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66.八卦消息
紀星一夜沒睡好,感覺做了很多奇怪的夢,但睜開眼又什麽都不記得了。
醒來時他恍惚了一下,柔軟的床鋪,帶着淡淡雨後清香的熏香味,櫃子上擺着新鮮的花束,自動窗簾定時緩緩拉開,露出巨大落地玻璃窗後壯闊的自然美景。
早上下了綿綿細雨,窗外一片白霧濃罩在山林間,偶爾能看見幾只鳥從樹頂掠過,令人心曠神怡。
紀星坐起身,被子從身上滑落,中央空調恰到好處的溫暖讓他感受不到清晨的寒冷。這是安靜的早晨,卧室裏衣帽間的門開着,裏面堆滿了昨天紀星心血來潮買來的一大堆衣服鞋子。地毯上還丢着幾只限量版裹着金箔的香水。
這是他熟悉的一切,可他居然在這一瞬間很不習慣。
他聽不到廚房做早飯的聲音,沒有齊琛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寬大的床上只有他一個人睡過的痕跡,他感到非常孤獨。
沒有人會拿着鍋鏟過來叫他起床,如果他賴床,某人便會落下一個寵溺的吻。
沒有人會連被子一起裹着抱住他,只是害怕他着涼。
沒有人會幫睡得迷糊的他穿衣服,然後推着他去洗漱。
沒有人再陪他晨跑,他也不用去接誰“下班”,傍晚前不用和誰去逛菜市場,夜裏也不會有人抱着他入睡。
這麽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不過短短兩個月,他卻無法忍受回到一個人的世界。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習慣二字偶爾似乎也像個謊言。
紀星揉了下臉,仿佛一夜沒睡似地帶着疲憊下了床去洗漱,等他出門時,蘇長玉還在呼呼大睡,餐廳裏坐着另一個熟人。
“小左?”紀星拉開椅子坐下,奇怪地看他,“你怎麽來了?”
小左沒說話,只是低頭安靜地吃飯。
少年人換了一身幹淨的白襯衫和牛仔褲,袖口挽起露出比之前健壯許多的手臂,頭發也被打理過了,露出飽滿的額頭,看着精神了不少。
雖然小左沒說話,但看得出他的心情還是不錯的,起碼眼裏沒有了之前的陰郁。
傭人為紀星端了早飯出來,笑着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道:“是少爺昨晚上派司機去接的。小左人不錯,做事也麻利,還能幫上我的忙。就是脾氣太倔了,又不願意說話……”
傭人熟悉紀星,也算是看着蘇長玉和紀星長大的,說話間不自覺帶了幾分親近:“之前他在學校打架,把人打進醫院了,少爺氣得夠嗆,問他又不說為什麽。這孩子……要是早點解釋清楚,也不用回金三角那地方去。你看看,還是在這兒好,打扮得幹幹淨淨的,看着多帥氣啊。”
小左難得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衣領,背脊挺得更直了。
紀星知道小左打架的事,但也不知其中緣由,聽阿姨的意思,好像是蘇長玉終于知道原因了?否則也不會主動把人接回來了。
紀星看了小左一眼,道:“有誤會?”
“打了人就是打了人,這可不算誤會。”傭人阿姨搖頭,但又道,“不過是對方先惹了小左,罵了小左是撿破爛的,沒資格和他們在一起上課,還罵了他的養父母。”
紀星蹙眉:“蘇長玉親自去辦得手續,怎麽會有人知道他的來歷?”
“這可就不知道了。”阿姨也是一臉費解,嘆息道,“現在的孩子,手眼通天,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紀星慢條斯理吃完早飯,摸了摸肚子想休息一會兒去健身房鍛煉一下。
他養成了早睡早起,和齊琛一起晨跑運動的習慣,這一時半會兒的還改不過來。
一想到齊琛,紀星心裏就難受得很,像是整個人沉入了深海裏,什麽也聽不到看不到,也不想去思考。
他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問小左:“一
起去鍛煉嗎?你蘇少爺不睡到中午是不會起的。”
小左搖頭,比了個手勢,紀星看懂了,對方是說要去上學。
“喲,這會兒倒是聽話。”紀星笑了,點點頭,“也好。你啊出了什麽事好好跟人說,實在不想說,也不能跟長玉對着來,多傷他的心啊?他是真心想幫你,知道嗎?”
小左點頭,又搖頭,摸出蘇長玉給他新買的手機,打了幾個字拿給紀星看。
屏幕上寫着:打了人就是打了人,不冤枉。
紀星一下樂了,拍了拍小左的肩膀,道:“行,你自己知道就好。”
紀星換了身運動服準備出門,臨走前又意識到什麽,轉頭看了眼坐在客廳裏的小左。
小左沒念過幾天書,連字都不認識幾個,更別提用拼音打字。在常人看來十分理所當然的事情,由小左做起來其實是有困難的。
但他現在居然能用手機打字了?
看來這學是有認真上的,就算被丢去了金三角,應該也沒放棄自學。否則不會進步這麽快。
紀星突然很感慨,想起齊琛,心情又變得複雜。
少年人的拼勁、骨氣和勇氣,也許是成年人早就遺忘的東西,那種無畏和不問前路的精神,令人羨慕。
成年人的世界摻和了太多東西——房子、車、貸款、結婚、養家、養老。都是生存和責任的問題。
到了某個階段,上有老下有小,肩膀上擔着重重的責任,就再也挺不起脊梁骨了。
可他和齊琛遇到的問題,卻不是這裏面的任何一個問題。
他不用擔心養老和養家,齊琛也不用擔心家人,他們沒什麽後顧之憂,前路卻變得愈發坎坷。
紀星一邊思索着,一邊在健身房折騰出了一身大汗。
這附近的健身房圍繞着富人區,健身的人自然也都有些身份。一個年輕人已經觀察紀星好久了,等紀星要走時才湊過來,笑着道:“你好,沒在這附近見過你……交個朋友可以嗎?”
紀星穿着運動衣,拉開拉鏈,漂亮的鎖骨露了出來,頭發裏的汗順着脖頸流下,他喘着氣板着臉的樣子非常漂亮傲氣,眼裏不帶半分笑意,朝年輕人看去時,令對方心跳加速,呼吸都屏住了。
紀星繞開來人,淡淡道:“不必了。”
“哎!”對方忙追了幾步,熱情道,“你是新搬來的嗎?”
“不是。”
“我姓高,”男人道,“我覺得你有些面熟,我請你喝杯咖啡吧,就在樓下。”
紀星站住了,漂亮的眼睛睨着人:“我說不必了。”
男人:“……”
紀星将毛巾搭在脖子上進了淋浴間,洗過澡換了衣服出來後,卻在走廊上又碰到了對方。
男人并不輕易言敗,十分殷勤道:“又見面了,真巧。”
紀星:“……”
男人也換了身衣服,穿着高定的西裝三件套,露出手腕上的手表,頭發用發蠟往後抹了,露出左耳的黑色耳釘,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幹淨又帥氣。
實話實說,這人長得不差,笑容也很好看,笑得時候還有一顆小虎牙,顯得陽光裏帶了幾分可愛。
如果沒遇到齊琛,紀星也許會感興趣,但現在,他只覺得厭煩。
紀星沒理他,徑直去按電梯,男人在旁邊道:“去頂樓?你是蘇家的人?”
男人摸出名片來:“原來是蘇少爺,這是我的名片,以後可能還有合作機會。你應該知道我吧?我是月前才回國的高勝。”
紀星不認識這人,但名字倒是聽蘇長玉提過。
他終于接過了男人的名片,掃了一眼,果然是那個名廚高勝。蘇家最近要開新的西餐廳,受衆是喜歡品鑒美食的富豪和各路
美食撰稿人,似乎就是想請他去做主廚,為此特意重金将人從國外挖回來了。
紀星只得收下名片,點了下頭道:“我不是蘇家的人,我會幫你轉告的。”
高勝挑了挑眉,沒能再問,紀星已經進了電梯。
一連幾天,紀星都在蘇家窩着,每天下樓去健身房就會遇到高勝,高勝別的不說,教做菜倒是很有一手,紀星也不知出于什麽想法,竟還跟着對方學了幾道簡單的家常菜,晚上回去就做給了蘇長玉和小左吃。
雖然把鹽和糖搞錯了,因為掌握不好火候菜也老了,但也算是一種進步。
蘇長玉吃得一臉痛苦,還是給面子的比了大拇指,紀星笑了一下,随即又斂下嘴角,看着那盤菜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在蘇家待得這幾天,除了第一天夜裏齊琛給他打過電話以外,之後齊琛再沒和他聯系過。
就打了那麽一次,就放棄了?就不能多打幾次嗎?
紀星抿着唇,把失敗的菜給倒了,然後摸出手機把齊琛給拉黑了。
當天夜裏,他坐立不安,總怕齊琛給他打電話,又不甘心地将人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
周末,紀星準備回紀家一趟,他得跟老爸好好談談,還有他得知道是誰把自己和齊琛的事情捅到老爸那兒去的。
這是離開金三角後這麽多天來,他第一次離開蘇家——去健身房不算。
在停車場又遇到了高勝,對方提着一個小禮物,笑着道:“巧了,我親手做得蛋糕,正想去蘇家拜訪。你這是……要出去?”
紀星一直沒告訴對方自己叫什麽,被問得多了,就随口一句“王鐵柱”敷衍人。高勝也不生氣,還樂呵呵的,覺得紀星挺有意思。
“去哪兒?我送你吧?”高勝主動說,快走幾步,按亮了斜前方一輛跑車。
紀星道:“謝謝,不用了,有人送我。”
蘇家的司機打開車門,看了高勝一眼,高勝笑了笑道:“那行,注意安全。”
剛到紀家住的別墅區外面,紀星的手機就收到了蘇長玉發來的消息。
“老齊的新聞!你快看看!”
紀星心頭咯噔一下,這麽久以來蘇長玉也是第一次跟他提起齊琛的事,他像是突然被人拎着從深海裏探出了頭:新鮮的空氣,四周山呼海嘯的聲音頓時湧入了耳朵裏。
紀星一顆心砰砰直跳,忙點開了鏈接,就見不知是哪家營銷號剛出的新聞,碩大的标題寫着——前拳王給教練下跪求原諒,原因竟是……!
紀星連報道裏的文字還沒看清,就先看到一張照片:齊琛跪在臺階上,雙手撐在膝蓋上,低着頭。雖只有一個背影,但卻狠狠擊中了紀星的心髒。
紀星只覺腦袋裏嗡得一聲,怒火從腳底板瞬間燒到了頭頂,眼眶一瞬就紅了。什麽分手吵架都不知道了,滿腦子都是“哪個王八蛋寫得報道?!哪個王八蛋敢讓齊琛下跪?!”
這篇報道帶着的惡意非常明顯,就算齊琛之前很有實力和天賦,在圈裏也是無人不知,拿過不少獎,但距離“拳王”自然是有距離的。
用這種标題,明顯會得罪圈裏的其他人,甚至連MMA愛好者也會一并得罪。這對他後續回歸毫無益處。
齊琛到底礙着你們什麽了!你們一個兩個總是欺負他!
憑什麽?!
以為他背後真的沒人了嗎?你們算哪根蔥也想随意将他搓圓揉扁?誰他媽給的勇氣?!
紀星直接将電話打了過去,但齊琛沒接。
他又立刻打了蘇長玉的電話,還沒說話,蘇長玉已經一連串地道:“別生氣,冷靜,我知道你現在要炸了。我已經第一時間派人去撤掉這條消息,同時調查是誰在跟着齊琛,還有那個教練的事,我已經收到消息了
,沒人逼齊琛,是齊琛自願的。”
“什麽?他自願什麽?自願下跪?!”
“重點不是這個。”蘇長玉道,“他去找的是他的前教練,王海陽。這個人你該知道吧?”
紀星愣了一下。
“據說他這幾天一直去找王教練,但王教練不見他,他沒辦法了才跪在人俱樂部門前認錯的。”蘇長玉感慨道,“他這樣,是沒打算放棄吧?男兒膝下有黃金啊。”
紀星握緊了手機,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了,他又心痛又驚訝,他不知道齊琛要做什麽,但心裏隐隐有個猜測,有些激動,但又怕自己猜錯了會失望,遲遲不敢确認。
蘇長玉道:“我覺得他應該沒有放棄,紀星?你在聽我說嗎?如果他放棄了,不可能去找王海陽,更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他應該是想贏。”
紀星咬緊了嘴唇,差點咬出血來,他仰頭靠在椅背上,一手擡起遮住眼睛,好一會兒才似笑非笑地哽咽道:“嗯。”
但他又很快收拾好了情緒,冷聲道:“這事你不用管了,我會查是誰在背後跟着齊琛。他都消失兩年了,不可能有人随時關注他的消息,這不是巧合。”
之前一直拜托給蘇長玉,是因為他不便親自出面。但現在既然已經暴露了身份,這些事當然得他親自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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