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59、
59、
邈邈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或許是太累了,或許是郜臨遠的懷抱太溫暖,醒過來時自己正趴在郜臨遠的雙腿上,身上披着他的西裝。
郜臨遠給她枕着,眼神一直目不轉睛地停留在她的身上,也不知有沒有睡過。不過看他布滿血絲的眼和疲憊的面容,看樣子是守了她一夜。
她去衛生間裏漱了口,洗了把臉出來,郜臨遠想拉她去吃早餐,邈邈還是一點胃口都沒有,郜臨遠見她不太情願的樣子,便說:“多少要吃點的。你在這兒等着,那兒都不要去,我買點東西就回來。”
邈邈定定地看了他兩眼,點了點頭,在他轉身後又改變了主意,走到他身邊,“我跟你一起出去吧,省得再買回來了。”
他說得對,多少要吃點的,為了她肚裏的寶寶,也為了老蕭,身體垮了,怎麽照顧他們呢?
但是才喝了兩口皮蛋瘦肉粥,邈邈就放下了勺子。
郜臨遠注意到了她的動作,見她低着頭,關切地問:“還是一點兒都吃不下嗎?”
邈邈埋着頭,連話都說不出來,胃裏一陣又一陣的翻滾,難受得不行,只能對着他揮了揮手。
“實在吃不下就不要勉強,等會去買點面包蛋糕,餓了再吃。”
邈邈再次揮了揮手,有一股難以消受的感覺湧了上來,她捂着嘴幹嘔,眼淚都掉了下來。她把面前的粥往外推了推,極力忍住自己的不适。
邈邈心想,完了,恐怕事情瞞不住了,如果寶寶的事敗露,她百分之百走不出那座城了。
郜臨遠見她這般模樣,起身坐到了她旁邊,抽了兩張紙巾給她,輕輕拍着她的背,說:“別再擔心了,叔叔會沒事的。既然不想吃,我們走吧?”
幸好,郜臨遠只是以為她沒有胃口,沒有想到那層面上。
邈邈用紙巾把眼淚擦幹,休息了好一會兒,稍稍舒服了一些,說:“粥我喝不下,去買點面包吧。”
郜臨遠點點頭,牽着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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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回到醫院時,老蕭還是沒有醒,十二個鐘頭快要過去,可是老蕭一絲清醒的跡象都沒有,身上被插着各種各樣的管道來維持生命。邈邈透着窗看着垂危的老蕭,一口一口咬着幹澀的面包,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去想什麽,她只希望老蕭能夠醒過來,只要他能醒過來,什麽都好商量。甚至如果老天告訴她,要用她的生命換回老蕭的,她也絕對二話不說,立馬就換。
郜臨遠過來緊握住她的手。
她擡頭擠出一絲笑,“你不用上班嗎?去上班吧,不用擔心我,我承受的住。”
“你讓我現在去上班?”他手腕上的手表在邈邈眼前晃了晃,“五個小時的車程,我回去已經下午了,等我下班再過來,又是五個鐘頭,沒陪你多久我又得回去,開車也很累的。”
“你可以不用過來,這裏躺着的是我的父親,你能不介意過來看他,已經很好了,你沒有責任像我一樣沒日沒夜地陪着。回去吧,睡一覺,去上班,你需要做的事情遠比我多得多。”
邈邈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夠明白,沒想到郜臨遠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反而突然問她:“你爺爺奶奶知道叔叔的事了嗎?要不要通知他們?”
邈邈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臨遠,你不必這樣,我們家已經欠了你很多,你要是放不下完全不用勉強的。”
“邈邈,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樣。我願意站在這裏陪在你身邊,就說明我已不在意。死者長已矣,生者當勉勵。況且你也說,你媽都走了,該還的都還了,這件事與你和你爸無關,我怎麽能怪你們。”他扯出一絲苦笑,說,“你這樣做不過是一次次在想辦法推開我。”
“随便你吧。”邈邈不想再多說什麽,她争也争不過他,他總有各種各樣的辦法讓她屈服。
他的喉結滾了滾,看着邈邈這樣頹喪,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他知道是自己太急切了,急于彌補之前犯下的錯誤,但他錯得太多,怎麽可能一下子求得她的原諒?
從他自私地把她捆綁在自己的身邊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很多事情無法挽回。
可他沒辦法。
他想她想的發瘋,他看她開心他受不了,看她痛苦更受不了,他只想讓她留在他的身邊,可他又做不到給她承諾,因為他連自己的明天是怎麽樣的都不知道。
也許下一秒,那個他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就會把他打落地獄。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在他踏進那個家後,他就知道他不能走錯一顆棋子,否則全盤皆輸。
可他還是輸了,因為他愛上了她。
這句話他說的太晚,她早就失去了愛他的那顆心。
他也恨自己。只是若不能許她安穩将來,那三個字他寧願一輩子不說,承諾是用來實現的,而不是打破的,太輕易的海誓山盟,再感人都失去了它應存在的分量。
就在他步步為營,終于将公司收入懷中,她卻知道了自己和父親所做的交易——和舒寧訂婚。
他聽着她那樣淡然的語氣,他就知道她對他最真誠最炙熱的愛在他對她的消磨中像流沙一樣從指縫中溜走了。
他終于體會了一回什麽叫做後悔莫及。
他說了,可是有些東西有些感情走了就再也追不回來。就像空中的風筝,最初自信滿滿,以為牢牢地攢在手中,就算它飛的越高也收的回來,滿心歡喜,根本不會去想手裏的繩是否牢固,然而,就在某一刻,手裏的弦就“嘭”地斷了,怎麽也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你伸手去抓,費勁心思,耗盡體力,卻再也抓不回來,你以為風筝沒了你會降落,它卻飛得自由自在,飛得越來越高,于是徒然惆悵。
失去時才懂得珍惜,這是每個人都存在的弊病。
他看着邈邈的後腦勺,心揪在了一起。她會不會也像風筝一樣,就這樣從他懷裏飄走?
忽然口袋裏的電話響了,他拿起來看,是大哥打來的。
他從後面又看了邈邈一眼,走出醫院接了電話。
“臨遠,你在W市?”
郜臨遠皺了皺眉頭,“是,你怎麽知道?”
“不多說了,爸讓你回來一趟。”
“我有事,暫時不能回來。”
“我們知道你和蕭邈邈在一起。蕭家老頭的事情你不要管,現在趕緊的給我回來!”
郜臨遠頓時覺得不妙,問:“你們怎麽知道她爸的事?”
“想知道?想知道就回來,回來我們自然會告訴你,是到了該讓你知道所有事情的時候了。”
他挂了電話,靜靜地對着電話發了一會兒呆,走了進去。
邈邈手裏的面包一半都沒有消滅掉,兩天了,從昨天中午開始到現在她就吃了那麽小半個面包,還喝了幾口水,睡也只睡了一小會兒。
這樣的她讓他怎麽放心離去?
他把她拖回座位上坐着。雖然他們要告訴他的消息很重要,但是眼前的人似乎對他來說更重要。舍魚還是舍熊掌,這道選擇題十分容易。
除了呆坐在座位上,邈邈想不出任何事可以做,仿佛所有的事都已不在重要。腦中反複出現的都是和老蕭在一起的片段。老蕭教她騎自行車,在她上去後卻在後面偷偷扶着怕她摔跤;老蕭百忙之中抽空參加她的家長會,在老師批評她的時候他卻自豪地說我的女兒是最棒的;她考試成績差了的時候,老蕭完全不在意還說讀不出書也沒關系,他會養着她。
最平凡的只字片語成為了腦海中最珍貴的記憶。
老蕭為她做了這麽多,而她卻只能站在病房外看着他的生命漸漸流逝,她甚至不敢踏進病房去仔仔細細地看他一回。
過去的時間離二十四小時越來越近,“滴答滴答”秒針轉動的聲音在邈邈的耳朵裏無限放大,她擡頭,雪白的牆壁上沒有鐘,那這聲音從哪兒來的呢?聲音到最後霸占了她整個腦子,她覺得頭痛欲裂,想哭卻一點兒都哭不出來,眼睛卻很痛很痛。
郜臨遠這時從走廊盡頭走了過來,把塑料袋裏的塑料飯盒拿了出來,呈到邈邈面前。
“知道你什麽都吃不下,喝幾口白粥吧,堅持一會兒,你爸馬上就會醒過來的。”
邈邈囫囵吞棗地喝掉了一半,就吃不下了,郜臨遠替她解決了剩下來的。
兩人都全神貫注地盯着病房內的老蕭,生怕他動一下,可是沒有,連眼皮都沒有一絲顫動。
二十四小時過去了,醫生從病房裏出來,對着他們搖了搖頭,“家屬要做好準備,患者已經沒有意識了,你們看是把身上的器械全部撤掉……”
“不要!”邈邈失控地大吼。
醫生說:“冷靜一點,機械維持生命也不能保證他能醒過來的幾率,而且成本很高,你們要考慮清楚。”
“錢不是問題,我們相信他一定能醒。”郜臨遠把邈邈拉到身後,對醫生說。
醫生見此,只好搖搖頭離開。
**
邈邈迷迷糊糊再次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雪白的床上。她揉了揉眼睛,發現眼睛有點腫還有些刺痛,她從床上坐起來環顧四周,郜臨遠在另一張床上,還睡着。
她有些明白了過來,自己大概是在酒店的房間裏。
怎麽回事?她摸着腦袋去回憶昨天的事。
醫生告訴了他們老蕭沒有醒來,然後她就被郜臨遠拉到了這家酒店裏來,讓她好好睡一覺。或許是因為兩天沒有好好休息過,這一覺睡得特別沉,一直睡到了現在。
這麽一想,腦子就瞬間清醒了過來,頓時心又開始隐隐作痛。
之前她已經嘗試了一次失去親人的滋味,為什麽還要再來一次?
所有的詞語都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感受,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情緒馬上就要崩潰,可她不能,因為她還有一個親人,她要靜候它的出生。
她摸了摸肚子,好像沒什麽事,才放下了心來。
她起來洗漱了一下,拿出手機想看時間,卻發現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她把移動電源插了上去,手機剛開機,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你好,蕭小姐,這裏是XX療養院,我是你父親蕭柏松的看護。你看,你父親在這裏留了點東西,你要來拿走嗎?不需要的話我們可以代為扔掉。”
看來療養院已經接到了醫院方面的消息,準備清收老蕭的物品了。
邈邈這會兒比昨天平靜了很多,盡管她聽得很不稱心,但也不想讓人家為難,“好的,我今天就會過來取走。”
“對了,我這裏還找到了一封蕭先生留給蕭小姐你的信。”
邈邈蹙起眉頭,為什麽要留一封信給她,當面跟她說不好嗎,媽媽是這樣,老蕭也是這樣,他們說好的嗎?!還不如什麽沒有,幹幹淨淨,那樣她還好受一點!
她咬咬牙道:“好的,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會告訴大家蕭父和蕭母去世的真正原因。
拖得太久了,不好意思~
今天發生了一點事情,家裏的狗狗被人殺了,我太難受了,抱歉不能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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