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入口在這裏

有了這個猜測之後,傅憑欄很快又和大家探讨了對策,方圩他們都很信任傅憑欄,也實在是因為這個人,他一旦認真起來,一言一行都有王者的風範。

有他在,讓人覺得很踏實,季衡很愛看傅憑欄這副認真的表情,他每個動作,手腕上的青筋都若隐若現,季衡仿佛都看到了他翻湧着的血液,紅色的,沸騰的。

“皇宮裏所有地方我都找過了,這次我也是靠直覺了。”傅憑欄道,“這次我們統一做一樣的事情看看,這件事就是先挑撥女皇和女巫的關系,最好讓她們之間先來一次決鬥,看看情況,如果我猜測的不錯,女巫是死不了的,所以之後我們跟着她出宮。”

“都保護好自己,這個女巫,應該會有更多的秘密,這些折磨玩家的游戲,連副本BOSS都必須要完成游戲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而這一系列游戲又都出自女巫之手,各位……副本四,在等着我們。”

方圩點頭,“那這一次,我帶上我這邊的幾個人,你這邊也合并成一隊吧,确保大家都萬無一失。”

“好。”

這次再進副本,明顯感覺玩家們也都非常聰明和小心,對比之下就是女皇越來越暴躁和焦急的情緒,沖突矛盾總是一觸即發。

女皇和女巫有一只用來聯絡的信鴿,傅憑欄利用這一點,把女巫寫給女皇的紙條換成了他們提前準備好的。

信上的內容是: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你妹妹殺了我的弟弟。

同樣的方法,他們又給女巫寫了一封信:你故意不讓我如願,是不是因為你知道我妹妹殺了你弟弟?

其實這是個很拙劣的謊言,季衡懷疑傅憑欄根本沒有花什麽心思,這雙方但凡有一點信任,都會懷疑這信是有問題的,然而——事實上,她們真的一點信任都莫得。

女巫進宮之後,就直奔女皇那裏,而女皇呢,手裏端着酒,隔着酒杯和女巫對視,不等兩人開口說任何話,女皇将手裏的杯子猛地砸向桌面,趁着女巫沒有反應過來,用酒杯的碎片直接刺向了女巫的喉嚨。

她成功了,而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女巫的喉嚨處出現了一條紅線,一開始不明顯,但是血很快從裏面流了出來,傷口逐漸擴大,變成了加粗的紅線,但女巫臉上卻在笑着,她的身子緩緩倒向了地面。

女皇覺得自己沖動了,她扔了手裏的酒杯碎片,原地轉了幾個圈,頭疼不已地看着女巫的屍體,和她始終睜着的眼睛以及上揚的嘴角,讓人看起來不爽極了,為什麽她到死都還這麽從容?

還是她早知道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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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蹲下身子伸出手想去探一下地上人的鼻息,手剛伸過去,還沒有感覺,就看見女巫的眼珠子忽然動了動,饒是女皇也冷不丁被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女巫的眼珠子動并不是女皇的錯覺,接下來,女巫手指開始動,腿也動了動,她的身體發出那種“咯吱咯吱”的聲音,她根本就不是個人!

女皇往後退了退,忽然又釋然了,她是女巫,原本就不該是人,仿佛剛才只是一場心知肚明的試探,兩個人都沒有就剛才發生的事再說任何話。

女巫起身的時候,是膝蓋先直起來,後背本來還躺在地上,然後是大腿帶動臀部直了起來,而這時她的身體呈現出近乎九十度的角,上身直起來的動作,就好像有個人硬生生把她的身體給掰直了。

季衡和傅憑欄此時就躲在一旁的桌子底下,桌子蓋着厚重能蓋住桌腳的布,留有一絲縫隙讓底下的人可以向外窺探又不用擔心會被發現。

但是季衡剛才有一個瞬間,看到女巫起身的時候,扭頭朝這邊看了一眼,不知道有沒有看到什麽,季衡忽然感覺有些不安。

女巫離開後,女皇又在這裏待了很久,才讓內心的震蕩平靜下來。

季衡本來還以為會追不上女巫離開的步伐,但是等他們幾人避過巡邏的士兵,就發現女巫根本還沒離開,她在花壇邊坐着,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慢慢往宮門的方向走。

傅憑欄打了個“停”的手勢,輕聲說:“她是在等我們。”

陳之妄又觀察了會兒,看女巫并沒有停下的意思:“真的嗎?我看不太像啊,那我們現在不追了?”

傅憑欄看了季衡一眼,“這樣吧,我們分開行動,我跟着她去,你們等我五分鐘,五分鐘我回不來,你們就別跟上去了。”

季衡一聽就皺起了眉頭,“不行,太危險了,剛才那一幕我們都看到了,她真的是殺不死的,你都說了她發現你了,還一個追上去,不是在送嗎?”

傅憑欄知道季衡是擔心自己,聲音又溫柔了幾分,“但是副本不可能設置死局,假如我都扛不了五分鐘,那就意味着所有玩家都只能止步于此,沒有人能活下去。”

季衡第一次覺得,有這麽優秀的未婚夫是一件讓人很有壓力的事情,他說的還都是大實話,讓你根本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讓我和你一起去吧。”季衡掙紮道,“至少發現問題不對的時候,我能立刻趕回來找人幫忙。”

“那還是帶我比較方便。”陳之妄真的不是要打擾這二位互訴衷腸,但是女巫現在已經快走到宮門口了,“哎算了,幹脆就一起上吧,不可能全軍覆沒的,就算……”他想了想改口道,“那徐醫生,明朗和萌萌你們留下來吧,我們三個去。”

徐長沛也豪邁了一把:“要去的,直接去好了,全憑自願。”

這下似乎誰也沒話說了,最後還是全都去了。

女巫人就要邁過宮門口的時候,還特意回頭看了一眼。這感覺,是生怕後頭的獵物不跟上來似的。

季衡捏了下傅憑欄的手指,湊近了道:“她還真的是在等我們呢……”

傅憑欄目光緊緊盯着那襲黑衣的背影,“那扇門……有問題。”

一行人在門口處停了下來,他們四處看了看,整個皇宮的守衛都很森嚴,但是這裏——卻無人把守,很顯然,這已經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宮門了。

從這裏向外望,女巫一直向前走着,前方的盡頭有什麽,一眼讓人看不出。

大家都發現這扇門的确有古怪,這內與外之間,雖然不妨礙能看的見外面,但是中間還隔了一層什麽,透明質地的、隐隐還在不停晃動着的東西,而且漸漸地,女巫的身影開始變得看不清了。

糟糕了,季衡道:“這東西變得越來越稠的,現在感覺像加了東西的果凍。”

“不能這麽等了。”傅憑欄剛想動,先回頭看了季衡一眼,然後對季衡伸出了手,“把手給我。”

他每次總不想讓季衡也陷入危險,但卻忘了,對于英雄的家人來說,未知的等待本身就是一種折磨。

季衡聞言,嘴角輕輕的、止不住上揚,依言朝着傅憑欄伸出了手,剩下的人也效仿着,互相之間手拉着手,傅憑欄最後道:“如果遇到什麽問題,記得不要慌。”

由傅憑欄開始,季衡第二個,最後一位是徐長沛,這條長龍開始向前移動。

莫名地就開始緊張,季衡手心不停出着汗,傅憑欄進去之前,季衡還專門把手松開在身上蹭了蹭,見傅憑欄盯着自己在笑,季衡無所謂,還用自己的衣服把傅憑欄的手也擦幹了。

重新拉住手,季衡握得更緊了幾分,“走吧。”

傅憑欄微微颔首,想也知道這會兒表情有多認真,他先将自己的頭探了一點過去,應該是這果凍狀的幕布太厚,随即季衡感覺到對方牽着自己在往前動作,季衡也一伸頭,把腦袋紮進了這果凍裏。

本來以為會涼絲絲或者有別的感覺,但是沒有,腦袋伸進來一點阻隔和異物感都沒有,就好像空氣的本來樣子才是這樣。

可季衡眼前什麽也看不見,準确地說是他看不見傅憑欄了,而他立馬低頭,發現自己的手朝前伸着,但從剛才開始,就已經失去了觸感,他伸手繼續往前,手指動了很多下,都感覺傅憑欄好像根本不在了。

季衡一慌,慌亂地用手到處抓了抓,又怕是自己在這裏面沒有感覺,反正也握緊了手,不管裏面有沒有東西,他身子稍稍後退一點,讓他一轉頭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裏。

季衡喊道:“不知道對面是什麽,傅……”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發現回頭之後,根本沒有萌萌和陳之妄他們的身影,整個世界除了白還是白,茫然一片。

根本不是原來的皇宮。

季衡知道有古怪,連忙又把自己的手給抽回來,他手裏空蕩蕩的,真的是什麽都沒有。

傅憑欄不見了,他們都不見了,季衡又看看眼前這狀況,知道是非得穿過這果凍幕布到對面看看才行了。

心裏挂着傅憑欄他們,季衡這次走得很果斷,他直接沖進了幕布裏,但整個身子進入之後,才發現這幕布沒有自己想象的厚,一下子就過來了,然後耳朵裏的聲音也開始恢複過來。

有微小的蟲鳴聲,有樹上的鳥叫聲,還有……流水潺潺的聲音,季衡順着聲音看去,看到了前方寬廣的河面,大概有四五十米寬。

他往前走,流水聲就越大,但除此之外,周圍依舊看不到人,季衡眉頭深深皺着,打算去河邊看看。

河邊上有一條船,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從這裏就能看到對岸有一座莊園,想必那裏就是他們這次的目的地了。

河邊上停着一艘小船,季衡左右看了看,除此之外,似乎并沒有其他要過岸的方式了。

只是這船似乎沒有槳?季衡不會游泳,對水本能的畏懼,但他此刻……別無選擇。

遲疑着踏上了小船,船身不穩晃蕩了兩下,季衡就被掀翻掉進水裏,剛想着“要完了要完了”然後發現自己在水裏浮了起來,他想起來第一個副本在那個井裏也是這樣,這難道是……

為了公平,所以玩家不會被淹死??

這樣的話,季衡重新上了小船。

一開始都很正常,船平穩地行駛在河面上,只是當它走到河中央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四周開始起霧,季衡的視野也開始看不清楚,霧越來越濃,季衡只餘下這小船上的景象能有個底,他頭頂上都是霧。

這霧委實蹊跷的很,季衡不敢輕舉妄動,輕輕地将身體蹲了下去,那霧就跟長了眼睛似的,跟着下來,就剛剛好到季衡的頭頂上,不擋住下面的視線。

趁手的武器拿在手裏,季衡的視線前後左右飄,恨不得自己多長幾十雙眼睛,忽然感覺腳下的小船晃了一下,同時還有什麽撞上了木船的聲音,季衡立刻扭頭看去。

濃霧裏,季衡能看到和自己小船相撞的是另一艘小船,兩船相觸之後,濃霧稍稍散去了一些,讓季衡看得更清楚,然後他在另一條船上,先看到了船上人的手,讓季衡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

直到傅憑欄整個人都被濃霧放了出來,季衡跑到了小船尾巴上,特別高興,“傅憑欄!”

傅憑欄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目光裏盛滿了喜悅,“季衡。”他說着朝季衡招了招手,“到我的船上來,我知道怎麽過去對岸,我會帶着你一起過去的。”

他伸手的動作,和季衡熟悉的有些不太一樣,所以季衡總覺得哪裏很古怪,目光落在傅憑欄沒有戴面具的臉上,停頓了幾秒鐘,于是季衡不着痕跡地後退了一步。

但季衡仍然懷有期待,就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根煙要遞給傅憑欄:“喏,給你,這是你上次和我要的。”

傅憑欄面上的笑意加深,也伸出了手:“是啊,我很喜歡這個,謝謝你季衡。”

果然很古怪,季衡不需要再确認什麽了,立刻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但對方也早有預感,非常快速地伸出手,直接抓住了季衡的手腕,臉上的笑也變成了另一種邪魅的,“你怎麽發現我不是的?”

季衡視線盯着對方的手,直言道:“因為你的動作總透露着一絲輕浮,可他從來不會這樣。”

“傅憑欄”攥緊了季衡的手腕,掌心傳來的刺痛讓他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他剛抽回手,季衡已經撿起腳下的長刀,一刀把假“傅憑欄”的小船劈出來一道巨大的口子。

傅憑欄交給季衡的獨家秘笈就是,1V1的時候,不要給對方留任何機會。

季衡之前身邊總有傅憑欄,很少有這種獨自迎敵的場合,此刻看着假冒的傅憑欄和那艘小船一樣慢慢沉入了水中,聽着對方夾雜着不知道是哪裏語言的謾罵,覺得這滋味還不賴。

濃霧又重新蔓延了上來,這一次季衡身形挺拔地站着。

很快,濃霧裏又出現了第二個傅憑欄的身影,一看到季衡眼睛亮得跟手電筒似的,“季衡,你怎麽在這裏?”視線往下,看到了季衡手裏的大刀,“你剛才也碰到了假的我嗎?”

季衡假笑道:“是啊,吓死我了呢!我剛才可怕怕了!憑欄,嗚嗚嗚,你終于來了!”

然後又一刀朝着對方砍了下去,這次的“傅憑欄”演技更爛,做工也更差,季衡這一刀,直接讓他身體成了兩半,身體慢慢木頭化,最後成了一堆腐木和船體一起消失在霧氣中。

季衡砍了三個傅憑欄後,濃郁迅速地游動了一會兒,這次鑽出來一個頂着幾根稀疏頭發帶着一臉慈祥笑容的大叔,大叔笑眯眯地看着季衡:“季衡先生……”

季衡的大刀已經劈了下去,大叔完全沒想到會被玩家這麽粗魯的對待,只來得及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剛消失一秒鐘,又出來了,這次提前跟季衡擺擺手,焦急道:“我已經沒有幾根頭發了!”

季衡想說,前頭那一下純粹是慣性反應使然,他只是覺得這老頭笑眯眯的樣子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季衡用手蹭了下鼻尖,“不好意思,手太快了。”

大叔重新把自己稀疏的幾根毛發打理了一下,順便整了下自己的衣服領子,咳了兩聲:“季衡先生!您這樣的行為很失禮知道嗎?如果不是因為我命多,我……當然這不重要,我現在要跟你說,鑒于你剛才擊殺了傅憑欄先生三次……”

這話聽着不舒服,季衡手有些癢,大刀再次砍了下去。

第三次這個大叔再出來,算是怕了季衡了,嘀咕道:“我就是個NPC而已,要不要這樣對我啊,剛才碰到個硬的還以為是偶然,沒想到中國的年輕人都這麽剛的嘛……”

季衡扛着大刀同樣笑眯眯地看着他,忽然有些理解傅憑欄每次把BOSS逼瘋是種什麽樣的感覺了,這些NPC就是欺軟怕硬。

大叔身子又抖了抖,看着季衡:“大俠!”

季衡昂着下巴:“好好說,刀太沉,我拿不穩。”

大叔護着自己的幾根毛:“額……你成功分辨出了假的隊友,小船即将行駛向對岸,在此之前,你還需要做幾個選擇,來确定您的正确去處。”

意思是難道有至少兩個去處?季衡看到自己面前出現了兩個顏色的球,紅色和黑色,季衡問那個大叔:“随便選?有什麽說法嗎?”

大叔攤了攤手:“我只是一個負責拿球的。”

季衡抿着嘴角,選了個黑色,接下來又在綠色和黑色裏選擇了綠色,然後是綠色和白色,季衡看着這兩個顏色,開始遲疑。

是頭發的顏色?但并不知道這個選擇題考驗的是什麽,季衡思考着如果是傅憑欄他會選擇哪一個顏色,視線在兩個球上猶豫了很久,季衡依舊選擇了綠色。

大叔走的時候,給了季衡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祝你好運,小夥子。”

我們是有默契的,季衡垂着頭看着附近的濃霧一點點散開,堅信傅憑欄和自己的選擇一樣。

再擡頭,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河的對岸,上了岸就是花草和小路,小路的那頭就是莊園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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