頭都吓一跳,你在床上沒意識的時候,四爺一宿一宿地陪你,同你說話,我瞧那樣子,你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他也得跟着瘋魔了。
外面的雨聲被窗戶隔了大半,李琅玉低下頭,眼色裏埋着凝重。
“小姑爺,你也別怕,林醫生說了,這腿傷得養兩個月,只要好好休息換藥,就不會落下病根,我保證,兩個月後的你還能和以前一樣能走能跑。”
“那程……”他咽了聲,再道,“四爺那邊呢?”
“四爺你就甭擔心了,他的身子骨可比你們這些小年輕好多了,你醒來後他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張管家将粥端予他,說,小葉和月巧這段時間都在樓上,一日三餐都會送到這裏,你有事便喊他們。
李琅玉點頭應和着,聽張管家說了半天的程翰良,可自他醒來這幾天都未見到本人,似乎又出門了。那天确實傷到了筋骨,平日行動得讓人幫忙扶着,後來他找根拐想自己走,走累了才叫小葉。
下樓是件麻煩事,所以他便只待在二樓,外面是陰雨天,沒有陽光,屋子裏整日都是悶壓壓的,兩個月過去三分之一,李琅玉卻覺得過了一年。
這天傍晚,他正躺在床上小睡,忽然感覺臉龐像被誰在觸摸,癢癢的,他睜眼,竟發現程翰良坐在床邊。
李琅玉愣了愣,直到摸上對方袖子,才意識到不是幻覺,于是一下子坐起,一雙眼裏似有萬語千言。
“你……回來了?”開口後他覺得這問題有點傻,人都坐到這裏了還能不回來。
程翰良笑着垂眸,幫他把被角掖好,“事情辦完了,就想快點回來。”後又補充道,“中途打回三個電話,老張說你恢複得挺好。”
李琅玉抿着唇,眉頭皺得可愛,“老張那添油加醋的嘴你也信。”
這就有意思了,程翰良覺他模樣天真,遂道:“那你是指你過得不好?”
李琅玉突然後悔說這句,本是随口一言,萬一程翰良當真,可能歸咎在那些照顧自己的人身上,于是改口道:“沒有,過得挺好,吃得好,睡得好,就是天天在屋子裏悶了點。”
程翰良環顧四周,盡管窗簾都已拉開,但房間裏不生氣。
“你想去哪?”
“去樓下院子裏。”
程翰良瞧向窗外,皺了皺眉,道:“外面還下着雨。”雖然不是很大。
“那又怎樣,我都捂出黴了。”這句好像帶了點小性子,程翰良眼裏盛了遮不住的暖意,說,好。于是他彎下腰伸出手,而李琅玉在同一時間側過身去,朝上方伸出手臂,剛好錯開。
兩人均一愣,程翰良的意思是“抱”他下去,而李琅玉的意思是“背”他下去。這誤會僵持了幾秒,兩人互相瞪視,最後還是程中将先服軟,讓他趴在後背上,帶他下了二樓。
院子裏是濕潤的泥土氣息,涼飕飕的雨水随風飄到臉上,程翰良揀來一張椅子,讓李琅玉坐在屋檐下。兩個人靜默無言,大有“一任階前到天明”的意味。
四月氣溫已經開始回暖,最典型的便是白日時間變長,夜晚來得比以前遲。天色完全變黑時差不多過去兩個多鐘頭。院子裏的玉蘭花謝了一個冬季,終于重新綻了模樣。
“我走之前問候了下于秘書,馮尚元已經被收押,他兒子也不好過,聽說毒瘾犯了好幾次。”
李琅玉聽程翰良跟自己交待,起初臉上無甚表情,過了很久才回過神,自個兒琢磨一陣後,也不發一言。屋檐上方有零星水珠被吹到頭發上,他久居不出,如今在這陰冷的雨天裏,皮膚蒼涼地泛白。程翰良見狀,想抱他起身,李琅玉後知後覺意識到,仍然不肯。
“琅玉,下來時我讓了你,這回你也讓我一次。”這明明是句請求,卻被程翰良說得理所當然。
李琅玉找不到借口,便只好作罷。
程翰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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