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

◎他把壓軸戲留在晚上◎

陶曉皙一進門就看到店裏面杵着一尊黑臉大佛。

“你不在家裏休息,跑這兒來幹什麽?”她掃他一眼,把手裏的東西放到地上。

陳放很想問問她,狗也就狗了,為什麽還是臭的。不過,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他是來求和的,不是來挑事兒的。

“大夫不都說我沒事兒了,老憋着也不好,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他去接她摘下的圍巾,陶曉皙避開他的手,胡亂地團了團圍巾,塞到了旁邊桌子上放着的布袋包裏。

陳放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寂寞地停了半秒,轉去拿桌子上的奶茶,把吸管戳進去,遞到她手邊。

陶曉皙這次倒是沒有拒絕,她接過去,喝了兩口,又遞了回來,“我不喜歡喝全糖的,太甜了。”

陳放在和陶曉皙相親之前,都搞不太懂全糖半糖的區別,還是兩人見了幾次面進了幾次奶茶店,陳放才慢慢摸清她的口味,不管是什麽奶茶,都得要全糖的,按照她的說法,奶茶這種東西,喝的就是一個甜,怎麽齁嗓子怎麽來。

陳放接過奶茶,“你之前不都是喝全糖的?”

陶曉皙淡淡地回他,“哦,之前喜歡不代表現在喜歡,可能是我口味變了吧。”

陳放的太陽穴又跳了一下,他怎麽覺得她這句話還含着其他意思。

他将濕漉漉的吸管放到嘴邊,漆黑的眸子瞧着她。陶曉皙剛要阻止,他已經把吸管含進了嘴裏,漆黑的眸子依然看着她,一口裹下去,奶茶下去了大半,漆黑的眸子還是鎖着她,兩口裹下去,奶茶就見了底。

“是挺甜的。”他屈指彈了彈空了的奶茶杯,“我下次就全糖半塘無糖各買一杯,不管你口味怎麽變,總歸能喝到喜歡的。”

按說兩個人做了将近小兩個月的夫妻,該幹的事兒不該幹的事兒差不多都幹完了。可看到他薄薄的嘴唇裹着剛剛進過她嘴裏的吸管,漆黑的眸子困着她,喉結慢慢滾動,奶茶大口咽下,陶曉皙的臉不可避免地紅了紅。

剛剛的場景在陶曉皙的腦海裏分解成了慢動作,一步一步地拆開,又一步一步地連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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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是太……耍流氓了。

他絕對是故意的。

陶曉皙小聲罵他,“流氓。”

陳放冤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一沒碰你,二沒摸你,我就喝個奶茶,我怎麽就流氓了,你這可是誣陷。”

陶曉皙磨牙想咬人,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怎麽不去唱戲。

店裏面的工人師傅都支棱着耳朵,想聽清牆角的那兩個人在小聲嘀咕啥,阿建的耳朵支棱得尤其高,可支棱半天一句話也沒聽着,不過阿建可以肯定的是,他放哥肯定是在調戲自己媳婦兒,因為嫂子的臉越來越紅了,都快要趕上街對面剛剛高高挂起的那對紅燈籠。

陳放調戲媳婦兒調戲得正起勁,手機嗡一聲響起,他拿出手機,屏幕上出現的來電人是周莺,兩個人離得這樣近,陶曉皙自然也能看到,她轉身要走,陳放及時拽住人,半攬半拉把人帶到了隔壁一個沒人的小屋子裏。

他接通了手機,同時按下了免提,“莺姐,怎麽了?”

周莺爽朗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呦,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這輩子還能聽到你叫我一聲姐。”

陳放看着陶曉皙,“我這不是随曉皙嗎,她叫你莺莺姐,我不得随她叫你一聲姐,結了婚就得婦唱夫随。”

周莺嗤了他一聲,“還婦唱夫随,人曉皙乖乖巧巧的,叫我一聲莺莺姐,好聽又讓人舒坦,你叫我一聲姐,我噩夢得做半宿。不過這事兒我得告訴老周,他知道你叫我姐,指定得樂死。行了,不跟你貧了,明天跟豐益那邊的碰面不用去市裏了,他們要來我們這兒再實地看一下場址。”

陳放回,“我知道了,那我讓人重新安排吃飯的地方。”

正事兒說完,周莺剛要挂電話,又想起什麽,“你轉告邱廷宇,別再一個勁兒用別的號碼給我打電話,我不會接的,我都和他說了多少遍了,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我是找男人,又不是找弟弟,相比小鮮肉,我更喜歡老幫菜,我都快被他煩死了。”

陳放把玩着陶曉皙的手,回周莺,“我和邱廷宇也不怎麽聯系啊,你倆的事兒,我不參與。回頭邱廷宇再真成了我和曉皙的姐夫,那我不成了裏外不是人的那一個,有什麽話你自己跟他說。”

“啧,你個烏鴉嘴。算了,我也指不上你。”周莺利落地挂斷了電話。

陳放捏捏陶曉皙的拇指,又捏捏她的食指,“你看,邱廷宇喜歡姐姐,周莺喜歡老幫菜,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冤家,沒準他倆最後真能成。”他把她的五個手指都捏了一遍,最後大手又把那個柔軟的小手攏到掌心,輕輕捏了捏,“我仔細想了一下咱們這個誤會的起源,我一直都直呼周莺大名叫習慣了,我自己覺得沒什麽,但可能在你這兒聽起來就會多了點兒什麽,我以後随你也管她叫姐,這樣距離不就拉開了,我反正和你是一國的。”

陶曉皙該說他很會抓問題的關鍵點嗎,如果要說他和周莺之間,最讓她不舒服的一點就是他一口一個周莺地叫,她有多喜歡他叫她陶曉皙就有多不喜歡他叫莺莺姐周莺,一個稱呼可以說明很多問題。

陶曉皙抽出自己的手,眼底多了些活泛氣,不過沒有在臉上顯露出來,“随便你啊,你愛叫什麽叫什麽。我怎麽覺得你這麽希望邱廷宇和莺莺姐成。”

陳放不是希望邱廷宇和周莺成,他是希望邱廷宇随便和誰成了都行,只要別再單着身在她面前晃蕩來晃蕩去,當然這話不能和她說。

陳放捏不到手了,就去捏她的耳朵,“他倆成了,我們随份子随一份就行,多好,省錢。”

……

陳放看她沒抗拒他捏她的耳朵,正想着是不是可以得寸進尺一下,外面突然響起一陣鬼哭狼嚎的亂叫聲,陳放探頭出去看,眼神在罵人,叫什麽叫啊,他哄媳婦兒哄到正關鍵的時候。

阿建哭喪着一張臉,真不是他沒眼色,實在是太吓人,“放哥,嫂子這個黑袋子裏裝的是什麽啊,這裏面有東西一直在動。”

陶曉皙從小屋走出來,回阿建,“是魚,我剛去旁邊菜市場買了兩條魚。”

“魚啊,”阿建抹了抹腦門上的汗,“我還以為是什麽。”

其他工人一起哄笑阿建,膽子比個老鼠還不如,一條活魚就能給吓成這樣,還是不是個老爺們。

阿建被笑得臉紅脖子粗,黑黝黝的漢子成了棗糖色。

陶曉皙眼角彎下來,她沒想到虎背熊腰的阿建,膽子竟然這麽小。

陳放看着自家媳婦兒這兩天臉上好不容易出現的笑,琢磨着回到家自己要不要也裝一回膽子小,被條魚給吓得一蹦三尺高。

陶曉皙把地上的那個黑袋子提到了裏面的小屋,安撫阿建,“好了,你看不到了,這下不用再怕了。”

阿建棗糖色的一張臉直接成了紫紅,他是害怕,但也沒害怕到這種地步。

陶曉筱一手拿着糖葫蘆一手拿着棉花糖,從外面走進來,一眼看到紫紅色的阿建,“阿建,你的臉怎麽紅成這樣?”

旁邊有個人冒出頭來剛要說,阿建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回陶曉筱的話,“可能是給熱的。”

陶曉筱咬一口棉花糖,把冰糖葫蘆遞給陶曉皙,“你火力好壯啊,這麽冷的天,還能熱成這樣。”

阿建紫紅的一張臉又成了黑紅。

屋裏的笑聲更大了些,陶曉皙也不禁笑出了聲。

陳放看着她柔和的側臉,勾勾她的手指,湊到她身邊,“魚是不是專門買來給我補身體吃的,嗯?”

他想起來,從醫院回來的路上,丈母娘和她說了一堆補腦震蕩的食物,其中就有魚。

陶曉皙回頭看了他一眼,斂了嘴角的笑,回他,“是買來做給狗吃的。”

陳放:……

他是逃不掉狗的命運了是嗎。

陳放沒待多長時間就走了,他待會兒還有別的事情,哄媳婦兒這件事一時半會兒可能也哄不下來,最重要的是白天哄的效果沒有夜晚好,他把壓軸戲留在晚上,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更何況他們這也不算吵架,和起來應該會更快。

走之前,他就着陶曉皙的手,吃了一顆她的冰糖葫蘆,“咱們晚上家裏見。”

陶曉皙怒視他,見個鬼。

陳放走後沒多久,陶曉皙也就回家了,她回去有活兒要幹,前輩那邊又給她發過來了一個新項目,時間比較緊,時間緊的活兒錢給的都多,她喜歡給錢多的。

她開車回到家,發現一樓小院裏晾出了衣服,這是老太太回來了?不是說後天才回。陶曉皙三步兩步進了樓道,敲開了一樓的門。

“奶奶,您怎麽今天回了?不是說後天我去接您?”陶曉皙進門就給了顏秋芳一個擁抱。

顏秋芳笑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膀,“她兒子正好開車來城裏,我就一道回來了,省得你們再折騰一趟。”

老太太看到了她手裏提着的袋子,“你這是買的什麽,魚?”

“嗯,魚,我想--”陶曉皙頓了一下,改口說道,“陳放想吃魚了,我就買了兩條回來。”

“那正好,我晚上給你們做,我剛還在想晚上吃什麽,”顏秋芳接過她的袋子,“快去洗手,我給帶回來了好多好吃的。”

何止是好多,茶幾上都快擺滿了。炒花生,核桃,凍梨,黃澄澄的柿子餅,還有紅豔豔水靈靈的一大箱草莓。

陶曉皙先拿了一個柿子餅,一口咬下去,直接甜到了心窩裏。

“奶,您也太厲害了,這是帶了多少東西回來。”

顏秋芳把剛洗出來的草莓放到茶幾上,“鄉下自家種的東西,別的不說,肯定不會亂打農藥什麽的,這草莓是我今天早晨才從大棚裏摘的,我知道你愛吃,就多帶了些回來。”

陶曉皙遞了一個大草莓到老太太嘴邊,“奶奶,您對我真好。”

顏秋芳把草莓吃下去,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傻孩子,我不對你好對誰好,你和陳放就是奶奶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在奶奶這兒,你排第一,他排第二,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和奶奶說,你看奶奶不揍他。”

陶曉皙又把一顆草莓喂到了老太太嘴裏,委屈巴巴地道,“奶奶,您不在的這幾天他就欺負我了,他老叫我小矮子,還仗着個子高拍我的頭,他回來您得幫我揍他。”

顏秋芳急了,“這個死孩子,你看他回來奶奶不拿鞋底子抽他,你這個個頭兒,他還叫你小矮子,那我這個老太婆在他眼裏不成了矮墩子。”

老太太比陶曉皙要矮半個頭,陶曉皙暗自吐了吐舌頭,她只想着随便找個由頭告陳放的狀,也沒有往深了想,她可沒有說老太太矮的意思。

陳放走到家門口看到一樓的燈亮着,還以為是陶曉皙這氣生得要和他分房睡了,他打開門,一進去,鞋還沒換,小老太太舉着雞毛撣子就從廚房出來了,照着他的背就打了幾下。

“你個子高你了不起啊,跟個大樹樁子一樣,你以後再叫曉皙小矮子,再拍她的頭,你看我怎麽揍你。”

陳放開始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兒,他什麽時候叫過她小矮子了,直到對上陶曉皙的眼睛。

她站在不遠處,往嘴裏扔了一顆草莓,細嚼慢咽地吃完,沖他眯眼笑了笑,彎成月牙的眼睛裏只流露出了兩個字,活該。

他總算是知道這頓打的出處了。

陳放是媳婦兒還沒哄好,又把老太太給惹到了,平常他說兩句好話,就能把老太太給逗笑,今天直到上了飯桌,也沒得老太太一個好臉色。

老太太不吃海鮮類的東西,但是做得特別好,因為她有一個愛吃海鮮的孫子,不過今天晚上的魚半點兒沒有孫子的份。

老太太把魚身上的兩塊月牙肉夾到了陶曉皙碗裏,“這兒的最好吃。”

額……這次輪到陶曉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她白天為什麽要說魚是做給……狗吃的。

陳放夾起眼前青菜葉子放到嘴裏,慢條斯理地咽下去,“老太太,陶曉皙可是最喜歡吃您做的魚,她上次就說沒吃夠,我看今天這一條都不定說夠她吃。”

老太太不理陳放,只對陶曉皙說,“沒事兒,你使勁吃,這一條都是你的,一筷子咱都不給他,誰讓他欺負人,不夠奶奶明天還做,不是還有一條。”

陶曉皙在老太太殷切的注視下,夾起月牙肉放到了自己嘴裏,好吃當然是好吃,不過就是咽下去得有點艱難,她吃下去的不是魚肉,而是讓她變成另一個物種的咒語,關鍵是這個咒語還是出自她自己的口。

旁邊傳來低低的一聲笑,明顯在幸災樂禍。

陶曉皙夾起另一塊兒月牙肉直接塞到他嘴裏,對老太太道,“奶奶,我不和他計較,魚這麽好吃,我不能光自己吃。”然後臉笑眼不笑地看向陳放,“好吃吧?”

陳放感受到了她眼光裏的殺氣,笑着點頭,“奶奶做的,自然好吃。”

最後小夫妻兩個分着吃光了一條魚,夫妻一體嘛,有什麽好吃的總不能一人獨吞,要是變身的話,也得一起變。

陶曉皙摸着自己的小圓肚子先上了樓,她今天晚上至少得趕出一半的進度來。陳放刷完碗才上樓,他弄出的動靜不小,可某個人連個眼皮都沒掀過來。

陳放坐到她旁邊,輕咳一聲,“陶曉皙,你剛說的,不和我計較了。”

陶曉皙頭也不擡,“我說的嗎,我不記得了。”

“你記性什麽時候這麽不好了?”

陶曉皙看他一眼,“你要我記性好嗎?那你要不要和我說說你昨天的投标投得怎麽樣,你前天晚上住哪個酒店啊?”

……

陳放捧起她的臉,使勁揉了揉,“你要怎麽才能不生我的氣?”

陶曉皙和他繞口令,“我要是知道我怎麽才能不生你的氣,我不就不生氣了嗎。你不要打擾我工作啊,我今晚有好多活兒要做,你要是弄得我完不成,我更生氣。”

陳放本來還想誘惑她一下要不要一起排毒,排一遍毒,氣應該也能排出去不少,結果媳婦兒要努力工作,他還不能出聲打擾。

陶曉皙進入狀态進入得很快,等她再擡起頭,已經快要十一點,房間裏很安靜,她以為他都睡了,她邊往卧室走邊左右動着自己的脖子。

卧室的門半敞着,她推開進去,脖子定在左側,腳步停在卧室門口,眼睛落到床上。

房間裏只開着地燈,昏黃的燈光下。

他頭上戴着粉色的長耳朵兔子發箍,腰間只圍着白色圍裙,半倚在床頭,漆黑的眸子鎖着她。

和白天喝奶茶時看她的那個眼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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