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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光很暗，臺下密密麻麻坐滿了人。一塊小小的平臺高出幾階臺階，被幾盞聚光燈照得很亮。

兩旁的攝像師給設備做着最後的調試。

馮黎明坐在臺上的一把椅子上，手裏拿着話筒。程博穿着深藍色的西服，站在靠前的位置，看着臺下，面帶微笑。

在馮黎明座位的另一側角落，兩個男孩坐在那裏，表情都有些局促。其中一個臉上稍帶青腫，而另一個臉頰還是紅紅的，像被什麽人打過似的。

兩個人身材相仿，穿着一模一樣的白色T恤短褲和襪子，看起來像一對雙胞胎。但顯然他們并不是雙胞胎。布置是因為他們的長相不同，更是因為他們的氣質，或者說表情和目光展現出了不同的內涵。一個男孩看起來更加沉穩，眼神也更加積極和堅定，而另一個則緊緊抿着雙唇，眼神在不經意間環顧着四周，似乎有些緊張。

這些只是旁觀者的推測罷了。更何況大多數人并不在意他們具體在想些什麽，只要他們的思想足夠進步就可以了。

而這就是今天展示的主題。

在觀衆席第一排的正中間，坐着國家非适應性性取向問題研究中心的主任趙康明和首都第一大學進步主義研究院的院長陸克斯。二人正在小聲交談着什麽。在他們的兩側，坐着來自國家進步社會科學院和各個高校進步主義研究院思想教育方向的專家學者。他們連同後排的媒體及熱心群衆都在期待着H市非适應性性取向訓練營的最新研究工作成果。

下午2時，活動準時開始。程博向在場的各位觀衆介紹了到場的專家學者和訓練營的主任馮黎明，之後引入了這次報告會的主題——

“我們今天報告會的主題就是，”程博點開一頁幻燈片，“《新世紀進步主義在解決非适應性性取向問題上的應用》。”

臺下的幾位領導微微點頭，認真地看着臺上。程博心裏又更加自信了幾分。他繼續放映着幻燈片，仔細地講解着訓練營近年來的工作和經驗。首先是訓練營的管理體系和完備的監控系統，然後是新世紀進步主義思想課程和日常考核，在新世紀進步主義指導下對非适應性性行為和性沖動的控制訓練等，期間還有馮黎明針對工作中的思想理念進行了進一步闡釋。

講解過程中，幻燈片中不僅有對工作措施的詳細整理描述，還有新世紀進步主義十個強調九個明确的對應關系和思想闡釋，以及工作過程中的真實影像資料，做到了有據可查、工作留痕。

當幻燈片中播放訓練營營員接受肛交預防練習和公開體罰的時候，有人注意到坐在後邊的一個男孩緊緊閉着眼睛，身體微微顫抖。程博不失時機地告訴大家，參與訓練的營員大多對訓練內容印象深刻，将新世紀進步主義銘記在心，保證了思想教育的長效性和深刻性，此時那個男孩的反應便是明證。臺下觀衆聽後紛紛點頭感嘆，訓練營的工作的确毫無虛言，樣樣落到實處。

“剛才視頻裏的，就是那個坐在後邊的孩子。”趙康明對陸克斯說。他去訓練營做報告時曾經仔細看過這段視頻，對其中的每一個流程都印象深刻。

“噢，怪不得。”陸院長點點頭，低頭在筆記本上寫着什麽。他們學校也有些思想不夠進步的學生，對付他們雖說不能照搬這些方法，但訓練營的工作思路正題說來也很有借鑒意義。

“各位領導，各位專家，”講臺上的程博繼續說道，“下面我們将為大家在現場展示一個全新的訓練科目。這是由我們首創的訓練方法，目的是讓對同性間的身體接觸産生厭惡，從而避免未來的非适應性性行為。”

程博招手示意後面坐着的兩個男孩站起來。

“你們兩個，到這邊來，面對面站好，一個站在臺子的最左面，一個站在最右面。”程博說，“向秋鴻，你的眼鏡先放在旁邊。”

兩個男孩很快照做了。

“過一會兒當我說開始之後，你們兩個要努力打倒對方，而避免被對方打倒。”程博說，“就像摔跤比賽那樣，但規則只有一條，不能給對方造成永久性的傷害。你們都一定要盡全力去獲勝，而輸掉的那個會在現場受到贏家的非常痛苦的懲罰。”

臺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後排的觀衆們似乎對此十分期待，甚至有人吹了一聲口哨，不過很快被保安制止了。

兩個男孩互相對視着，從臺下看不清他們的表情有何變化，但其中一個男孩的雙手緊緊攥拳，像是在為出拳做準備。而另一個男孩活動了一下雙腿，擡起胳膊揮動兩下，也像是在為搏鬥做準備。

程博請馮黎明站了起來，把他們的椅子稍向後擺，然後與馮黎明一起站到了臺子最靠邊的地方。攝影師們小心地操縱着機器，生怕遺漏掉任何精彩的片段。

“三、”程博看向臺子中間的兩個男孩，開始倒數，“二、一，開始！”

兩個男孩遲疑了一下，同時快步向前，走向臺子中央，燈光最亮的地方。

時遠城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自覺地攥起拳，全身僵硬地向前走。來自腳底的疼痛仍然沒有消退，但他顧不上考慮這些了。

對面的向秋鴻表情似乎很堅定，但時遠城知道他的心裏一定也像自己一樣掙紮。

他和向秋鴻總是有默契的。之前幾次他們都一起在監控的盲區裏給他們演戲，努力在一次次殘酷的“訓練”中給對方造成的最小化的傷害。

他們演得很好，好到時遠城以為他們永遠可以想出辦法來對付那些教官們。他不想去傷害向秋鴻，無論是現在還是在之後的“懲罰”裏。

可今天，在那麽多雙眼睛的注視下，他想不出任何辦法。

兩個衣着單薄的男孩打起架來，很容易判斷他們是否用力，是否給對方的身體造成了真正的傷害。

他和向秋鴻的距離越來越近了。他看見向秋鴻擡起雙臂，雙腿微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做出一個準備開打的姿勢。即便只是為了演一出蹩腳的戲碼，他也不能真的在這裏太極推手。如果被發現他們互相手下留情，後果不堪設想。

時遠城深吸一口氣，向前快跑兩步，一只手裝模作樣地護住自己的頭頸，另一只手緊緊攥拳，用了兩分的力度朝向秋鴻的肚子打了過去。

“來吧，”他在心裏說，“我先出手了，你快想想辦法，把這場戲演下去。”