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神醫竟然問自己願不願意與他成為真正的師徒?

啼莺萬分驚喜地看着冷予瑾。他之前的确動過這個念頭,可自認為沒有這個資格,便不敢再妄想。如今冷予瑾主動提起,他只怕是自己的幻聽,一時不敢相信。

“你願意收我為徒?”啼莺顫聲問道。

“是。”

“為什麽?”

冷予瑾本以為啼莺會滿口答應,此時沒有立刻得到肯定的回複,便反問道:“你不想拜師麽?”

“我想!我做夢都想!”啼莺急忙回答道,只怕冷予瑾反悔。

能跟着神醫學習醫術,該是多麽令人豔羨的事。若成了真正的師徒關系,他也有了完全正當的理由留在冷予瑾身邊。那些不該有的心思,他會将它們變成徒弟對師父的仰慕。日後他會侍奉師父左右,認真學習醫術,為師父分憂。

瞧着他急切到直喘氣的模樣,冷予瑾擡手拍了拍他的頭,安慰道:“徒兒莫急,為師跑不了的。”

啼莺看着他,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叫出了口:“師父……”

“哎。”冷予瑾應了聲,又說,“我急着來問你,現在弄得這麽匆忙。你先去洗漱吧,待會兒用過了飯,再來行奉茶禮。”

啼莺滿心雀躍,連連點頭。冷予瑾離去後,他關上門,竟忍不住傻笑起來。他捂着嘴在房間裏繞着桌子快步走了兩圈,覺得嗓子發癢只想唱歌,最後還是灌了自己兩杯水才沒真的引吭高歌。

我現在是師父的徒弟了!啼莺傻乎乎地笑着,然後仔細回憶了一下江湖傳聞。他從沒有聽說過冷予瑾有徒弟,而且之前也得知藥廬裏沒有別人。也就是說,目前師父只有自己這一個徒弟,自己是大弟子!

昨天他還那麽難過自傷,今天師父就讓他開心得要飛到天上去啦!

啼莺一直挂着傻乎乎的笑,整理好衣着,仔細梳起了發髻束好,然後去水缸裏打水洗漱。院子裏掃除的陳餘見到他,覺得他與昨日相比簡直若判兩人,很是驚訝。

“林公子,早上好。”陳餘與他打招呼,“可是發生了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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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心裏跟自己說要低調,但啼莺根本收不住自己的笑容,也收不住自己的話匣子:“發生了天大的好事。師父收我為徒啦!”

陳餘看着他走向廚房的背影,不由得撓撓頭。師父是誰?

啼莺輕聲哼着歌,打了水洗漱,然後挽起袖子進了廚房,開始準備早飯。之前兩人的吃食就是啼莺包辦的,拜師之後就更不能讓他人經手了,這是他為徒的責任。

如今他了解到冷予瑾習慣早上吃面,所以架起鍋燒開了水。安頓下來的好處就是,竈臺夠大,柴火夠多,食材管夠。他摘了些青菜葉,與面一起煮了。然後又用油煎了四個雞蛋,給師父埋兩個,自己和陳餘一人一個。将三人的面裝進碗裏,啼莺便喊了陳餘過來幫忙端面。

因為家中總共就三個人,冷予瑾沒有階級尊卑的觀念,啼莺向來将自己放在較低的階層,是以他們都不會對陳餘擺架子。啼莺每次做飯都會準備陳餘的份,然後三個人一起同桌用餐。除了拿錢幹活,陳餘感覺不到什麽主仆之分,暗地裏感嘆自己真是遇到了好主雇。

冷予瑾收拾好之後就在院牆邊晨練,馬步才紮了一刻鐘有餘,就看見啼莺和陳餘端着面從廚房裏出來了。他便收了馬步,上前接過啼莺手裏端着的那一只碗,與他們一同去了堂屋,打算等奉茶禮結束後再繼續晨練。

在桌邊坐下之後,冷予瑾正要吃自己端着的那碗面,啼莺連忙壓住了他的手,然後從陳餘端來的托盤上拿出一碗來,放到他面前。

“師父的是這一碗。”

哦,原來師父說的是冷公子啊。陳餘搞今天終于明白了這兩人的關系,他拿起托盤中另一碗坐到了稍遠的椅子上,開始吃面。

冷予瑾也沒什麽意見,本來他就是啼莺給什麽吃什麽的,便拿起筷子開吃。吃了兩口,他發現面底下埋着煎蛋,再一翻,竟然是兩個。于是他很順手地就将其中一個夾到了旁邊啼莺的碗裏。

“我這多了一個。”

啼莺剛才沒反應過來,現在急道:“本來就給了你兩個。我自己也有的。”說着就要将煎蛋夾回去。

冷予瑾擡起了自己的碗,不讓他往裏放,說:“那你就吃兩個。”

“那怎麽可以……”啼莺蹙眉。本來給師父多加一個雞蛋,就是以示尊重,現在他怎麽可以比師父多吃一個雞蛋?

冷予瑾完全沒有察覺到啼莺的微妙心情,他不解地說:“家中雞蛋是不夠嗎?”

“不是。”啼莺的氣勢一下就弱了下去。他知道冷予瑾沒能理解自己的心意,更猜到了對方現在心理在想什麽。

果不其然,冷予瑾接着便說:“那下回就都煎兩個吧。”

“……好。”

啼莺氣悶,夾着煎蛋的筷子一轉,将煎蛋整個送進了自己嘴裏,用力地嚼了起來。

在旁安靜圍觀的陳餘,莫名地想起了他的大哥與大嫂,在家時就常常見到他們讓來讓去。原來師父和徒弟之間也會這樣?他搞不懂。但不管怎麽說,以後可以多吃一個雞蛋是好事,他很滿意。

早飯用完,陳餘便出門去幹活了。啼莺去廚房将煎好的藥喝了,又燒了熱水,用青茶鎮産出的青茶沖了一壺熱茶,拿回了堂屋裏。冷予瑾坐在椅子上,并在他面前的地上放了一個蒲團,正等着啼莺來行奉茶禮。

“藥喝了?”

啼莺将茶壺放在桌面上,回道:“喝了。”

然後他斟出一杯茶來,雙手扶着杯底與杯身,走到冷予瑾面前,緩緩跪在了蒲團上。

“師父,請用茶。”

冷予瑾從啼莺手中接過茶杯,一飲而盡。然後他将茶杯放至一邊,将啼莺扶起來,讓他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好與他說話。

這也是沅國的傳統,無論是江湖還是民間,拜師收徒都免不了要行奉茶禮,然後師父與徒弟講清楚門規,再說些勉勵的話語,才算是正式入了門。

冷予瑾張口就說了實在話:“我是第一次收徒,也沒什麽經驗。以往我師父怎麽帶我,我就怎麽帶你。你身體底子不好,學不了武。我聽扶傷說起你有學醫的天賦,便跟着我學習醫術吧。”

啼莺點頭,默默聽着。

“我行奉茶禮那天,師父與我說門規,只一句話,你記好了。”冷予瑾頓了頓,模仿着白衣劍仙當時的語氣說,“俯仰無愧于天地,行止無愧于本心。”

“徒兒記住了。”啼莺應着,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句話。

“好。還有一件事,你也要記得。”冷予瑾看着啼莺,腦中浮現出當年師父摸着自己的頭頂說出的這番話,“從今往後,你是我的徒弟,我自然會護着你,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依賴我。這也是我對你提出的第一個要求。”

護着、依賴,多麽暖心的詞。啼莺聽着,鼻翼酸澀,眼裏不禁蓄起了淚。

“那我以後要是胡鬧,師父不會生氣嗎?”

“不會。”冷予瑾答道,又補充了一句,“若是鬧得過分,也是要罰你的。”

“比如說?”

“比如……教你認藥用藥,你若是偷懶,被我發現了,那就得罰。”

啼莺笑了,回嘴道:“我才不會偷懶呢。”他這一笑,眼角蓄積的淚就順着臉頰往下落。

“那可不好說。我會照我師父那樣,嚴格要求你的。”冷予瑾說着,注意到啼莺臉上有淚,便擡手用拇指抹去,蹙眉問道,“怎麽,你這麽怕罰麽?”

啼莺連連搖頭,臉上笑意未退,自己擡手揉去了眼裏的淚水。

“我這是喜極而泣。”

離家後不到二十年,他一人漂泊在外,舉目無親,無依無靠,未來也不知何時才能找到家人。如今,神醫成了他的師父,還告訴他可以盡情依靠,這顆漂浮的心便安定了。

待他平息了下來,冷予瑾又說:“還有一件事,算是第二個要求吧。除了生寒之物,以後想吃什麽用什麽都不要有所顧忌,你身子這麽弱,該吃好用好地養壯實了。若是要用錢,便知會我一聲,管夠。”

他的師父,財大氣粗,對徒弟又大方,真是極好的。

其實啼莺之前最顧忌的倒不是錢財,而是身材。以前他總想着要裝文人雅士,人要是胖了,再怎麽裝也不會清雅。可是,既然成了神醫的徒弟,那更要學師父的灑脫與耿直。就算表面能裝成別人,內裏還是他自己,不是嗎?

啼莺已經逐漸受冷予瑾感化,此時只擔心最後一個問題:“那我要是吃成了大胖子,師父會嫌棄我嗎?”

“太胖了不好,容易生病。你雖然不能習武,但還是可以适當鍛煉的,我會多加注意。”冷予瑾非常職業地給出了建議。

啼莺又不自覺地開始胡鬧,他角度刁鑽地問:“所以師父還是會嫌棄變胖的我是嗎?傷心了……”

“?”

冷予瑾不解地眨了一下眼。他看見啼莺作出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樣,可嘴角卻偷偷地勾起,顯然不是真的傷心。于是他反應過來了,無奈地搖了搖頭。

“徒兒,你又胡鬧了。”

啼莺實在忍不住了,他的眉眼彎彎,笑容在臉上綻開。他強詞奪理道:“師父剛才還說,不會因我胡鬧而生氣的。我說笑而已,又沒有偷懶。”

似乎被他感染了,冷予瑾的眉目也舒展開來,他微笑着說:“是,我沒有生氣。而且……你要真吃胖了,我也不會嫌棄你。”

啼莺聽着,胡鬧的心思歇了,輕聲應道:“我知道了。”

這奉茶禮行完了,冷予瑾才從懷裏拿出裝糖的瓷瓶來,倒出一粒糖丸,照舊喂進了啼莺嘴裏。

“遲到的獎勵。”

“謝謝師父。”啼莺大着舌頭道謝。

冷予瑾讓他盡情吃想吃的東西,他本來也就嗜甜,但還是不想自己去買糖來吃,因為他等着的就是這麽一刻。說實話,喝了這麽久的藥,雖然還是覺得很苦,但也不是非吃糖不可了,不過他絕不會告訴冷予瑾。這種任性的小胡鬧,也是可以被原諒的吧?

這邊冷予瑾的話還沒說完。

“徒兒,你記住。我收你為徒,便是想将你一直帶在身邊,護你一生周全。無論怎樣,只要你還是你,我都不會嫌棄。”

這一番話說得啼莺心跳不已。他知道,冷予瑾不過是出于師徒之情,但是這句話實在太令人動心了。過了此刻,他會安守本分,絕不逾矩。所以,就讓他為這句話沉溺片刻吧。

一時間,啼莺竟分不清是嘴裏更甜,還是心裏更甜。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的收藏和留評呀,因為大家的鼓勵,今天寫存稿也稍微順了一點~

總是無意識地撩着徒弟的神醫,讓啼莺心裏又甜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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