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搜羅證物

果然如許西元所料,哪怕有人證,也只能證明老乞婆祖孫是為人所下毒。這毒,知府私下裏偏向信任許西元是鶴頂紅。但以當時人的所見,鶴頂紅是劇毒之藥,服用此毒物後怎可能還有命在。哪怕許西元直言相告,她的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能暫時使人不毒發身亡,但是毒素對身體的損傷卻是不可避免。

府衙裏,鄭太生打算息事寧人,因冤枉許西元一事同她致歉,那陳村雨則一副尖嘴猴腮,不罷不休的模樣。這事是誰幹的,一目了然。

知府陳大人是個清廉的好官,他也像幫助老乞婆祖孫,但老乞婆祖孫一個瞎一個小,周圍沒有人可證明她們是為何人所害,故而這樁官司,是要不了了之了。

得知此事,許西元怒不可遏,自衙門回來之後,她整個人板着一張臉。變成許仙後還是頭一遭這樣。她心情不好,語氣比平時更冷上三分

按照以往劇情,該是官差去陳府搜查時,白素貞主動讓小青去找毒//藥在哪。可是被自己阻止了救人之後,白素貞聽了自己的話沒表示要插手。許西元在店中挪步,思量到底要不要央求白素貞和小青去陳村雨舉證。

她不願想白素貞,想到白素貞身體失控的感覺會再次出現,她一向覺得人因情而性,因愛而性,哪怕是因性而性都好過控制不了這下半身而性。她也一向覺得認為無法自控生物本能的都是借口。她相信自己只是不适應這具更具生物本能的身體。比無法自控更糟糕的是,她能想起那種焦灼的叫嚣,那種渴求,并不亞于沙漠中缺水缺食的行人。

可那個是白素貞,修煉了一千八百年的懷了凡胎的白素貞。目前白素貞大概是能夠體諒她對這身體的無法操控,可要是再這樣,白素貞會不會一掌劈了她,讓她魂飛魄散?

許西元覺得,她有必要好好體會下本地的風土人情,了解一下此地的勾欄瓦舍在何處。

實在不行就去找專業人士解決下生理問題——冒着安全的風險。艾滋約莫不會有,但是花柳、梅毒可就難說了,她記得以前旅行遇到的醫生姐姐說過,梅毒就算好了,也能檢查得出來。這還是在現代。這古代梅毒能治?

她回去要好好翻翻醫書,了解下有無預防性病的藥劑可用。要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解決生理問題解決出生理疾病來了,豈不是更要命。借屍還魂得了性病,這種古今第一人她不想做。

再不濟的話,只能研究下藥物去勢了……就當是做變性手術。許西元重重點了點頭。

這時偷眼看她的小二黑撞入她的視線。

同樣是妖……

許西元瞄向了小二黑,她招招手,小二黑賠笑着湊到跟前:“許大官人有何吩咐?”

“你可會隐身之術?”

小二黑點頭,笑道:“許官人忘記南山寺那晚我躲在外面吓你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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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西元面孔一僵,“吓我你很得意?”

小二黑忙收斂笑容,“不敢。”

“哦,是不敢,不是沒有?”

不知這主人今日為何胡攪蠻纏,小二黑連忙表明自己的衷心:“不曾得意。”

許西元磨了磨牙,問道:“若是讓你去某人家中尋一件東西,待官差來了交到官差手上,你能做?”

小二黑點頭表示自己完全勝任,“那何嘗需要隐身之術?”

許西元剛想笑,笑容便垮了,這山魈智商跟不上,萬一辦砸了指不定要連累大家。

“許官人。”小青全程聽着兩人竊竊私語,對許西元這種有任務找山魈的做法,她表示不理解,雖說他們有過節,但眼前明明擺着一個技術精良道行高深的專業人士,哪裏輪得到山魈?小青仗義道:“姐姐說了,老乞婆祖孫的事情我可以幫你。”

許西元愣了幾秒才反問道:“你也會隐身之術?”

“何止是……”小青正想自誇一把,可她陡然想起這許西元不是許仙,記不得自己死于被吓,可能全然不知她和白素貞的身份。姐姐既然不說,總有她的道理。“其實呢……”

眼看着小青臉色變了幾變,許西元吃不準她的想法,生怕她反悔,忙道:“哦,差點忘了,青娘子大概是投了名師學了絕技,本事能通天呢,那會些隐身的小道自然不再話下。勞煩你走一趟,依我的猜測,鶴頂紅應該藏在陳村雨家中。”

這話怎麽聽來刺耳,本事能通天指的是她對她施的噬心之術?都這麽些日子過去了,這人恁的記仇。“我可沒有許官人說的那麽有本事。”小青暗哼一聲,不願幫忙了。

許西元正容道:“青娘子請勿妄自菲薄,此舉能為老乞婆祖孫讨回公道。再怎麽說你姐姐都讓你幫忙呢。”

哼!小青氣得跺腳。姐姐還說許西元人好,呸。許仙勉強能算個愚蠢的老好人,這許西元就是個奸詐的小人。最近姐姐對她也越發好了,私下裏讓她做飯的時候按照許西元口味來呢。早上她伺候姐姐梳洗問起許西元,姐姐神情有異,好笑中帶着三分羞澀。姐姐為何會這樣!難道是在許西元身上找許仙的影子?姐姐對許仙情根深種到這種程度?

和許西元約定了時間後,小青離開,臉上是走馬燈一般精彩的表情。按照計劃,許西元正要前往府衙,被小二黑若有所思地拽住她的衣袖。

“有事?”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小二黑在醫館混久了居然還學會了委婉。

許西元樂道:“講。诶,等一下。”這厮該不會又說小青和她有一腿吧?“你不會又像上次那樣……”

“不會。”小二黑道,“青娘子她很厲害,白娘子更厲害。”

“就這?我知道啊。”一年八百年和五百年的蛇精,地府黑白無常見了都頭疼,怎會不厲害。

“不,許官人,她們,她們可能……”

“什麽?”

小二黑湊近許西元,想在她耳邊說不可傳于第二人的話,可許西元哪容得他靠的這麽近,将他推開一些,道:“別站那麽近,叫人看了像什麽樣子。你要說什麽?”

“兩位娘子可能都不是人。”

……

……

就這?許西元大笑。

小二黑不悅道:“許官人,你別不信。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是個妖,自然不會是孤妖。我道行尚淺,但也能看出她們同我一般,皆是異類。”

“我笑你遲鈍,南山寺那晚你不曾發現?”能看出青白二人是異類,不知能否看出她也是個異類。許西元笑着搖頭。

“……不曾。”南山寺那晚他只覺人類兇殘,各個兇神惡煞,他惹不起,能逃已是幸事。“你一早便知?”

“我一直都曉得,不過她們未必曉得我曉得。”

小二黑肅然起敬,道行高深的妖都不曉得的事情,許官人卻曉得,可見這人雖無道行,沒有通天之能,但在某些方面比有道行的更厲害。

“你這是關心我?”

小二黑這被刮了胡子的糙漢子山魈紅了臉。

許西元拍拍他的肩膀,笑說:“多謝你。心領了。”

去府衙時,許西元還有些高興,無論借屍還魂的體驗多麽糟糕,無論一來就遭受的噬心之痛多麽惡毒,至少在這個荒誕的時間流中,她被人所關心着。這關心簡單純粹,是因她是許西元本身,而不是因為她的軀殼。

這心情的直接受益者是鄭太生,因他态度誠懇,許西元不再追究他的縱容,只求知府陳大人尋官差去陳村雨家找毒//藥。她一天跑三天府衙,陳大人也有些吃不消,但考慮到保安堂被人誣陷,情有可原,也不好說什麽。可上門搜毒//藥這種事情,無憑無據怎麽可以貿然上門,給人參一本擾民,也是夠吃一壺。這事給那些收銀子幹活的貪官或許立刻就辦了,但陳大人不是這樣的人。

許西元也絕,願立契約書,若尋不到甘願受罰。

既然如此,陳大人賣她一個面子。

官差上門一無所獲——沒頭沒腦的找,自然尋不出什麽寶。這鶴頂紅說是曠世奇毒,如果主人不在容器上标注,誰會曉得那是鶴頂紅呢。哪怕這鶴頂紅堂而皇之放在桌上,誰又能确定這是鶴頂紅呢。間中道道,許西元何嘗不知,她的希望放在小青身上。小青不負所托,在官差沒好臉色要遷怒許西元的時候,終于借助一陣風吹開了一幅畫,畫的背後顯出一個暗格,暗格裏擺着一小瓷瓶。瓷瓶上沒有标簽。許西元知道,這便是鶴頂紅了。

陳村雨不承認。他說這是仙露,因而收藏妥帖。

仙露,也真是敢說。許西元微笑道:“既然是仙露,不若陳大夫嘗一下,不用多,就一小口,看看到底有多仙。若這瓶子裏不是鶴頂紅,我賠你仙露,好不好?”

這時人畏鶴頂紅如虎,陳村雨哪裏敢嘗,色厲內荏道:“這仙露豈是你能賠的起的,許仙,我要去府衙告你誣告。”

沒想到這人心腸壞還嘴硬,都搜到物證了,還敢說自己是被冤枉的。不到黃河心不死是嘛。許西元依舊微笑道:“既然陳大夫你不敢嘗,那我來。”

官差心道,帶回府衙另尋人檢查便是,許大夫你要不要那麽拼,萬一真的是鶴頂紅……

陳村雨巴不得許西元喝下鶴頂紅立刻斃命呢。但這藥瓶子所有人都看到是他府裏出現的,哪怕許西元自願試藥,這條命也會被算到他頭上。他下毒是一回事,下毒死了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是說保安堂許大夫為人斯文,有幾分懦弱,平素多是妻房拿主意麽。現在把他停在杠頭上,承認也不是,讓她試毒也不是。

這時候,挂在牆上的畫掉在地上,啪嗒一聲,驚到了現場的人。

官差回神,一揮手,“把證物和陳村雨帶回府衙。”許大夫好歹為知府夫人接了生,他腦子不清楚發狠,自己萬不能由着他,萬一中了毒,知府一定會生氣,生氣了自己可倒黴。官差心道,還好沒給許大夫耍狠,萬幸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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