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節

對了,”嚴哲直視着我的眼睛,“黑子确實有個兒子,三年前恰好三歲,不過,這對母子已經搬走了。”

我問:“搬到哪兒了?”

“不知道,”嚴哲說,“沒人知道。”

我生出一種“果真如此”的感覺。

我走到那人面前坐下,他立刻換上另一副面孔,可憐兮兮地問:“警官,還有什麽問題?”

“黑子他兒子,知道叫什麽名字嗎?”我看着他。

“他兒子?”他瞪大眼,猛地笑了出來,“這個我還真知道,他兒子那名可太好記了,黑子大名叫趙大勇,就給他兒子起個名叫趙小勇。”

我回頭看了嚴哲一眼,他的表情和我的如出一轍,着實有些無語。确實是個好記的名字,但就怕重名太多。

“他老婆是不是叫吳小雨?”我又問。

“诶?剛才嚴警官也問了,”那人說,“沒錯,就叫吳小雨。”

“啧,”我笑了一聲,“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挺熱鬧。”

“可不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那人也跟着笑。

我瞥他一眼:“行了,忙你的吧,完事了。”

“哎,警官同志,那個,”那人急忙起身,猶豫了一下,“你們還來嗎?”

我和嚴哲走出門,留下一句:“這可說不準。”

21

“去我車上,我帶了些東西,一起看看。”嚴哲說。

“得。”我朝阿寬他們擺擺手。聽到嚴哲又補充一句:”唐醫生也來吧。”

唐維安沒有看我,對嚴哲點點頭。

我們三人一前一後鑽進嚴哲那幾乎永遠纖塵不染的車裏,我和嚴哲分別坐在駕駛和副駕駛的位置,唐維安坐在後排。

“接下來又是找人吧。”嚴哲随口說道,并把一份密封的檔案袋遞給唐維安。

“不然呢?”我打了個哈欠,感覺急需一杯咖啡或者濃茶,缺乏睡眠的滋味真不好受,我從後視鏡裏觀察唐維安,他看上去和平日沒什麽區別,專注地盯着手裏的文件。我不禁心生佩服。

“不查大的,吳小雨這個名字重名太多,查小的,重點排查四歲到七歲的孩子,”我沉思着,”這個年齡,該上幼兒園了。”

“我馬上安排,”嚴哲迅速拿起手機撥出電話,”黑子沒有別的親屬,孩子的家長或者緊急聯系人只可能是吳小雨。”

我點頭表示贊同,這樣就縮小了範圍。然後我朝身後努了努嘴,問嚴哲:” 那是什麽?”

“趙東的屍檢報告。”嚴哲說。

我看着鏡子裏的唐維安,他低着頭,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頭發,被陽光灑下一層柔光,泛着漂亮的淺茶色。

自從知道他和這起案子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我的內心就有種難以形容的微妙感。我完全可以把他拘留起來,理由正當,程序合法,然而他現在就坐在我身後,随意翻閱着案件材料。對這個人,我從來沒有真正狠下心。

“人都是會變的。”唐維安曾經說過。

可是對你我一直都沒有改變過。

“排查需要一點時間,”嚴哲挂斷電話,對我說,”不如去公園那邊看看?”

“可以。”

車沿着山坡緩慢下行,斜射的陽光被樓層遮擋,使得車內的光線陰暗。唐維安總算擡起了頭。

“趙東的死亡時間推測在淩晨一點到三點左右,”他身體前傾,把文件遞過來,”他的結膜、臉和脖頸有輕微血管出血,換句話說,眼睛與臉表面的小血管破裂,這是由于頸靜脈受到壓力造成閉塞。”

就着細微的光線,我看到現場照片裏的男人,高清鏡頭下,他雙目圓睜,眼神驚恐而詫異。吸引我的是他的下半身,他的褲子褪到大腿中部,夾在兩腿間的那玩意兒甚至還呈現半勃起狀态。

我緩緩扭過頭望向嚴哲,又轉向唐維安:”誰能告訴我,他死的時候究竟在幹什麽?”

“因窒息或者勒死的男性一般會出現這種現象,”唐維安輕描淡寫地解釋,”這是由于大腦缺氧造成器官在假意識形态中形成沖動與快感,而血液無法回流會繼續聚集在……”

“往下看。”嚴哲及時出聲打斷了他,并用眼神示意我。

我咳了一聲,翻到報告的下一頁,片刻後擡起頭,覺得有些好笑。

“難怪他會忽然停車,還停在公園旁邊,”我嘆口氣,答案一點兒也不驚喜,”原來是去找地方撒尿。”

唐維安繼續說道:“他的脖頸有一圈深淺不一的瘀青,呈不規則分布,推斷應該是被人用手肘鉗制住了脖子,然後在窒息中擰斷了頸椎骨。”

我重新審視報告上現場照片和文字。

“他的一只鞋子掉了,在距離他……對,五米遠的地方,這條線的指向是更前方的樹叢……”我的眼前出現一幅畫面,”他應該就站在這裏,兇手從背後靠近他,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他因為驚慌掙紮,然後……”我感覺缺了些什麽。

“不,兇手把他仰面放倒了,”嚴哲适時開口,”勒住他向後拖行,在這個過程裏鞋子由于摩擦而掉落。”

“沒錯,是這樣,”我的眼前一亮,目不轉睛盯着那些照片,”之所以如此,一半是為了省力,一半是因為兇手的身高不占優勢。”

趙東身高一米八零,想要輕松擰斷一個比自己高大的人的脖子,沒那麽容易。

“除此以外,沒有其他地方露出破綻,”唐維安說,”從開始到結束最多不超過五分鐘,行兇手法娴熟,幾乎沒有給死者任何反抗的機會。”

“不可能,他不可能絲毫沒有抵抗。”我确定地說。一邊翻着手裏的報告,一行字映入眼簾——指甲斷裂,為典型自衛性傷痕,但未發現人體組織。

還他媽真是利索幹淨。

“死在深夜的公園裏……”我的思維極速轉動,探索一切可能的線索,”他的行車記錄儀呢?”

嚴哲微微搖頭:“最後的畫面顯示他把車停在了路邊。”

“沒了?”我說,“有沒有拍到什麽可疑的人?”

“沒有,他熄火了。”

我仍有些不死心:”細節呢?指紋、痕跡,什麽都沒有嗎?”

“沒有指紋,”唐維安猶豫了一下,回答道,”他戴了手套。”

一時間,我們都沒有開口,靜默在車內漫延,嚴哲把車開上平坦的馬路,往公園的方向駛去。這一趟如我所料,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東西,趙東死亡的地方,有散步的老夫妻和踩着輪滑的孩子經過,一對情侶就坐在幾米遠的長椅上交頸低語,這只是平凡的日子裏的一個。

回程的路上,嚴哲說:”三起案件都發生在午夜後,除了第一起,幾乎可以說是有條不紊,沒有纰漏,兇手必定跟蹤過被害人,只有熟悉到某種程度後,才知道什麽時候是下手良機。”

我一手撐在窗戶上,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是啊,現實生活中的謀殺案通常簡單到不可思議,只需要跟蹤,觀察,判斷時機,下手,而我們卻要在大海中撈針,這常常令我感到挫敗。

“那邊有消息了嗎?”我煩躁地問。

“還沒……”嚴哲剛開口,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他拿起來,居然也破天荒露出了一絲笑意,”有了。”

但我看着他的眉頭慢慢蹙起來,然後他說了一句:”辛苦了。”便挂斷電話。

“怎麽?”我的心裏一沉。如果這裏也沒消息的話,線索将再次中斷。

“沒找到,”嚴哲說,”北新所有的幼兒園都沒有趙小勇的記錄。”

“難道要在全國範圍內找嗎?”連唐維安也忍不住開口。

“那得找到猴年馬月。”

我一陣心煩意亂,盡管明知那對母子留在北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忽然間,一個猜測滑過腦際,我不假思索,撥通了南橋辦公室的電話。

“給我查南橋所有的幼兒園,找一個叫趙小勇的孩子,四到六歲,家長或者聯系人叫作吳小雨的,”我冷靜直接地吩咐,”加班也得給我查出來,對,包括私立幼兒園,想辦法,一有結果立刻打給我。”

“你認為他們在南橋?”嚴哲看我一眼。

“不知道,”我搖搖頭,”不過,既然高志傑和劉建輝都沒有離開這裏,這個黑子沒準也在,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當碰運氣吧。”

我說着,不經意地從後視鏡裏打量唐維安,他側着臉,手握成拳放在腿上,望着窗外出神。

結果來得比我們想象中都要快。嚴哲的車剛停在酒店樓下,我的手機響起來,我們三人同時停下動作,目光緊盯着那個叮鈴咣铛的小玩意。

聽筒裏傳來一道興奮的聲音:”老大,一下就搜出來了!趙小勇,在阿波羅幼兒園,單親家庭,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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