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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确定已經查明,沒有弄錯?”
要不是知道安茹公爵不是那種喜歡張揚的性格,陸楠簡直以為他是等在門外掐點進來的,就為了欣賞此刻酸爽而尴尬的場景——卡洛曼被按在地上堵着嘴,路德維希僵硬得像塊石頭。而地上還躺着一位不知道是真昏迷還是假暈倒的女士。幾個神父像鹌鹑似的縮在一角,只差沒在臉上寫着“我們什麽都沒看見也沒聽見請放我們走”,僅有的幾個士兵把自己僞裝成瞎子和聾子的模樣。其餘幾個人的表情也各有千秋,認真描述一番的話簡直可以詳細探讨一番人生和人性,從而充分體驗世界的惡意和醜陋。
和他們比起來,陸楠和安茹公爵就像是走錯片場的演員,一本正經的進行着自己的劇本。
“是的,我确定,不會弄錯。”
安茹公爵一板一眼的回答。他的孤傲和冷漠在宮廷裏出了名的讓人敬畏與厭惡,但是此刻大概屋裏的人都會感激他無動于衷的樣子吧。要是他明知故問的挑釁幾句,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才好。
“咳咳。”弗蘭德斯公爵趕緊借此下坡,板着臉示意士兵們放開被按住的卡洛曼,“既然如此,我們就振奮精神,細聽公爵調查出的結果吧。”
大家都跟失憶了一樣假裝無事發生,圖利安公爵夫人掏出一瓶嗅鹽弄醒了查理德裏斯,扶着她在椅子上坐好。幾個神父戰戰兢兢,看上去很想立刻逃跑,但是被陸楠瞟了幾眼後,他們不得不老實坐下,只是坐立難安,不停的扭來扭去,活像椅子上有一千根針在紮他們的屁股。
所有人都是一副強自鎮定的樣子,幾個男人還能裝出平靜的表情——除了瑟瑟發抖像只面臨滅頂之災小雞仔的卡爾。陸楠真不知道他露出一臉快要吓死的表情是在想什麽。不是她看不起未成年人,就卡爾這樣的少年,能幹出刺殺的事情,她就自插雙目。
但是女人就不同了。圖利安公爵作為一個在宮廷混跡多年有着豐富經驗的王室公主,敏感的察覺到了隐藏在詭異氣氛下即将來臨的風暴,在椅子上縮成一團。看來她很後悔自己不該為了拍馬屁冒冒失失的闖進這房間,眼下想找借口逃走也晚了。另一位女性查理德裏斯則是毫無掩飾的将自己的恐懼寫在了臉上,她絕望的環顧四周,像是想找到一個忽然出現的出口,時不時将哀求的視線轉移向陸楠,那目光讓陸楠想到了面臨屠宰的小動物。
可惜,在必要的時候,陸楠的心腸也可以比鋼鐵還堅硬,哪怕查理德裏斯用比現在可憐一萬倍的視線哀求,她只會裝着沒看見。
“請說吧,公爵,我們都在等着呢。”她微笑着催促。
“陛下,我覺得這種場合還是不要勞煩幾位神父在場了,或者可以讓他們暫時離開一下?”
弗蘭德斯公爵忽然插嘴,幾個神父立刻向他投來感激涕零的眼神,但是陸楠只是笑着說:“沒關系,我反而希望幾位神父在場做個見證,免得到時候有人說我們胡亂定下罪名是想冤枉他。”
弗蘭德斯公爵顧慮重重的看了一眼路德維希,暗示的說:“陛下,有些事情不太方便傳出去,對您,對洛林,對整個王室都不算好事……”
陸楠安撫的對他笑了笑:“放心吧閣下,不會像您想象的那樣,我明白您的意思。”
“根據我的調查結果,搜集到掉落的武器,還有活着兇手的供述,他們是受布雷達大公指派,來刺殺女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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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茹公爵已經沒有耐性等他們繼續達成共識,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不會的!不可能!我哥哥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第一個做出激烈反應的居然是一直面如死灰的查理德裏斯,她站起聲尖叫道,劇烈的搖晃着頭。
“一定是有什麽地方搞錯了!”
卡洛曼得意的笑了起來:“看吧,我就說了,衛兵,還等什麽,把他抓起來!”
“不要着急嘛,讓安茹公爵把話說完。”陸楠揮手阻止了他,示意安茹公爵繼續。
“雖然兵器上的刻印被人為磨掉,但還是能辨認出上面有布雷達大公的家徽,活着被抓到的人也親口承認,他們是布雷達大公豢養的刺客,這次借着狩獵僞裝成他的随從一起混進獵場,就是為了趁機刺殺女王。”
安茹公爵還是一板一眼的說着,毫無動容,也沒有展露出一點點的驚訝。
“這是誣陷!我哥哥不可能刺殺陛下!”
查理德裏斯漲紅了臉毫無風度的高喊,而其他人則是面面相觑,憋着沒人想第一個站出來發表看法。倒是被指控的路德維希表現得特別冷靜,他嘲諷的說:“我猜,那個被抓住的人不會正巧叫做讓.熱那吧?真是非常湊巧,來到獵場後我發現他忽然不知去向。”
安茹公爵面無表情的點頭:“沒錯,招認出您是幕後主使的人叫做讓.熱那,據我所知,他好像從四年前就一直擔任您貼身護衛一職,對此您有什麽需要辯解的?”
卡洛曼站起來指着路德維希喊道:“還需要辯解什麽!證據确鑿!人贓并獲!他就是企圖對女王不利的兇手!按照帝國的法律,哪怕是貴族也要被處以極刑!快把這個惡心的罪犯抓起來!”
屋內一片安靜,沒人附和他,但也沒有人站出來為路德維希求情。陸楠仔細觀察着每一個人的表情,弗蘭德斯公爵和富瓦伯爵神情複雜,但卻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圖利安公爵夫人則是一頭霧水,茫然的看着路德維希。香槟公爵壓根看不出他在想什麽,臉上帶着一如既往輕浮的微笑,像是扣着一個面具。而卡爾倒是十分錯愕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對路德維希投去了同情的眼神。只有查理德裏斯還在無助的哭泣和哀求。
“大公,您不為自己辯解一下嗎?”
弗蘭德斯公爵緩緩的對路德維希說,不過從他的口氣也能聽出來,他并沒有指望路德維希能做出什麽有效的辯護。
路德維希冷笑:“閣下,您心知肚明是怎麽回事,就不要假惺惺裝出一副好人的模樣。我辯護了又怎麽樣,到底如何最後還不是你們說了算。”
他用憤怒和憎惡的眼神看向一直沉默的陸楠:“您該滿意了吧,陛下!沒錯,我就是那個兇手,真正的幕後主使!您還在等什麽呢!還不趕緊把我抓起來,扣上叛逆的罪名砍掉我的腦袋。這樣一來整個布雷達的領土就會落入您的口袋,這不是您一直期待的事情嗎?”
沒人吭聲,只有卡洛曼惡意滿滿的笑了幾聲,以及查理德裏斯無助的哭聲。
陸楠嘆了口氣,她覺得該自己說話了。
“既然大家看上去好像都不想發表意見,那我只好說說自己的看法了。”
她微笑着看向得意洋洋的卡洛曼:“親愛的侄子,您是不是覺得女人都沒腦子?還是覺得我特別傻?”
卡洛曼錯愕的盯着她,陸楠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
“請您回憶一下,在您忽然暴怒的又喊又叫之前,布雷達大公說了句什麽話?可能在場的諸君都不記得,但我可聽得很清楚。”
陸楠一字一頓的重複了路德維希的話,連語氣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如果我們親愛的姑媽死了,能夠得到好處的就只有卡洛曼。畢竟,按照繼承法,他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我不知道你們一個個在那裏裝傻有什麽好處,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除了卡洛曼,不會有人幹這樣的事情。”
她攤了攤手:“所以,這不是很明顯嗎,我确實想不明白,殺了我,對路德維希有什麽好處。總不肯能是他樂于助人,想犧牲自己來幫助您上位吧。”
卡洛曼額角爆出了青筋,暴躁的喊道:“那是他在胡說!”
“那您為什麽又要立刻以人身攻擊來打斷他的話呢,難道不是心虛嗎?”陸楠笑眯眯的說,“況且哪怕是傻子也知道殺人不要拿着帶着自家标記的刀吧。不僅留下了罪證,還貼心的連證人都留下了。告訴我,親愛的侄兒,您會派自己的貼身護衛去刺殺嗎?這和直接站在大街上喊我是兇手有什麽區別?”
“您的意思,布雷達大公是被冤枉的咯?”香槟公爵忽然冒出來一句。
“但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特別狡猾,故意這麽做,就是為了到時候以您所說的理由來為自己開脫!他這樣的人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卡洛曼面紅脖子粗的喊道。
陸楠再次嘆了口氣:“親愛的侄子,殺一個人總需要理由吧,我相信在場諸位裏面,除了您和路德維希之外,其餘人殺了我沒有任何好處。就動機而言,只有你們兩個人嫌疑最大。啊,當然,您也可以說我的兩位叔叔一樣有動機。但即便是他們殺了我,皇位最後不還是落在您的頭上,除非他們能把我們這一支血統殺得一個不留。所以依舊是您的嫌疑最大。”
見卡洛曼張嘴欲言,陸楠舉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別插嘴:“也許您會反駁說路德維希想以此反過來陷害您。我們先不談一些不太好在此詳細說明的傳聞,請您告訴我。作為一個基本就沒有來過幾次圖爾,也沒有來過這座行宮的人,他要怎麽安排埋伏,提前瞞過守衛布置下那麽多刺客。而且這些刺客身上的盔甲,武器,馬匹,他是怎麽沒有被發現一路從自己的領地帶到圖爾來的?反倒是您,親愛的侄子,在您成年以前,一直都是以下任國王長子的身份居住在圖爾,每個夏天都會來到這所行宮打獵。直到今年年初,您不都是公認的下任國王繼承人嗎。藏起武器馬匹盔甲不被發現,暗中豢養一批刺客,對您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有無數人想以此來讨好您,願意為您奔走效勞。”
陸楠輕蔑的笑了起來。
“哪怕是現在,不是還有不少人覺得,身為男性的您才應該是洛林的國王,下一任皇帝的最好人選嗎?您不斷以諸多理由和借口留在圖爾不肯離開,一次又一次聲稱要把自己的孩子留在我身邊而進宮求見,難道不是在借此來聯絡那些蠢蠢欲動,想借着您來個徹底翻身的人嗎?”
“您是覺得我有多蠢,才會真的相信您說的那些話,對于您私下一系列小動作毫不知情呢,親愛的侄子。”
“您所做的那些拙劣表演,我從頭到尾都沒相信過,看到刺客出現的一瞬間,我就知道,這麽做的人肯定是您,也只能是您。”
陸楠結束了自己的話,重新向後靠在椅背上,屋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表情複雜的看着她,還有呼哧呼哧喘氣的卡洛曼。
“您……您這是在胡說八道,無端指責一個無辜的人!”
好半天,卡洛曼才從牙縫裏艱難擠出這麽一句話。
“您沒有證據!”
陸楠真的忍不住笑了,她平靜的說:“誰說沒有證據,我當然有。作為被刺殺的受害人,我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據。實際上,當時在逃跑的時候,我清楚聽到了追殺的刺客們說了,他們是您指使來的,而且還故意設下圈套想要陷害布雷達大公。這樣一來,您的兩個敵人都一起被剪除了。怎麽樣,這樣算不算決定性的證言?”
“這是栽贓陷害!你在胡說!”
卡洛曼暴跳如雷,陸楠卻連眉毛都沒皺一下。
“那麽就讓人去搜查一下大公您的随從,您在圖爾的住所,盤問每一個您曾經邀請和密談過的人,我相信肯定可以找到印證我證言的證據。具體派誰去……嗯,就請布雷達大公您去吧,這也是為了清洗您身上的嫌疑呢。”
路德維希先是一愣,随即他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第一次對着陸楠深深一禮:“當然,我相信自己肯定能找到讓他無話可說的證據。”
“來人,把巴登大公押下去,嚴加看管。”
示意士兵們把在狂吼的男人抓起來,陸楠環顧四周,看着在場的人微微一笑。
“諸位還有什麽想說的?”
沒人說話,一片沉默。
陸楠愉快的輕輕拍了下手。
“那麽,就讓我們一起去安撫一下外面那些驚慌的人們,繼續這次愉快的狩獵之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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