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節

上家屬一欄填寫的是吳小雨。”

我愣了一下,脫口而出:”怎麽會是那兒?”

這個幼兒園距離我住的地方不超過二百米,每天晚上跑步時,我都要從它面前經過,小區裏的孩子幾乎都在那裏上幼兒園。難不成……吳小雨其實就和我住在一個地方?想到這裏,我立刻覺得毛骨悚然。

“家庭地址呢?”我急忙追問。

“只登記了淮海路,新泰園。”

“靠!”我狠狠一掌拍在車窗上。

嚴哲望了一眼窗玻璃,看着我:“遲隊。”語氣稱不上好。

“找到了,就在南橋,”我冷冷說道,”而且,是我的鄰居。”

“看來,要去你們那邊做客了。”嚴哲的聲音如同嘆息。

“歡迎之至。”

我眯起眼睛,望着天邊逐漸下沉的夕陽,風吹過來,遍地鮮紅。

然後我想起了一句話,這句話莫名地出現在腦海中,每個字都清晰如初。那是年少的夏天,從窗外吹進來的風撩撥着唐維安額前的碎發,身後是許承翻報紙的聲音,眼前的紙頁泛着年代久遠的黃,莎士比亞全集,如今已經找不到那樣細致的版本。

——我在這國裏,原有繼承王位的權利。

是啊,接下來,就是我的地盤了。

“那麽,明早見。”

嚴哲開車離去,我和唐維安走進酒店的電梯,幾乎是立刻,我感到困意排山倒海般壓下來。如果不是因為急需一張床,我絕對會召集人馬立刻開回南橋。而唐維安依然身形筆挺,直視着金屬鏡面裏自己的模糊影像。他今天似乎一直在出神。

“唐維安。”我叫出他的名字,聲音卻如同飄在耳邊,像是另一個人發出的。

他回頭看着我,細致的五官,清澈的琥珀色眸子。

據說人具有三重意識,而困倦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第二重意識就會趁機溜出來,如同無形的手掌,推動人說出或者做出一些違背第一意志的事情。我想我一定是太困了,才會貿然問出了那句話。

我看着他的眼睛,問他:”你愛周聖宇嗎?”

這是我的第二重意識,是我一直想問的,想知道的答案。

唐維安的臉倏然凝結,仿佛海水頃刻成冰。我從未見過他那副表情,如同一盆涼水從頭澆下,讓我陡然清醒過來。

直到電梯發出叮咚一聲,我們雙雙魂魄回歸,他向外走去,卻在邁出腿時猛然趔趄了一下,不等我伸出手,他已經扶住了牆壁,然後慢慢走向樓道深處。

我望着他的背影,隐隐感覺自己做錯了。

然而這句話很嚴重嗎?他應該知道,他和周聖宇的關系早就昭然若揭,還用得着遮掩嗎?為什麽,他會是一副受了巨大打擊的模樣呢。

22

上午九點,三輛車魚貫駛入南橋刑偵局大門,下車時,我聽到阿寬在身後故作感嘆:“還是家裏舒服啊。”

“那是因為小玲姑娘跟着來了,”有人打趣道,“不然看你興致還能這麽高?”

嚴哲從旁邊的車裏下來,緊跟着是副駕上的助理姑娘,這姑娘一出來先打量了一圈刑偵局的大門頭,然後眼神就開始四處亂瞟了。我在心裏冷笑,呵,找唐維安呢。

唐維安的車徑直開到了大樓後方,那裏是他的專屬車位,離停屍間很近,我想他應該會去辦公室處理這些天堆積的工作,但當我們走進電梯時,他已經從身後跟上來了。

還真是心急。我看他一眼,心頭莫名一陣火起。

砰得一聲,辦公室的門被我大力推開,裏面的人個個一臉驚詫,望着我。

我冷着臉,把行李包扔在桌上,看着嚴哲:“現在走還是你們歇會兒再走?”

“人現在在哪?”嚴哲說。

“人在哪?”我轉身問其他幾人,他們像個木頭樁子杵在椅子上。

“什……什麽人?”

“讓你們查的人,吳小雨。”我壓着火氣。

“這個……”有人低聲支吾,“我們想等您回來再……”

我深呼吸,正打算借機出一口胸中的郁氣,就聽見唐維安平靜沉穩的聲音:“幼兒園一般八點半左右上課,她應該剛送完孩子。”

我斜睨着他。

“有可能會沿途買些東西,午飯的食材之類,”他的目光平靜,直視着我,“我們現在出發,去她的住處需要大約二十分鐘,時間正好……”

我揮揮手打斷他:“阿寬跟我走,其他人原地待命。”然後當先出了門。

“遲隊!”唐維安叫住我,我回頭,他的臉上少見的露出猶豫神色,“那我……”

“原地待命。”我看着他的眼睛重複。

哪裏有抓人帶法醫的?他是不是真以為我會無限遷就他?雖然這也算不上真正的抓人,但危險卻是時刻存在的。

“我……”他的腦袋微微垂下來,抿了下嘴唇,“如果找到黑子的遺體,我可以抽取一些樣本。”

我看着他,很久之後我聽見自己幹涸的聲音:“給你兩分鐘收拾東西。”然後我扭頭就走。

他媽的,就為他那一個抿唇的小動作,我松口了。

這不正常。

我感覺自己像是得了一種病,距離這起案子的真相越近,我就病得越重,它擾亂我的情緒,常常令我不受控制,此外——我無法對任何人描述,我的心裏始終充斥着一種莫名的焦慮和不安。那是由直覺和經驗構成的,我敏銳的第六感。

有一個聲音在質問,如果兇手不是周聖宇,你要怎麽做?

我要怎麽做?

我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嚴哲落後我幾步,阿寬和唐維安跟在最後。我們都穿着便服,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十分鐘後,在物業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我們悄無聲息地站在吳小雨家門前。15層,完美的居中樓層,上下行都很方便。

我對工作人員打了個手勢,他上前敲門,我的目光釘在那扇防盜門上,手微微搭在腰間,掌心貼着我的槍套,阿寬緊貼在我身後。嚴哲和唐維安在另一側,保持着與我們同樣的警惕姿勢。

一陣拖鞋的踢踏聲後,門開了,嚴哲當先閃進門,我緊随其後,阿寬迅速攔住門後的女人,只有唐維安留在屋外,沒有我的命令,他不能進來。

我們飛速在屋內檢視了一圈,除了這個女人,沒有其他可疑人,我走進卧室,床頭擺着一大一小兩個枕頭,透明落地窗外的陽臺上,晾着一件女士內衣,剩下的很明顯都是小孩的衣物。我又鑽進洗手間,臺子上只有兩個牙缸。整個房間沒有男人存在的痕跡。

嚴哲從廚房走出來,同我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我們一前一後回到客廳,女人依然站在門口,阿寬沉默地盯着她,看上去還挺有幾分氣勢。唐維安這時候才走進來。

“是吳小雨嗎?”我打量眼前的女人,掏出證件,“我們是警察。”

這個女人身形矮小,偏瘦,一張臉煞白,眼神驚恐地在我們幾人之間游離,片刻後才後知後覺地點頭。

“你和誰住在這裏?”我看着她。

她遲疑了一下,聲音有明顯的顫抖:“就我和……孩子。”

我看了一眼嚴哲,她說話時的北新口音明顯。

“不用緊張,我們只是來了解一些情況,你不是南橋人?”嚴哲說,他的語氣可比我溫和多了,甚至還故意帶了口音。

拉近距離?放松警惕?我在心裏嗤笑。

吳小雨快速眨了幾下眼睛:“我是北新人。”

“北新啊,”我冷笑,“什麽時候搬來這裏的?”

她目光慌亂,對上我的視線,幾秒鐘後,她那擰緊了的眉微妙地舒展開來,露出一點愠怒的神色,那是遲來的領地之主的姿态。

“你們有什麽事?”她說。

“都說了,跟你這了解點情況,”我饒有興趣地打量她的表情,“你丈夫呢?”

她的臉上出現一秒鐘的愣怔,像是突然停頓的音符節拍,說:“死了。”而後不耐煩地追問,“你們到底有什麽事?我還忙着呢。”

“我看還是別忙了,跟我們去警局走一趟吧,有些事這裏可說不清。”我微微翹起嘴角,看着她。

她立刻被激怒了:“我沒犯事,你們憑什麽——”

“你別激動,”嚴哲找準時機開口,帶着一絲安撫意味,“你可以不跟我們去警局,只要你配合回答我們的問題,也不會耽擱你的時間。”

“這可不一定,得看回答的怎麽樣。”我插話。

“我不管你們想問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吳小雨突然激動起來,“我中午還要接孩子放學,你們走吧!”她說着,一手已經搭在門把上,好像我們下一秒就會離開似的。

“配合公安機關調查是公民應盡的義務,希望你不要讓我們為難。”嚴哲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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