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會和

走到茅草屋外的時候,積雪已經化了,草地上長出了嫩芽,殘雪小心翼翼的從沒有草的地方走過,生怕踩壞這些嫩芽。

走着走着,突然走到一條溪邊,溪水清白透徹,汩汩往前流,草已經長得有人半膝高了,花也已經開了,殘雪置身于花海之中宛如最大最高潔的那朵白花,蝴蝶和小鳥圍着她不停地轉,空氣中彌漫着各種花的香味。

“你們為何跟着我?”殘雪停下腳步,往左看向站在她左肩上的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小鳥。

小鳥看見殘雪看它,還以為殘雪在逗它,便靠近了她,在她脖子上蹭了蹭,一副撒嬌的樣子。

脖子上癢癢的,酥酥的,殘雪有些頭疼,她伸手将小鳥往外撥。

小鳥卻以為殘雪在同她玩耍,更加起勁的在殘雪手上蹭來蹭去,殘雪沒辦法,将它捉了下來,放在手心,小鳥又圓又大的眼睛盯着殘雪看,嘴裏還在叽叽喳喳叫着,好像在同殘雪說話。

“你為什麽要叫我神君?我不是神君。”

小鳥叽叽喳喳的話竟然被殘雪聽懂了,她并沒有覺得奇怪,想來是因為是她的冥想世界的原因。

“我叫圓滾滾,神君,能見到您,真是太棒啦!”

它話剛說完,便咚的一聲被殘雪扔到了地上。

伸出翅膀揉了揉被摔暈的頭,圓滾滾委屈的看着殘雪,“神君為何如此待我?”

殘雪冷淡的回答道:“我不是神君,我還未得道飛升。”

凡間的人總是分不清楚神和仙的區別,遇着一位有法力的人便喚人仙君、仙人、神君,殘雪聽師尊說過,她不大喜歡別人如此稱呼自己。

她不是神,也不是仙,更不能給這些人帶來什麽,所以,也沒必要空受着這個稱號。

“不是就不是嘛,你為何要把我扔下來……”圓滾滾依舊委屈巴巴的看着殘雪。

殘雪掃了它一眼,淡淡說道:“你太重了。”

圓滾滾摸了摸自己胖乎乎的身子,便沒了言語,委屈的往殘雪身邊走,跟在殘雪腳邊,一邊走還一邊苦兮兮的說:“人家哪裏有圓鼓鼓胖嘛,怎麽就重了……”

看着它這副可愛的樣子,殘雪起了逗它的心思,“圓鼓鼓是誰?”

圓滾滾傲嬌的揚起翅膀,往殘雪右方指去,殘雪随着圓滾滾的動作往右邊一看,只見一只更胖的鳥正賣命的撲扇着翅膀,以維持在空中的姿态。

殘雪看見圓鼓鼓擠眉弄眼的滑稽表情,忍不住嘴角上揚,“你們跟着我做什麽?”

“待在您身邊舒服。”說着,圓滾滾便蹭了蹭殘雪的鞋子,那樣子,享受極了。

“是啊是啊,在您身邊待着可以加快我們修行的速度。”圓鼓鼓一邊努力的扇着翅膀,都累得吭哧吭哧了。

殘雪伸手放在圓鼓鼓小腳下,問道:“你不累嗎?累為什麽還一直飛着?”

圓鼓鼓落在殘雪的手心上,有些害羞的說道:“為了讓您看見我啊。”

說完,它自己先不好意思的用翅膀捂住了毛茸茸的小臉。

殘雪又忍不住揚起了嘴角,她将圓鼓鼓放在地上,然後往前走着,圓滾滾和圓鼓鼓就跟在她身邊,同她一起走着。

“你們剛剛說待在我身邊可以加快你們修行的速度,這是為什麽?”殘雪一邊走一邊問道。

圓滾滾邁着步子,颠得小屁股一顫一顫的,它說:“我們也不知道為何,總之一見您就覺得很親近,您身上的氣息讓我們感覺很舒服,一靠近您,我們就覺得全身經脈都打通了。”

“全身經脈?你們也有經脈?”殘雪笑了笑,這小東西也懂經脈呢。

“當然啦!”圓滾滾不滿的叫嚣道,“我們也是有靈性的鳥,自然有經脈!”

“沒有靈性的鳥也有經脈。”圓鼓鼓慢吞吞的補充了一句。

殘雪點了點頭,忍着笑,接着往前走。

周圍的蝴蝶和其他的鳥看見圓滾滾和圓鼓鼓同殘雪說話說得歡快,心中羨慕極了,想要也同殘雪說說話,卻又怕吓着她,便只好一路跟随。

殘雪一直走着,走過幾個春夏秋冬,再睜眼,發現自己還在山洞之中。

她的丹田之中的靈力更加渾厚,整個人也有一種神清氣爽更加豁然的舒适。

極目遠望,她能看到更遠的景象;側耳傾聽,她能聽見更細微的聲音;握手聚光,法光變得更加耀眼。

她已經到達了大乘中期。

離開山洞回客棧的時候,殘雪還有些懷念冥想世界中的那兩只小胖鳥。

她這一醒來,怕是所有的景象都會消失不見吧,連同老人、小鳥,都一起不見,再也見不到。

她伸手摸了摸左肩,那裏好像還殘留着圓滾滾的溫度。

——

殘雪說是三日,明月果真在第三日到達了分神後期。

殘雪進房的時候,明月正好突破分神後期,萦繞在她周身的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殘雪卻靜靜靠在門邊,注視着明月。

明月也看見了殘雪,她想出聲說話,殘雪卻将食指豎在唇邊,示意她不要說話。

只一眼,明月就看出了殘雪的不同。

她身上凝着淡淡的寒意,看她一眼,那寒意直刺人眼。

無情道的修為越是深厚,修行之人便會給人越發強烈的不敢靠近之感,殘雪達到大乘中期後,周身開始散發着淡淡的涼意,讓人不敢擡眼看。

一炷香過去後,明月平複了丹田處渾厚波動的靈力。

“小七已經在淼川鎮等我們了,我們快去同她彙合吧。”

殘雪靠在門邊,淡淡的看着明月,從窗外吹進去的微風将她的墨發輕輕吹動,宛若波光鱗動,當真是高貴清冷,降世仙人。

“師傅,我給你束發吧。”明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鬼使神差的說了這樣一句話,她看着殘雪淡漠但卻美麗的面龐,一時失了神。

殘雪伸手将長至腰際的墨發撈起來,柔軟的發絲就像是有了靈性,輕輕的撓着殘雪的手心。

純陽老祖沒有飛升之前,一直是純陽老祖給殘雪束發,自從純陽老祖飛升,殘雪那一頭墨發就再也沒有束起過,她不會束發,一直用靈力控制着頭發,不讓其幹擾她的行動。

沒想到,時間久了,這三千煩惱絲竟然也有了靈性。

若假以時日,這發絲也能制成法器,可是殘雪不想這樣做,有冰魄劍在手,就足夠了,所以她走到梳妝臺前,坐了下來。

伸手将殘雪的頭發撈起的時候,明月的手是顫抖的,就像捧着至寶一般,珍視的看着殘雪的墨發,然後從手指上的戒指中拿出一條白色的絲帶,輕輕地,将殘雪雙鬓散落的秀發往後松垮垮的綁在脖頸處。

白色的絲帶在脖頸的正中間被幫成一個蝴蝶的形狀,剩餘的白色絲帶很長,一直垂到了腰處。

風一吹,将兩根白色的尾帶揚了起來,掃在明月的臉上,殘雪的發香順着風吹散在空氣當中,明月的心,一整個都在蕩漾。

“師傅,好了。”

盡管明月十分留戀殘雪身上的清香,可是還是乖乖的往後退了一步,恭敬的看着殘雪。

銅鏡中倒映出殘雪的樣子,原本遮住臉龐的墨發被束起,整個清冷明麗的面容完全呈現出來,讓人迷醉在殘雪清雅精致的面容之中。

她額間猶如紅砂痣一般大小的血點,鮮紅欲滴,更加映襯的膚色如雪,雙頰似桃。

冰涼的食指指尖按在血點上,指心竟然在發燙。

“雪兒,我想你了。”

一個低沉動聽的聲音突然在殘雪腦海中響起,殘雪心中一愣,這是師尊的聲音。

師尊在通過這個方式和她說話。

擡眸,站起,一襲白衣飄飄搖搖的從房內走了出去。

“明月,我們走吧。”

——

淼川鎮坐落在雨澤州最中心的地帶,四周環水,想要從雨澤州去到淼川鎮就必須要經過又寬又深的弱水,弱水之上,不可載船,是以淼川鎮上居住着的,都是可以騰雲駕霧的修士。

駕着雲在半空之中,透過雲層的間隙可以看見淼川鎮的大致地貌。

高山猶如惡魔伸出的手指,拔地而起,山峰尖銳,刺破雲霄,一群一群精美奢華的亭臺樓閣半顯半露于青山綠水之間,太極廣場猶如一塊碧玉,鑲嵌在淼川鎮的最中心。

在淼川鎮的正東、南、西、北方向,一道巨大的瀑布從高山之上墜落,将整個淼川鎮環繞。

這樣的人間仙境,不可多得,是以每一年的問鼎大會都在這裏舉行。

尋七一群人在太極廣場旁的山林間尋了一個客棧,就在那裏等着殘雪的到來。因為問鼎大會的緣故,整個淼川鎮的上空遍布着騰雲駕霧的修真者或者是禦劍飛行的修真者,這裏已經沒有空閑的客棧了,尋七選的這個客棧,是淼川鎮最清淨景色最佳的,但是此刻也是人聲鼎沸。

“你們聽說了嗎?雪峰峰主少清尊者竟然帶着純陽宮的弟子來參加問鼎大會了!”

幾個穿着黃色衣袍的修真者坐在客棧的大堂,桌上擺了一壺茶和幾份精美的小菜,這些小菜不是普通的菜,而是靈植,具有靈氣,修真者吃了,對自身的修行有一定的好處。

“怎麽可能?少清尊者從不參加這種大型的比鬥會,莫不是你從哪裏聽來的謠言?”另一個年長些的修真者不大相信。

“我也是不信的,只是你聽說了雲海鎮的那宗怪事沒有?”

“是什麽怪事?”大堂裏的人都禁了聲,豎起耳朵聽。

尋七和其他六位師兄姐們此時也坐在大堂之中,聽了那人的話,尋七只是彎了彎嘴角。

衆人對師傅的追捧她早就習慣了。

“昨日雲海鎮突現金黃如蟒蛇般粗壯的閃電,将玉虛廟的那座山同四周的地面劈裂開來了,整座山形成了一座孤立的高山,四周的裂縫如深淵,沸騰着紅色的岩漿,有的修士想要從那深淵上飛過去,卻墜入了深淵,連魂都沒了。”

“不過是天降異象而已,和那少清尊者又有什麽關系?”有的修士耐不住性子,高聲問道。

說話那人慢悠悠的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緩緩說道:“金黃色,粗如蟒蛇的雷,那是只有大乘修士渡劫才有的景象,從那雷電的粗壯程度和數量看來,應當是大乘初期到中期的渡劫,試問當今世上除了少清尊者以外,還能有誰?!”

“當今大陸上,達到大乘初期的修士屈指可數,不過五人,三人在魔界,二人在修真界,一個是少清尊者,一個是酒問,酒問一直在漠原從未離開,那就只有少清尊者了。不過九百多歲,竟然已經是大乘中期的修為,這比她的師傅純陽老祖可是足足提早了五百年吶,這是多少修真者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除了修為高超以外,據說這個少清尊者還有天人之姿,看她一眼,銷魂至極,要是這次她能來,怎麽着我也得見上一面!”

一個淫蕩的笑聲從大堂的角落裏傳來,衆人循着這笑聲看去,那人斜斜的窩在椅子上,身後站着幾個長得嬌小可愛的女子在給他按肩,那人長相清秀俊美,但是說出的話和做出的事卻讓人心生厭惡。

尋七正想拔劍而起,一個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客棧門口。

“小七。”

那人的嗓音像是從遠處吹來的煙霧,缥缈而又冷淡,這樣別致的聲音吸引了整個大堂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從那個男子轉移到了那個白色的身影。

可是,那人的臉上卻像是萦繞着一層薄薄的霧,他們怎麽看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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