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搶生意

陸召離的眼睛在燈光照映下隐隐散發出橙色的光, 易遷看着他嘴角彎起恰到好處的弧度，想要找尋他藏匿起來的情緒。

他的心開始撲騰撲騰的跳。

說實話, 這世間神是不是變少了，易遷上哪裏知道。但陸召離問出這句話，他心中就像是有什麽呼之欲出。

“因為他們變成人了嗎？”易遷也确實這樣說了。

他看見陸召離的眼睛一眯, 然後伸過頭在他額頭上碰了一下。

“你不傻嘛。”

易遷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吓得呼吸一滞, 但并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緊張，就垂下眼道：“我本來也不傻。”

陸召離似乎放松下來, 他側過身子正對易遷, 将腿搭在凳子上，開始流露出幾分興致。

“其實說神完全沒有感情, 那也太過絕對，神也有七情六欲, 但是他們可以克制自己的欲望和情感, 控制不住的也會想辦法将不需要的情緒剝離。因為越是能守住情/欲的神，他的神力就越強。”

看到易遷擰起眉頭，陸召離挑了挑眉, 笑道：“你覺得很奇怪嗎？竟然像規則一樣？沒辦法, 這就是天道。倘若神可以随心所欲, 又擁有日天日地的神力, 這世界不早就亂套了嘛。”

他攤攤手，好像很無奈的樣子, 語氣卻突然輕快起來。

易遷象征性地點點頭, 他之所以擰眉不是不信陸召離說的話, 而是想到了神為了神力會剝離自己的七情六欲……

這個可操作性他難以理解。

而且要真如他所說，易遷身為那個把他“拉下神壇”的人，豈不還是罪過了？

“那有了情/欲的神會怎麽樣呢？”易遷松開他的手，離他遠了一些。

陸召離有些哭笑不得，看易遷的動作，他蹭咕蹭咕挪過去屁股，直到把他逼到椅子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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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怕什麽？”陸召離突然把手放到他褲/裆上，“情/欲可不止這個。”

易遷臉色一變，啪地排開他的手，臉色有些不自然，鬼知道他怎麽能切換那麽快，剛剛還在談正事呢好嗎？

陸召離哈哈笑了兩聲，本來是止不住的，但看易遷已經臭起臉，他立馬慫了。

“哈哈……啊咳咳咳，”他按按嗓子，趕緊正經起來，“神和人在一起難免受到同化，很多你以前不會在意的感情慢慢會浸透你的骨血。父母親人兄弟手足，或者朋友戀人。很多神，當他們發現不同的時候，神力其實已經在慢慢消失了。但是也有可以傳承下來的，比如繼承十殿閻羅血脈的通靈人，他們的陰陽眼和噬魂棍就是一個例子。”

說到這，他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道：“要是我有孩子的話，也許斬鬼也能傳承下去……”

易遷眼睛閃了閃，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麽，就聽陸召離啐了一口吐沫，罵道：“真特麽可惜，我不會生孩子。”

到嘴的話變成了唇尾抽搐。

“像燭鯉這種，在人間有職責在身，是根本不可以擁有感情的，但是他可以博愛，比如愛護學生，愛護人類就沒問題。涉及到私人情感，用神力假公濟私以權謀私錢權交易啊……等等，他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陸召離夾雜玩笑的話讓易遷又不知道哪句該聽哪句不該聽了。

“但是臭猴子和紀瑤不同，臭猴子是妖精修成的仙，紀瑤是跟我一樣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的神。用你們的話說，他們現在這種情況就屬于‘下凡’，不過也沒什麽，反正沒有職責在身，他們願意用神力換普通的人生就換，不願意就回自己的深山老林裏。”

“你還沒跟我說過紀瑤是什麽呢。”易遷突然道。

陸召離坐正身子，将腿伸展開，換了一個舒适的姿勢，道：“說起來她年紀比我還要大，在我們的圈子裏名頭也不小，你們這裏也流傳着有關她的神話，天女瑤姬，熟悉吧？”

“瑤姬？”易遷睜大眼睛，腦中把神話故事中的神女和戴着耳鑽要十串腰子的紀瑤聯系到一起，突然就覺得這世間真奇妙。

他突然想起上次運動會的時候看臺那邊給敵人補刀的禦姐音，心中一動，問他：“那次運動會是她？”

陸召離點點頭，“她最喜歡坐山觀虎鬥，向來秉承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原則，那天出手還挺讓我意外。”

易遷沒想到自己身邊随便拿出一個人都有這樣的背景，難道現在人間裏的神已經多到扔個轉頭就能砸到一個嗎？

消化完這個信息，易遷掐了掐眉頭，突然道：“我還有個疑問。”

陸召離看着他，道：“你問。”

“要是你沒了神力，和我比起來，兩個人誰比較厲害？”

陸召離揚了揚眉，氣勢不願意落下分毫，挺了挺身子反問他：“怎麽？你還想打我？”

易遷搖了搖頭，唇角勾勒出上揚的輪廓，緩緩道：“不是，就是想知道你沒了神力會怎麽樣。”

陸召離看着他，突然一把摟過他的脖子，站起來的同時右手在空中随意一指。

白光閃過，兩道人影消失不見，只留下一聲不甘示弱的調笑。

“不會給你反攻的機會就是了，管那麽多！”

……

陸召離第一次帶易遷回地府。

閻羅殿上，也是易遷第一次看到燭陰的長相。

他上輩子死了之後，只是尋常的判官審判的，就像天王老子一樣，閻王爺也不是普通小鬼想見就能見的。

陸召離把陽間發生的事和燭陰說了一遍，和燭陰交談的過程中，他擺的完全就是上級的架子，還狠狠地批評了燭陰辦事不利。

雖然他已經隐退了，但燭陰還是對他馬首是瞻的樣子。

易遷微微皺起了眉。

兩人說完話，起身要去找孟婆，易遷一直跟在陸召離身後，也說不上什麽話，但在踏出閻羅殿的時候，易遷突然叫住燭陰。

“閻王大人，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這話說得太唐突了，活像帥哥和美女搭讪，陸召離臉色不太好，可看易遷完全是正經的表情。

燭陰也是一頓，他下意識看了看陸召離，然後趕緊搖了搖頭，“沒有，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你，雖然久仰大名。”

陸召離捅了易遷一下，小聲問他：“怎麽了？”

易遷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是真的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僅限于此。

醋味飄飄，易遷在鼻尖處扇了扇，道：“你別瞎想，我只是随口一問。”

去孟婆那裏主要是為了方缜的記憶，孟婆這次看人來的多，出奇地沒有調笑陸召離，很爽快地就召喚出一個光球，遞給他看。

随即跟易遷眨了眨眼。

易遷想起他跟孟婆做的那筆交易。他沒有和陸召離說是因為不管陸召離同不同意，這是易遷自己答應孟婆的，他不能言而無信。

陸召離看完方缜的記憶，眉頭緊鎖，面色凝重。

“柴棠只讓方缜幫他做了一件事。”

“是什麽？”

“收集所有有關醫院，殡儀館，火葬場的工作人員的資料。”

“要這種東西幹什麽？”孟婆搭着手臂，扭頭看燭陰。

“這些地方都和死人有關。”第一個回答的卻不是燭陰，而是一旁的易遷。

他聽見這幾個地方，腦中閃過的就是都和死人打交道。

陸召離閉了閉眼，似乎在梳理脈絡，喃喃道：“生魂，鬼差，死去的人……”

他突然睜開了眼，眸中劃過一抹狠戾，過後勾起唇角笑了笑，“看來他是想搶地府的生意啊……那十個小崽子死了這麽多年了，後人還在想同樣的事，果然是什麽人流什麽血，輕易改變不了啊。”

燭陰走過來，似乎已經隐隐聽出了陸召離的意思，面色幾經變換，而後低首道：“大人，我馬上去查未歸地府的生魂！”

陸召離先擺了擺手制止他，轉過身想了想，道：“先清洗一遍鬼差內部，恐怕已經有不少陰兵身在曹營心在漢了。”

“是！”

……

回到陽間之後，陸召離一邊等燭陰的消息，一邊給易遷剖析他的猜測。

“方缜手中的資料都是與死人有關的，你收魂這麽久，也能發現生魂聚集的地點無外乎就是那麽幾處。有人觊觎未投胎的生魂，要是掌握了那幾個地方，他們甚至會比鬼差還先發現它們。這時候我告訴你，我可以給你一個全新的人生，好的生活好的家世随便選，你會不會跟我走？”

“不會。”易遷言簡意赅。

陸召離翻了翻白眼，“你不會，有人會，也許他們這一世過得凄慘，或者突然逝世，有遺憾和不甘，想要更好的人生，你讓他們做什麽他們沒準都會答應你。”

易遷心中微動，問他：“柴家想要做慈善？”

幫人實現美好願望？

“那你可想錯了，他們只是想借這些孤魂野鬼之手，搶走地府掌管生死天命的資格。當年的十殿閻羅犯的錯，就是不按照生死簿判定人的生死輪回。千年之後，他們又想故技重施了。”

然而燭陰反饋回來的消息，遠比陸召離想的要更嚴重。

那些收魂最少的鬼差極有可能是被收買的，一邊給地府送魂，一邊扣下幾個。燭陰按照任務完成度将鬼差做了一個劃分，發現近有半數的鬼差辦事效率極低。

這可把燭陰急得團團轉，在他掌權期間，地府出了這麽大的簍子，他難辭其咎。

與此同時，鼎盛集團突然宣布破産，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而柴家人也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據說舉家搬到了國外。只有柴禦還在藤原照常上課。

現在困擾陸召離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鬼差人手不夠，查出這個消息之後，一半鬼差信不得，他們的人手就更不夠用了。

有一天，陸召離突然想出一個點子。

“易遷，要不咱們辦一所學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