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33.弄哭他

蘇長玉聽手機那頭沒人應聲,奇怪地道:“喂?紀星?能聽到我說話嗎?金三角的信號有這麽差?喂?”

齊琛沉重的呼吸着,想說什麽,但一時竟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其實想想,這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事,紀星對自己不熟悉,還被“仇家”針對,有警惕心和防備心是很正常的,加上有個大方的朋友在,要調查自己簡直輕而易舉。

可理智能明白是一回事,感情上卻覺得難以接受。

換了任何一個人,他只會對被侵犯了隐私這件事感到憤怒,但對方換成了紀星,在憤怒之外,更多的卻是失望,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窘迫和屈辱。

他以為紀星是信任自己的,最起碼不會有這麽重的防備心,對比之下,之前坦白喜歡男人這件事的自己就顯得滑稽又可笑了。

紀星背地裏還做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們還調查了什麽?連他的家人也調查了嗎?

齊琛默不作聲,在蘇長玉一連串疑惑地“喂?”下直接挂了電話。

洗手間裏的水聲停了,片刻後紀星擦着頭發套着寬大的T恤和沙灘褲走了出來。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齊琛一些不穿的衣服紀星就拿來當家居服穿了,齊琛也沒阻止。

年輕的男人穿着寬大了許多的衣服看起來更顯單薄了,他渾身冒着濕潤的熱氣,臉頰和脖頸被熏得緋紅,看着像是新鮮出爐的可口糕點,美味誘人。

可現在齊琛半點胡思亂想的心情也沒有,他轉過身看着紀星,意識到自己手裏還捏着藥膏,幾分鐘前他還心疼着這家夥的身體,甚至對對方的身體産生了強烈的沖動,可現在,這些柔軟暧昧的感情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巴掌,狠狠扇在了他的臉上。

他将藥膏丢向紀星,紀星毫無防備被砸到了頭,手忙腳亂地接住了:“你幹嘛呀?”

“自己擦。”齊琛放下手機,轉身回房。

“哎?”紀星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還有事跟蘇長玉說,也沒多想,嘴裏嘀咕幾句“一點都不體貼”,随即哼着小曲頂着毛巾給蘇長玉回電話。

那頭很快接了起來,蘇長玉道:“剛才信號好差啊,這回能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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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星一頭霧水:“什麽信號差?”

“剛才我說了半天你沒應我啊,”蘇長玉道,“我也不知道是我聽不到你的聲音,還是你聽不到我的聲音。我是說,我查到你家老齊是個GAY哎,他還有過一個男朋友,那小子長得還挺不錯的,據說以前是他的助理來着……”

紀星後半截話已經聽不清了,他愣了一下後随即反應過來什麽,臉色一下白了。

完蛋了!

又是蘇長玉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他就是個掃把星啊!

紀星不等對方說話直接挂了電話,捏着手機無意識轉了個圈,只覺得腦袋裏嗡嗡響,一時竟分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忐忑、恐懼、愧疚還是別的什麽。

紀星從小到大可以說是天不怕地不怕,但這一刻他竟不敢去敲齊琛的門。

想到對方剛才冷漠的樣子,他心裏一陣發慌。

先前讓蘇長玉送家電來,齊琛還生氣地兇了他,可這回齊琛發現自己在查他的底,居然沒有什麽反應。

這比兇他,吼他還要讓人驚恐,紀星甚至主動希望他能對自己發火了。

蘇長玉又把電話打了過來,清脆的鈴聲在客廳裏顯得十分刺耳,驚醒了愣神的紀星。

那頭的蘇長玉還一頭問號呢,今天這個電話是怎麽回事?好好的一句話就是不讓人說完了是嗎?

紀星挂了電話設了靜音模式,舔了舔嘴唇朝齊琛的房間走去,他做好了被罵的心理準備,敲門道:“齊琛?齊哥?你還沒洗漱呢。”

屋裏沒有聲音。

紀星心跳有些快,道:“那個,這藥怎麽用的?我不會啊。”

屋裏還是沒有聲音。

紀星摸了摸鼻子,沒話找話地道:“我覺得有點餓了,不如咱們點個燒烤怎麽樣?哦對你不吃夜宵,我給你點條魚吧?”

四下靜悄悄的,仿佛整個屋裏只有紀星一個人。

紀星蹙眉,他從未哄過人,尤其沒有低三下四地和誰低過頭,他不太有經驗也不知道該怎麽做,被故意無視的尴尬和難堪令他不知所措,他手指在門板上輕輕摸了一下,道:“你睡了嗎?睡這麽早?昨天那個新聞追蹤節目今天要放下集啊,我們一起看吧?我一個人看好無聊。”

門內始終無人回應,紀星嘆了口氣,認慫道:“齊琛,對不起。”

話音未落,門突然被拉開了。

紀星吓了一跳,他本就半靠在門上聽裏面的動靜,門突然一打開,他差點就跌進對方懷裏。

齊琛沒有扶他,臉色陰沉冷漠,只往後躲了一下,這明顯的閃躲動作讓紀星心裏一緊,随即酸麻的疼痛感細細密密在心髒附近蔓延。

紀星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一時又心慌又難受,手扶了下門框穩住了身形,道:“齊……”

“讓讓。”齊琛沒多看他,準備去洗漱。

紀星無奈往旁邊讓開,目送齊琛去洗手間洗漱,慢慢蹭過去道:“那個,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

齊琛看着鏡子:“不是有意調查我?”

紀星也知道這個說法十分站不住腳,抿唇道:“也不是……我只是對你的事很好奇。”

齊琛手一頓,活活被“好奇”兩個字給氣笑了。如果說之前他還能冷靜地告誡自己,紀星也有自己的不容易,畢竟還有“仇家”想來境況複雜,他小心一些也是平常,可“好奇”二字一出,他的理智已然岌岌可危。

他看着鏡子裏的紀星,道:“你們有錢人是不是都這樣?”

紀星一愣:“……啥?”

齊琛這兩年因為主辦方的要求有過不少雇主,他只拿一部分分成,大頭幾乎都是主辦方和那些富豪們的。

他就像個無足輕重的小棋子,被擺在拳臺這個光芒四射的巨大棋盤上——看着光彩奪目,四周卻都是燈下黑,早就爛進了骨頭裏。

他見慣了那些人的嘴臉,眼高于頂,目中無人,自私自利。他們将利益和個人憎惡放在所有事情前面,不将人當人,也不在乎任何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當然齊琛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沒有什麽資格指摘旁人的不是,他也沒有那麽高尚,只要能讓他繼續站在賽場上,他就能選擇視而不見。

他也習慣了視而不見。

可他篤定過,紀星是不一樣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有他的驕傲和自負,也有他的嚣張和任性,有他的善良和堅韌,也有他不甘心的小委屈。

他那麽鮮活特別,整個人都亮堂堂的,那麽幹淨,像是能洗滌齊琛早已黑暗腐朽的內心。

但到頭來,對方的熱忱和善意全都被歸為了“好奇”二字,這讓他想起了那位簫小姐,幾次邀約,何嘗不也是新鮮好奇呢?

實在是太諷刺了。

紀星不知道齊琛誤會了什麽,他蹙眉道:“你什麽意思?說清楚。”

齊琛抹了把臉,轉過頭來,這一瞬他想到了很多:他在那些富豪們的眼中只有一個平平無奇的價碼,沒了這個,他什麽也不是。那些獵奇的、貪婪的眼神和紀星的“好奇”也并無本質上的區別。

不過是一個世界的人看着另一個世界的人,看似溫和的表面實則透着優越感和無機質的冷漠。

齊琛道:“你對一個新玩具産生了好奇,所以去調查他。你以前沒接觸過我

這樣的存在,所以想知道我從哪兒來,我發生了什麽,我到底是誰。這是你們有錢人特有的休閑方式嗎?說吧,都查了些什麽?”

紀星臉色沉了下來,他暗地裏調查對方隐私确實是他的不對,他願意道歉,但有必要把話說得這麽難聽嗎?什麽叫新玩具?

他看起來是那麽無聊的人?無聊到拿齊琛來尋樂子,打發時間玩?再說了,齊琛打假拳被開除的事網絡上到處都有新聞,這也能算是調查嗎?

“我沒查到什麽!”紀星有點生氣了,“我只查了你比賽的事,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不是還查到我的前男友了嗎?”齊琛冷冷道,“這跟比賽有關系?”

“我……”紀星一時語塞。

齊琛道:“如果你尊重我,你可以直接來問我,如果我不告訴你,那你就不該問也不該查。這是起碼的禮貌。”

紀星閉了閉眼,忍耐着道:“行,對不起,我道歉可以嗎?”

齊琛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麽情緒滋味都有,綿延在心髒深處不知從何說起。他一時覺得自己滑稽,一時覺得紀星太過狂妄放肆,種種思慮積壓在胸口,仿佛沉沉地壓了一塊大石頭。

他不願多提曾經的往事,也不願別人多提,他曾經極度失望灰心過,習慣了金三角後,希望和盼頭似乎遙遙無期時,他開始拒絕任何新東西進入自己的世界。

他用着只能發短信接電話的老人機,用着破舊的老家具、老電視,除了生活必需品,他不使用任何新的東西,甚至下意識地忽視了自己的生日,仿佛這樣他的時間就還凝固在某個時刻,不會強烈地感受到世界的改變,時間的流逝。

這樣自欺欺人的逃避是他無法說出口的痛,是他的困境,他并不希望有誰來提醒他,揭穿他,敲醒他。

至少現在還不想。

可紀星卻用這種方式,強行撕開了他的傷疤。

他心裏湧起無法言喻的報複沖動,他覺得該讓眼前的小孩兒嘗點苦頭,讓他知道世界不是圍着他一個人轉的,他必須學會尊重別人的意願。

于是他聽到自己無法控制似地開口:“我确實有一個前男友,小蘇沒查錯。”

紀星不知他的話題怎麽跳得這麽快,一時沒回神,呆呆地看着他。

齊琛站直了身體,朝紀星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他本就生得高大,肌肉結實又帶着懾人的氣質,此時往紀星身前一站,遮擋了洗手間裏的光,表情莫測,紀星頓時感覺到了危險。

難道,難道他要揍自己?

紀星一時不知該坦然面對,還是轉頭就跑。

齊琛低頭道:“他和你是差不多的類型,我一直就喜歡你這樣的類型。”

紀星:“……?”

齊琛伸手,捏住了紀星的肩膀,也沒見他使多大力氣,紀星卻動彈不得。

“你不是要查他嗎?我主動說明,也省了你們的力氣。”齊琛深邃的目光看着紀星,眼裏湧動着某種野性的攻擊欲,“他比你高一點,和你差不多瘦,差不多的身材,長相也是差不多的清秀。”

紀星感覺被冒犯了,還沒來得及生氣,齊琛的另一只手就撫上了他的臉側,手指摸過他的眉眼,暧昧地從他嘴角蹭過:“他笑起來也像你一樣好看,有酒窩,小鼻子小嘴巴……我一直就喜歡這樣的類型,讓我有保護欲。”

還有無法言說的破壞欲。

他越說越靠近,灼熱的呼吸噴灑在紀星臉側,紀星頭皮發麻,手下意識抵在齊琛胸前:“你,你幹什麽……”

“你們查他做什麽?想知道什麽?我是GAY怎麽了?你不也是嗎?你還想知道什麽?”齊琛邊說邊頂開了紀星的腿,将人壓上了牆面。

紀星的雙腿無法合攏,站得

十分吃力,後脖頸被男人捏住,被迫仰起頭來,四目相對,他看到了齊琛眼裏洶湧的欲望。

紀星心頭一顫,終于害怕起來:“不……”

齊琛見他眼眶紅了,嘴唇發抖,曾經有過的“想将他弄哭”的沖動再次席卷了他,合着無法言說的憤怒、不堪、欲望等等情緒沖擊着他的大腦,令他一時無法自拔。

紀星想掙開齊琛的手,驚慌道:“你冷靜點!”

齊琛仿佛被蠱惑了,膝蓋輕輕頂弄紀星的腿根,想起紀星曾幾度誇他——你是個好人!

他眼神黯然,抓着紀星的手壓在胸前,幾不可聞地低嘆道:“你錯了,我不是什麽好人。”

然後他低頭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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