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拂袖而去
陳村雨得到應有的懲罰,被收到牢房裏,許西元才回家。她還把許仙的私房錢偷偷取了出來,給了老乞婆祖孫。如果沒有許仙殘存的記憶,她怎都不會想到許仙竟然還會藏私房錢。白素貞會不會知道她心愛的丈夫,背着她藏了私房錢。
錢在書房的畫筒裏,不得不說,真是會藏。
這錢不知是藏着幹嘛用,平時的錢都由白素貞管,衣食住行都有白素貞付,零花錢白素貞也沒有少給。
難道這錢是要去勾欄?還是便于離家出走?
因早上無可控制的生理反應,許西元難免往歪裏想。這通奸是罪的朝代,去一次勾欄也算得上高消費,不知許仙去勾欄裏會找何種樣子的,有才有藝的約莫是找不起了,瞧白素貞那身板,難道要找豐乳肥臀的?然則有些事,确實不大好想,一想就有報應來了。
早間半摟着白素貞的滋味,身體記得很清楚,只要一想,身體就蠢蠢欲動,許西元暗罵好幾聲,急中生智往端陽那日想。碩大的蛇精吐着紅信,許仙是怕的,恐懼能吓退欲望。平複下半身,許西元念了聲阿彌陀佛,生生給吓出一身汗來。
往後大可修枯骨觀。她想。
要不幹脆一勞永逸,拜托白素貞或者小青施個法術使下半身某處壞死。反正她占着這具身體,不能和白素貞怎麽樣,也不能冒着通奸的風險和別人怎麽樣。自己來更奇怪,豈不是變成了她給許仙打飛機。等生完孩子白素貞跑路,自己留在這時代孤零零一人難道再去找個老婆?和一個不了解自己的人共同生活,對方看上的是這身體而不是靈魂,該有多麽別扭?
許西元重重嘆了口氣。這輩子大概是要與情愛絕緣,與孤寂相伴了。
“西元因何嘆息?可是還在惦記那對祖孫?”白素貞已在堂中等候許西元。小青先一步回來複命,不忘提及許西元願意以身試藥,言語中不乏欣賞,在她看來敢提出試藥本身就是一樁有勇氣的事情,哪怕只是為将陳村雨一軍。
聽罷整個事情,不知怎的,白素貞有些擔憂,故而早早下來等人。不曾想,讓她聽到了那聲幽幽怨怨的嘆息。這嘆息更落實了她之前的想法。倘若陳村雨意氣用事同意許西元試藥以驗證是否真的鶴頂紅,許西元也是會同意的。
這些日子,許西元适應地很好,除卻最初的那幾日生活中有些不便,在人前她極力扮演好許仙這個角色。她日複一日過着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日子,盡力去适應,從沒有主動提及過去的分毫,也從沒有抱怨過。
這并不尋常。
白素貞自問自己化形成人後,也免不了對人這個形态有所抱怨。
可許西元一句都沒有。她雖不了解明白她,但也知道許西元對此時此地毫無眷戀之心。興許在整個醫館裏,她最親近的人是小二黑。
被孤寂感萦繞時,遇上白素貞關切,許西元沒有找個借口騙過去,反而以開玩笑的語氣說,“知府陳大人已還老乞婆祖孫以公道,我沒有什麽可惦記的。只是方才想到諸多的求而不得,心生感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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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而不得?白素貞略想了想,頓時粉面霞染。
許西元本沒有她想的意思,但想她所想,立時也紅了臉。“我不是那個意思,早上純屬意外。”
白素貞嗔怪地白她一眼,惱她還要再說。
許西元擔心晚上沒床可睡,待要賠不是,知府陳大人又派了官差送信。
信上說,三皇祖師會會首鄭太生縱容會員行兇,難堪大任,觀許仙品貌端正,素有賢名,請他出任三皇祖師會會首一職,清正蘇州府的醫界。
将信讀罷,白素貞喜上眉梢,許西元卻犯了愁,兩人都沒有擅自應下或推辭,只謝過官差送信辛苦,又謝知府青眼有加,但茲事體大,需得考慮商議一番。
官差出門前已被關照,當下便道,予許西元一日時間考慮,後天需給答複。
許西元一謝再謝。
送官差出門,小青來喚用飯,白素貞高興,多用了一些,許西元少吃了半碗。
白素貞見狀,已猜到許西元不願接受三皇祖師會會首之職。她不明白,所有對保安堂和許西元有利的好事,為何許西元都不願接受。
飯後,兩人都沒有先開頭讨論此事,反而到後院散步消食。
首次散步,氣氛卻有些僵。
知府的建議令許西元無力,她已想盡各種辦法不出風頭,不搶眼球,與陳大人對話時亦表現桀骜,誰知這陳大人鬼迷心竅還是按照原本的戲碼來演。如果兜兜轉轉都逃不開命運,那是否意味着遇上法海是命中注定,被鎮雷峰塔也是命中注定。
那自己呢?
“西元。”白素貞不習慣緘默與揣測,原先的許仙像個孩子有什麽必定說什麽,不給什麽就要鬧。眼前這個倒好,不鬧也不說,悶聲不響的,反倒不好猜她想什麽。
“嗯。”
“為何不願?”她不說,只好自己問,“可是平日店中看診繁忙,你怕多了事應付不來?一切有我。”
“我知道一切有你。”許西元暗嘆,就是因為一切有你,所以這差事才不好應下。
“那是為何?”白素貞不懂。
許西元解釋道:“你們是因為犯事才被發配來蘇州的,如今才站穩腳跟,我不想多生是非惹人猜忌。”
你們?白素貞眉心一蹙,只聽進去一個“你們”。“不遭人妒是英才。老乞婆祖孫一事,我們何嘗多事,還不是有人欺上門來。萬事有我,你怕什麽。”
我怕什麽?我當然是怕那群不務正業的大夫搞事,引來法海那老禿驢。話在嘴邊,又不好直說,許西元氣悶道:“我真是不明白,為何你非要保安堂揚名,低調平穩些不行嘛,出那風頭做什麽。”
“我又何嘗明白。西元,你已在保安堂,自是保安堂的人,為何不想保安堂好?”白素貞也是生氣。
“我不想保安堂好?”許西元直眉瞪眼。她一心想保護白素貞,可白素貞偏偏不領情,她又不能照實和盤托出。“讓許仙光耀門楣就那麽重要?哪怕他死了,你也要他風風光光名聲大噪?”
白素貞叱道:“誰不盼着自家店舉世聞名,人盡皆知。何況現在你才是許仙。”
她的本意是想說,她想光大保安堂,不是想讓許仙風光,而現在風光的應當是她才對。許西元一直膈應自己的身份,這話在她聽來就是她現在冒名頂替了許仙,好處都讓她撈了,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我不是許仙,我是許西元,我也沒想變成他,更沒想要替代他。我也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生活。”壓抑許久的彷徨與委屈一下子泛上心頭,許西元的聲音也啞了。誰會想要做另一個人的替代品,誰會想要每天寄人籬下。縱然白素貞待她不錯,那又如何?還不是看在這軀殼的面子上。她為來為去不就為一個許仙,自己又算個屁。
見她這般,白素貞态度軟化。“我自然知道你是許西元。”
“哦,是嗎。你知道。那你告訴我,許西元從何時何地因何而來,年歲幾何,有何喜好?”
白素貞語塞。她确實從未問過,但這幾日她已有了想問之心,只是還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呵,許西元笑了,卻是一個極為諷刺的笑容,“原來對白娘子而言,知道名字便算是知道了。”吸了吸鼻子,緩了緩直冒酸氣的心,許西元道:“到叫你曉得,木秀于林而風必摧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因而我才不願凡事出風頭。你要是覺得我不想保安堂好,就繼續這麽認為吧。”說罷,一甩衣袖,自行開了後院們就要出去。
見她拔腿要跑,白素貞急道:“你欲往何處?”
許西元深吸了口氣,才說:“我出門透透氣。你放心,旁人沒有你家青娘子能耐,會那噬心之術,身體疼我也會疼的,斷然不敢傷害你家寶貝官人的身體。”
“我沒有……”那個意思……眼睜睜看着許西元出門,白素貞不曾阻攔,以她的本事,攔下許西元自然不在話下,可攔下又如何?
兩人在後院争吵,哪裏瞞得過耳聰目明的妖,小二黑扯扯小青的袖子,在小青要打他之前朝外面努了努嘴。聽完後半場牆腳,小青才出來,“姐姐,理那個狼心狗肺的人做什麽。你待她那麽好,好心收留她。她還這麽說你。”
白素貞搖頭嘆道:“小青,她心裏委屈。”
“哼,她有什麽可委屈的。”
“小青,你想一個姑娘家突然變成了大男人,還是離家千年萬年永遠回不去的地方,你說該有多害怕?”
“可我們不是收留她了嘛。”
“我們為何會收留她?”
“當然是因為……”小青住了嘴。一切都是為了許仙,換她她也委屈,非但委屈還生氣,她一生氣就想去地府裏找許仙麻煩,可她沒有白素貞的道行,那便更生氣了。“好吧,她委屈有理。可是姐姐……”小青想想覺得不對頭,自己生氣可是有原因的,那許西元……“她那麽委屈生氣,該不會是因為她喜歡你吧?”
白素貞一愣,想到晨間事,面上泛起可疑的紅,嗔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呀。她明明是……”
“诶,姐姐,她現在可是占了許官人的身體,再說了,我們又不像那些人那麽麻煩,女女雙修的多如浮雲。”小青在心裏補了一句,就像我喜歡你一樣。她越說越覺得許西元喜歡姐姐。和這麽個集美貌、賢良、智慧于一身的美人朝夕相對,誰都會愛上的好嘛。
再看姐姐,一臉羞怯,難道她對許西元也……小青大呼不妙,這是引狼入室啊。她怎麽就沒有想到,一時悔恨不已。
然而一心想用酒灌醉自己的許西元并沒有如小青所想有着那般旖旎的心思,往日深藏的委屈随着白素貞的誤解一洩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問題來了,你們希望許西元男身女身?
希望女身的話,我可以中段讓她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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