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松口

陶妧托着下颌,也不插話只是看着大姐姐被陶葵恭維得喜笑顏開,終于有了些許昔日閨中明媚的樣子。

撚起茶盞呷了一口花茶,肩頭突然被人輕輕戳了戳。

她轉頭就見一襲素青菱紗襦裙的錢歡媛垂着頭,十根素白手指緊緊地擰巴在一起皺成一團,期期艾艾地杵在後面。

陶妧見了不由挑眉,“怎麽?這可不像平日裏張揚肆意的你。有事說事。”

“你不怪我嗎?”

低弱的聲音讓陶妧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錢歡媛何曾這般示弱于人?

“怪你什麽?”

“我真的不知道祖母會做那種事情,不管如何都怪我,身為主人卻只顧自己玩耍都沒有照顧好你,你才會遇到這種事情。都怪我。”錢歡媛剛開始還強忍着,到了後來聲音便慢慢帶上了哭腔。

她又将頭埋了埋,只露出烏黑發亮的頭頂,“嗚嗚,都怪我。做事沒有想法不說,明明知道自己錯了卻還沒有勇氣去見你。我可真是個小人,又懦弱又沒有承擔。”說着她只覺自己窩囊得很,幹脆捂着臉哭了起來。

哭聲引得陶家姐妹都看了過來,陶纓大驚失色趕緊撂下款款而談的陶葵跑過來,攬着錢歡媛急聲道:“歡媛你怎麽了?”說着還偷偷瞟了陶妧一眼,見陶妧似笑非笑的樣子心裏打了個寒顫慌慌張張別過臉。

陶妧撫撫額頭,心裏是又好氣又好笑,嗤了一聲道:“既然知道自己錯了為什麽還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豈不是鬧得我更不開心?”

“四妹妹!”陶纓驚叫,卻也不敢跟陶妧硬扛,只能別過臉輕拍着錢歡媛以做安慰。

錢歡媛卻不領情,草草用帕子抹了一把臉,推開陶纓高聲道:“阿妧,對不起!”

衆人都驚呆了,全然沒有想到陶妧這樣說了,錢歡媛竟然還不生氣,還反過來朝陶妧道歉。

陶妧卻絲毫不意外,她太了解錢歡媛的性子了,要不然也不會還留她在身邊。錢歡媛本性單純,雖然平日裏性子有些驕縱可到底不過分,反而是非分明。

她緩了臉色,拉着錢歡媛坐下,“這件事情你有錯,我也有錯。你錯在當初撂下客人只顧着自己玩,後來還躲着我,我們不是朋友嗎?我也有錯,當初既然看出那個小丫鬟心懷不軌就不應該過去,反而将事情鬧得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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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錢歡媛抽抽鼻子,“你有什麽錯?你做得對!她是我的祖母,可她做了那等腌臜事,你揭穿了也是她活該。”

“其實這也算是好事。畢竟祖母平日裏就仗着祖母這個輩分任意妄為,父親看在孝這一字上也對她諸多容忍,可卻縱得她越發不着邊際。這也是阿妧你手段過人,要是她算計的是別人,豈不是讓她輕而易舉得逞了?”

陶妧挑眉,看着眼角還挂着淚珠的錢歡媛此時又一臉憤慨,桃花眼中光芒是閃爍,“你祖母如今還在府裏嗎?”

“在呢。畢竟是祖母,怎麽也不能真的把她怎麽樣,不過如今她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是父親親自派過去的,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知道,翻不了天去。”

陶妧聽着臉上浮現滿意的神色,身邊丫鬟婆子都是錢大人親自安排的,也就意味着錢老夫人根本沒有能夠指使的人,自然就無從再幹什麽壞事了。況且錢大人本來就是庶子,對錢老夫人本來就只是面子情,以後錢老夫人怕是只能好吃好喝孤獨終老了。

她瞥了戰戰兢兢的錢歡媛一眼,輕輕嘆口氣:“好了,你也去玩吧,沒必要真的待在我身邊一動不動的,無聊得很。”

錢歡媛觑着她的臉色,看她真的沒有生氣,才低聲湊到她耳邊哀求道:“那阿妧你能不能不要怪我娘了。我爹娘都知道錯了的,如若能有什麽讓你消氣的,你盡管說,我們錢家一定給你辦到,絕不推辭。”

陶妧下意識瞥了大姐姐陶纓一眼,見她眼神閃爍不停,突然笑顏如花:“好呀。本來壞人受到懲罰,也就罷了。畢竟除了你那個不着調的祖母,其他人并沒有錯。”

“真的嗎?”錢歡媛欣喜如狂。她母親錢夫人去了安泰長公主府那麽多次都沒有得到一個準話,現在她一說就得到同意,她不禁重又眼淚汪汪,抓着陶妧的手道:“多謝。阿妧,我以後一定好好待你。”

可旁邊的陶纓吃驚地張開了嘴,想要說些什麽,可到底還顧慮到這裏是錢府,旁邊還有她的小姑子錢歡媛。她不禁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死死盯着陶妧。

陶妧餘光瞥到陶纓的神色,神色莫測地勾起嘴角笑了笑,“歡媛,你還沒有見過我家其餘三個姐妹吧。我給你介紹呀。”

随即陶妧就将陶葵陶荇和陶玥依次介紹給錢歡媛,沒料到陶荇竟然跟錢歡媛一見如故,很快就手牽手一起玩兒了。

錢歡媛反倒不喜歡陶葵的溫婉大方,更不會将身為庶女的陶玥放在眼裏。

陶葵偷偷窺了陶妧一眼,見陶妧只是重新撚起杯子無聊地喝茶,便輕聲笑道:“四妹妹,祖母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雖說我們在大同待得時間久了些,可到底母親在京城還有幾個故交。如果三嬸為難的話,就不必勉強了。”

“是嗎?”陶妧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輕飄飄地應了一聲。

她這一停頓,整個亭子又安靜下來。

陶葵咬咬牙,見陶妧也低着頭一聲不吭,只能硬着頭皮頂上去,“對啊。三嬸身為長公主之尊,哪裏能勞煩三嬸引着我們在外交際。說來這也是祖母強人所難了,母親和我也是不好意思得緊。”

話都說成這樣了,陶葵想着陶妧怎麽也得說幾句客套話,誰知陶妧張口就道:“那正好,娘親這些日子也很忙,我也不得空。最近就不去陶國公府了,二姐姐記得跟祖母和二伯母說一聲,免得祖母還以為我們三房的人不孝順。”

這話說得陶葵臉都僵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陶妧竟然是這麽個性子,一點高門貴女的四面玲珑都沒有,倒像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一不留神就能被撞個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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